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风哈哈大笑起来,
“人生一世只数十年,可恨这秃子害我白白浪费这十年光阴。”
说完他摸摸肚子问道,
“小乙?有没有肉吃?!”
小乙摸摸包袱道,
“有鱼,风叔要不要点?”
叶风笑道,
“跟这和尚吃了十年素食果子,可把我憋坏了!快拿来尝尝!”
小乙笑笑,将鱼递了过去。叶风咬了一大口,大喊过瘾。小乙三人看他吃相,也是不禁莞尔,只见他一口接一口,鱼骨碎响,一根鱼刺也不曾吐出,只片刻功夫就将鱼全部吃完。
“哎呀,这滋味,真是美得不像样子。你们风叔我啊,多少年没这么舒坦过了,我先睡上一觉,那洞里温暖舒适,你们收拾一下,先住个几日,待我醒来再与你们说道。”
刚一说完,呼噜声大起,竟然就此睡着。小乙三人听那声响时起时落,偶尔还能吹出奇妙音调,只觉十分好笑。小乙刚才只关注叶风,这时才注意到那黑色锁链,这锁链只有手腕粗细,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只是摸起来冰冷异常,又十分沉重,想来也是极为结实。
锁链旁边有大锁一枚,也是通体黑色,约莫有常人头颅两倍大小,两个大洞应是用于固定囚徒双脚。小乙一手也只勉强提起,若是换作童陆白青,只怕两手同施也是不成。小乙将巨锁翻转过来,发出咦的一声,童陆闻声走到近前。只见那锁中有骨,细细看来竟是一只人手,大人皆是大惊,不曾想到这和尚右臂竟是被嵌入了锁中。童陆思索片刻方道,
“原来这和尚右手便是打开黑锁的钥匙了,除此之外再无可解之法。这锁之精妙,世所罕见,世所罕见啊!嗯,这锁看起来只能使用一次,钥匙已然被搅烂在锁中,不能再用了。若是有缘见到这锁匠,咱们可得好好讨教讨教。”
童陆坐在泉边,将双脚放入泉水之中才继续道来,
“这锁链能困住风叔这么多年,想必非是凡物。这和尚不知为何直到近日才被风叔击毙,临死之时还断去右臂让白猿取走,分明就是要将风叔困死于此,真是歹毒至极。可他万没料到还会有人来到此处,将手臂找到并打开铁锁。”
白青一听,也是有些不忿,
“想不到这个和尚看起来慈眉善目,却是一个大恶之人,亏他还穿着一身佛袍,真是有辱佛门清誉。”
童陆轻轻叹了口气,
“也许他相着出家后便不再为恶,怎料又被风叔牵扯进来,只好将风叔囚禁在此处。这么些年,应有大把下手机会,可风叔仍旧好生生活到现在,这和尚只怕也是真心想要悔过。”
小乙白青听他所言,也觉有理,小乙思索片刻方道,
“咱们是否要在此处多待几日,等风叔身体调理好些,再带他回大理城。他这双目失明,一人如何下得了山。”
白青表示同意,童陆也并无异义,于是三人收拾东西,来到洞口歇息。正此时,一物通体雪白,站在泉水旁边,对着叶风龇牙咧嘴,正是那白猿。小乙赶紧上前,生怕那白猿伤害到叶风。叶风并未醒来,依旧鼾声如雷。那白猿有些怒意,正欲上前,却又停住脚步。它看着叶风,似有些疑惑,后又发出呜咽之声,小乙不知所以,但见它再无伤人之意,就随它施为。只见那白猿拉动锁链,闭目听那脆响之声,而后竟是垂下泪来。它上前拿起手锁,快步奔走而去,下崖之前又回望泉中之人一眼,也不知是喜还是悲。
童陆走上前来,轻声道,
