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哥’哼了一声,
“喝醉了酒,弄湿了裤子,有什么可奇怪的!我昨夜喝的酒也不全是那酒坛中的,这么说太过强词夺理了!”
小乙看他还不死心,摇摇头道,
“大家都听说过‘瓜哥’,可又有谁人亲自见过他?”
众人哑口,应该是没人见过。又听小乙道来,
“‘瓜哥’确实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义勇双全,可惜啊,却不是这人!”
那“瓜哥”飞跳而起,站到桌上,大怒道,
“你这小子胡言乱语,气死我啦!气死我啦!”
眼看他便要动上手,众人四散开来,小乙却是抱拳嘻笑,
“先别动手,待我说完不迟!大家注意看这边。”
小乙指着‘瓜哥’秃头道,
“我们知道‘瓜哥’头顶秃了大半,与这人头型确实有些相似,但大家都没注意到这人头顶并不是自然秃,而是故意为之,再涂抹上精油,便似真秃一样。大家可以仔细看看他右前额处,是不是冒起了几根头发?”
有人眼尖,一下就看了出来,大叫出声。那“瓜哥”胡乱抹了抹头,这假冒身份已被识破。他羞怒不已,大吼一声,将那长刀立起,便要跳下桌来与小乙理论。小乙早已准备好,
“看看你还有多少手段!”
刀锋向下径直劈来,小乙轻轻摆棍,便将那刀拨了开来。这刀力度不差,歪斜着砍在地上,削起一大块泥来。小乙横扫一棍,那人用刀格挡。这一棍看似不重,却是使上了绵劲,那人只觉刀锋与黑棍只轻轻接触到一起,之后却是滚滚洪流,身体便不听使唤向后急跌。好容易立住身形,放下话来,
“你这小子,倒是有点本事!刚才只是活动活动筋骨,接下来可别怪爷爷我下黑手!”
那人持刀扑将上来,一套刀法使得那是行云流水,若是在大街上表演,定能有人鼓掌叫好。可这小酒馆太小,又聚了这许多人,一不小心便会有人栽倒在他刀下。小乙心想,这人果然心狠,故意这般使刀,让小乙不能专心对付于他。人群大乱,那刀也是四处劈砍,小乙左挡右拦,竟是没能找到机会将他治住。
这雨势始终如一,把这酒馆笼罩其中,这里边激战正酣,外边听来,却只有雨声。
二人战在一处,小乙瞅准了绝佳良机,正要一举将他击倒。突然之间,那厨子老板跳起身来,直直朝那人大刀扑去。小乙不防有此变故,变换招数去,黑棍上抬下落,狠狠砸在刀背之上,刀身吃力插入地里,厨子老板撞入那人怀中,又弹了出去。他迅速起身,飞快朝外跑去,众人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开了门跑入雨中,口中叫喊着什么,却是没人听得清楚。
小乙刚一分神,那假“瓜哥”身形已然飘到一人身边,用刀扼住了咽喉,
“哼,小子!要想他活命,便让人给备上一匹快马,还有蓑衣吃食!要快!可别耍手段,不然我一刀下去,便将他头割下。”
这酒馆之中正好有那人同伴,便忙不停准备去了。
“有话好好说,可千万小心一些!”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
“竟然栽到了你这小子手上,哼,都是那家伙太过心软!”
