九鸾- 第42部分

两人愁眉苦脸地想了半天，宋妈妈突然灵光一闪，说道：“有了，奶奶！那位侯府的小少爷，不是看上去颇对九娘子感兴趣么？倒不如从这上面想想办（068）高攀（中）法！”

大夫人一愣，看着她便没好气地说道：“虽然她们都还是孩子，可毕竟男女有别，你倒是有什么办法那这事儿做文章？况且那梁少爷乃是最受宠的嫡子，九姐儿却不过是个庶女，若是让别人知道咱们如此恬不知耻地倒贴上去，怕是还不知怎么埋汰咱们呢！可不能让人抓住这种把柄！”

宋妈妈一时没多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不由便也有些讪讪。

却说许氏回到定西侯府，如今定西侯的夫人，也就是马尚书的女儿，早上起来后便趁着媳妇儿来请安的时候，问起了昨晚上陈府的中秋宴来。

“你可曾看好了？那陈家的两位姑娘，都如何？”马氏问道。

许氏昨晚上也是累了，回来略作梳洗便睡下，但上有公婆，她却不能像大夫人那般自在。仍旧一大早爬了起来。

起床后就仔细整理过思绪，这会儿倒也并不慌乱。思忖了一下便道：“母亲，以媳妇儿看来，陈家虽然新兴，但以陈侍郎的学识身份、陈夫人的娘家渊源，他家的姑娘们倒没有个不成器的，看上去都还好。不（068）高攀（中）过如今陈家可以说亲的女儿，只有大娘子一个是嫡出，嫡次女的五娘子年纪太小，并不适合二哥儿。如此一来，选择面儿是有些小了。”

马氏便笑道：“既然还过得去，就先观察着吧，左右也不是就非他们家不可了！他们家门第虽不是很高。但身为姚穹的女婿。陈启郡的前途倒是不可限量，虽然陈家没什么可炫耀的家世，可能够跟姚家拉上关系倒也不错。左右二哥儿今年也才十四。还有时间，把陈家跟其他几家儿放在一起考量考量，暂时还不必着急定下来。”

许氏便点了点头，心中对婆婆这种打算并不反对。

梁绍阳是嫡次子，将来轮不到他继承爵位，因此若是能有个在朝堂上掌实权的岳家也并不是件坏事。今后对他的前途也是有利的。

就在两家的大人们为了子女的婚事而操心的时候，陈家的小辈们也陆续起了。到了晚上请安的时候。分散在不同地方的兄弟姐妹们见了面，昨晚那些新仇旧恨就都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原本虽不亲密，却也并不坏的气氛今天却充满了火药味儿。

“九妹妹昨儿个晚上睡得可还好？”三娘子就首先发难，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九娘子淡然一笑，从容答道：“小妹睡得很好，多谢三姐姐关心。”

三姐儿见她这样，感觉就像是重重的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顿时一阵气闷。

她深深呼吸了几下才又接着说道：“那就好了。我还以为，九妹妹昨儿个遇见了贵人，必定是兴奋激动不已的，怕是连觉都睡不着呢！也亏得妹妹把持得住，却不知是否在梦里又跟贵人见面了呢？”

九娘子便睁大了眼睛，奇怪地看着她道：“什么贵人？三姐姐，我怎么不知道我见过了贵人？”不等她回答，却又像是恍然大悟般说道，“哦，你是不是说的世子夫人？那可真是尊贵的人呢！说到她，我还真如三姐姐所言，昨晚上差点没睡着呢！只是我一向有些粗枝大叶，困了之后便没怎么多想了。”

她吐了吐舌头，娇俏地一笑，又看着大夫人说道：“说起来，还要多谢母亲。托了母亲的福，女儿才能见到如此尊贵的人，不愧是母亲呢，连世子夫人都能够请来。”

一番话虽没有谄媚之词，却也捧得大夫人心中快慰不已，笑容挂在脸上，却佯嗔着九娘子道：“你这孩子也是，这有什么？咱们陈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身份高贵的夫人们之间相互来往也是正常的，只是以前你们年纪小，怕你们冲撞了贵人，所以不曾让你们出来见见罢了。如今你们年纪也都大了，也该是时候见见外面的人了，免得个个都变得小家子气，见到个把贵人就稀罕得什么似的。”