“我听说这些动物第一次见到何物,便将其视作生母,这白猿极有灵气,虽已过十年,却还是记得风叔的。我起先还在怀疑风叔是否欺骗我们,料想这白猿定然不会说慌,因而风叔所讲应是真事。哎,白猿也是疑惑,为何两位主人要彼此伤害。一个可能是救命之人,一个又整日与它为伴,整整十年。换作是人都难以取舍,又何况是只胸无城府的白猿呢。”
三人站在崖边,看着白猿消失的地方默然无语。忽然狂风来袭,卷起雪沫飞扑而来,小乙拉着二人来到泉边,却始终无法叫起叶风,也就随他去了。三人坐在洞中,好容易才将火生了起来,夜色来袭,在这雪峰之上,却无丝毫的寒意。
29 避世而居不缺酒肉,拜师学艺以棍作枪()
三人在这温泉洞中待了三日,却始终未见叶风醒来。白青有些担心,不时上前为他诊脉,脉相平稳如初,她才稍稍放心。不过三日不食,这泉又甚暖,若是常人,只怕也是早已脱了水不省人世。可这叶风呼吸平稳,如常人熟睡一般。
小乙外出打来一只岩羊,足有六七十斤。童陆兴奋的大叫起来,还主动上前收拾,只是他手法极差,好好的皮毛被他扎破了好些个小洞,白青本想给叶风和小乙一人做顶皮帽,计划也随之落空。
小乙搭起火来烧烤,足足烤了两个时辰,肉香四溢,三人大为兴奋,正要举刀割肉,却听一声低嚎,
“娃娃烤得什么,这么香?!想来味道也是不错。”
三人朝泉中看去,只见叶风正坐在泉边,蹉着大脚,那脚被泉水泡了三日,通体发白,这轻轻一搓便卸下许多污垢。三人一见此等情形,也是大倒胃口。叶风把身上搓了个遍,这才起身穿上小乙衣衫。他个头大,可在此处受了十年辛苦,定然是瘦了不少,可即便如此,小乙的衣服他穿上也稍显紧绷。小乙上前扶他坐下,从羊腿上割下一大块筋肉递给叶风,叶风接过,一言不发,大口吃了起来。三人见他吃得香甜,也纷纷举刀割肉。叶风吃完那块,大喊一声,
“真他娘的快活啊!哈哈,哈哈!要是再有口酒水,那就美了。”
只见他忽的转过头来,仔细辨认,然后缓缓说道,
“小白,你也过来吧,咱们一起吃上一顿可好。”
小乙三人朝外看去,并未有所发现,随后便听到那白猿轻微呼啸之声响起,三人对叶风耳力也是心服口服。想这叶风双眼瞎后,只能用鼻耳辨认,这听力也是日渐敏锐。
不多时,那白猿出现在众人眼前,手中还抱着一只酒坛。
童陆兴奋大喊,
“竟然真的有酒!”
叶风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竟然真有美酒!来,小白,坐我身边来!”
只见那白猿缓缓走上前来,将那酒坛放到一边,然后安安静静坐在一侧。
小乙把酒打开,递给叶风,叶风接过,大喝一口,然后把酒坛递给小乙,小乙喝了一口递给那猿,如此这般喝了四人一猿喝了一圈,酒坛又回到这叶风手中。小乙只觉这酒水异常冰凉,应是在这云峰之上冰藏了多年,不过这酒性极烈,不一会胃中竟是似着火一般,顺着食道窜至喉头。白青童陆虽只是喝了一小口,却被这烈酒呛得咳嗽起来。叶风哈哈大笑起来,
“想不到这酒冷藏了十年,滋味更是辛辣,痛快痛快!这死秃子倒会享受。”
小乙忍俊不禁,轻笑道,
“风叔,您现在不也是秃子么?哈哈!”
叶风哈哈大笑起来,将手中羊肉递给白猿。这白猿本是杂食动物,这些年跟着和尚吃素只怕也是收缩了胃口。它犹犹豫豫拿起烤肉,用鼻嗅探半晌,方才用力咬下一口。这熟肉滋味极好,白猿竟是一发不可收拾,两三口便将硕大一块烤肉吃进肚子。叶风移到它身旁,轻轻按它肩头,它也没有反抗,叶风大笑起来,
“哈哈,以后跟着我吃肉喝酒,总比吃斋念佛的快活吧!”
