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对话的波长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到，其他的生物完全听不到，是鬼怪们特有的天赋。
抬眼看看那个人类，她眼中没有害怕，只是有些疑惑。
“好了，去做早餐了。”她笑着点点菜篓里的菜：“恩，没错。”去厨房之前，还看了女鬼一眼。
她是看得到的，虽然不知道她能看到哪个程度，但是这样的东西她绝对可以看到，而且她自己也承认了。
还真是个可悲的人类，活着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难怪看到东西总是会再三确认，记忆力也差到吓人，神经更是粗得跟钢筋不相上下。
无非是为了活下去而自我保护的结果。
“你杀了五个人类吧。”他看看女鬼，扬扬尾巴，试图煽去些腐烂的尸臭。
“他们都该死。”前一刻还在瑟瑟发抖的女鬼，一听到这个，脸色变得狰狞了起来，“我只是偷了东西，为什么要强奸我，我又不是妓女，我只是偷了东西，他们就那么对我，我恨啊，我恨啊！”
“行了，我没兴趣听《女鬼复仇记》。”他不耐烦地，“为什么跟着她就不会被抓。”
“因为您在这啊，您在这，鬼差就不敢进来。”她讨好地说。
“我只待一个月，之后你还不是一样。”他不屑地耻笑她。
“到时我就占她的身体，”女鬼贪婪的看着厨房忙上忙下的身影，“她的身体很好，魂魄很轻，只要稍微逼迫就会马上出壳。然后我就住进去，鬼差就找不到我了。”
狐狸也回头看看女人的忙碌身影，再回头：“喂，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明她的魂魄这么轻，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别的鬼为什么都不占去？”
女鬼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愣住了。
人类本来就愚蠢，而鬼就是因为死前强烈执念牵住的魂魄去不了冥界，只能在人间游荡才形成的。一般鬼魂根本没有思维的，唯一的目的就是完成执念，然后继续想办法留在人间。所以，鬼比人类更加蠢。
“而且，相比之下，我更加讨厌鬼。”他皱眉道。
确切来说，相比这只鬼，还是那个在厨房忙碌的人类比较可爱。至少她会做饭菜，而眼前这只鬼只会杀人。杀人对自己而言是轻而易举，但是煮饭就完全不行了……
恩，不过，她为什么还能保住身体呢？真是让人好奇。
“大，大人……”女鬼杀了几个人，有些道行，头脑比一般的鬼要稍微好些，所以感觉不妙，哆哆嗦嗦地往门外缩。
“本来我是懒得管的，但是你很烦！”狐狸朝女鬼扑过去，咬在她脖子上。
“啊！”女鬼惨叫：“不要啊，不要啊！大人，您饶了我啊！”却不敢反抗。
“还有，你很吵。”他伸爪子画个符，盖在她脸上，然后松开牙。呸了口口水：“真讨厌的感觉！下次变成人身杀鬼好了。”
女鬼无声惨叫，从被他咬的脖子开始，燃起了无色的火焰，渐渐将整个身体吞没。
“早知道被鬼差抓去就好咯，最多受几百年苦，你看你现在魂飞魄散，多惨。”重新趴回床上，狐狸摇头摆尾地欣赏。
端着粥进来：“吃饭咯。”眼角瞄瞄刚才那个白色影子在的地方，没了。
狐狸闻到香味，跳上桌子，看着她将香喷喷的白米粥摆了上来，然后又从厨房拿出两碟素菜。再从壁橱里拿出一小罐切好的酱牛肉。
纯白的粥，没加任何的东西，却闻着有米粒自然的清香。再看看配着的“爆炒榨菜丝”“清炒藕片”，真好啊，人类真幸福。