他一边说一边走,慢慢退到后厨,走出来时,身上多了一个背囊,正是小乙那只,里面鼓鼓,装的应该就是众人的财物了。看那被劫之人的同伴抱着蓑衣牵着马立在门口,他迅速靠近,向后把手中之人丢向小乙,翻身上了马。小乙迎了上去,将来人接住,可假“瓜哥”却是手起刀落,想要劈死那牵马之人,出了口恶气。小乙抱住一人,分身乏术,又如何能救得了他。
眼看那人便要血溅当场,忽的一物从里边飞来,正正好打中那刀一侧,刀锋向下,划开那人左手长袖。假“瓜哥”身形一晃,差点摔下马来,他心知不好,有高人在场,于是夹马便要逃走。马身刚转过来,又有一物飞至,将将好切断了背囊系绳。背囊有些分量,重重掉落地上。假“瓜哥”还想去捡,可小乙却已然赶到了跟前,他只好咬牙狂 抽马屁,这才躲过小乙最后一击。
这雨如此之大,也不知那马儿是否还能识得路。小乙只淋了片刻,便已全身湿透,他拿着背囊,把童陆招来说了几句。童陆把背囊中财物全倒出来,让众人排队认领,大伙倒也识趣,一切井然有序。
小乙则来到那老头身边坐下,
“谢谢爷爷出手相救!”
那老头把头摇得飞快,
“老夫心中只有美酒,可不想掺和这许多事情。”
小乙思索片刻,
“昨夜莫不是爷爷帮助,小乙又如何能知晓是谁作的手脚,爷爷……”
那老头摇头晃脑,不住咂嘴,笑道,
“哎呀,对了,你们昨日说的那‘甜心’是何美酒,我可没喝过,滋味如何,何处能喝到,快些给我说道说道!”
小乙被他打断,知他不愿再说其他,只好回道,
“大概就在此处西南方向,一个叫草海镇的地方,那里有个海子,名叫草海,草海南边有处人家,姓甜,那年轻人就叫‘甜心’,与酒同名!”
“草海镇、草海镇……”
旁边有人回道,
“我知道草海镇,还挺远的,不过若是坐船沿金河而下,就会快上许多了。这雨下得如此厉害,只怕河水暴涨,船也是坐不得了!”
老头点点头,笑问那伙计,
“小伙计,有没有蓑衣,老夫借来穿上几天。”
小伙计被刚才变故吓得不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爷爷稍等,自是有的。”
他飞快取来蓑衣,老头接过来,便穿到了身上。他站到门口朝外看了看,小乙正想开口,老头却是轻抬右臂,他这才止住了发声。
“老人家,外边雨这么大,还是再等等吧!”有人大声吼道。
老头没有理会,径直走入雨中。
小乙立在当场,心想这老人家也不简单,不知是何来头。正思索间,那老人却又回来了,进门说话,
“小伙计,这酒馆是你养父的吧!”
小伙计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又听老人说来,
“跪在金河边上死了!这酒馆,以后就只你自己了!爷爷喜欢喝你的酒,下次还来!”
老人抖了抖蓑衣,转身走入雨中。
67 酒醉迷心又似当年,老友齐聚话说今生()
“故事讲完,要如何计较,先把这酒水喝完!”
大山把酒举过头顶,众人也都拿起碗来,倒似好友相逢一般。酒水饮尽,几人把那碗摔在地上,碎渣弹起,差点划到他人。
“这几位好像不太讲究,学什么不好,就好学这唬人本事?”
那几人气势有了,却依旧无人胆敢上前一步。大山摇摇头道,
“哎,真是一辈不如一辈,要么趁着人多,要么耍些手段,哎,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大山伸手指向那几人,笑道,
“这样,我这朋友刚学武不久,不怎么会打架,你们要是想先练练,大可找他试试。可要先说好,打痛了可不要哭鼻子!”
那几人一见大山便少了七八分胆气,不过若是对上七子,只怕也不会输得太难看,至少在大家面前先露了手,到后来向上边也能有所交待。听大山说完,几人一齐站了出来,领头那人红面长须,背着一柄长刀,大声说道,
“哼,小子不和天高地厚,就来尝尝爷爷的开山大刀!”