这话指桑骂槐，听在二姨娘耳中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可大夫人明着是在教训女儿，她根本就插不上话，不由气闷在胸。

九娘子等人却管不了她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听到大夫人的教训，无不低眉敛目，恭声应答，不敢有丝毫怠慢。

况且六娘子和八娘子心中还有一丝窃喜，大夫人会说出这种话，是不是以后她们也能有机会跟着夫人一起出去，见见世面？

唯有三娘子，见自己的话牵累到了生母，让她被大夫人挤兑，顿时又羞又愧，还有几分恼羞成怒。

她自然不敢跟大夫人顶嘴，只看着九娘子，暗藏着机锋说道：“母亲说得对，咱们姐妹们是该出去见见世面才对，看看九妹妹，不就是出去了几趟，便认识了定西侯府家的小少爷，攀上了高枝了么！”

此言一出，九娘子倒还好，倒是大夫人和二姨娘同时变了脸色。

九娘子不由好笑。

三娘子说话不经大脑，这话也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可以说的？一旦传了出去，固然九娘子不会有什么好名声，就连她们这些姐妹们，甚至大哥儿他们都会受到牵累，陈家出了个不懂规矩的女儿，其他子女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笑她还不自知，得意洋洋地看着九娘子，以为自己拿到了九娘子的错处，占了上风。

二姨娘面沉如水，瞪了自己的女儿一眼，然后抢在大夫人前头说道：“什么叫九姐儿攀了高枝，这话可不能乱说，三姐儿要慎言啊！”

三娘子一愣，生母怎么不支持她？昨晚上不是已经跟她详细说了她们与别府的少爷们偶遇的事情？

她便嘟起了嘴，嚷道：“我没有乱说话！姨娘，那梁少爷分明以前就跟九娘子见过，两人还拉拉扯扯的，不止是我，哥哥他们也看见了！”

九娘子实在忍不住，拿怜悯的眼神看着三娘子。

大夫人阴沉着脸，看着二姨娘缓缓道：“钟妹妹，你是三姐儿的生母，三姐儿平日里跟在你身边，我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可如今你听听，她这都说的是什么话？如此不三不四、败坏门风的话都说得出来，我倒不得不问问了，你究竟平日里都教给了她什么？三从四德、谨言慎行，这些难道从未曾学过不成？”

二姨娘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这事其实可大可小，但看大夫人这阵仗就知道了，她是要借题发挥啊！

心中对三娘子这个不知进退、没个眼色的女儿着实恼怒，她却还是低眉顺目地站起身来，跪了下去，缓缓说道：“姐姐教训的是，是妹妹思虑不周，教养不到位。不过，以前的三姐儿姐姐也是知道的，并不曾这么没规矩，想来是搬出去以后，妹妹无法时时在身边提点、教训，就被有些心怀不轨的人教唆坏了。妹妹每日里忙着整顿家务，难免会对三姐儿的教育有所疏忽，还请姐姐责罚！”

这番不硬不软的说话，却倒打了一耙，大夫人又不是笨人，顿时就给气得七窍生烟，偏生一时半会儿还不知如何还嘴才好。

彼时不说孩子们了，就连五姨娘都低垂着头，一点声响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卷入到大夫人和二姨娘之间的争斗中去，不幸做了炮灰。于是，堂屋中就只剩下或轻或重的呼吸声，落针可闻。

九娘子悄悄抬起头来，瞟了周围一眼，见哥哥姐姐们都低垂着头，包括三娘子都被吓到了，不敢吱声。她又看了看大夫人铁青的脸色，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大夫人毕竟是出身名门，人虽不笨，但论起心机和口舌来，又怎比得上市井出身的二姨娘？这番会被二姨娘用话挤兑住倒是一点都不奇怪的，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了。