“恩，有点烫哦。”她将酱牛肉摆好，然后给他盛了一小碗粥，先吹了吹，然后拿勺子慢慢搅拌着。看着狐狸垂涎的神色，笑眯眯地说。“先吃点牛肉吧。”
狐狸埋头咬了片牛肉。很不错，意外的一点也不辣，虽然牛肉的膻味还在，但是就是有种古怪的香。
“好吃吧。”她摸了下盛粥的碗，恩，不怎么烫了。“我自己做的哦。”
狐狸抬头看看这个脸色苍白，神色萎靡的人类。
真看不出来，生活这么乱的人也可以做出这样的好菜。
“我啊，刚才在做饭时记起来了。”她想了想，说：“你是小白是不是？”
小白，多弱智的名字。
他瞪着女人。
“呐，好了，可以喝了。”把盛粥的碗推到他面前。
美食当前，狐狸也懒得搭理她。埋头舔粥。
恩，果然很清爽。
“我想，小白应该是真的。吉儿是真的，小白应该也是真的。”她自语。
吉儿就是上次将她脸画成京剧脸谱的那个家伙，是她唯一的朋友。
“但是，总觉得吉儿是不能陪我多久的，好像她不久就会离开。”说到这又笑了起来，“什么嘛，那家伙壮得跟头牛似的，又没什么不良爱好，除了喜欢耽美小说漫画游戏外……”顿了顿：“呃，这应该不算不良爱好吧。至少不至于让她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是不是？我到底在瞎想什么呀。”
她的那个朋友本来就是不应该在这世界的人，当然会离开。
他瞥了眼她。
脸色更加黯淡了。
看到狐狸终于看了她一眼，她又笑了起来：“不过，没事，小白这不是来了嘛。”伸手摸摸，同时在他还来不及咬她的时候收手，笑：“我去看威廉蛋糕好了没。”去厨房了。
温暖
“呐，小白，午餐在桌子上，你等下自己吃哦。”她一边收拾碗，一边交代到。
狐狸狗酒足饭饱地躺在沙发上，打了个嗝，算是回答了她。
刚准备往床上扑，突然想起得先将稿子送到助手家去，因为编辑已经打了好几通电话来催了，好像是后天就得排版了。
痛苦万分地走到衣柜前找外出的衣服。
狐狸狗有气无力地打个哈欠，蜷成一团，准备继续睡觉。
谁知刚要合眼，就看到向佳影脱下穿在外面的家居服，换上了羽绒服和牛仔裤。
这女人要出去？
见小动物疑惑地看着自己，向佳影笑了笑：“小白，我要出去一下，你乖乖在家里哦。”
这怎么可以！万一这个魂魄超级轻的人类走出去被害死了怎么办！
他从沙发上跳下来，再轻巧地跳上衣柜，然后跳落在她肩膀上。
向佳影一愣一愣地看着狐狸狗灵巧连贯一气呵成的动作，直到他落到自己肩上，才连忙伸手去固定住他，以免他不小心摔下去。
呆呆问：“喂，你确定你不是猫吗？”
白痴！
这就是听到这话后狐狸看她的眼神。
“你也要跟我去吗？”她不以为意，也许根本就没发觉，笑眯眯地问。
点头。
“小白真是爱担心人的孩子呢。”看着狐狸的表情，开心地一把抱住，脸在他柔软顺滑的毛皮上蹭个不停。
混，混蛋！
狐狸拼命挣扎着：等一个月过去了，你就等着被我抽筋剥皮吧！
“那么我们去吧。”她拉开上衣拉链，将他整个塞进衣内，只留个小脑袋在外面：“外面很冷，你就先这么呆着吧。”
啊啊，可恶！鸭绒好臭，人也好臭啊！
对于狐狸敏感的嗅觉来说，这简直就是酷刑。被她的这一举动差点给熏晕过去的狐狸只得无奈地将嗅觉这部分封闭成跟人类相等程度。
感觉到狐狸在怀里一阵抽搐，然后总算平静下来，她笑着带上帽子，用指头点点狐狸小巧可爱的雪白头颅：“小白是不是太激动了？一定以前没人对你这么好过吧，没关系，我会一直对你很好的。”
是啊，好到快杀了我……
狐狸郁闷地不睬她。
想我一只快九千年的大妖怪居然会被这么个蠢得要死的人类给整得要死不活，真是让人怨恨啊。
