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童抿嘴点头。小乙回道,
“师傅,有何大事发生?若是有需要,我也可以助上一份力啊!”
夕月师傅摇头道,
“自己家事,你还是不管为妙,更何况,咱们也没那能力改变什么。”
小乙头顶疑云丛生,还要再言,两人都是沉默以对,便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小童留下,陪着三人,二人一同出去,听得外边众人齐喊,
“三长老好,四长老好!”
三人趴在门边,向外张望,可小童死死拉住门栓,低声说道,
“可千万不要出去,会惹麻烦的!那时,长老都不一定能保住你们!”
小乙三人放开了些,静静听那外边动静。众人叫了“长老好”之后,好一段时间的沉寂,真是那大战之前的清静,令人十分不安。良久,这才有一人粗声粗气说话,
“今日招集大家前来,只为告知大家一事。”
众人依旧沉默,不发一言,那人又道,
“老祖宗这阵子身子渐弱,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咱们是得为门中考虑考虑了!”
另有一人说话,
“你这就已经等不及了?老祖宗尚且康健,哪能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咱们今日奉命前来,只怕也是你假传的消息!”
那人也不气恼,回道,
“两位长老都在,你们大可问下,老祖宗是否已经……”
“二位长老,你们说说,老祖宗是否?”
小乙听得那老头,也就是那四长老的声音响起,
“老祖宗确实已经,哎,只怕时日无多了!”
一阵低沉悲音传来,连小乙几人也都觉得难过。夕月师傅也开了口,
“这些日子我一直陪在老祖宗身边,她,哎,只怕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之前开口那人又问,
“老祖宗虽然已经过了百岁,但身子骨始终强健,为何会突然出现不适,这次召集大家过来,是否真是她老人家的意思?”
夕月师傅回他道,
“我认真查过,并非中毒或是其他,只怕也真是太老了,不过我不精医道,也只略懂一些!至于让大家过来,也确实是她的意思。”
听他这般说话,众人虽然起疑,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那粗犷声音再次响起,
“找人去看看老祖宗,若是她还能有意识,便带过来,大家也好趁她还活着,向她多磕几个头。”
吩咐之后,便有人去了,一人开口阻拦。四长老开口道,
“我不管事已经好些年了,这一上八十,整个人身子也不行了,每日钓鱼,倒也舒心,能够安度余生就很不错。门中事务,也着实不用再问我这糟老头的,这老三啊,他也一样,不过他不喜欢钓鱼,所以我们还是玩不到一处。以后门中的事,你们互相担待,礼让几分,我们也就安心了。”
小乙一听这话,心道夕月师傅也已经八十以上,难怪只喝一点小酒便醉倒不行,虽然面容看不出年岁,身子却是骗不了人。令他更惊心的是,众人口中那老祖宗早已过百,这“老祖宗”的称号倒也合适的很。
“哎哟!”
童陆腿脚发麻,那小童双手也放松下来,这不,正好把门撞开,童陆翻了个跟头,跌倒出去。众人齐齐向他看来,小乙没法,只好硬着头皮上去将他扶起。童陆将手举至脸侧,微微苦笑道,
“你们好啊!你们继续,继续!”
二人慢慢转头回去,那粗矿声音叫住二人道,
“哪来的小子,给我站住!”
二人停下脚步,又转了回来,白青跑到二人中间,小童则是滚了出来,趴在地上,对那人道,
“大掌柜,这,这是长老们的小友,他们……”
小乙看清那人模样,只觉如他声音那般,长得十分粗狂,与这一厅众人大有差别。他头发散乱,用一条一指宽细长蓝色布条,在头上绕了一圈,简单固定住。他鼻头宽大,旁边有几点小痣,由于肤色较黑,倒也不太能够看出。眼神深邃,舌尖微吐,应该是刚刮过胡子,可又已然冒出几根胡渣。
“偷听门中议事,是何居心!长老,你们说说看!”
夕月师傅脸都绿了,回他道,
“我们虽然老了,还不能有几个小友?再说,他们只是在里边吃饭,又岂能威胁到你?”
那人轻笑几声,道,
“唐门在蜀中扎根数百年,若非事事小心,哪能有如此盛景?长老说这话,可不太合适!”
他伸出两指,轻轻往前一拨,马上有人上前将小乙几人围住,小乙见得众弟子手持精致箭弩,这类武器他早见识过了,也知它的厉害。
“狗杂碎!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么!”
四长老张开手臂,过来护在三人身前,他大怒道,
“有这闲功夫,不如多做些实事!我今日就护着他们了,我看你能把老子怎样!”
四长老白发飘逸,倒似神仙一般。小乙心道这唐门实乃蜀中第一,以那门风森严闻名于世,三人误打误撞来到这里,他当然也不能当那缩头乌龟,站了出来,道,
“大掌柜,我们无意干涉你门中之事,今日只是长老相邀,这才过来相聚,绝对没有任何非常意图。”
那大掌柜大笑起来,道,
“老人家头昏眼花,总是容易受人蒙蔽,来人,速速拿下,好生审他一审!若真是清白,自会还你们公道!”