小乙又为叶风和白猿割下大块烤肉,这一人一猿吃得极快,童陆白青看得愣在当场。叶风与那白猿酒量也是极好,小乙与他们轮流喝酒,也是深感不及。一大坛酒水,不过盏茶时分便已见底。小乙喝得晕晕乎乎,靠在洞壁之上抚摸鼓胀肚子。这一顿,竟是将如此大只岩羊吃了个干干净净。
叶风吃饱喝足,想要让童陆白青学些轻身功夫,可二人向来对武学不感兴趣,练起来也无法专注,叶风轻叹一口气,也不再勉强,只是随意指点一番,就随二人去了。小乙却恰好相反,他对武学痴迷已久,好容易才遇到叶风这等大师级人物,怎可放弃这般机会。叶风让他蹲上一个时辰马步,他便只多绝不会少,这也让叶风十分满意,恨不得马上将他所学塞给小乙。
叶风似乎并无离意,童陆白青有吃有喝,又极其喜爱这温泉,丝毫未提离开之事,至于小乙,则是完全听命于叶风,不敢违背其意。半月过去,小乙偶尔出门打猎,其余时间就在雪里洞中练武,极是辛苦。可他性格坚毅,虽饱受这极寒热之苦,眼见自身武艺日渐精湛,就更加刻苦了,叶风知小乙心性如此,也不作过多劝解。
这日,小乙练完功,正舒服的享受这温泉。叶风和白猿一起跳进泉中,只听那叶风轻声道,
“小乙,你这天赋极佳,底子也还不错,更可贵的是,你又很能吃苦,这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这半月来,我每日都在观察,听你气息渐稳,这吐纳之术已然入门,假以时日必有一番作为。”
小乙笑了笑,回道,
“多谢风叔指点,小乙定然会努力的!”
叶风摸摸他头,又道,
“像你这样单纯的练武人真是太少了,碰巧让我找到了一个,怎么也得好生招呼。小乙,跟我说实话,你这阿爷为何只教于你最普通的拳法与棍法,连最简单的吐纳之术都不曾相授?”
小乙有些尴尬,
“阿爷说他只会这些,而且阿爷身体极差,却老是偷酒喝,不过他每次喝酒都会讲一大堆故事,经常一堆小孩子转在身旁听得入迷。我也是从他那里知道的这江湖诸多故事。”
叶风点点头,却仍有些不解,知小乙不会再透露更多,于是说道,
“有机会我倒是想会会你这阿爷!不过小乙,每套拳法棍法皆有其精义所在,只要能够领悟其中含义,便能成为一方高手。所谓没有最强武功,只有最强个人,便是如此。就如一些武林门派之中的入门武学,真正的高手比划出来又会是另一番境界。你阿爷教的拳法棍法虽是极简,却也是极高深武学,你可得好好琢磨一番才是。”
小乙点头,
“我每日都会练习,上次与一高手相搏,我也不知为何,竟能与其僵持不下,我体力更强,到后来反而占了上峰。”
叶风微微一笑,眼白好似转了一下,
“这世间神兵利器太多,当然有许多兵器相互克制,而不同的时机兵刃的选择又是极为不同。不仅单打独斗,那战场之上,步战马战所用兵器也总是依照战术阵法而变,有时胡乱搭配无法发挥应有作用,那便很有可能导致更多伤亡。不过总的来说,更重要的还是这身后之人。一个不要命的人,通常会在危及关头暴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惊人武力!所以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遇到普通江湖门派人士,又会多出许多胜算。”
小乙点点头道,
“这个我是知晓的,那日王刘两家对战,那向天狼向大哥便是军武中人,义气深重,终是以命相搏,竟然一连斩杀了众位高手!不得不让人佩服!”
叶风微微一笑,
“这四兄弟我也听说过,在这大理国西北也算是头一号的人物,有胆有识,十年前来到这里,本想与大理高手切磋一番,怎料我这出了变故。哎,可惜了如此好汉。”
小乙突然来了兴致,
“风叔,我有些好奇,以前你是使的何种兵器?我想,定然是绝世神兵,超凡出世之作!”