“走咯。”她将稿纸小心放进挎包里，背好，开门走了出去。
街上人好多。
她有些不安地沿着最里面的角落慢慢走着，有时前面没人，她也绕开来走。虽然她的行为很奇怪，但是只是吸引了些短暂的注意力，没办法，现代社会的人太忙，忙到没人有时间注意一个不相干的人。
狐狸心知肚明。
一路见到的鬼魂都被她无一例外地绕开了，她果然是能看到的，同时也分不清人与这些东西的区别。
对这个人类来说，想必走在人群中是让她觉得很辛苦的事吧。看着向佳影专注地闪开前面人影的神情，狐狸在心里猜测着。
虽然她在街上走吸引不了人类的目光，但却很吸引鬼魂。光走了这么几分钟路，她身后就跟了好几只探头探脑的了。
趁着拐弯的当，他转头，瞪那些东西，做出了咆哮的表情。
吓得那些家伙一溜烟飘走了。
讨厌，真是很讨厌，死了都不改人类的劣根。
他不爽地回头，闭上眼假寐。
人类，还真是温暖呢……
到了某座房子旁边，向佳影停止了脚步，跟他说道：“到了哦，小白。”
他睁眼，这是一座相对有些年代的房子，大概有七八十年的样子。在风中有些萧瑟。看着房子上空盘旋的巨大暴戾之气，皱眉。
她按了按铁栅栏上的门铃。
“向小姐，您来了。”吱呀的门响过后，走出位身材瘦小，满脸皱纹的老头。
狐狸看着缓缓走来的那个“人”，再次皱眉。
是鬼奴。
某些强大的妖怪会将在人间游荡的鬼魂收为己有，驱使他们为自己办事，遇到好些的主人自然是运气好，但是绝大多数有能力收鬼奴的妖怪只是为了发泄。
越是被虐待折磨的鬼魂身上的戾气便越重，越强大。为了让自己的鬼奴变得更加强大而且拼命虐待鬼魂们的事不是没有，因为鬼奴太强大而将主人生吞的事也时有发生。
不过，这只鬼身上的气很平和。
“是的，我又来打扰了。”向佳影微微笑着。
“您太客气了。”老头走到铁门前慢慢将手伸直，递到她眼前。
“多谢你了。”她拿出稿子，从栅栏间的缝隙塞进去。“请交给燕小姐。”
“是。”僵硬地接过稿子，老头点点头，转身走回去。
燕小姐？虽然气息充满了暴戾，却没有一丝妖气。那种华丽的气息，只有神祗才能拥有。
能养鬼奴，本身的戾气又是这么巨大，想也知道，是凶神了。
只是，这个凶神的爱好还真是奇怪，画漫画。哈哈……
狐狸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好了，我们回家吧。”向佳影松口气般：“总算是顺利的将稿子送到了，今天都没遇到什么意外呢。”
废话，我在这，那些鬼魂们谁敢下套子。
老宅子里，冰凉悦耳的女子声音响起：“是吗，看到九尾了？”
翻动着纸张的声音响起，“真好看呢，这个人类有很美丽的想象。”叹气，“可惜却是福薄之人。”
“恩，去联系天界吧，但愿九尾这次不要管闲事。否则只有请求派月一起下来了。”
回到家已经快中午了，她换好衣服就直接往大床上扑去：“啊，好累。”盖好被子，转头看了眼蹲在桌子上吃蛋糕的狐狸：“小白乖哦，省着点吃。我得睡了。”然后闭上眼，沉沉睡去。
狐狸吃了块蛋糕，本来想继续进攻，想想还是觉得先不要一次性吃完比较好。
跳下桌子，在狭窄的一室一厅里转了一圈，要做什么呢？
不能变成人身就什么事也做不了。
算了，睡觉，无聊。
跃上沙发，缩成一团——怎么觉得不太舒服？
好硬！
于是跳上床，小心走到向佳影面前，打量她的脸，恩，睡得很死，而且这床上果然比沙发舒服多了。
选了个离她稍远的角落，唔……
好像有些冷，算了，将就将就吧，犯不着虐待自己。说服了自己的他钻进被中，打个哈欠，睡觉。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身体不自觉地靠向那具温暖的人体。
