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不久,娘就过逝了,爹在我还小的时候生病,也过逝了。”
皇后温柔的抚着她的手,叹道:“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皇后心思一转,对齐王说:“皇上,这孩子无依无靠,您既如此喜爱她,不如把她留在宫中。”
“朕倒是想。”齐王意有所指的瞅着钦点点。“人家不稀罕。”
“怎么会呢?”皇后又转回来问她。“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福气。”
钦点点微微笑。“娘娘,我不能在宫里呆着,您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吗?要是我把所见所闻写出来,那宫里的秘密天下人不就都知道了?”
“这丫头的笔杆子厉害着呢,哈哈哈。”
看着皇上皇上其乐融融在聊天,齐贵妃也不甘寂寞,起身道:“皇上,娘娘,臣妾也有礼物送给姑娘。”
“哦?”
齐贵妃送的是一对金钗,钦点点谢过她,留意到她盯着皇后送给自己的荷包,有些疑惑。齐贵妃开了头,其他人也纷纷拿出礼物,太子还有其他皇子也准备了礼物。
忙着收礼的工夫,钦点点格外留心这些人。太子是皇后所生,但太子却不是齐王的第一个儿子。齐王长子的母亲是齐贵妃,但他出生不久便夭折。齐贵妃产子时种下了病根,坐不住胎,一直没有孩子,是以在宫中并没有地位。
三皇子的母亲是早已过逝的前淑妃,他的性情比较温和,为人低调,对政事没有兴趣,只喜欢结交朋友。小段与他常有往来,只是夜阡陌和她的婚事,他也送了贺礼,有点让人看不透了。
杨贵妃是镇西将军杨昆的姐姐,出身将门的女子身上自有一种洒脱豪情,和宫里的其他妃嫔格格不入。她是后来听馨儿说才知道,四皇子刚满三岁,杨贵妃便向皇上请旨,把他交给弟弟带去军中,这位皇子一直在边镜长大,从未在京城露过面。
五皇子和小段是亲戚,这门亲戚可以一直追溯到北齐,所以说段家是世代皇商一点也不为过。五皇子的母亲是北齐公主,出身比皇后还要尊贵,只可惜她的身份在南齐却是十分尴尬,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她长居皇陵,鲜少回宫。
公主住在皇陵,潜心理佛,一副不问事事的样子。皇后是一位让人敬畏的女子,杀伐果断,若说她为了南齐的江山下令诛杀她,她一点都不会意外。齐贵妃在皇后的威仪下显得唯唯喏喏,可是她每每盯着皇后的眼神都让她觉得很不寻常。
每个人都有嫌疑,但又隐藏的不露声色,一切的线索都被时间掩盖,她该如何挖出这个沉封已久的秘密?
“皇上,苏妃娘娘来了。”悦公公过来说话。园子那一头,一群宫女护送着一位清灵绝美的女子走来,她的小腹胧起,身形有所不便,却仍未减少一分一毫的美丽。
苏浅。
钦点点对她的印象太深刻了。容貌惊为天人,还拥有天下女子无可比拟的清冷气质,若说柔妃的娇媚是显而易见的柔弱,那么苏浅的娇媚便是渗入灵魂的惊心动魄,不娇自媚,清冷自柔。
“臣妾给皇上,皇后请安。”苏浅盈盈下拜,举手投足若行云流水,把满园竞相绽放的花朵都比了下去。
齐王起身,怜惜备至的搀扶起她,顺势将她搂在怀中。“爱妃身体微恙,怎么不在宫中好生歇着。”
“臣妾觉得寂寞,也想来见见钦姑娘。”苏浅的目光轻轻落在钦点点身上,微牵的唇角,教人仿佛看到绽开的冰莲。
而钦点点的目光却落在她的肚子上,她又有身孕了。
齐王扶着苏浅,悦公公命人搬来椅子,齐王亲自扶她坐下。钦点点注意到,苏浅就像一颗搅乱一池平静的石子,她的出现使周围的气氛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和颜悦色的皇后不笑了,唯唯诺诺的齐贵妃唇角添了一丝得意,太子低下了头,三皇子端起了酒,就只有五皇子大大方方盯着苏浅笑,再看其他妃嫔,无不目光含恨,充满了嫉妒。
