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这一刻,突然语塞,瞪大了眼什么都说不出。
苏终笙回头,半面脸殷红,却依旧笑的云淡风轻,她就那样平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哑然。
他什么都不能说。
怀疑也好,真相也罢,他什么都不能说出来,他同自己儿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够僵,绝不能让他知道六年前的真相,更不要提十二年前……
咬牙许久,他终只是恨恨道:“她不配进陆家的门!”
陆少城的笑意很冷,开口,声音低沉:“我未娶,她未嫁,有什么不配?”
陆秋平的面色一凛,自己儿子此时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在指责他辜负了顾美茹,若说不配,当初已为人夫的他和周玉玲才该是最不配的!
陆少城的话说起来含蓄,让人听起来却总有着说不出的讽刺之意。
他一向有着超出年纪的冷静与自持,极少和陆秋平提及这件事,而现在,陆少城是真的生气了!
可恶!
陆秋平混迹商场几十年,遇到各种各样的对手,却从没有谁能让他吃了一个这样的哑巴亏!
眼前的这个女孩……
陆秋平双手紧握成拳,他要自己另想手段解决!
可此刻的时机并没有给他机会,宋家蓄谋已久的挑衅,陆秋平在心里权衡各方利益迟迟没有做出决定,但陆少城不打算再等他下去。
开会,所有重要人员全部入席,身为董事长的陆秋平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心中自是愤怒异常。
苏终笙跟在陆少城的身边,从大厦的顶层下到大会议室,一路走来,她感受到周围员工投来的目光,她有些尴尬地低了头,向墙边的阴影里挪了挪,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脸上的红印,陆少城斜眼睨她,她不理,还靠着那边走,他索性牵过她的手将她生生拖了回来。
这样的一幕自是引来众多人的惊叹艳羡,眼看着就要到会议室,苏终笙低声对陆少城道:“你快开会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一路沉默的陆秋平只怕这是她在欲擒故纵,终于忍不住开口,态度异常坚决:“她不能进去!”
他的声音洪亮,语气很重,周围的人惊讶于陆秋平的态度,奇怪地向他们看来。
他以为她已经离开了
陆秋平语气里的是敌意。
今日开会要说的都是商业机密,绝不可以让外人听去,苏终笙的来历、目的不明,陆秋平对于她满满都是戒备。
被自己未来的公公这般嫌弃,难免难堪,苏终笙却似乎已经安之若素,见陆少城面露不满,她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快去开会,我都想好晚饭去哪里吃了,你要是动作太慢,我就不等你了!”
陆少城看着她明澈的眼睛,也说不清原因,心中的怒气忽然就都散了。
“等着我。”
三个字,似是命令,却更像是嘱托。
苏终笙坚定的点了点头。
“快去吧!”
会议室里已经有很多在公司里位高权重的人在等待,陆少城和陆秋平走进,会议室的门缓缓合上,她看着陆少城的身影消失们的后面,笑容渐渐散去。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开始有些肿了,她走进会议室不远处的一小片办公区,许多人向她投来目光,却又因为吃不准陆家父子对她的态度,没有人敢贸然上来理她。
苏终笙自己找了一个空着的位置坐下,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她看着会议室处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紧张忙碌不亚于危重产妇的产房门口,她知道里面一定是在商量很重要的事情,此时早已过了饭点,她一会儿托腮、一会儿向后靠在椅背上、一会儿趴在桌子上看着墙上的表,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到了最后,终于没撑住,睡着了。
会议结束了。
与会的人各自离去,只剩下陆少城和自己的父亲,二人分歧本就很大,又争论了两句,陆秋平气的摔门而去。
陆少城出来的时候,会议室的外面并没有苏终笙的影踪,大楼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他站在原地,带着极重的疲惫,视线落在走廊尽处那扇没有关严的窗户上,有冷风从那里吹进,一直凉到了他的心底。
他记得她说的那句“你要是动作太慢,我就不等你了”,此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她若是等不及,离开了,也是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陆少城拿出手机,找出苏终笙的号码按下,南榆镇毕竟偏远,他要确认她的安全。
短暂的等待过后,电话拨出去了,“嘟——”
“嘀嘀嗒嗒叮叮咚——”
手机的铃声响起,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微讶,循着声音找去,进了办公区,只见一张办公桌后还有人趴在那里,他走近,就看她大概是被铃声吵起,一只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另一只手胡乱的向一旁摸去,大概是在找手机。
他挂断了电话,看着苏终笙打着哈欠,半睡半醒地险些又一头栽回到桌面上,他伸手敲了敲桌子。
苏终笙一个激灵,蹭地站了起来,由于坐的时间太久,腿上血液回流不好,此时麻的厉害,一个没站稳,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
发现来的是他,苏终笙欲哭无泪,“陆少城,你吓我干吗!”