动漫展
日子过得如流水般飞快，转眼已经过了半个月。
这天早晨，向佳影结束了最后的工作，慢慢趴着站了起来，小心地伸个懒腰。
那头，狐狸冷眼看着她痛苦的表情。
这个人类活不到六十岁，身体差，生活没规律，绝对会早早的见阎王。
魂魄也是自己见过的人类中最轻的。
在这半个月，他已经赶走了不下二十只想纠缠她的冤魂了。
可以想像，这人类一直以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注意到狐狸一直看着自己，向佳影笑着走了过来：“小白，要吃早餐吗？”将他自床上抱了起来。
啊，啊，可怕的脸，比鬼还可怕。
狐狸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在心里念叨。
“今天要吃什么呢？”她脸蹭蹭狐狸，“好暖啊，小白。”轻笑着叹气。
狐狸懒得挣扎，反正也没用。
“今天我的稿酬应该发下来了哦，我等下上网去查查，小白想吃什么，我睡起来就去超市买。”
白痴，我是动物耶，怎么可以说话。
“恩，我先去做早餐。”她也不需要他回答，放下狐狸，去洗漱。
厨房中的身影看来十分的脆弱，灵魂会时不时地冒出身体，然后又像受到什么牵制般缩回去。
没有什么朋友，没有固定的工作，也没有交际圈。
这个人类还真是活得盲目呢。
他轻巧地跳下床，走到她脚边，看着她。
她这边正在煮咖喱，微波炉里蒸着蟹柳蛋羹，手上忙着将胡萝卜切成丁。
裤脚有被扯住的感觉，低下头去看。
狐狸抓住裤脚，黑黑的眼珠看着自己。
微微一笑：“小白要抱抱吗？”在笼头下将手清洗干净，然后擦干，伸手抱起它来。
“我在做菜哦，所以，你乖乖地别动。”将他丢在肩膀上，洗手继续忙。
狐狸蹲在她肩上，看着她憔悴的神色。
总觉得她是个十分可悲的家伙。
她的表情看不出来，可所做的事，的确是在自虐。
人类就应该遵循人类的生物钟，不然还算什么人类？
一边哼着歌，一边将胡萝卜，土豆什么的丢进咖喱中。抬头却见肩上的小动物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有些严肃的表情让她失笑：“什么嘛，你干嘛这样一脸古怪的，小白好搞笑。”
狐狸无语……
这家伙还真没自觉。
给他准备好早餐和自己睡着时他要吃的点心，再上网查了查稿酬，她又像以往般陷入睡眠中。
狐狸蹲在桌子上小口舔咬着蛋羹，看着她蜷缩在床上的身子。
睡觉都不安稳。皱着眉，脸上带着淡淡的抑郁。
丢下吃得干干净净的碗，他跳到床上，蹲在她面前，仔细看着她的脸。
白得吓人，皮肤虽然细致，但没我好，模样本来就不算漂亮，现在因为不规律的生活还长黑眼圈，看起来就更加不显眼了，身材嘛……
狐狸挑剔的眼光扫了她一圈。
以人类对女性的观点来说，也很普通。
总而言之一句话，很平凡。
可是，他在心里不甘愿地承认：这个人类，虽然看起来很不起眼，但是性格真是很不错——除了神经大到惊人。
如果有男人类跟她交往一段时间，应该也是会喜欢她的。
柔和又体贴，时常面带微笑，不娇纵，容易满足，而且最难得的还很会做菜。
是人类所谓的好女人。
这样的家伙，应该不愁没人要吧。
凑过去，在她脸颊上蹭了下，继续睡。
晚上七点，向佳影准时醒来，看看趴在自己枕边睡得正熟的狐狸，笑了笑，轻轻摸了下他白亮的皮毛，小心起身，去收拾那装蛋羹的碗。
狐狸早在她睁眼之际就已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