而苏浅,作为牵动这场风云诡变的源头,却安之若素的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眼角眉梢皆是宁静,仿佛不曾察觉。
“丫头,你和浅儿年纪相仿,肯定有很多可以聊的话,她身子不便,你有空多去她宫里坐坐。”
钦点点看看苏浅。“哦。”
“臣妾觉得钦姑娘未必会喜欢我。”苏浅悠声慢调,绵绵柔柔的声音却暗藏了刺。
不光是钦点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就连齐王也是一怔。
“自从有了身子,臣妾整日病病恹恹的,自己都觉得心烦,钦姑娘一瞧就是好动的性子,怎么会愿意理我这个无趣的人。”苏浅笑吟吟凝着她,字字句句都仿佛暗藏深意。
悦公公偷偷向苏浅投去一瞥,这话当众说出来,不是教人瞧出两人有嫌隙吗?宫里人都知道皇上对钦点点礼遇有加,纵然心里不乐意,表面却都说的过去,苏贵妃当众挑衅,莫不是生了嫉妒之意?
所有人都等着瞧好戏,横竖两个人都讨厌,不如隔岸观火,让她们斗去。
齐王原是想让她们多亲近,却不料苏浅丢出来一枚不硬不软的钉子。齐王正想帮钦点点圆场,却听她说。
“娘娘再无趣,也比皇上有趣。”钦点点取过盘子上的棋谱拿给苏浅看。“我不会下棋,皇上非要我学,还送了棋谱给我,我要是不看就是抗旨,这不是活活逼人嘛。”
苏浅凝着齐王,略带酸意。“难怪皇上最近都不找臣妾下棋了,原来是找到了新棋友。”
齐王尴尬,轻咳了声。“朕是想让她多学点东西。”
“皇上将钦姑娘视为知己,对她的关怀爱护岂是我们可比的。”香妃存心给苏浅找不自在。
苏浅神色微变,低凝着棋谱,笑意不再,显然是受了伤害。钦点点也不是笨蛋,香妃是在说她抢了苏浅的宠爱,挑拨她俩的关系,可她不解释,更不打算去讨好她。她可以跟宫里任何一个人亲近,唯独不能跟苏浅亲近,苏浅应该是想提醒她这一点,所以才主动挑起事端。
他们是盟友,所以必须演戏给别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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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在大厅广众下晃了一圈,晚上钦点点就心急的等着铲除自己的杀手出现。江琛看她在屋里走来走去,很是好笑。倘若那个人如此沉不住气,他们又怎么会调查十年未有线索。
“别等了,睡吧。”
“为什么没有人来呢?”
“头一回见人盼着人家来害自己的。”
钦点点转过身,两手掐腰,面对着他,表情分明不悦。
“想钓大鱼,你得先耐住性子。”
好吧,他说的对。钦点点泄了气,爬上床,趴在被子上装死。“这个地方一点都不好玩,要不是皇上给我撑腰,你在暗中保护我,我估计我死了都想不明白是怎么死的。”
江琛看着她笑。
“今天柔妃冤枉我,我还觉得自己是清白的,大方让人来搜……唉,谁能想到人家早就把坑挖好了等我去跳。”真是一点都大意不得。
“不用太难过,你只是缺心眼。”
钦点点慢慢扭过头,狠狠瞪他。
“其实这也是你的优点。”江琛憋住笑。
缺心眼算优点吗?你拿这句话出去夸人家试试,不让人揍成猪头才怪。钦点点翻过身,平躺着,看着上方轻柔的纱缦。“今天看见苏浅,我觉得她好厉害。”
一个女子,纵然有惊世之貌,却也不能仅凭一张脸来生存。皇上有九个皇子,除了已经成年的四位皇子,活着的就只有出生不久的九皇子。宫里有个传闻,说齐贵妃因为自己没有儿子,所以嫉恨别人生儿子,在暗中下毒手。苏浅之前小产,陷害她的是柔妃,可谁都知道,柔妃并没有这个胆子,害她的另有其人。
皇宫是表面安逸,实际危机四伏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就会送命。苏浅不知道进宫意味着什么吗?以色事君,委身一个可以做自己爹的男人,断送青春年华,终其一生都要困在这里争宠斗心机……该是有多么坚韧的心性才能支持她走进这座华丽的牢笼?她若是为了自己还好!