大山一口酒水喷了出来,差点没笑岔气去。
七子把随身带的棍子取出,迎了上去。那大刀有一尺宽六尺长,刀锋擦得光亮无比,耍起来金光闪闪,威风八面。七子不敢力战,便只在那人近处游走。那刀太长,竟是奈何七子不得,这刀一舞,其余人等不敢上前,竟也无人前来助战。七子游刃有余,偶尔拍拍那人胸口,气得那人哇哇大叫。刀太重,那人渐渐体力不支,刀法也越发凌乱。终于他停下身手,大口喘气,却被七子在屁股上踢了一脚,抱着那大刀踉跄着扑倒在地。
一人上前将他扶起,另有两位白衣少年立在当前,面容极为相似,都只十四五岁年纪,各持一把轻剑,剑锋斜刺向地面,潇洒非凡。那刀客大喊不要,这二人却是毫不退缩,
“我二人从小便一起习武,就是对敌千人也是要一起,可别怪我们欺负于你!”
大山看这两个小子乳臭未干,应该是随那大刀客一起来见世面的,他哈哈笑出声来,
“厉害了,两位少侠,不知是否与人动过手!”
那两人憋红了脸,大山哈哈大笑起来,二人半晌方才回道,
“马上就能见分晓!”
七子也是无奈,正想作罢,那两人却已挥剑平斩过来。两剑配合默契,上下翻转流动,竟是逼得七子连连后退。七子这才提起精神,不敢小瞧了这一对胞兄胞弟。这两位毕竟年轻,气力不足,加之又没有实际打斗经验,如何能是七子的对手。七子缓过最初几击之后,形式便已急转。少年手中轻剑被夺,匆匆下场去了。七子把剑归还,二人却是不好意思接手,远远的退到角落之中。
“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一起上,跟他们拼了!”人群之中有人大喊!
小乙笑笑,回道,
“那可正好,爷爷我可好长时间没动过手了!”
小乙摇摇头看那酒碗,伸出一指指向那刀客,说道,
“不对不对,可不能像你那样说话。应该是你们的大哥哥,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你们一起上,哥哥我又有何惧!”
大山轻拍桌子,跳到上边,随手一甩,那衣袖水珠飞散开来,打在几人脸上,竟是让那几人不敢上前。七子则摆好防御姿势,死死护在思思身前。思思看着大山七子,只觉二人英雄无比,虽有敌人在前,却是安心得很。
大山看左侧两人有些动作,转过身来,二人却是缓缓抱头蹲下,摇头晃脑道,
“哎呀不好,这酒里有毒!”
二人一喊,这酒馆之内,所有人都逐渐有了反应,纷纷瘫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站起。大山也觉奇怪,看着那掌柜,掌柜跑到前边,疑惑的摸摸头,
“这……这……怎么回事!”
地上一人丢来一只筷子,落在掌柜身边两尺之处,
“肯定是你这家伙下的毒,要把这功劳收归自己!你这王八蛋,等老子好了,定要好好收拾你!”
掌柜的摇头摆手道,慌道,
“没有啊没有,绝计没有的事!我这里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绝对不会有!不会有!”
又一人说来,
“大家先别慌!那半面人也喝了酒,嘿嘿,我们动不了,他也别想走!咱们谁喝得少,药效到了便上去把他拿了,到时赏钱众人平分,有谁反对?!”
“我同意!”
“我们也同意!”
“我只喝了半碗,一会就看我的!”
“……”
众人身中迷药,却仍在商议这些无意义之事,七子哭笑不得,望向大山。大山哈哈大笑,把那桌上盘碗挪开,站了上去,
“我刚给你们讲了故事,你们又不好好听,哎,怎么这么笨呢!我上次来这就被迷晕了!可这人啦,总不能老是掉同一沟里吧!我可没中毒!我确定我没中哦!你们看!”
大山站在桌上轻轻蹦跶,把屁股对向众人,扭了起来。
众人虽知以自己实力绝计难以对付此人,不过也算见识过一番,若是再对上了手,还能在外边吹嘘一阵。可这结局,倒是大伙都没有料到,竟然被药迷倒,眼睁睁看他离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明明看他喝下去的!难道只有他酒没被人下药?!”
