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一块头大的雪球飞驰而来,直直击向小乙面门,小乙一拳挥出,将那雪球砸个粉碎,碎雪四散开来,似是在他身边下起一场小型暴雪。小乙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物躲躲闪闪,探头探脑向三人看来。童陆随着雪球来处看去,只觉出是一活物,可那物身体全白,与这积雪融为一体,倒是不易分辨。小乙有些怒意,正要上去讨个说法,却听童陆道,
“小乙哥可得小心,我觉得它好像不是人哟,或许是某种凶兽,咱们可千万不能走散。”
三人一起向那怪物走去,忽的那物又扔过一只雪球,只是这次准星较差,只是砸入小乙前方不远处积雪之中。如此这般,那物不时掷出雪球,未有一次砸中三人。童陆心思机敏,轻声道,
“这活物似有灵性,这是要引我们去什么地方呢!咱们是否跟上看个究竟?”
白青有些担心,小乙却觉得这东西并没恶意,似乎是在向他求救,于是三人还是决定上前查看一番。走出了里许,小乙看到前方有水雾升起,心中大奇,想不到在这四处覆雪之地,仍有如此暖意在前,不觉间便加快了步子。三人来到近前,喜不自胜,竟是有一处温泉,站在泉边也能感受到其中温暖。温泉中间有一大石,素然而立,水气沾在石上,不一会便被蒸干。小乙抄起泉水洗了个脸,舒服得大叫起来,童陆白青也是大喜,赶紧上前暖手。白青双手被冻得通红,此时被泉水一暖,倒是红得更加厉害了。童陆哈哈大笑起来,
“白青,你先回避一下,我和小乙哥先泡个温泉,一会儿再来换你!”
说完他便作势要脱下衣衫,白青嘟嘴不喜,
“为什么你们先洗,应该让我先来。你们去把火生起来,本姑娘今日心情好,不想再爬山了,咱们今晚在这泡温泉,哈哈,就这样说定了!”
白青看起来心情极佳,小乙笑了笑,说道,
“这里真是仙境啊,你们看,又下起雪来了!”
三人站在泉边;被那雪雾笼罩,冷热交替之间,心中竟是起了无穷幻相,三人不由醉了。正陶醉间,一串锁链之声传来,随后紧跟一声低沉叫唤,声音不大,却能钻入人心,
“小娃娃过来!”
28 手锁无情不得求死,高人有义重获新生()
三人皆是大惊,虽说早有准备,却也被这一声吓得不轻。三人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半晌方才听那童陆道来,
“这定是位高人!我刚才估算了一下,那些枯枝青果应该就是从这个地方扔到山下,我们真的找到山人了。不过不知这山人是否好客,咱们还得恭敬小心一些才好!”
小乙白青点头称是,三人朝那声音传来方向望去,只见雪雾之中隐约有一处山洞,三人对视片刻,便拔腿缓缓向那洞中走去。进到洞中,童陆只觉越往内走,越是奇热难耐,与洞外千差万别。趁着一丝微弱光亮,小乙看那前方有一人盘坐在地,只见那人宽袍大袖,衣色淡黄,虽说有些破损,却是极为干净。那人头顶锃亮,一看便知是位和尚。小乙上前,隔了几步,轻声问道,
“大师,您是这里的主人么?我们三人多有叨扰,还望……大师?大师?”
那人也不言语,仍是坐着一动不动,三人一齐上前。童陆眼尖,看出是位老僧,右手袖管空空,似乎只有一只左手,他走到近前轻声叫唤,却仍是没有丝毫回应。他有种不祥预感,伸手探了探鼻息,整个人瞬间呆滞,脸色惨白,半晌方道,
“已经死了!好像,好像刚死不久!”