话音刚落,众弟子上前捉拿,夕月师傅大喊一声,道,
“怎的!我们两个老头子,加在一起也护他们不住?”
站在前头的几位不发一言,毕竟小乙三人确是外人,门中人议事,有这外人在,确实不太合适。有人开了口,对两位长老道,
“长老,他们毕竟是外人,咱们也不会对他们动粗,切莫因为这几个小子伤了自家合气!”
两位长老不服,怒气上涌,四长老大喊出来,
“哼,老了就不中用了?亏得还叫上一声长老,真是太过丢人,这长老,老子不做也罢!”
夕月师傅也附和道,
“好,好,把我们一齐抓了才好!”
小乙心知他二人这般相护,只怕更多是想跟那大掌柜抗衡,在众弟子面前表露态度,可这没了权势,又如何能够服众!
众弟子看他二人架势,也是不敢轻举妄动,正犹豫间,那大掌柜眼看就要撕破脸皮,却听得一老妪嗓音响起,
“好热闹啊!”
“老祖宗!”
有人叫唤了一声,紧接着众人齐齐转身跪倒,喊出声来,
“老祖宗!”
小乙见得两位女子推着一个木质轮椅出来,椅上老太咳嗽一声,回道,
“奇怪吧,我还没死呢!”
三四 百岁福寿自带威严,老少无间谈笑风生()
“老祖宗!”
那大掌柜跪在最前边向老太请安。小乙看那老太虽然满头白发,皱纹极深,却也脸色红润,格外精神,老太摸了摸轮椅,掠过那大掌柜,来到两位长老面前,道,
“你俩真是老不死了,跟年轻人叫个什么劲,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叫唤,还以为是小孩子么!”
四长老低下头来,回道,
“老姑,你说的是!”
夕月师傅也回话道,
“我们知道错了。”
“老祖宗”一来,这厅里气氛完全变了个样,小乙三人不知所措,只眼睁睁看她把手伸了过来,
“你这小子好像在哪里见过!哎,我年纪大了,眼睛花了,也老是犯糊涂。你们是好孩子,别怕。”
小乙三人只觉这“老祖宗”十分和蔼可亲,对这唐门也平添不少好感。“老祖宗”让侍女回转轮椅,又回到那大掌柜面前,她忽然拉下脸来,愤怒至极,
“你当我死了不是!”
那大掌柜哪里还有之前嚣张气焰,把脸直直贴在地上,急声回话,
“老祖宗,显儿并无此意,只是这外人……”
还未说完,那“老祖宗”换了副冷俊面孔,又道,
“说得好听!这些日子,你有多少动作,我可是心知肚明,你就这么等不及了?我这翠玉指环,还没到送人的时候!”
“老祖宗”说这话,底气十足,哪里像个百岁老人,众人听她言语,也都敬服。大掌柜趴在地上,再不敢言语。
“你们都回去吧,一切照旧便是,我这里一时半会,哼,还死不了!除了这几个,都回去吧!”
老祖宗向前一指,其余众人请辞告退,厅内只剩下十余人。那大掌柜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起来吧,别跪了!”
有人上前将他扶起,对着“老祖宗”笑道,
“老祖宗,你消消气,大哥也是为咱门中着想,确实有些着急了!”
“老祖宗”从侍女手中取过一枝金竹小棍,翻手便打在那大掌柜身上,
“你四处耀武扬威,真是对我唐门着想?我身子不适,便没插手门中事务,怎料被你这么一闹,只怕在这蜀中已然结下了不少仇怨!”
大掌柜辩解道,
“老祖宗这可冤枉我了,我们去往各门各派,也是为了多多结交,以后江湖商路走动,也多个朋友不是!”
“老祖宗”轻笑一声,又道,
“这小老三是你找回来的吧,怎么问他都不说,可是有甚把柄抓在你手中?”
小乙心想,莫非是以夕月作为要挟,若真如此,夕月一家只怕随时会有危险,这唐门如此势力,那日夕府发生的诸事,也就能够说通了。
“老祖宗,大大的冤枉,我好容易才找到三长老,把他接回来,正好在家中颐养天年。”
“老祖宗”摇摇头,道,
“你怎变得这般油腔滑调!你啊,年纪也不算大,我这位子也迟早是你的!哦,对了,你今年多少岁了?”
大掌柜回话,
“回老祖宗话,显儿今年五十有六了!”
小乙看这大掌柜,以为只是四十上下,没想已然年过半百,再看老祖宗,二人只怕也是差了两三辈。
“哦,都这么大了啊,你爹在时,你才多大呀!”
大掌柜回话,
“爹走时,显儿二十有六,刚好三十年!”
“老祖宗”双手扶头,道,
“老了老了,不记事了!”
她转过头来看着小乙,疑惑问道,
“咦,你们是?是我唐家人?怎的从未见过?”
