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还嚷嚷什么。”大岐瞥了他一眼,“除了九尾,你见他畏惧过谁?”
“至阴命格了不起啊,居然这么不分尊卑。”他不服气地哼哼。
“是啊是啊,不过你现在身体只有不超过两百的年龄。比他还小一点呢。”打量了一下,“这次是畜生道?哪捡到的尸体?看起来还比较新鲜。”
“前阵子被丹阳抓住了。”愁眉苦脸地,“身体被玩坏了,所以我才得以逃脱,在他的实验室里找到的,好像也是才被他玩死不久,正好也轮到了畜生道,我就拿来用了。”
“你的生活倒也多姿多彩。”大岐笑。
“如果你喜欢,我乐意把这美好华丽的生活方式让给你。”没好气地。
“那么,孔明,你觉得呢,那孩子。”突然收敛了笑,问他。
孔明停止了无意义地焦躁,想了一下:“说真的,也许是我的错觉,我不但没感觉到她的神格,我甚至可以隐隐看到她散发出些许魔气。”
“魔气?”大岐有些惊讶地重复。
“当然,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孔明笑,“毕竟,她可是要成为神明的人。”
大岐笑,陷入沉思。
这个城市,每个地方都十分的陌生,却又透露出些许熟悉的感觉。
我以前生活在这个城市,现在却完全不记得,说来还真是奇妙。
“那个,丑,是吧?”
搂着一床被子正准备继续上楼的丑瞥她一眼:“什么。”
“我以前居住在这个地方吗?这个屋子。”
丑沉默了一下:“怎么会,这是主人的故居,你觉得他会继续留在以前那个地方吗?”丢出这句疑问后,上楼。
那个地方?是充满回忆的地方吧。以前的我,到底是怎样跟九尾相处的呢?
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执著与过去的记忆。
站起身,在大厅里转了转,眼角余光瞄见屋后落地窗后是一个不大的水池。
笑了笑:“白总是喜欢透亮的空间。”
……白?总是?
她为自己的话惊讶。
我果然是记得那个人的一切习惯吗?因为这里有他的气息,所以记忆中的东西渐渐苏醒过来了?
走到窗边。
灯光将水池照得十分明亮,池边摆放着一把太阳椅,沿着白色大理石铺就的阶梯看下去,池中的水透彻干净,在夜风吹拂下,泛起细细的皱褶。
这里十分寂静,明明是人口密集的地方,却听不到人类的声音,当然,也没有其他生物的声音。
就好像,这世界本该如此寂寥,而生命也理当这么沉默。
九尾,到底是怎么样度过一天又一天的呢?
在没有工作的日子,坐在水池边,晒着太阳,日复一日地凝望着这时而泛起波澜的水面,或者是,下雨就在屋子里,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雨落入池中,最终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膝盖上的书,就那么一直摊开,想看就看看,不想看,就继续发呆。
因为有太长太长的生命,所以,在那几乎静止的岁月中,每一天,每一天就是这么过的吗?
即便从来没见过,脑中却能自动自发地描绘出这样的景象。
白衣似雪,人如画,岁月无声,流水远。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惊扰了她的思绪。
没听见丑下楼的声音,她只好过去,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人显然意外她会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
妩媚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微讶着:“九尾?”
她的声音惊醒了他。
点点头:“你到了。”开口才发觉声音中有轻微的颤抖。
“恩。”她笑了笑,退一步,想让他先进来。
看到她退了一步,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伸出手去,等回神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紧紧抓住人家不撒手了。有些尴尬地松手:“我……呃……稍微有点惊讶……”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她微笑着:“恩,我很高兴见到您。”
低下头偷偷深呼吸一下,他抬起头来,恢复常态:“我也是。”走进屋,径直到桌子边倒了杯水喝。
“那个,我想明天拜托您带我去找一下大岐先生。我打他手机没人接。”
顿了顿,他端起杯子继续喝水:“找他做什么?“
“啊,我想问问他有没有梦蝶的解药。”
果然是这样,看样子,这家伙即便是快变成神,也是没什么长进啊。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你要解药做什么。”仍旧是漫不经心的回答。
“我想恢复以前的记忆。”
虽然差不多能猜到她的答案,但是还是让他心神为之一震。放下水杯,看着她:“你要恢复记忆做什么?”
“只是想记起以前的事。”
“然后呢?”
迟疑了一下:“然后我想看看您有没可能再爱上我。”
她的神色有掩饰得很好的期待。
而我,却从来都无法拒绝她这期待的眼神。
对,从来都没办法拒绝。
那么,我到底还在别扭什么呢?她乞求的一切跟我真正想要的完全是一回事,现在已经是最糟糕的结局了不是吗?我越是回避,她的命运越是被自己篡改得乱七八糟,与其那样,还不如把她的命运交给我,或许给不了她最美好的未来前景,至少,我可以让她不要再往混乱的道路上走下去了。
至少,我可以陪着她……
“好。”他突然笑了起来,美丽得仿若雨后晴空。
甜蜜的滋味
一切就如同他所估料的那样,大岐在向佳影执意要恢复记忆的情况下,没有多说什么便将梦蝶的解药交予了他。
拿着药往回开着车,他用眼角余光看看安静凝视窗外的向佳影。
正巧向佳影也抬起头看他,笑:“怎么?”