小乙白青正也是心惊,想不到这老僧已然圆寂,白青心中有些难过,想着要让他入土为安。小乙环视四周,似乎这老僧生前曾在此处与人相搏,随后他又在地上发现许多链索痕迹,正疑惑间,只听童陆“啊”的一声惨叫,被抓了进去。小乙追上前来,却被人一脚踢飞回去。小乙正要持棍而上,只听低沉男音缓缓而来,
“小娃娃,你要再动,我现在就捏死他!”
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情感,却最是让人胆寒,小乙头皮一阵发麻,不敢再动。童陆被那人抓住,也是不敢言语。只听那声音再次响起,
“你在那老和尚身上找找,看有没有钥匙。”
小乙听他所言,把老和尚身上摸了个遍,却并未寻到钥匙。小乙这时才发现这老和尚只有一只左手,那右手袖管满是血渍,颜色稍显暗红,似乎这手刚断不久。他又搜了一遍,方才回道,
“前辈,并没有发现钥匙,这位大师身边只有散落的佛珠。”
那声音似乎并不感意外,悠悠道来,
“你们把和尚尸身搬过来,换这小子回去。”
小乙白青看着和尚,有些为难,不过生者为大,二人还是一起将那和尚抬起送到洞中深处。忽的,童陆身形一闪,被抛了出来,小乙赶忙放下和尚接住童陆,和尚尸身也瞬间被那人抓了进去。童陆惊魂未定,双腿发软,靠在小乙身上不停喘着粗气。三人赶紧出了洞来,童陆突然蹲下,将胃中吃食全部吐了出来,又干呕了半晌方才道来,
“那人太恶心了,只怕是有几十年未洗过澡了!”
又吐了一会,他继续道,
“那人好像被铁链拴住了,他要找的钥匙只怕是被这和尚藏了起来!这人真是太奇怪了,依我看来定然是无恶不作之辈,我们可千万不能助他逃脱此处!”
小乙白青点头,又听他道,
“还有一点,这引我们前来的又是何物,不过似乎与那和尚有关,或许不是敌人,咱们时刻注意周围动静,可能会有所发现。”
不知觉间夜色来袭,小乙竟在不远处寻到许多木柴,怎奈湿气太重,无法生起火来。三人并排坐在温泉边上,虽说有些细雪,却也一点不觉寒意。说来也是奇怪,这一夜,洞中再无声响传来,三人皆是疲累至极,竟是在这泉水边上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日天未亮,三人被一声巨吼声吵醒,
“我知道了,哈哈,我知道了,哈哈!哈哈!”
只听那人声音飘然传至,
“三个小娃娃,你们进来一下。”
童陆天生警觉,轻声道,
“这人定然是那大恶之人,咱们还是少搭理为妙,不如直接离开了吧!”
只听那洞中人大笑道,
“娃娃这么无情,你们想上山,没有我的帮助那是万万不能。你们怎会觉得我是恶人,这和尚当年杀人无数,以为出家为僧便能洗脱罪孽,真是可笑。”
童陆发出声音极轻却被那人一字不差听入耳中,三人皆是愕然。又听那声音慢慢传来,
“这老和尚无恶不作,用毒计伤我双眼,又将我困于此处整整十年!小娃娃你曾进来过,定然也知这火刑之苦。我双眼不见一物,每日清晨听那和尚念经计算时日,呵呵,已然十年有余了!”
那人声音有些发颤,三人一听也顿起怜悯之心。白青听他自述双目失明,也想着是否有办法让他少些痛苦。又听那人接着说来,
“我生于唐末,长于宋初,年少时因缘际会拜于名士门下,武学精进神速。不足二十便已然难逢敌手。那里心气极高,四处与人对战,伤人无数,但也从未乱杀一人。不几年功夫,这武林之中对我崇拜与憎恶之人皆是大有人在。十年前游历天下,来到这大理国,所谓风花雪夜,其实也不过如此。无意之中知晓了一些大理国密事,竟然惨遭毒计加害。”
白青惊疑道,
“怎么前辈也是宋人?!”
