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愿去相信,她昧了良心的父母能够养出像她这样的女儿,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宋家言的话还在继续:“苏家出了事之后,我们就断了音信,坦白地说,一年前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她能活到现在。”
他说着,耸了一下肩,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她那个时候还那么小,这么多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告诉我,十多年前,她的父母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做错,有人陷害了他们,而那个人现在活的安安稳稳,我‘哦’了一声,说‘所以呢’。”
那个时候,宋家言已经进了商界的这个圈子,对这里的传闻多少有些了解,早就有人说过苏家被人栽赃,实在太惨,他也不过听听而已,于他而言并无意义。
“她说她不甘心,她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她要让陆秋平付出代价!”
十多年前,苏家使用劣质材料的事情,其实不过是陆秋平蓄谋已久的一场陷害!
宋家言稍微停顿了一下,“我向她致以了同情和慰问,一个连生存都很勉强的女人说出这些话,只像是戏言,但她紧接着说,她可以得到一些消息,帮我击败我现在最大的竞争对手,我更喜欢后面这一种说法,所以我答应了。”
他和苏终笙,一个为了利益、一个为了家仇,一拍即合。
他的对面,林健南早已惊呆在了那里,他从没想过所有的事情会像是这样,都似是有着说不尽的内情在里面!
陆秋平……
陆秋平不该是陆氏的董事长吗?如果让他付出代价,那苏终笙该是想……
该是想让陆氏付出代价啊!
可她不是陆少城的未婚妻吗?为什么……
所以当初,当她听说他应聘来了宋氏的时候,她的惊讶与阻拦不是因为对宋氏的敌对,而是另有原因……
林健南已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相信、不对、不应该、怎么会?
他的脑海中闪过的皆是这样的词汇。
下一刻,林健南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
这么长时间,宋家言一直在等着他问出这句话。
“因为苏卿云说你可信。”
看着宋家言认真而坦然的说出这句话,林健南又是一怔。
宋家言站起了身来,“以现在的状况下去,我们可以让陆氏陷入危机,但短时间之内,我们没有办法将陆氏逼入绝路,陆氏一旦缓了过来,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白费了,我需要一个人,苏卿云她也需要一个人,给陆氏最后致命的一击。”
林健南明白了宋家言的意思,他阖了眼,“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有办法,比如像日记本什么的,苏卿云她不是最喜欢在小本子上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吗?不过不要去问她,更不要告诉她你知道了什么,她什么都不想让你知道,她不想牵连你。”
“所以今天找我来只是你一个人的决定?”
宋家言点头,“没错,但这是一个苏卿云做不出却不得不做的决定。”
他们确实需要这么一个人,这世间的事情不都像苏卿云想象的那么理想,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代价。
苏卿云做不出,那么他替她做。
总归需要一个坏人,他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那么,他当就好了。
那个即使家破人亡、身上背着那么多人辱骂也不愿意牵扯无辜旁人的苏卿云,可以一直做一个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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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了日记本,林健南发现里面的日期断断续续,也是,那么长时间的风餐露宿,连饭都上顿不接下顿,何况日记呢?
最早的日期是从十二年前开始的,林健南仔细地辨认着苏终笙的笔迹。
2002年2月8日,晴:
林姨带我去买了新的日记本,很喜欢,拿给妈妈看,妈妈却说不让我再出门了,我问妈妈为什么,妈妈没有理我,而是和林姨说了点什么,林姨好像被吓着了的样子。
2002年2月10日,晴: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围在我们家的外面?林姨捂着我的眼不让我看,很多人敲门,林姨也不让开,在房子里呆了几天,林姨说这几天连学都不用上了,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2002年2月12日,阴:
妈妈终于回来了,可是她一直在哭,为什么啊?
2002年2月15日,阴:
有好多不认识的人闯进了家里,他们把爸爸最喜欢的鱼缸都给弄翻了!妈妈说他们在找东西,等他们找完了就好了,忽然好想爸爸,爸爸在的话,他们一定不敢这么
后面是两个黑疙瘩,纸都被涂破了,大概是很气愤,却又不会表达,不会写那些字。
2002年2月28日,晴:
妈妈说爸爸再也回不来了,我问妈妈为什么,妈妈哭了,没回答,等爸爸回来去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2002年3月3日,晴:
妈妈带我去学校让我把放在学校的东西取回来,为什么大家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我?隔壁班的小胖又来揪我头发,还说什么活该,你才活该,你全家都活该!
