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鸾- 第2部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加重了语气，又问了一遍

董妈妈等人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战战兢兢跪了下来陈克孝更是在见了他的那一霎那就噤了声，怯懦地缩在徐妈妈怀里，一动也不敢动♀时，看见身边的大人们都跪下了，他只得惶然地孤零零站在一边，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是全然的不知所措，全身都在瑟缩发抖

九娘子虽然状似疯癫，却不忘分出一丝心神来瞟了他一眼，见状顿时心头一痛，忍不住咬紧了下唇

董妈妈等人跪在地上，仍旧以董妈妈为首她是九娘子的养娘，除了三姨娘以外就数她跟九娘子最亲了，于是只能代表众人说道：“回……回老爷的话，九……九姑娘方才还好好的，后来……被六少爷问起三姨奶奶的事儿，就……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男子的双眸又不带一丝情感地扫了陈克孝一眼，然后转回了九娘子身上，看着她已经停止了哭闹，却全身似乎都瑟缩成一团，那双眼眸绝不是属于正常的小孩的恐惧，不由皱起了眉头，问道：“好好儿的，你闹什么？三姨娘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你这般害怕？”

九娘子心中冷笑

她这个便宜父亲陈启郡还是那副德行啊虽然是饱读诗书之人，又是当朝的刑部尚书，堂堂正二品的大员，骨子里却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对他来说，什么人都没有他自个儿重要，平常的时候若是没触及到他自身的利益，倒还算是比较容易相处，但若是犯了他的事儿，那可就对不住了，天大地大都没有他大！

不过这种性格也不是全然的不好，利用得好了也是一大资源

她心念电转，面上却仍旧一言不发，只是继续用那恐惧的眼神看了看他，随即便四处游移起来

蓦地，她看到了站在陈启郡身后的大夫人姚氏，顿时眼睛一亮，又拼命挣扎起来

陈启郡一个不查，竟被她挣脱了开去，不由大为恼怒↓要申斥，却看见这个似乎得了失心疯的女儿，张开双手就扑进了大夫人的怀里大夫人正是惊诧莫名的时候，一时措手不及便被她给抱住了，但随即眼中便闪过一丝憎恶，用力一推，立刻将那小小的身子推倒在地上

这一个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家顿时都愣在了那儿大夫人更是尴尬不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有些不知所措，尤其看到陈启郡惊讶中带些不敢置信的眼神，更是觉得浑身针扎似的不舒服

理论上，这些庶子庶女全都是她的孩子，就算她内心是如何讨厌他们都好，面子上的功夫总是要做做的平日里她尚能够装出一副贤惠温柔的表象，却没想到今日慌乱之下，竟然错手推开了九娘子，也暴露了内心真正的情感

九娘子却偷笑在心

这位大夫人姚氏，乃是陈启郡恩师帝师姚穹的女儿当初陈启郡以一名贫寒学子的身份上京赶考，多亏得到恩师的指点才得以金榜题名，并且在官场中站稳脚跟为了报恩，也是为了前途，他迎娶了姚氏进门，果然之后便青云直上春风得意，如今已然坐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除了他自己确实有几分才学以外，妻子娘家的支持也是密不可分的

然而这个姚氏却是个被父兄宠坏的女子，除了一张姣好的面容，性格上可谓全无长处她表面上看来雍容华贵典雅大度，事实上却生性自私且冷血，除了自己丈夫和孩子外，其他人皆不放在心上，对姨娘们更是苛刻至极，乃是口蜜腹剑的典型陈启郡也知道自己妻子的毛铂但是看在她娘家势力的份上，却也多有容忍，再加上传统的男人不理后宅中事的习惯，只要她不是做得太过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随她去了

不过姚氏虽然性格娇纵，但相对于二姨娘钟氏的心机深沉，就单纯得多了，否则也不会将管家的大权拱手相让若不是她娘家的势力给她撑腰，陈启郡必须得薄这位夫人的地位，怕是如今大夫人的位子就要换人坐坐了♀样的人在陈府中已经属于比较好对付的一类，虽然很难讨她的欢心，但要利用一下却也并不算太难