白青说露了嘴,那人一听,也是一喜,
“娃娃也是宋人?!哈哈!天不亡我,天不亡我!你们这三个小娃娃便是我命中贵人了。来,快与我解开这链锁。”
童陆皱眉问道,
“前辈,还有一事不明,可否告知一二?”
那人知三人谨慎,也不着急,淡定回道,
“但问无妨。”
童陆慢慢说来,
“我们三人昨日上山,是一白色活物,指引而来,似乎是在向我等救助,只怕那物与您并非一路!”
只听那人哈哈大笑,
“你这个娃娃有点意思,心思如此细腻。那我就与你三人说道说道。那物是一只白猿,通体白色,本是我从雪原带来。在那大理崇生寺,小白猿病蔫蔫的,我只怕他它就要不活了,这老和尚说他有办法,于是带我来这雪峰之上。没几日,这白猿喜寒,竟然活蹦乱跳起来,我也就对这和尚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啊,一时疏忽大意,竟被这和尚下了药,醒来时便被链索困于此处。”
童陆想了想道,
“那这白猿本先与你相熟,为何又会与这大师交好?”
那人苦笑一声道,
“当时那白猿不过出生月余,又怎能识得主人。老秃子设计害我,瞎我双目又毁我喉嗓,便轻易骗过了那白猿。他将我困于此处,也很少让白猿进到洞中,秃子与白猿共处十余年光景,早就形影不离,它时常听我怒吼却是把我当作恶人,哎,老秃子用心太毒!太毒!”
童陆点头,
“难怪前辈出声如此低沉,竟是被人所害。前辈我们现在又该如何施救?”
那声音继续道来,
“我想了一夜,应是如此了。你们在这洞外帮我把和尚右手找到,我自有用处。”
三人四处搜索,却毫无所获。童陆想了想道,
“只怕是被那白猿捡走了,咱们不要分散,时刻注意那白猿动静。”
白青注视雪雾之中一点,用手一指,轻声道,
“看,它在那里呢!”
小乙上前将二人护在身后,童陆却抢了上来。
“白猿儿,你把那右手给我们,我们让大师入土为安可好?”
那白猿看着三人无动于衷,童陆手舞足蹈不停比划,心想若是个活物必然能够明白其中含义。不料那白猿竟仍是一动不动盯着三人。小乙撇了撇嘴,指指那白猿,摸了摸右手,又指指洞里,然后做了一个拼接手势,那白猿竟然呜呜叫了起来!童陆不停翻着白眼,看看小乙,又瞅瞅那白猿,
“果然这大老粗才能和这畜牲心意想通!”
小乙又一阵比划,那白猿反应稍显呆滞,却也明白了个大概。它转身朝山崖跑去,小乙三人则回到洞中,把那和尚尸身搬了出来。白猿一见那和尚,急忙扑到跟前,左闻闻右摸摸,和尚毫无回应,白猿呜咽起来,好不悲凉,整个山谷寒意倍增。三人见它身体强壮,悍勇非常,也是不由退了几步。
三人这时方才正面见到这白猿,只见它脸颊手脚之外尽是白色,在雪中随意一伏便再难发现其踪迹。它极为强壮,若是站起身来,应要比小乙再高出半个头来。白猿一把抱过和尚,起身便走,一物从它身上滑落,正是一只手臂。白猿伤心以极,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手臂。它抱着和尚尸身来到崖边,翻了下去。小乙三人大惊,来到崖边查看,却只见雾气弥漫,不见白猿身影。三人拾起和尚右臂,来到洞中。小乙轻声道,
“前辈,您要这大师的右臂有何用途,不如让那白猿拿去……”
洞中低沉男音响起,
“小娃娃,我用了就给还回去。”
小乙有些犹豫,一咬牙还是把手臂递给了那人。不多时,只听到铁锁与骨骼碎裂声响,一个瘦柴一般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小乙只觉此人身形高大,比自己足足高出大半个头,只是精瘦了些,看起来没那么大的压迫感。他慢慢向前移步,想来是失明了多年,早已难辨前路。小乙三人看他这般模样都替他难受。
他衣衫褴褛,蹒跚而行,手中攥着一条黑色锁链。他慢慢走出洞外,用脚探到泉水,一下跳了进去。三人跟在身后,大气也不敢出。小乙看他头发篷乱,与满脸的胡须和在一起,遮住双颊,只隐约见得那张国字大长方脸。他浑身散发着臭气,三人在其身后老远也能闻道味来,童陆不由得把鼻子捂住。
那人泡在泉水梳洗,轻声道
“小娃娃有刀剑么,借我用用,这毛发不要也罢。”
童陆回道,
“前辈,我这有一柄短刀,经常打磨,极为锋利,您要不要试试。”
说完他走上前去,把短刀放在泉边,又慢慢退回。那人取过短刀一试,轻声笑道,
“这也能算好刀?不过娃娃说好那定然也是不错!”