因为刚睡醒,她的脸很红,身上很温暖,他扶着她,忽然就不想松手,索性将她拥进了怀里。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被陆少城抱了个满怀,苏终笙一僵,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陆少城没有说话,只是近乎贪婪地攫取着她身上的温暖。
这一日,算计、争论,到了此刻早已疲惫不堪。
这么多年孤独惯了,对于这些似乎早已习以为常,阿懒离开六年,再也没有人会在凌晨两天的时候死守着电视不肯睡,一定要看到他平安回来才放心,却还嘴硬的说:“今天的节目好看而已!”他听着电视里的声音,分明就是一档无聊的访谈节目重播而已。
习惯了没有人牵挂惦念的日子,可直到刚刚看到苏终笙,他才忽然想起,原来有一个人在等他的感觉还是好的。
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疼,“等累了吧?”
苏终笙打着哈欠点头,“要不是刚刚睡着了,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走了!”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他莞尔,看着她睡意朦胧的样子,带着宠溺道:“瞌睡虫!”
他的手轻轻捧起她的脸,因为刚刚趴在桌子上睡觉,她的脸上被压出了一片片红印,左脸的脸颊因为陆秋平不当的举动已经肿起,他用拇指轻轻摩挲过她的脸颊,忽而俯身,在她受伤的地方轻轻落下一吻。
苏终笙只觉得心里一动,有些震惊的看着他,下一刻,陆少城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瞪大了眼睛僵在那里,只觉得体内有一股电流从头窜到尾,她觉得自己的大脑里一片空白,然而却又像是分了身一样,脑海中一个声音不停的在说:“喂,你傻站着在干什么!”
丢死人了!
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待到陆少城终于放开她,她已经在不自觉中将他西服上衣的边缘死死地攥出了褶子。
她的脸上通红,她猜得出这状况大概已经蔓延到了耳根,看着他半晌只说出了一个字:“你……”
陆少诚轻笑,“我什么?不饿了?”
“饿……”
她的手随即被人抓了住,陆少城牵着她向外走去。
他看着办公楼的玻璃门上映出他们两个的身影,唇畔噙起一抹笑。
细想起来,苏终笙不算最漂亮的、不算最聪明的、不算会说话的、不算会来事的,可偏偏就是她,在他的心里生生找到了一个位置,安营扎寨。
他喜欢她清澈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狡黠、喜欢她笑容明媚时露出两排齐齐的小白牙,事事计较、认真,带着点孩子气,却让人觉得与她相处的时候自在舒服。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是他从前的生命中从未出现的,就像是被人精心编制出来的一场梦境。
而他,一向不喜欢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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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妻良母
出了陆氏大楼的时候又晚了一点,司机在外面恭候已久,“陆总,请问应该去哪里?”
陆少城偏头看向一旁的苏终笙,“你之前说想好要吃什么了,在哪里?”
“啊?”苏终笙一怔,刚刚睡醒,脑子转速不够,“什么?”
陆少城面无表情,“开会之前你说过。”
被他这么一提醒,苏终笙恍然,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心里一暖,赶忙道:“是家很好吃的小店,在南川街那边,不过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关门了……”
她说着,撇了撇嘴,有几分失落。
陆少城没有回答,转而对司机简洁道:“去南川街。”
相聚并不算远,十分钟后,他们已经站在了南川街的街口,苏终笙循着记忆的方向向里面找去,惊喜的发现小店还没有打烊。
被老板娘迎进店,坐到位置上,苏终笙笑的满足,“还真是幸运!”
她的眉眼弯弯,陆少城看着,一向淡漠的神情中竟也染上了些许笑意,小店里简陋的环境和杂乱的摆设也变得没有那么让人反感。
他的目光落在她对面的座椅上,还是禁不住有些嫌弃地蹙起了眉,苏终笙见状,赶忙起身过去用纸巾替他擦拭干净,念头一起,又特意在上面垫了一层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口道:“您请坐,别弄脏您五位数的衣服。”
陆少城神色未变,简洁道:“六位数。”
“六……”苏终笙被着实噎了一下,早知道他这么有钱,她何必费尽周折去争取银行贷款?从他身上扒几件衣服下来不就好了?
点完菜,等了一会儿,由于店里的人少,饭菜很快就上来了。
苏终笙将拌饭拉到面前,拿过陆少城的碗,开始贤妻良母的为他盛饭。
唔,胡萝卜给他,肉留下来,洋葱给他,泡菜留下来……
苏终笙在研究生阶段主攻眼科,精细的活干多了,挑起菜来手下也格外仔细,待到她将分好的饭放到他的眼前,陆少城一看,胡萝卜丁整齐地排布在上面,那边苏终笙一脸认真的看着他道:“你眼睛不好,胡萝卜都吃了不许剩!”
什么叫滥用医生职权?陆少城轻笑了一声,倒也没有反驳,反而对她道:“你的手法不错。”
这些胡萝卜丁有的很小,她都能毫不费力的挑出来,已是难得。
苏终笙正要得意的一扬头,得瑟地说一声“那是自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上面显示着是林健南的电话。
也不知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些什么,陆少城就见苏终笙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他听到她声音轻柔的应道:“我没事,一会儿就回去,别担心。”
又是片刻的停顿,而后苏终笙继续道:“别等我了,没事的。”
而后他们又说了两句,待到苏终笙挂断电话,陆少城的眉心已经蹙紧,“林健南?”