叶风晃了晃头,大笑起来,
“这江湖沽名钓誉之辈太多,能让我亮出兵器之辈少之又少。这大理国加起来也不过三五个,你说的那向天狼,或许能与我战个三五合。”
说完叶风向白猿招了招手,比划了一阵,白猿起身朝洞中奔去。小乙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向天狼武力之强是他亲眼所见,叶风却说他只能接下三五合,这又是何等自信,又是何等的张狂。小乙眨了眨眼,问道,
“风叔,你说曾经游历江湖,难逢敌手,是否真的没有对手了,难道也没有敬佩之人?”
叶风微微一笑,看着自己双手,缓缓道来,
“就武艺而言,除了师父与三位师兄,用这几指也能数完。我师傅世间从未遇过敌手,不过他年纪已然不轻,现如今,只怕师兄会要更强上一些了。我师兄弟几个皆得师傅真传,武艺也大致相当,只是我为人较为狂傲,四人中也只有我到处惹是生非。不过人世间变幻莫测,没准在这十年中又冒出众多年轻好手。”
叶风不大愿意提起这些江湖好手,似乎也不太想讲述那师傅师兄之间的趣事,小乙虽然很是好奇,却也不好过多询问。忽的,那白猿飞奔而回,径直跳入泉水之中。它手中拿着一支银黑色枪尖,约莫有两尺长,尖头极是税利,另一端则可用于固定枪杆。枪尖隐隐泛起黑光,似是有黑色雾气在身上游走一般。小乙看着也觉神奇,
“风叔,这枪尖怎么与烛影一般,只是这浮光颜色不同。”
叶风咦了一声,说道,
“你还见过烛影呢!”
于是小乙将遇到范仁良和向家四兄弟的事简要说明,只见叶风微微皱眉,
“这老小子也是该死,太过自负,不过武艺倒是不错的。人们称他大理国第三杀手,其实单论武力,只怕这大理国只有一人能胜之,再加上烛影,只怕那第一之人要想取胜来也是不易。那第二嘛,名叫林梵,一生酷爱杀人,武艺不到顶尖,但人人都怕他,于是将他排到第二的位置。”
小乙来了兴趣,
“那第一人又姓甚名谁呢?!”
叶风苦笑一声,
“你不半月前刚见过么!”
小乙大惊,
“难道,难道是那位大师!!!”
童陆白青也听到动静,来到近前听这说法。三人都没想到,那和尚竟是大理国第一高手!叶风微微一笑,慢慢道来,
“这和尚本名连心,初一听这名字,倒是一点杀气也无。他出家前杀孽太重,因他而死之人不计其数,到后来竟是有些悔意出家为僧。可他的孽障又怎能就此消去!我早已听说此人,也想与他切磋一番,可万万没想到连心就是待人极为友善的宏度和尚,他当然深知不可力敌,于是引我来此雪峰,又下药重伤于我,把我害得如此田地,真是可恶至极,可恶至极!”
小乙到了此时仍然无法相信这和尚竟是这般恶人,他叹了一口气,又听叶风说道,
“这和尚已死,也算是为世人除去大恶,不必挂怀。我是师傅的关门弟子,师傅早已避世而居,我这一路行来也是各方打听,却丝毫也无消息。师兄三人,一人为将雄霸一方,一人了无牵挂逍遥世间,另一人却只顾贪玩,师傅这么多弟子怕是也没个传人。小乙,你要愿意,就拜在我门下,我教你一身本事如何。”
小乙大惊,忙道,
“风叔,我,我,我……”
“你什么你,快叫师傅啊!”童陆一听,急忙推他身子,大声向小乙叫道。
小乙受宠若惊,连忙道,
“师傅,请受徒儿三拜。”
小乙就在这泉中跪了下来,将头埋入水中,磕下三个头来。
白青拍着手笑道,
“小乙哥,你以后可不能再欺负我和陆陆了,否则我可要告诉风叔,让他好好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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