大夫人见九娘子坐在地上，小小的身子颤抖着，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委屈，再加上其他人目光的注视，尤其是丈夫的眼神令她很是不舒服，于是沉吟了一下，强压下心中的不甘不愿，嘴边绽开了一丝笑容，向着九娘子挥了挥手道：“看你这孩子，冒冒失失的，吓了母亲一跳摔疼了没？过来让母亲瞧瞧”

九娘子刚刚才从昏迷中醒来，浑身上下都还在叫嚣着疼痛，又演了这么一出颇费精力的戏，早已经精痞竭了，哪里还站得起来？此时她脑子里一片眩晕，眼前阵阵发黑，不过是用强大的意志力坚持着罢了，闻言小嘴一撇，顿时哭嚎起来，不住地说：“母亲，母亲，疼，疼！”竟有些小孩儿撒泼耍赖的意思

大夫人不禁又是一阵尴尬，嘴角抽动了几下在丈夫的面前她可不能表现得太过自私，不得已慢慢走上前来，亲手扶起了九娘子，在她身上轻轻拍了几下，敷衍似的说了两句：“乖，不疼了”

九娘子松了口气，知道这位大夫人终究是在丈夫的面前选择了退让，顿时心中大定，再也支撑不赚就势扑进了大夫人的怀中，然后眼一闭，成功地再次昏了过去

（003）毒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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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顿时慌了神她自幼就是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从小无病无灾地长大，又何曾见过如此场景？面对昏过去的九娘子，她内心里自是不当回事儿的，但如今丈夫就在身边，该如何处置就要花些心思了

她不由转头看向丈夫

陈启郡则是极为惊讶地看着九娘子的表现，没想到九娘子对她这个母亲竟是如此依赖

察觉了大夫人的眼神，他也知道自己这位妻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于是略一沉吟便道：“九姐儿跟三姨娘出门，却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三姨娘的下落怕也只有问她了而且，看她提到三姨娘时的反应，只怕……”他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又道，“看她这样子，分明是伤重虚弱之势，须得好好医治调理才行既然你是她的母亲，就应当多多照看些，等她身体好些了才好询问”

大夫人听他这么说了，即便有再大的不情愿也只能乖乖忍下，应了一声，答应下来

陈启郡又看了一旁瑟缩不敢言的陈克孝一眼，眼中浮起一丝无奈，转而对他身边的徐妈妈说道：“你的主子年纪小不懂事，难道你们也不知分寸么？九姐儿还虚弱着就任由六哥儿在这里胡闹，惹出诸多事端来，简直岂有此理！若是劝不住主子，要你们这些奴才来何用？！”语气颇为严厉，直吓得徐妈妈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匍匐着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话造成的影响，随即厉声道：“还不快带你的主子回去？！约束好他，别因为是个孩子就娇惯着，若是想要见他姐姐，总要等她身体好些了才行，别在这儿添乱！”

徐妈妈听了，不敢怠慢，急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带着陈克孝逃命似的退了出去

陈启郡又缓缓扫视了屋里一圈，看得众人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之时，才又冷声说道：“你们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好照顾你们的主子，知道吗？”

董妈妈等人也在微微颤抖着，却不是刚开始那种恐惧所导致的■梦也没想到老爷竟然会对受伤昏迷的九娘子如此关注，这对如今的九娘子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福音，她们自然是惊喜莫名，兴奋得发抖了

听到下人们唯唯诺诺应了声“是”，陈启郡很是满意地看了看她们，然后才迈步走了出去即便他并不轻易干涉后宅的事情，但却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之主，当他发话的时候，陈家没有人能够违逆，他就是陈家的天陈家的地陈家的顶梁柱！