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苏浅一定很喜欢师兄。”她甚至觉得她对师兄的感情被比下去了,她没有苏浅爱的那么深,那么无怨无悔。
“你师兄却不喜欢她。”
“是啊,师兄的心是石头做的。”
江琛凝着她落寞的小脸,忽然问:“那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人来喜欢?”
☆、第124章 江琛表白
换一个人喜欢?
钦点点望着他发怔。
其实,她想过。
在逃出药谷,极力想要忘掉师兄的那段日子,她祈祷遇到那么一个人。可是谁也没有师兄好,不管她遇到谁,都会不自觉在心里比较。不像师兄那么爱干净,不像师兄会做好吃的饭菜,就连师兄那些可恨的缺点她也当成宝贝一样珍惜,这个人太爱笑,没有师兄的冷漠,这个人太善良,没有师兄的铁石心肠……只有师兄是最好的,她一定是中了他的毒,才会怎么也戒不掉。
她一度被夜阡陌迷惑,但那是因为她从他身上感觉到师兄的气息,她也曾被少年的蛮横打动过,但却是在对师兄失望透顶后的一种逃避。
她不可能喜欢上别人了,除非他们从未相遇。
“要换一个人,也得那个人也喜欢我才行。”钦点点抱着被子,把脸埋起来,只露出眼睛。“到哪儿去找一个不为任何目的,只单纯死心塌地喜欢我的人呢?”
“我。”
钦点点呆呆的看着他。
“考虑下?”
他是寻她开心的吧。“我不喜欢酒鬼。”
“我可以戒。”
“我不喜欢老爱捉弄我的人。”
“嗯,以后不捉弄你了。”
“我不喜欢……”钦点点瞅着他,微微皱眉。“我不喜欢你老是笑眯眯,一看就是在打坏主意。”
江琛一怔,想笑却又忍住,硬是严肃下来。“这样行吗?”
钦点点坐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爬过去捏起他的脸,饶是他定性好,也禁不住这么个折腾法。江琛对她使了个警告的眼色,突然抓住她的手,作势呵她痒。钦点点怕痒,不等他碰到,自己就跌倒在床上。
“不闹!不闹了!”钦点点扭着身子想要挣脱,可是江琛把她的手摁在上方,她怎么也挣不开。这个姿势太不安全了,她怕他挠她,只好可怜兮兮的央求。“我错了还不行么……”
江琛放开了她的手,却覆身而上,将她困在身下。钦点点愣愣的看着他,在他眼中看到一点令她心颤的火光。
“我是认真的。”
“……”
“如果风雅不能回应你,我可以代替他给你想要的。”
钦点点匆忙把手抵在他胸膛,可是这一次,他没有退开。“你怎么能这样……我一直把你当作大哥……”谁都可以对她表白,他不可以,他是除了师兄她最信任的人,她一直把他当作家人……
江琛握住她的手,直望进她不安的眼眸。“我不想再看着你用落寞的目光望着他,他不能给你的幸福,我给。”
“我不要你!我只要师兄!”
“他利用你,伤透了你的心,就算你能原谅他,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钦点点怔住,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她知道,他说的这些她早就知道了,但是这样被他一针见血指出,还是痛的无法呼吸。
利用,欺骗,发生过的事怎么可以假装不存在?他们都是容不得半点瑕疵的人,说原谅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和师兄不可能在一起了。
“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她不要幸福,什么都不要,她只要乖乖做师兄的师妹,只要永远想着他,永远都只喜欢他一个人……这样也不行吗?不行吗?
