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把腰带一扯,散了开来,使劲向外一挥,飞跃而起,又将另一端接住,向外一拉,便卸下了半数箭失。那剩余飞箭也有半数被七子二人挡住,其余并未威胁到几人,思思被护在身后,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可这只是第一波箭雨,马上这第二波便已到达,此时大山与另外三人分开,箭雨也是分散开来,多数射向了大山这方。那小洪大人的卫兵训练有素,分两队人马,这队开弓时那队上弦,反过来也是一样,箭雨急促而下,又无太多停顿,七子三人便要支撑不住。大山只一人之力,又如何护得他们周全。
一只箭飞速射来,大山觉得有异,不似这此普通官兵所发,他不敢怠慢,赶紧迎上前去化解。可这用箭之人箭法极高,竟是在极短时间内连射四箭,分别指向一人。大山心头大惊,三个男人应是能够勉强应付,但这思思,可就难说了。自己离得太远,真是有心无力。七子本在思思前方,勉强卸下他的那箭,可思思那支已到眼前,他飞速后跳,想要用身体挤开思思,不过自己的身子也就暴露给了这飞箭。他不想这么多,只想救下思思,舍了自己性命也值了。
怎料思思看出他心意,竟然故意向那飞箭奔去。七子后退扑空,差点跌倒在地。飞箭从思思心口穿过后,直直插入水边杨柳枝干。又一波飞箭到来,七子还未奔到思思身边,右臂中了一箭,之后几箭也是被大山帮忙格挡,这才好险保住了性命。再看思思,身上又中几箭,浅色衣衫已被染红,鲜血涌出,把那身下尘土席卷成泥。七子眼中血丝遍布,看上去异常恐怖!他将手臂上的箭拔出,攥在手里,血水顺着箭失流下,一滴一滴清清楚楚印在地上。
“住手!全都停下!停下!不然我宰了你们小洪大人!”
叫唤之人正是瓜哥!他从后方制住那小洪大人,一把短刀抵住他喉头,
“你们都他娘的傻了么!有人制造混乱,就乱杀人啊!他娘的!老子也不管啦!要杀来呀!来呀!”
几个江湖之人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来到瓜哥身边,一人说话,
“大家想想,刚才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为何又生变故,对他们四人又有何好处!大家想想,定是那奸人之计!咱们中计了!现在快些收手才是!”
众官兵犹豫着,那小洪大人也知自己刚才有些冒失,又害了那女子性命,
“众人听命,收箭!注意警戒!”
众位官兵倒是听话,全都放下弓来。瓜哥也慢慢放开了小洪大人。
不多时,一位士官来到小洪大人身边,
“报告大人,刚才有人偷袭,却不是他们一伙的。那几人已经伏诛,一人被生擒,却是自食毒药而亡。经确认,这些人十日之前便混迹在江湖人中,想必与这大山,呃,小乙无关。大人你看!”
小洪大人看着死伤官兵,捶胸顿足,再看看那边惨烈死去的思思,他大吼一声,
“你,小乙,还有这几人,罪情尚未确认,请先牢中待审,可有异议!”
大山看着思思和七子,并不答话。一旁小沙子也是咬碎了牙。
“那就带走!”
大山大声说话,
“等等,给他一点时间!”
那小洪大人点了点头,
“那就给你半个时辰。不过这尸体可由本官派人收殓……”
“不用!”大山毫不客气回复道。
那小洪大人自知做的有些欠妥,当然也是被大山气势压迫,只好顾作镇定,
“那好,你们自己处置。嗯,来人!把这瓜哥抓起来!恐吓要挟朝廷命官,可是大罪!押入牢中,听候审判!”
众江湖人士有心相护,那瓜哥却是摇晃着大脑袋,又用前臂来回摩擦一番,这才说来,
“这大牢又不是没蹲过,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何况这错犯得值!大家让开些,别让官爷为难!”
几位官差将瓜哥扣下之后又都立在原地,可这百十号人却依旧是无人动弹。这月色撩人,此时却是更显凄凉。月光洒在七子思思身上,那血渍却成了一团漆黑,暗淡至极。
思思与大山七子早已结下深厚情谊,遭遇如此变故怎能不让人心痛。那飞箭洞穿了思思胸口,七子使力捂住她胸背,却再也无力回天。思思张口,似乎想要说话,可那鲜血堵住了她喉咙,发不出声响。她双眼被血染红,分不清哪里才是眼珠。这一弱女子,自小便被卖作丫环,为追寻自由挚爱,甘愿放下一切,遭受任何磨难。对她来说,这美好的时光刚刚开始,却又很快结束了,她心有不甘,但她不后悔,若是再让她选一次,她也不会让这身前男子为她受险。她用尽全力伸出手来,刚好够到七子右脸,可她再没力气去感受她脸上温度,她的手掉了下去,只在他脸上划了五指暗红印记。
“啊!”
“为什么!为什么!”
“啊!”