说完那人持刀削发剃须,不多时,头上黑发尽数削去,满脸胡须也已然刮得干净,乍一看便与那和尚无异。他将身上衣衫除尽丢到泉边,慢慢说道,
“娃娃有衣服么,借我一身如何。”
小乙回道,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前辈身型高大,只是受苦多年,瘦弱了些,现在穿上我的衣衫应该正合适,不过过一阵只怕就穿不了了。”
那人哈哈大笑进来,
“无防无防,拿来便是。娃娃再行个方便,将这身破烂衣衫掩埋,我这双眼不能视物,极是不便。”
小乙听他说话自带三分豪气,对晚辈也未失礼数,顿时好感大生。他从包袱中取出换洗衣衫,放在那人身边。一抬头,见到此人面目,小乙只觉心头一振,不知为何,崇敬之感油然而生。只见那人约莫三十四五,长着一张国字大方脸,额头宽阔,双眉浓密,鹰鼻高挺,唇型宽厚,似那算命先生所说的英伟福相。只是那双眼半张开来,眼珠与眼皮早已融为一体,这辈子再也难见光明。由于多年不见天日,那人脸上异常白净,可也丝毫不影响其英伟气质。
小乙心生悲悯之感,想这人英雄了得,却被人暗算,如若未遇自己三人,只怕也就默然死在此处了。小乙轻叹一声,在洞边不远处挖了处土坑,将那破烂衣衫埋了。
“前辈,您叫什么,想必也是鼎鼎大名之人。”童陆蹲在泉水对面看着那人问道。
“你们这三个小娃娃与我有缘,我也不藏着掖着,本名叶风,以后就叫我风叔吧!”
童陆一听,对那人也是亲近了不少,接着喜道,
“风叔,您肯定是一身本事,能否传授我们一二,将来才不易被人欺负。”
叶风哈哈大笑起来,
“就你这小子心眼多,待我恢复一些时日,定然好生相授。听你声音,我猜你身体瘦弱,似乎也不喜练武,那就教你些轻身功夫,危难之时,也能保命逃走。倒是刚才那小子,着实是可造之材,可能也只比我当年差上一些,过几日教你一些链术枪法。小姑娘身上药味很重,似乎有些医术,不防也一起练下轻身功夫。”
他搓了搓上身,竟是搓理一大层泥。童陆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说风叔,您就这一听一闻的,就能认清我们?”
叶风哈哈大笑起来,
“这有何难!你气息不足,谁人都能听得出来!”
童陆有些尴尬,闭上了嘴,朝白青做着鬼脸。叶风把脸洗了洗,又道,
“小姑娘,你来给风叔把把脉,看我还能活上多久。”
小乙向白青点头,白青上前抚脉,又查看叶风双眼,良久方道,
“风叔,您这身体实在了得,被困此处多年脉相仍旧平稳有力,虽说双眼无法治疗,此生只能在黑暗中渡过,可若安心调养,只怕再活个五十年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叶风哈哈大笑起来,
“人生一世只数十年,可恨这秃子害我白白浪费这十年光阴。”
说完他摸摸肚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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