“你走!走!”钦点点突然歇斯底里的拍打他,江琛怕她伤着自己,只好退开。钦点点抓起枕头丢在他身上。“我不要看到你!”
外面职夜的侍女听到声音跑进来,江琛只得离开。
“姑娘,您没事吧?”
他那么懂她,甚至比师兄还了解她,可为什么了解,却还要撕开她极力掩饰的伤口!她不能和师兄在一起了,所以就只能接受他?他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凭什么以为他可以代替师兄!
她不要他,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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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点点坐到天亮,第二天眼睛还红着。江琛的表白对她是一种羞辱,更是一种背叛。一直以来,他就像兄长一样关心她,照顾她,在她难过的时候,他总是耐心开解她,鼓励她……一个被当成大哥看待的人,突然说什么给她幸福?这不是背叛是什么!
馨儿进来好几次,都见她在床上躺着,劝她起来吃东西她也不吃。到了中午,内务府的张公公领来一位段公子。
“姑娘没起,不便见客……”
“钦点点,小爷来看你,快出来接客!”段无痕不理馨儿的阻拦,毫不避讳的登堂入室。
“公子,姑娘还没梳洗,您不能进去啊!”这人是怎么回事?把宫里的规矩当摆设吗?
在段无痕进内室掀被子前,钦点点跑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段无痕摊开扇子闲摇,外面进来一批人,一个接一个往里搬箱子。合四人之力挑起的箱子,放在地上咕咚一声,这样的箱子一共十几个。段无痕示意他们把箱子一一打开,耀眼的金光刹时照亮了屋子。
馨儿和其他人都看傻了。南齐王室节俭成风,就是皇后娘娘也不见得有几箱子衣服,这么多衣服,这么多首饰,难道是皇上赏的?
段无痕拿起一颗鸡蛋那么大的夜明珠,随手丢给钦点点。“怎么样,小爷对你够意思吧?”
钦点点看那一箱一箱的宝贝,就跟不认识他了似的。“这些东西……是给我的?”
“是啊。”
“你得了绝症了?”
段无痕合起扇子,敲她一下。“你都给我丢人丢到宫里来了,我再不出点血,别人要以为段家被我败光了。”
“我丢人跟段家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丢人了?”
段无痕又要敲,被她躲了过去。段无痕重新摊开扇子,瞥了眼馨儿。“你们这儿没有给客人倒茶的规矩?”
馨儿回神,忙叫扶柳奉茶。
段无痕坐下,翘起腿,有一下没一下摇扇子。“我听说柔妃那个恶心的女人冤枉你偷她东西。”
“你消息真灵通。”钦点点挨着柜子这边坐下,两只手撑在腿上,闷闷不乐的低着头。
“别的事儿我可以不管,这件事我非管不可!”段无痕不无傲慢的冷笑。“我段府的人会稀罕一根破簪子?让她来瞧瞧这几箱东西,就怕闪瞎她的狗眼!”
钦点点提不起力气,懒懒的瞥他一眼。摆阔摆到皇宫来了,他就不怕齐王抄了他的家?
“就是因为你这副穷酸样,人家才会冤枉你。”段无痕拿扇头一点馨儿,催促。“给你主子打扮上,可劲儿往身上插,这些不够明儿我再抬二十箱来,要是气不死那个女人,就拿镯子翡翠在她面前摔着玩,小爷家里有的是!”
你是有病啊有病啊还是有病啊?
“对了。”段无痕向门口招招手,一位粗衣婆婆走了进来。“我给你带来个梳头的嬷嬷,赶紧把你那两团包子给我解了。”
“你能别这么多事不?”嫌她还不够烦嘛。
“你先看看人再说。”
钦点点疑惑的看向婆婆,惊讶的睁大眼睛。孙婆婆!
“姑娘不高兴我来?”孙婆婆逗趣的冲她眨眨眼。
“不是……”他随便往宫里带人不要紧吗?钦点点正想问他,段无痕却起身走到靠窗的桌案那儿,挑捡起昨天她收的礼物。
“这是什么?做工这么差,扔掉!”
那是齐贵妃送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