七子心中伤痛刚要愈合,却又遭受此种打击。他心痛欲裂,嘶声狂嚎,大山也是转过脸去,不忍再看。这百十来号人也无不动容,那小洪大人兴许也在后悔自己操之过急,才酿下此种惨剧。只是碍于颜面,不好当众抱歉。
七子哭笑好一会,这才平静下来。
“七子,这几只飞箭,有没有看出是何人所为?”大山轻声问道。
七子擦去眼角泪痕,回道,
“隐在人群之中,看不真切,应该不止这些!这些人趁乱狠下杀手,十分阴险可恶!”
大山点点头道,
“嗯,你虽痛心,但也还是明白的。”
七子看了看不远处,悠悠道来,
“大山哥,那方有片芦苇荡,思思说她很喜欢,就让她在那边睡下吧!”
大山点点头,说道,
“去吧!”
七子抱着思思朝那芦苇深处走去,官兵虽然没有那小洪大人吩咐,也是纷纷让开道来。大山转向那小洪大人,大声说话,
“小洪大人,怒我直言,你这做派比起你爹来说倒是更加有模有样,不过为人处事,就要差上许多。当然你还年轻,也怪不得你。你能布置下这般诱捕计划,倒也是机智过人,不过以后还请把心思用在正途之上。”
那小洪大人有些不服气,大声回道,
“哼,你这是在教训本官?”
大山摇摇头道,
“你说是那就是吧!”
那小洪大人没想他会如此回答,气得脸色惨白。
“至于这小沙子,他可没做甚坏事,你大可放他先走。”
小洪大人保持官威,回道,
“事情还未弄清楚,如何能放人!一起带回!”
大山侧过身形,双手自然下摆,威风凛凛,
“你当真以为,凭你这些手下便能拦得住我?这么客气跟你说话,也是给你爹面子,懂了么?!”
这小洪大人也知对面那人有这能力,他若是想要制住自己也费不了太多功夫,若是那样,在手下面前,可是再也抬不起头来。现如今虽然当众丢了些脸面,却也不能再起冲突,他忍住怒气,不再说话。
“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良久,无人出声,那月儿换了个方向,地上的影子也随之变动。七子回来了,他满身是血,右臂箭伤之上缠着布条。
“为她做了芦苇棺木,她定然是喜欢的!”
大山叹了口气,笑笑,
“还要跟我一起走么?这江湖凶险,旦夕祸福!”
七子点头,异常坚定,
“当然一起。我们走完后,再回到这里,故事便由我来转述给她听。她最爱的就是听大山哥讲故事了!”
大山只微微一笑,嘴角轻轻上扬,
“那好,我们走。”
那小洪大人有些急了,
“你们可不能走!”
大山微微一笑,
“对不住了,我们留下,对你也没甚好处。”
“对呀对呀,对你没好处的!”
跟话之人却是瓜哥,他那大光头又蹭到了小洪大人身后。自己手上虽是上了链,却刚好能把小洪大人扼住,
“哎呀哎呀,我说小洪大人,对不住啦。相信我啦,小乙兄弟不可能犯事的,等他走后,你就多关我一阵子,以解心头之恨好吧!”
众江湖人士一听也是露出迷之微笑,众官兵进退不是,不知如何是好。瓜哥向大山嘟囔嘴,大山点点头,向七子道,
“走吧!”
二人奔走,那官兵还要上前阻拦,
“哎!哎!看这里,看这里!小洪大人可是在我手上哦!快些让开!快些让开!”
那小洪大人被勒得冒出眼泪,只好挥手示意,众官兵这才让开路来。小乙七子潜入林木之中,一阵马蹄声起,慢慢走远,不久之后便再无响动。这月儿已经下了山坡,瓜哥估摸着二人已经走远,这才松开链子,
“好吧,好吧。小洪大人,我嘛甘愿受罚!这就随你回去坐大牢啦,不过说好,我还要住以前那间,多花点钱也行啊!”
不少人竟是笑出声来,气氛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不准笑!把他,还有那个姓沙的押回大牢!”
有官兵问道,
“大人不是答应那人不治此人罪了么?”
小洪大人心里盘算,虽然当众应了此事,但大山未遵守承诺,自己理当不用执行。不过此人没犯甚事,也不好再如何对付于他。
“我关他两天不行么!他与官府作对,还对本官出言不逊,理当惩罚!惩罚!”
众官兵第一次见这小洪大人这般耍小性子,也只好按他说的办。带头几位官兵押着二人回去了,这邛池边上众人也都慢慢散去,只剩芦苇荡中沉睡的思思,注定要被人慢慢遗忘。不知多年之后,是否还会有人记得,这夜芦苇滩头,红衣绝唱。
这大牢之中,官兵押着瓜哥二人进来,那牢头一看,嘻笑着迎了过来,
“嘿嘿,瓜哥,这许久不见,您又来啦!不过,您这次是倒是自己来坐班了?”
瓜哥嘿嘿笑道,手臂快要把头磨出血来,
“没事进来耍上几天,以往老是来探监,这不,自己也过来感受感受!哈哈,最里那间可有人住?我以前也在那里蹲过,熟悉一些,不如就?”