苏终笙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应了一声:“恩。”
她依旧是在回避,始终没有说清她同林健南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猜得出刚刚电话那边的林健南一定对她关切的很,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陆少城轻叹了一口气,“终笙,我是会生气的。”
他不会再是唯一一个
躲不过去,苏终笙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目光迎上陆少城的,直接的问:“你要气些什么?”
“坦诚。”两个字,陆少城言简意赅。
所以他真的是不问清不行?
苏终笙亦是叹息,迟疑了片刻,才最终道:“健南他……是我的家人。”
“家人?”陆少城看着她,唇角似笑非笑地牵起,“我还以为你的家人姓郑。”
苏终笙蹙眉,“不是那个意思”,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她的心里多少有些涩意,抿了下唇,才继续道,“他是除了爷爷以外,唯一真心关心过我的人。”
她说着,低了头。
刚到郑家的那年,她狼狈不堪,郑爷爷和郑浩然相依为命多年,家里没有女人,连件她能穿的衣服都找不出来。
爷爷对她很好,可家里清贫,她想节省,冬天的大衣也只有一件,不小心弄脏了,回去赶紧洗了第二天还没干就穿上,凛冽的冬风把她从里到外冻了个透,她发烧,怕爷爷担心不敢说,随便翻了点药吃下。
第二天一早顶着寒风再去上学,路上几次头晕地快要摔倒在地上,被偶然撞见的林健南发现了,在她的一再坚持下扶着她去了学校,将她带到了医务室帮她忙前忙后,他自己旷了课被老师狠批了一通,他倒是丝毫不在意,课间还几次跑来看望她,他们由此渐渐熟识了起来。
“健南他人很好,这些年我遇到难处的时候,总是他会来帮我,爷爷去世以后,也只有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才会意识到,原来还有人会惦念着我。”
苏终笙的语气很轻,小店里暗黄的灯光下,她眸中的神情被睫毛投下的阴影掩去,整个人异常安静了下来。
惦念,何其奢侈的两个字。
这么多年来,她过的也很辛苦。
陆少城微窒,他一向内敛,并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情绪,此刻看着苏终笙,却自然的脱口道:“今后他不会再是唯一一个。”
苏终笙一怔,才反应过来他是说真正关心她的人,心里有暖意渐起,却很快被她的理智压下,她的目光依旧躲闪。
陆少城轻叹息,“以后再遇到难处,告诉我就是。”
他平日淡漠,苏终笙同他接触,总是觉得他人很冷,就算是帮她,也要硬梆梆的扔下一句“我喜欢简洁明了的交易”,刚刚的这两句话已与平日的他截然不同。
苏终生的心里乍寒乍暖,一向逞强的她眼泪都快被逼出来。
她拿起筷子,低着头扒饭,天冷,饭菜凉得快,上面的饭粒已变的冷硬,她却仿佛不知,不停地咀嚼着,咽下,就在陆少城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的时候,她忽然开口,极轻的一声:“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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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复的两个字
晚饭过后,陆少城送苏终笙回家。
已经十点过半,司机开车在城市的马路上疾驰而行,路途漫长,苏终笙坐在后座上,看着外面飞快向后退去的城市风光,慢慢地、慢慢地,靠着窗户就睡着了。
路灯的光芒从窗外照进,投在她的脸上,时明时暗,他伸出手去,轻轻的将她额边的碎发捋到耳后。
他想起今早陈光面露担忧的对他道:“陆总,按照您的吩咐查下去了,本市包括郊区的孤儿院,没有找到任何与苏小姐有关的记录,媒体负责人说消息是从程小姐那边得来的,程小姐的消息从何而来还不得而知,但这消息的来源……怕是有些问题。”
对于苏终笙,陆少城查到现在,唯一确定的就是她是在阿懒离开的那年冬天出现在南榆镇的,还有就是,这几年来,她过得很辛苦。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她光洁的脸颊,眸色渐渐变暗,如同外面的夜色,不辨阴晴。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滴自天上飘下,车速不得不慢下来了些许。
睡梦中的苏终笙似乎感觉到了凉意,向里面缩了缩,陆少城打开暖风,将自己的西装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渐渐又安稳的睡去。
鼻端萦绕的是他身上那种特别的味道,迷蒙中,苏终笙轻喃,两个字,不断的重复。
陆少城屏息细听,恍然一僵。
那两个字是:阿城。
*
车停了下来。
南榆镇的路口,不知为何,此时正立着一个墩子,禁止车辆通行。
“陆总,怎么办?”
司机转过头来请示陆少城,就见他迟疑了片刻道:“伞拿来。”
这一来一往的对话间,苏终笙已渐渐转醒,她自他的西服下面伸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向窗外看去,一面问道:“怎么了?”
陆少城简短道:“到南榆镇了,前面不让走,把我的外衣披上,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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