她的眼光在上面扫来扫去，因着二姨娘是背对着他们跪下的，所以不曾发觉。倒是大夫人正对着他们，猛不丁撞到了她的眼神，不由一愣。

她便朝大娘子身上甩了个眼色，大夫人又是一愣，随即便恍然大悟。

她顿时有了底气，冷哼了一声道：“这么说，倒是我让三姐儿搬出去惹的祸了？可大姐儿一样搬了出去，怎就不见她像三姐儿那样变得不知轻重？！”

二姨娘顿时哑然。！！！

（068）高攀（下）T

大夫人冷冷一笑，趁胜追击道：“依我看，倒不必把罪过都推到下人们身上，孩子教不好，首先还是我们做长辈的责任。说起来，我倒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这样吧，既然钟妹妹你家务繁忙，三姐儿的事情不如就交给我，我来管教好了。她年纪还小，还能纠正得过来，过两年，保准又是一个知书达理、秉性恭顺的好姑娘，这样将来嫁人也能嫁个好人家儿不是？”

二姨娘顿时心中一震，抬头看着大夫人，刚要说话，却又被大夫人抢了去，不阴不阳地说道：“钟妹妹该不是不愿意吧？要说这陈家的子女，都是我的孩子，本就该跟在我身边，由我教养才对。不过考（068）高攀（下）虑到孩子们若是还有生母在的，总不好让至亲血缘疏远了，这才开了恩留在你们身边，这是老爷和我的恩典，并不是规矩。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以为我会教坏了三姐儿？”

二姨娘只觉得口中发苦，再一次深刻体验到为人妾室的辛酸。平日里就算有再多的甜言蜜语又如何？毕竟不是人家的正室夫人，只一句“规矩”就能被压得死死的，根本无法挣扎。

想到这里，眼中不禁便是一阵酸涩。

不过她从来就不是那软弱的性子，眨了眨眼睛，挥去了眼中的泪意，便又振作起精神说道：“能够让姐姐教育三姐儿，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妹妹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怕累着了姐姐，回头老爷又该教训我了。”

听到“老爷”这两个字，大夫人不由狠狠地咬了咬牙，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声音说道：“妹妹太客气了，这么点小事。说什么累不累的。”

却还是硬要将三娘子拿捏在手心里。

二姨娘不禁便有些恼怒，但她城府一向深沉。终于还是忍下了，干脆地说道：“既如此，那妹妹（068）高攀（下）就厚颜，劳烦姐姐了！三姐儿如今被人教唆坏了，想来跟在姐姐身边，姐姐家学渊源深厚，定能将她纠正过来，恢复那贤良淑德的性子才是！”

“姨娘……”三娘子顿时傻眼了。

她怎么也不明白，不过就是说了九娘子几句。怎么就变成了自己生母和嫡母之间的角力，而且自己还因此落入了大夫人的手中？

以大夫人的手段，让她来“教养”自己，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么？姨娘该不会是糊涂了吧？

她不禁满心的焦急。也不管二姨娘看不看得见。拼命就给她使眼色。

九娘子却低着头，暗地里撇了撇嘴。

三娘子何曾贤良淑德过？既然从未跟这四个字扯上过关系，自然也就说不上什么恢复不恢复的。

大夫人却是心情舒畅。难得看到二姨娘如此吃瘪，又将三娘子捏在了手心里，说是教养，还不就是任她为所欲为？她要真能将三娘子教好了那才有鬼！

“好了好了，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也就没事了。妹妹快请起吧。”她笑着说道。也乐得显示出自己的宽容大量来。

二姨娘并不矫情，站起身来。神情淡然，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放在心上。

三娘子无论如何，总是陈启郡最宠爱的女儿，就算让大夫人去“教养”她，可只要陈启郡一句话，那位正室又能怎么样？不过就是口头上占占便宜而已，三娘子吃亏不了的！

她一瞟眼，顿时那个挑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映入了眼帘。她的眼神一凝，便显现出几分狰狞来，冷声说道：“姐姐，既然三姐儿已经罚了，那咱们是不是该来说说九姐儿了？所谓无风不起浪，若是她自个儿行得正、坐得直，又怎会弄出那样的误会，让三姐儿口不择言？”