小乙知她犯了糊涂,回话道,
“老祖宗,我们是来寻三长老的,三长老是我好友师傅,知晓他安全便好了。”
“老祖宗”回道,
“咦,小老三竟然还有弟子?真是奇怪了!”
小乙不知她为何这般说话,她看了看童陆又望了望白青,道,
“这两个丫头长得是满好!”
白青噗嗤笑出声来,回她道,
“老祖宗,他可是男的哟!”
童陆难得没有开口,“老祖宗”呵呵笑了两声,又道,
“我这老眼看不清了,哎,我回去休息了,你们啊,该干嘛干嘛去!咦,小老四,你那里好像还藏了不少好酒,去取来给大家尝尝吧!”
四长老说好,众人跪下送行,待到再无一点声响,一人长叹一声,说道,
“啧啧啧,老祖宗虽然头脑有些不大清楚,看起来倒也没甚大事啊,大哥,你再多等上两年吧!嘿嘿,四老爷,你那好酒?”
说话那人嘻皮笑脸,扒在大掌柜肩头看着四长老。
“老祖宗在这时,也没见你敢多说两句。哼,还惦记着我的酒!你不知道十年前就已经被你们喝完了么!老祖宗记不住,你也健忘了?”
小乙心头起疑,这“老祖宗”一人在上,两位长老在下,再往下一辈,却是没见一人,莫非多年前也发生过什么大事,这才断了一代。
“四老爷,这三个小娃娃是你带回来的?”
四长老回道,
“哼!我就不能带人回来?”
又有人道,
“哎呀,四老爷,老大,老五,你们就别再说啦,咱们难得聚在一处,好好吃喝一顿才是正事!”
那六七人齐齐走上前来,小乙能看出大掌柜与两人有些不太对付,只是碍于情面,这才不至于撕破脸皮来。几人叫来酒菜,就在这厅中摆开,虽然都是些普通菜式,众人却是喝得极为爽利,之前严肃神情,伴着酒水再也不见。
小乙虽然与众人都不相熟,却也被灌了好些酒,他喝得晕头转向,还好有白青在旁照顾,这才不至于被喝翻当场。再次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童陆睡得更死,直到正午时分这才醒转过来。白青弄了些醒酒药给二人服下,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童陆抱着头,低在床边,问道,
“那些人怎么这般能喝?”
白青笑笑,回道,
“听他们的醉话,说是一年到头,也只有一两次这等机会,若不多喝一点,那可太不值了!嘻嘻,不过他们也真是够海量的,足足喝了一夜,今日一早方才散去!小乙哥,我以为你的酒量已经极好了,可跟他们比起来,真是差了太多太多!”
小乙深吸几口气,又道,
“两位长老呢?他们不会也被灌醉了吧!”
白青回道,
“吃了几口,二人便吵闹着走开了!说是要去比谁钓鱼钓得多,嘿嘿,大晚上的,钓什么鱼,就是找个借口溜走罢了!小乙哥,你不会也喝多了吧?这都记不住!”
小乙仔细想想,确实没什么印象,索性也就不去想了。童陆折腾了好一会,又开了口,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
小乙点点头,回他,
“是有一些,可又不知在哪里出了问题!”
童陆又道,
“我觉得老祖宗不太对劲,那大掌柜有些奇怪,不过有人更是让人琢磨不透!”
小乙点点头道,
“你们说,夕月家后边来的一波,是谁的手下?”
白青一听夕月名字,浑身的不自在,小乙说完赶忙闭嘴。童陆出来解围,道,
“猜不出来,不过与大掌柜只怕不是一路,虽然表面和善,只怕也不是那善茬!”
白青摇头道,
“陆陆,你这人心思要不要这么多,无论是谁,到了你的眼中,都变得充满诡计阴谋!”
童陆笑了笑,回道,
“青青,你还是太单纯了!好吧,不说这了。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总觉得这里的人古板得很,一点儿都不好玩。咱们不如早些下山,去成都好吃好喝,还能找蒜头前辈耍呢!”
小乙回道,
“既然夕……她师傅没事,那咱们就告辞吧,到成都后寻人带个信去给她……就是了!”
小乙听得有人过来,在门上敲了三下,
“几位休息好没,老祖宗有请!”
三人不防还有此一出,打开门来,只见那小童趴在门上,朝里边张望,这门往外一推,差点把他推坐在地上,他见三人出来,欢喜道,
“快些,快些!老祖宗有请!哎呀,老祖宗可不经常见人呢!你们呀,真是好运啊!”
童陆走到他面前,笑道,
“你是小毛儿吧,嘿嘿,名字好听得很哟!”
小童嘿嘿笑起来,道,
“还好还好,快些过去吧,别让老祖宗等急了!”
三人跟他一齐过去,坐铁笼再往上一层,然后换作侍女带入里边。小童在后边招手,只在铁笼旁边守候,三人随那侍女进去,转过几处过道,这才来到一处小厅。这里各处都是实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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