“……你决定要喝吗?”
“恩,怎么了?”
“我记得有人曾说过,现在的你,是抹杀了前面的那个你才换来的,如果喝了这药,等于是要消除现在的你,这样你也要喝吗?”
“那不都是我吗?”她歪头的神情稍显天真。“前面的那个向佳影是我,现在这个向佳影也是我,只是我这两种性格没全部显现出来。但是,都是我啊。”
白纪雅呆了呆。
“没有什么抹杀不抹杀的吧,即便我回到以前的那个我,我也没变啊。”
他想了想,笑,这家伙总是会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事物,别人眼中只能看到树木被砍伐掉的荒芜,她却能看到树桩上冒出的嫩芽。
这,也是这孩子不同别人的地方吧。
伸手,拍拍她的头,微笑。
她仰起头,看着白纪雅那温柔的笑,喃喃说:“虽然我不记得,但是我想之前的我,也一定很喜欢看到您笑,也一定会看呆。”也跟着他的笑容傻笑了起来,“虽然性格不一样,但是想着您的心情是一样的。”想一直跟你在一起,想要跟你一起分享这世界的美景,分享每一个快乐的时刻,想要你拥有一切美好,想要你一直是笑容满面的幸福模样。
他有些呆楞地看着她傻笑模样。
“兴许,我吃了解药就不再记得现在的这一刻,”她有些懊恼地低下头嘟囔,“我多想记得您的每个模样,每个微笑,可是如果要用以前失去的笑容来兑换,还是把现在的这个笑容放弃吧。”叹口气,笑着看他,“所以,您不要再看我了哦,因为我都会忘记掉的。可是,等我再次醒来,您就要一直一直看着我,把我损失的弥补回来。”
“你……”
“啊,因为我知道您不会愿意让我吃那个解药的啦,所以我问大岐要了一份偷偷喝了。”她顽皮地吐吐舌,“九尾也想记得每个我吧,每个我,所以才不愿意让我吃下解药,但是,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呢……”说着话的同时,眼帘慢慢垂了下来,然后沉沉睡去。
白纪雅下意识地伸手想去触摸她,伸到一半,手又伸回去。
我到底在意的是哪个人呢?是那个笑容温暖的向佳影,还是这个坦率又冷静的她?
他有些困惑,停车在路边,想了又想,就是无法得出解答。
而那甜甜的睡颜仿佛对自己而言有某种可怕的魔力般,扰得他更无法好好思考。
……我只是想让她睡得好些罢了。
这样说服自己,他小心地将向佳影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然后看着她的脸。
明明没有半点魅惑之意,却对自己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想靠近她,想触摸她,想据为己有,想……
他发现再胡思乱想下去,自己可能会欲火熊熊自焚而亡。急忙中止。
可是,还是伸手去,轻轻触碰了她软软的脸颊。
“无论哪个,都是你,不是吗?无论哪个你,我都想拥有。”他轻笑,如果是这家伙,一定会这么解释吧。
算了,就当这个是正解吧。
我们毕竟还有那么长的年岁来弄懂这个问题呢,不急于一时。
仿佛做了一个十分甜美的梦,等她醒来,只觉得浑身轻松,精神熠熠。
看到周围淡雅的装饰后,她有些困惑地眨眨眼:白呢?这是哪?
不是宾馆,也不是自己房间,更不是白的房间,这是什么地方?
“呦,醒了呀。”丑飘过来,手里捧着毛巾,凉凉开口。
“丑?”她惊讶地,“你怎么在?”我们出来时没带上你的吧。
丑愣了一下:“你又记得了?”
“什么?”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丑。
“……没什么。”丑过来,将毛巾覆在她脸上,用力揉了几下,再把她扯起来:“主人叫了大岐过来,你在这等着。”动作十分粗鲁,简直有泄愤的嫌疑。
可是她好像完全没意识到丑有多不爽,傻不愣登地点头:“好。”
丑瞪她一眼,下楼去了。
小孩子就是爱乱发脾气。她笑。
才想到这,她突然想起,刚才似乎也对白纪雅发火了,而且还采取自暴自弃的形式跳楼了!
大惊之下,连忙动动手脚——很好,很好,没有疼痛的地方。
那是白救了我?
啊啊,下次绝对不可以再这么冲动了,简直是气傻了我,我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的就放弃了呢?等下白来了要道歉才行。
两人谈话的声音渐渐传了上来。
听起来,似乎有些微争执。
应该说,跟白对话的那个人口气有些激动,白倒是不慌不忙地说着话。
快到自己所在房间时,那人以一句:“随便你吧,反正我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了。”结束了争论。
那人走前面,是大岐。
见她傻傻地看着自己,笑着打了招呼:“小影,你还好吗?”