牢头点了点头,嘿嘿干笑起来,朝那几个官兵招呼,
“几位大哥歇歇脚!这二人就交于我们了,放心,定然出不了乱子的!”
小沙子并未犯大事,也许关个三两日便能出去。而这瓜哥虽然罪刑不浅,但与这几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情,于是那官兵与牢头随意交接之后便离去了。二人被送往最里间,路经多个牢房,不时有人与瓜哥招呼,这瓜哥看来还真是朋友遍天下的主,连这牢中也有不少旧相识。
瓜哥刚进到牢房,铺了稻草坐下。牢头还在与他打趣,后边又跟进一人,牢头一看,低下头来,
“夫人!您,您怎么来了!”
来者是位妇人,听她说话,
“我与瓜哥说几句话,你们先下去吧!”
“好的夫人。”
这妇人与瓜哥似乎相熟,那牢头也是识趣,赶紧带着其余人等出去了。二人一问一答,把小沙子听得一愣一愣,
“这牢房还不错,清静,倒是个说话好地方。”
“嘿嘿,那可不,这待遇着实不错!”
“哼!瓜哥今晚这一出,还真是厉害啊!这外边都传开了,瓜哥舍命救小乙,啧啧,看把你能的!”
“夫人过奖!过奖!只是为好兄弟做些事罢了,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
“你把我儿子脖颈都勒得淤青,还算不得什么!”
“哈哈,那我坐牢赎罪啰。不过话说回来,这小洪倒真不如老洪仗义,还有些孤傲顽固,真是不太好相处!还有,反正又不是亲生的,用不着这么心疼!哈哈!哈哈!”
“你!你!哼,你好厉害,就凭你刚才这些话,我也要关你个三年五载的!”
“哎,夫人,你可讲道理呀,我帮助的可是好人啊!查清楚事情原委,可是要为我翻案的!要真是关上三年五年,那不得把我憋死啊!”
瓜哥手臂又在头顶摸索。
“哼哼,你这人就是欠收拾!”
“这小洪也是沾了老洪的光,若非如此,小小年纪又如何能当上这一方父母官。老洪死后,他都听你的,你啊,就帮下忙,为我说些好话。”
“呵呵,想得到美!”
“哈哈,你啊,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哼!呀,对了!”
“怎么?”
“他,真是小乙?”
“当然,不会有错!”
“哎,这傻弟弟外边飘荡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一想到他的事,哎,都要流出泪来。”
“这老弟福大命大,若是普通人,只怕早就死上百回了!你就不用太过担心!现在啊,我的问题才是大问题!嘿嘿,妹子,你看。”
“你刚才见到小乙,他有没有长胖一些,这家伙,小小年纪就知道喝酒,一身的伤,不知还会不会经常发作!”
“妹子!”
“哎,我时常在想,若是他愿意,就留在我府上,让我养他一辈子都行。”
“妹子!”
“我刚才好怕,怕他和小洪的人打起来,不论伤着谁我都会好难受!”
“好了好了!妹子,你这也太啰嗦了,现在他们都好好的,不挺好么!要我说呀,还是多关心下我才是!”
“哼,我才懒得管你!”
70 日月星辰匆匆而过,宿怨难了阴阳两隔()
二人正说话间,从那牢房上方通气口处,勿的落下一只酒囊,瓜哥大惊,朝上看去,隐约有些光影晃动,正疑惑间,有人说话,
“瓜哥,今日多亏你顶力相助,若非如此,可能会有更大死伤。小弟这不太方便,只能先敬些酒水了!嘿嘿,姐姐,你看起来还挺好的呀!”
小沙子忽的站起身来,望向上方,
“小乙哥,是你么?”
“嗯,是我!小沙子,也是辛苦你了!”
瓜哥大笑起来,
“哈哈,好兄弟,我这坐牢还有酒喝,过瘾过瘾!不过我说,你们怎么还没走,到这来干嘛,不会只是送酒吧!”
“差不多吧,这刚一见面,还没喝个酒就又分开,还让哥哥坐大牢,兄弟真是对不住你!咱们就牢里牢外喝个痛快!”
那牢中女子显然生了气,厉声喊道,
“安小乙,你个王八蛋,回来也不先来见我!”
“我的大姐啊!真是冤枉死了,我可是刚到这建昌府,还没停稳当,就被你家儿子围住了。倒是借了你家渔船,可是没见到你啊!”
“哼!明明知道我不在那边,还说这风凉话!哼哼!你在外边倒是混得美!”
“姐姐别生气,小乙在这还有话说。”
那女人知道其中厉害,若是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只好闭口听他说来,
“你的话,这小洪也许能上点心,就劳烦姐姐说道说道。当然,不是为我说道,是为我这哥哥和兄弟。他们本来就没犯多少事,随便关个一年半载的就行了!”
“什么!一年半载!我说小乙!”瓜哥一听也是急了。
“错错错,关个十天半月的,就放了得了!他们也没多大害处。若是不时能送上些酒水,那就美了!”
那女子沉默片刻,
“哼,你早猜到我会来这,所以亲自过来求我的吧!要我点头也行,不过你也得应我一事!”
“姐姐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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