……
2002年5月25日,雨:
妈妈和我说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2002年5月28日,雨:
这一页,只有标题,剩下的是空白,有水渍,还有红色的像是血迹的东西……
再翻页,没有日期,没有天气,只有一句话:“只剩下一个人了。”
……
向后翻,空白,接连几页,一个字都没有。
林健南不停的往后翻,就在他以为他不会再发现生命的时候,忽然又有了字迹,只不过这一次,笔体成熟了许多。
2012年10月18日,晴:
没想到还能遇到父亲从前的助理,他没有认出我,我却还认得他,听我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他的表情中带着遗憾和难过说“当初的事对你们家真是不公平”,我问他什么意思,他惊讶着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当初的事,难道说……
……
2012年11月8日,阴:
原来都是假的。
……
还有三个字:陆秋平!
这三个字,笔划很重,好像要把纸划破一般。
……
2014年4月28日,晴:
阿城,好久不见!
……
再向后,什么都没有了。
林健南缓缓合上了手中的本子,不自主地带着些许的颤抖。
他深吸了一口气。
宋家言所说的,是真的。
他一直以为简单、真诚的苏终笙向他们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
她从来都很清醒,从来。
也是,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以后,很难再不清醒。
谎言与真相,一线之隔。
如果当初苏家的事情真的另有隐情,如果当初苏家真的是被陆秋平所陷害,除了“灾难”二字,再也没有另外的词汇能够更好的形容。
全江城的人,恨了苏家的人十多年之久,她的家族,背了这骂名十多年之久,她在那场浩劫之中失去了太多,她的家、她的家人,还有她的人生……
当她在陆家的时候、当她每一次看到陆秋平的时候,她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所以不论手段、不惜代价,有一些事是他不明白的,而他此刻也不再想明白。
他找到了关于她的答案,可至于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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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老宅。
做了一半的公交车,陆少城的司机在半路上接到了她,苏终笙折腾了许久,总算是到了陆家。
陆少城在书房里,她敲了敲门进去,就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她走近,问:“这是什么?”
陆少城合上书,将封面给她看,微牵唇,“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在看的书。”
托翁的《复活》。
她听出了他话中的揶揄之意,瞪了他一眼,“咱们俩半斤八两好不好,你当时听着我胡扯也不说,心里笑开花了吧?”
陆少城抿唇一笑,“如果我当时揭穿你,现在我们也不会在这里了。”
苏终笙挑眉,回以一笑,她随后低了头,眸光微凉。
陆少城站起了身,“走吧,我们吃饭去。”
他自然的牵过她的手,握在掌心,她的手指似以往般带着凉意,他轻轻摩挲着。
苏终笙回握住他。
她忽然问:“阿城,你信命吗?”
阿城,她从前都是“陆少城”、“陆少城”的叫他,这两个字唤出,让陆少城心头一窒。
就是这种感觉,那种很奇怪地熟悉的感觉,牵引着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信命吗?
他反问:“你呢?”
苏终笙弯唇,“从前不信的,直到遇见你。”
直到被他带进这栋宅子、直到再次回到这栋宅子。
这里是陆家。
她的仇家。
六年前离开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来。
六年前,陆秋平轻蔑的对她说“不配”,她就卑微的信了,现在想起来,真是可笑。
她的世界都被陆秋平毁了,这个人却还以“不配”为由,逼着她放弃她生命中仅剩的阿城,而她就真的放弃了。
也许这世界上,真的有一种命中注定,十二年前的那个雪夜里让她遇见他,过了十二年的今天,她又跟着他回了这里。
陆少城牵唇,莞尔,没有回答,只是牵着她向外面走去。
他不信命,他信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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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健南被宋氏开除了。
得知这个消息,苏终笙有些错愕。
林健南倒是平静的很,还能耸肩笑一笑,“你先前不是一直不希望我在宋氏工作?现在好了,可以重新开始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这样说也没错,可是开除,这个词太过严厉……
她想了想,还是问:“你做错了什么吗?”
林健南耸了一下肩,“是做错了点事,后果很严重,主管很生气”,他说着,停了一下,而后又道,“算了,不多说了,我得努力找下一份工作了。”
可工作哪里是那么好找的?他毕业了两年去并没有去公司正式的工作,工作经验缺乏,这次还是被宋氏开除的,又这么个黑记录在身,他很难再有机会!
未婚不是妻
苏终笙自然要去找宋家言问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要让林健南离开宋氏,也不该以开除的名义!
电话那边,宋家言答的漫不经心:“你先前不是一直不想让他留在宋氏?”
“就因为我不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瑚”
苏终笙的话里带刺,语气也差得很。
宋家言倒是坦诚,“倒不全是,因为他既没什么特长又是个木头脑袋,留着没用。铄”
这还真是像他宋少爷的一贯作风,对于没用的人绝不会留什么情面。
苏终笙只觉得气闷,“为什么不能让他自己辞职?”