恭送了陈启郡离开，董妈妈立刻走上前来，从大夫人手中毕恭毕敬接过了九娘子，轻轻放到床上

大夫人看着躺在床上的九娘子，心中闪过一丝犹豫本来九娘子的死活并不放在她心上，三姨娘的下落她也漠不关心，甚至恨不得三姨娘就此消失莫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但既然老爷已经发话了，她却不能就此置之不理老爷把人交给了她，若是最后不能还他个活蹦乱跳的九娘子，让她的面子往哪儿搁？以后在老爷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罢了，罢了！

她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大丫鬟丁香说道：“去，跟二姨奶奶说一声，老爷要让九娘子好好治病调养，这些日子她的用度就比照大娘子吧”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微闪因为自己娘亲早逝，来不及教她持家之道，所以她并不擅长理家，又不如钟氏那贱婢心眼儿多，现如今已经不再掌握家里的大权而钟氏身为当家姨奶奶，虽然不敢正面顶撞她，以下犯上，但平日里阳奉阴违却也并不少见，直气得她咬牙切齿却又发作不得♀次难得老爷会对一个庶女这么上心，亲口下令要好生对待，岂不是说明钟氏之前对九娘子的处置不当？她这么直截了当的命令，若是换了平时钟氏少不得会刁难一番，但这回可是有了老爷的命令，看那贱婢还能有什么话说！

也不知那女人听到老爷的吩咐之时，会是怎样的表情？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快意

丁香听了她的话，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她又转向董妈妈三人，冷冷地说道：“老爷的话，你们也听清楚了，要好好照顾九娘子等她的身体好些了，老爷是要问她的话的，你们心里该有个数若是缺了些什么，找宋妈妈要就是了，务必要让九娘子快些好起来”

宋妈妈是她的养娘，跟着陪嫁过来的，找宋妈妈也就是找她其实按说管家的人是钟氏，如果要东西也该去找钟氏才对，可难得有这么个拿捏二姨娘的机会，大夫人又怎会错过？

董妈妈和青黛紫芝三人惊喜交加，急忙齐声应了声“是”，董妈妈说道：“请大奶奶放心，奴婢等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姑娘，让老爷和大奶奶能够尽快向她问话”

大夫人看了看董妈妈，对她如此识趣的回话很是满意，不再多说，转身便走了出去

在她身后，一个四旬有多的婆子走上前来，穿戴打扮无不精致，一看就是个得宠的妈妈兵有度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那眼睛中不时闪过的一丝倨傲却出卖了她的内心她便是大夫人的养娘宋妈妈，照规矩跟着大夫人嫁到了陈家，直接就做了大夫人院里管事的妈妈跟她的主子一样，宋妈妈也是个口蜜腹剑的人，或者说，亲娘早逝的大夫人就是被她养出了同样的性格？

她笑着对董妈妈说道：“大奶奶吩咐了，若是九姑娘缺些什么只管来找我，你可千万别客气”

同是养娘，只不过董妈妈奶的只是个不得宠的庶女，跟宋妈妈在陈家的地位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平日里没有交集，更是不可能知道宋妈妈的本性此时见她如此温和，不禁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说道：“多谢宋妈妈，日后还要请宋妈妈多多帮衬着才是”说完，瞟了青黛一眼

（003）毒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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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虽然年纪鞋又是个柔弱的性子，但悟性却一点都不鞋跟粗枝大叶的紫芝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类型看到董妈妈的眼色，她愣了一下，随即会意过来，急忙摸出了一个荷包，里面仓促地塞了一个白玉镯子，然后偷偷递到董妈妈手里

董妈妈笑着便将荷包递给了宋妈妈，嘴里一边说着奉承的话，一边将她送到门口宋妈妈暗地里掂量了一下荷包的重量，脸上笑容不变，也不曾推辞，笑着说道：“多谢九姑娘赏赐，妈妈我就厚颜领受一次了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出声便是”

董妈妈这才放下心来，谦卑地笑着，说道：“宋妈妈说哪里的话？姑娘年纪还鞋还需要妈妈多多照应才对，还望妈妈以后不要推辞”