众人一听,全都望向掌柜的,掌柜把手摆得似拨浪鼓一般,
“没有!没有!大家的酒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大山坐在桌上笑道,
“你们脑子都长在屁 眼上么!这掌柜在这多少年了,怎会用这手段!看他这胆小样子,哈哈,给他十个胆子,只怕也是不敢吧!”
只是片刻,众人就都停歇下来,应该是药力发作,再不知发生了何事。忽的,一女子声音从里间传来,
“嘿嘿,你这么厉害呢!”
说话之人是个中年女子,三十多岁年纪,转眼便到了跟前。七子迎了上去,却被大山伸手拦住,
“阿果姐!”
七子也是一惊,此人便是大山说的阿果了。这阿果,当年与大山一起来到此处,一齐被那迷药药倒。七子和思思终于见到了故事中的人物,那阿果如大山故事所说,依旧穿着那蓝黑色长裙,腰间绑着宽大黑色腰带,只是全身没了多余首饰。二人慢慢挪到大山身边,看这两人如何说话。
“嘿嘿,你这小子故事讲得一套一套,你和童陆小子待久了,也变得油腔滑调!你怎么把姐姐我说成这般,我可是最疼你们的好吧!”
那阿果抻手想去捏大山,大山侧身躲过,落在凳子之上。
“哈哈,姐姐果然是潇洒,说回就回,乡里也是完全变了样!”
阿果挺起胸脯,狂颤几下,笑道,
“那是自然,这江南小院独有魅力呀,在院中种些果蔬,自给自足,虽是清贫,过得也是相当不错哎。”
大山笑笑,又道,
“阿果姐,孩子挺好的吧!”
“托你的福,还行还行!俩孩子都算听话,一切都回归了吧。走过这么多地方,偶尔还是会想念的,毕竟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可是,娃娃一哭闹,就什么心情也没了。”
大山看看这酒馆其余人等,没有一丝动静。他看着阿果,轻声问道,
“那孩子他爹?”
“嘿嘿,你也见过的!”
大山笑笑,
“还真是那小阿布啊!他不是个小哑巴么!当年躲在芦苇之中拉屎的情形,我可是记忆犹新呀!”
阿果呸了一口,端起酒来一下喝掉半碗,她看着七子和思思一脸的疑惑,大声说来,
“他的故事基本都对,不过把我也说得太笨了!哈哈!他才是个大笨蛋呢!这阿布啊,确实是个小哑巴,从小便被人欺负,也只有我总护着他,一来二去,他就变得极为粘我了。人们都说他傻,可我知道不是的,他虽开不了口,却极是心灵手巧,我那船儿就是他亲自做的,是乡里最好的船!我们那风俗,若是一个女孩看上了某个男孩,便将腰带送于那人。若是男子也有意,便可上门与她交好。那日,阿布追上我们,送了他的腰带给我。我当时那叫一个心酸呀,差点就走不成了!后来四处游走了数年,这条腰带也始终戴在身边,从来不曾离去。哎,没想到,我还是厌倦这外面的世界,回到最初的地方。”
阿果停顿了一下,搂搂额前长发,慢慢说来,
“我赶了数月的路,累得死去活来。到家那日,远远的就看到了阿布,就在他送我腰带的地方。我一看到他就哭坐在地,他飞奔过来,傻傻的冲我笑,双手不停比划,又从怀中取了一块鱼干,那鱼干还带着他身上的热度,好吃极了!”
阿果满眼都是幸福,七子思思也为她而高兴。
“后来我也问过阿布,他说每日正午之前,都会去那里等我!这一等可就是好些年!我常常会幻想当年他站在山口等我的情景,又是幸福又是心疼!我们家阿布,只是不会讲话,其它呀,都是最好的!嘿嘿,给他生了两个崽子,他别提多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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