宋家言不以为意道:“结果不都是一样的?”
苏终笙有些恼了,语气也变得凶了起来,“那是对你而言,背着这个开除,健南他后面的工作怎么找?”
听到她这么说,电话那边的宋家言不由冷笑了一声,“健南、健南,你总是在说林健南,苏终笙,你又想过这次林健南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对她的质问,她甚至没问过一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一直在指责他。
苏终笙一怔,问道:“多大的麻烦?”
“嘟嘟嘟嘟嘟——”
宋家言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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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那边问题不断,陆少城再次亲赴盐城收拾乱局,苏终笙又被他“顺手”带了走。
苏终笙其实每太想明白自己跟着来是做什么的,但看到陆少城目光横扫过来,她想了想,什么也没问,算了,反正就一天,还是周末,就当是去旅游好了。
抵达盐城,依旧是上次的那位项目经理来接,他的脸上阴云密布、满面愁容,看到陆少城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迎了上来,“陆少,您总算是来了!”
他和陆少城说着些什么,苏终笙自觉地向后退了退,是一种避嫌。
这经理一路都在不停地说,可见问题有多严重,陆少城没有打断,任由他说着,最后也只是淡淡的应了句:“我知道了。”
因为已经是周五的晚上,经理直接将陆少城和苏终笙送去了酒店,听着那经理念叨了一路,苏终笙都觉得有点沉重,倒是陆少城像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样,拉着苏终笙就去了餐厅,饶有兴致地同她谈论起了美食。
苏终笙原本没什么胃口的,被他这么一说,被勾起了食欲,美食多多,肚子容量有限,她托着下巴艰难地抉择着,陆少城干脆把她在看的都点了。
她赶忙阻拦,“别点那么多,吃不掉的。”
陆少城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吃不掉也得都吃了,估算了一下你的胃容量,这些放得下。”
她瞪他,“吃那么多会长胖的!”
陆少城笑意更深,“就是要养胖了才好……”
苏终笙脱口接道:“好吃吗?”
陆少城笑,没有答话。
但陆少城说对了,由于这里的饭菜味道的确不错,苏终笙胃口大开,当她终于把最后一个点心吃掉,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满足的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对陆少城笑道:“你看像不像怀孕三个月的?”
陆少城的神色一变,“这样的事别乱开玩笑。”
怀孕,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他一下就想到了不久前那个冒充阿懒的女人所说的那句“流了产,以后再也不能怀孕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现在回想起来,只能庆幸,还好那个阿懒不是真的,她说的都不是真的。
他的反应让苏终笙觉得有趣,微偏头,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我要是告诉你我怀过孕呢?”
她的唇微弯,笑意微冷,眸中没有情绪变化,让人看不出真假。
陆少城站起身,“我们走吧。”
由于她吃的太撑,陆少城特意带着她去散了个步作为饭后消食的好方法。
再回到酒店的房间里,苏终笙给陆少城进行了一天最后一次的敷药,因为东西在苏终笙的包里,所以换药是在苏终笙的房间里进行的,只是等到过一会儿,陆少城的药敷完了,他依旧坐在她屋里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拿起一旁她带来的书就看了起来。
苏终笙起初也没在意,在干自己的事情,然而抬眼一看表惊悚地发现已经十点多了,她提醒陆少城道:“喂,已经很晚了。”
陆少城头也不抬,“恩。”
“我该睡觉了!”
“恩。”
喂,这人怎么这样,她想含蓄点,他只当没听见吗?
“你看,咱俩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不合适是吧,你该走了!”
陆少城合上手里的书,挑眉斜眼看她,“上一次不是你赖在我的房间里不肯离开?这一次为了避免麻烦,我只订了一间房间。”
苏终笙:“……”
他不会是说真的把?什么叫做为了避免麻烦?上一次明明是因为他眼睛受伤了好吗?
陆少城又看了一眼表,像是终于意识到了时间不早了,他站起身,“的确该休息了。”说着往床边走去。
眼看着陆少城越走越近,苏终笙有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结巴道:“你……你你干吗?”
陆少城面不改色,“听你的安排,该睡觉了。”
听她的安排?她没安排他在这好吗!
她瞪着他,咬牙道:“陆少城,你觉得合适吗?”
他大言不惭:“你是我未婚妻,有什么不合适的?”
她脱口而出,向他强调:“未婚不是妻!”何况她还是假冒来的!
听到她这样说,陆少城忽而弯唇一笑,“你这是在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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