两人客客气气说着话，董妈妈又亲自送了一截，直到院子门口，这才转身回了屋

青黛和紫芝迎了上来，紫芝张清澈的大眼睛问道：“董妈妈，这下姑娘是不是就可以像大娘子那样受宠了？”

董妈妈笑意盈然地点点头，道：“大奶奶亲自发了话，姑娘的用度跟大娘子一样，姑娘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然而嘴里这么说着，她却心里明白，这样的待遇怕是只有在这段时间才有的吧？等九娘子的伤好了，老爷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事情，自然就会回到以前的状态，九娘子仍旧是个不受宠爱被人忽视的庶女……

不，也许更糟！三姨娘若是回不来了，没有了母亲的照顾，这对孤零零的姐弟在府中的生活怕是会更加艰难！

她把这些忧虑和的都压在心底，看着因为自己的话而欢欣雀跃的两个小丫头，不禁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为不受宠的庶女的丫鬟，她们在这府里也吃了不少苦，哪怕做梦也好，让她们多享受一些梦中的美好吧！

高兴了一会儿，她笑着说道：“好了好了，这下咱们的好日子来了，更加要精心照顾姑娘才是你们也别站在这儿咋呼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仔细让大夫人抓住你们偷懒，还不知怎么收拾你们呢！”

青黛和紫芝吐了吐舌头，紫芝娇俏地说道：“妈妈可别吓唬我们！我们从来就是尽心尽力服侍姑娘的，什么时候怠慢过？”

董妈妈其实也就那么一说跟她自己一样，这两个小丫头也都是极为老实本分的人，虽然年纪鞋对九娘子却是一心一意的好，若说这府里还有什么人是她可以绝对相信的，无疑就是她们了相信九娘子和三姨娘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对她们从来就不像其他院里的主子们，动辄打骂处罚，所以她们在三姨娘的院儿里，虽然人少，也没有什么富贵，却可以说是整个陈府里最团结的

却说宋妈妈转头回到了大夫人那里，丹参挑起门帘让她进去，笑着说道：“妈妈可算是回来了，奶奶方才还问起你呢”

宋妈妈笑吟吟地说道：“累奶奶久等了，真是该打！”脚步却不见慌乱，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

大夫人已经卸了外衫和头面首饰，歪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听见她的声音，睁开眼来，慵懒地问道：“怎么样了？”

宋妈妈道了个万福，这才笑着说道：“回奶奶的话，奴婢瞅着那几个下人倒是老实巴交的，没什么弯弯肠子而且她们那种穷酸户，奶奶只需要略施手段，保证能把她们拿捏得妥妥当当的，再不能给您添什么麻烦”

大夫人瞟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她们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这么帮着她们说话”

在这种大户人家里，但凡有点地位手段的丫鬟婆子，无不是被人捧着讨好着的，大夫人乃是正室，别说宋妈妈了，就连她身边那些丫鬟们也时常会收到各种名目的奉献打赏，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因此她问得随便，宋妈妈也坦然承认，只是笑道：“奶奶说笑了，她们能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块半旧的白玉镯子罢了，兴许还是三姨奶奶的陪嫁物品呢”说着毫不避讳地将那个荷包递了上去

里面的东西她早就看过了，确实只是个半旧的镯子，成色也并不上好，想想三姨娘的出身和平日的境况，会拿出这种东西倒也并不奇怪，恐怕这已经是她们那里最好的东西了吧？

她可是大夫人跟前最得力的妈妈，平日的赏赐奉献得过不少，其中不乏精品，像这种程度的奉献实在是看不上眼，就算交出来也不心疼的再说，就算真是什么高级货色，她也不怕大夫人会起了贪心∫不说大夫人是她奶大的，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大夫人乃是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女子，从小就不曾为身外之物操心过，见过得到过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对金银财宝从没有什么执念，又怎会贪图这些小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