大夫人不由一愣，也看向九娘子。

按说此事九娘子也不能完全脱了干系，既然处理了三娘子，就不该放过九娘子。可九娘子乃是她的智囊，方才还是多亏了她的主意才能够反败为胜，让二姨娘吃了大亏。大夫人再是心胸狭隘，也知道不能随意处置了九娘子，冷了别人的心。

二姨娘便在一旁冷笑，看这对名义上的母女会怎么吃下这个哑巴亏。

九娘子暗叹了口气，倒也洒脱，径自站起身走到前方跪下，脆生生说道：“母亲，女儿并未与任何男子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瓜葛。那位梁少爷也是当日在马尚书府中见过一面而已。梁少爷性情温良，不在乎女儿是个小小的庶女，愿意折节下交。只是女儿却不敢接受这番好意，男女有别，女儿还是知道的。”

不卑不亢说完这番话，还没等二姨娘插嘴，她便又话锋一转，说道：“但毕竟女儿与别家男子私下见面确实不该，是女儿的错。因此女儿自请抄写《女诫》一百遍作为惩罚，也是让女儿牢牢记住女儿家的规矩，时时自省己身，不要做出什么出轨的事情来。女儿一片诚心，还望母亲恩准。”

说完，便磕了头下去。

大夫人当即便笑了开来。

看了一眼二姨娘铁青的脸，她和颜悦色地对九娘子说道：“你这孩子，何必这么认真呢？你与梁少爷都还未成年，私底下一起玩也不是不可以的，不必忌讳太多。依我看，倒不必这么处罚自己了。”

九娘子却道：“母亲，您平日里就教诲女儿一定要守规矩、懂分寸，女儿不敢或忘，但却一时不查还是做了错事。做错了就该处罚，否则母亲以后也不好教训其他人，母亲不必为女儿担心，女儿知道错了，心甘情愿接受惩处。”

大夫人笑得眉眼俱开，连声说道：“好，好，难得你有这份心，那就这么办吧。不过这一百遍的《女诫》倒也不必急着写完，就给你三个月的期限吧。三个月后再交就是。”

三个月一百遍《女诫》吗？倒也不是什么很艰巨的任务。

九娘子暗地里一笑，面上却毕恭毕敬地说道：“女儿谢母亲怜惜。”

二姨娘见她们两个一唱一和，就这样把这件事略了过去，轻描淡写，几乎没造成任何影响，不由几乎咬碎了银牙。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九娘子，讥嘲地说道：“不愧是姐姐，果然将九姐儿‘教养’得无比出色，如今看来，三姐儿倒是个有福的人了，能够跟着姐姐学规矩。”

九娘子低眉敛目，一言不发，又是那副闷声发大财的模样，让二姨娘满腹的怨气竟是一点都发不出来。

大夫人心中得意，对九娘子便又格外亲近了几分。

含着一肚子气，二姨娘离开了正院。她要在晚上赶紧给陈启郡吹吹枕头风，让他多关照一些三娘子。如今看来，大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三娘子落在她手里，怕是不会太好过了。

只是原本一直吃瘪，斗不过自己的大夫人，为何这一年多来却会屡屡占了上风？难道是突然开窍了？

不期然，她的眼前便闪过一张稚嫩的脸。

却说正院里的主子们用了晚膳，大夫人今天大胜二姨娘，心情愉快，又留了姑娘们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让她们都散了。

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各处的丫鬟婆子们急忙点上了灯，香茹等贴身丫鬟们更是人手一个灯笼在前方照明，服侍着自己的主人往回走去。

九娘子照例跟六娘子、八娘子走在一块儿，来到西跨院儿，按说该告别了，六娘子却暗地里捏了捏九娘子的手。

九娘子一愣，便听六娘子说道：“九妹妹今儿个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呢！如此敢作敢当，便是女中豪杰也不过如此了。只是妹妹以后可要受苦了，一百遍的《女诫》呢，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写字去吧。”

八娘子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