“恩。”她点头,寻找着走后面白纪雅的身影。
白纪雅戴着的格子贝蕾帽、丝巾和黑色靴子无一不是外出刚刚才回来的行头。
“刚才出去工作了吗?”她对着白纪雅笑。
极短暂地呆怔后,他笑着走过来,没回答,揉揉她的发:“你醒了。”
“恩。”虽然没有根据,但就是觉得白纪雅对自己的态度比以前要亲近许多。
“肚子饿吗?”在床沿坐了下来。
“……”感受了一下,“不是很饿。”老实回答。
“那么等大岐检查下你的身体状况我们再去吃晚饭,先忍耐下。”他笑了笑。
明明才只是睡了一觉,却觉得好像很久没看到他一样,只想拼命盯着他看。但是如果一直盯着人家,会不会太不矜持啊……
为了自己的女性自尊,她摇摇牙,很不舍地瞥开视线:“那个,白。”
“恩?”
怎么一觉醒来变得这么温柔了?为什么之前那种疏离感都没了?
她有些怀疑这是梦,忍不住又把眼光转了回来。
天,天啊!
为什么连眼神都变得这么的软?
就像被电击了般,一对上白纪雅的眼,她立刻转头不敢看他,而脸就像被煮了的螃蟹一样,在白纪雅柔软似水的眼波中,腾的一下,全红了。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含情脉脉吗?
我根本没那个承受能力啊啊!
可是……
她不自觉地摸摸自己上翘地唇瓣。
讨厌啊,我乐什么呀,真是够那个的!
白纪雅在旁边看着她搞笑的动作神情,本来的确是柔情似水的,突然因为觉得她很好玩而忍禁不住,情绪全跑光光了。
旁边大岐轻咳了一声,忍笑说:“小影,我要开始检查了哦。”
“啊!”她有些受惊地放下手,然后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动作后又是一脸窘样开始发呆。
“不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有些不忍心见她那郁闷窘迫的模样,白纪雅轻轻问她。
“是!”从羞恼的情绪中脱身,她终于想起刚才叫白纪雅的目的了,呐呐开口:“那个,白。”
“怎么了?”为了避免眼前女人再次被电到,白纪雅选择了平常的温和表情。毕竟,那样可爱的模样,自己看就好了,大岐不需要看到。
“……对不起。”
“对不起?”完全没料到她郑重其事地说出这三个字来,白纪雅不解地重复了一下。
“我抓狂了,还发傻地去跳楼。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她都不敢面对白纪雅,明明说要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却不能坚持下去而选择以自我放弃的方式逃避。这点认知让她觉得自己真是说到做不到的差劲家伙。
本以为她会大肆批评我的冷淡和若即若离,却没想到她会先责备起自己来。这孩子并没有错啊,是我的自以为是才造成她那么多的痛苦。白纪雅呆了一呆,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她的道歉。
“你生气了吗?”她可怜兮兮地偷瞄他,“对不起,我绝对不会再犯了,我保证!”甚至准备举手朝天发誓了,“我……”
“好吧,我这次原谅你了!”他笑,“但是不可以有下次哦。”当然,也不会有下次了,我敢肯定。
“一定一定。”她见得到了白纪雅的回答,眉开眼笑。
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她更笨的家伙了吧?
他在心里轻叹。
“现在乖乖的接受大岐的检查吧。”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
“恩。”
“我先出去下。”
“啊……”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马上回来的。”沉默了一下,笑。
“恩。”
“我可以开始了吧?”看着白纪雅消失在房门口,去关了门,大岐转身问她。
“恩。”开始脱衣服。
“今天不用……”大岐哭笑不得地制止她,然后疑惑地抬起头,“……你还记得?”
她只是笑。
“九尾以为你不记得前段日子发生的事了。”一边手脚麻利地摸摸她的脉搏,一边说道。
“恩,我也是刚才白放电时记起来的,估计是对我而言刺激过大。”她若无其事地说。
大岐听着,忍不住又笑:“有时候觉得,你真是个很特别的人类。”
“多谢夸张。”向佳影淡淡说,“我可不觉得我有多特别。而且,或许在你们眼里,我们人类都是无差别的,事实上,对于每个重视我们的人而言,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而您是因为认识我,觉察到我跟你认识的某个人类的不同之处,才会这么说吧。”
大岐点头微笑:“可能吧,看着你说话沉静的样子,才证实你的确是那个厌次的继承者。”
“错了。”她笑,“是曾经的。”
“对,曾经的。”示意她张嘴。“没有出现异常,只是,”说到这,停了一下,“孔明说觉察到你有魔气?”
“啊。”她的脸上有着淡笑,“果然是孔明,对这样的感觉总是敏锐,”点头,“恩,不是他的错觉,如果白想不到办法留我下来,我只有变成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