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琛看着风雅,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不能再耽搁,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钦点点。
风雅放下了剑。
“把她的下落告诉我们,否则……”江琛目光一寒。“你的五十六个分堂口马上就会被夷为平地。”
“好大口气,哼。”夜阡陌冷笑。“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还想兴风作浪,也不想想自己都是快进棺材的人……威胁我?”
“是不是大话,你大可以试试。”江琛不急不慢的悠笑道:“只是不知道,失去了这些堂口,各大门派攻上息宁山时,你是不是还笑得出来。”
夜阡陌笑容一敛,目光流溢出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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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声音太响,地动山摇。
钦点点被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辆简陋的马车上。她试着撑起身子,却没有力气,躺了一会儿,她忽然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不疼了。
虽然身体没什么力气,但意识是清楚的,折腾了她好几天的疼痛不见了,身体陡然轻松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真的死掉了……
为什么不疼了?
难道师兄的药失效了?
还是说夜阡陌给她服了解药?
前一个可能不可能,要是师兄的药会失效,当时被追杀时,师兄就不用那么紧张带着到处寻药了。后一个可能也不可能,没有达成目的,夜阡陌怎么会那么好心给她减轻痛苦,何况师兄的药别人根本就解不了。
她正在想着,远处又传来一声爆炸。
马车的车速加快,左右摇晃着,颠簸驶向未知的地方。钦点点被颠的头晕恶心,但此时这份难受劲,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车里只有她一个人,驾车的似乎也只有一个人,没有人跟随,没有人看守……夜阡陌这是要把她送到哪儿去?
钦点点想爬到车边,再寻个恰当的时机跳车,但是身体实在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拆散了的玩具,刚刚重新拼组好,勉强能喘气就不错了。
钦点点躺在车里,没过多久,又一次疲倦的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身在隋原。
☆、第66章 再遇少年
隋原是连接中原与西境之间的行省,南齐的行省直隶于京都,一个行省相当于五座城那么大。以前也说过,这里往西是古国夜郎。
夜郎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神秘国家,在北齐建国以前,早已存在,但是相关于这个国家的文书并不多,也许是因为两国间的敌对关系,也许是因为夜郎最终亡国,所以有关于它的一切,都在人们的记忆中消失了。
隋原往左走是息宁山,右边飞剑山庄所在,当时她和师兄走错方向到了这儿,马不停蹄调头离开,想不到,机缘巧合,她又回到了这里。
赶车的车夫是个哑巴,看起来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钦点点假装不能动弹,被他扶着下了车。
停车的地方较为偏僻,左右不见人影。车夫在一处宅院的后门敲了敲,里面出来一个人开门,和他一起把她弄了进去。
车夫不会说话,也就没办法和人交谈,她也就没机会听到内情。车夫把她送到就离开了,换这座院子的人看守她。
等那人出去,把房门关严,钦点点坐了起来。
睡了这一路,她的力气恢复,身体状态也好了许多。现下只要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人,再借机逃出去就行了。
不过……
夜阡陌做事怎么会如此大意?他好不容易抓住了她,应该寸步不离她才对,怎么会把她交给一个不懂武功的人来运送,还不配侍卫……也许,是为了迷惑旁人的眼线?
该不会是师兄发现了她的下落,找上夜阡陌,夜阡陌匆忙间这才将她转移?那两声爆炸呢?师兄中了圈套?
钦点点思来想去,决定先逃出去再说。
这些人似乎因为她不能行动,对她放松了警惕,那么等夜深人静的时候逃出去应该不会有太大难度。
钦点点在屋里找到纸笔,提前写好一封求救信揣在怀里,拍拍胸口,沉淀下思绪……
等天黑,她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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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的行动顺利的出乎意料。到了晚上,宅子里的人全都呼呼大睡,她爬墙时弄掉了瓦片都没有惊动他们。
逃跑的次数多了,经验也丰富了,她从宅子逃出来没有着急出城,而是找了个暖和的地方躲了一夜,等天亮开城门时,假装刚进城的旅人,在一家大客栈住下。她自然是没有银子,不过凭她这身华贵的衣服,走到哪儿都能骗吃骗喝。
钦点点托驿站的人把信寄到平阳,她不知道师兄此时在何处,把信寄给小段最为稳妥。只要小段收信,就有办法把她弄到安全的地方去。
等待的日子最为漫长,特别是在老虎窝边上等。
宅子里的人一定发现她不见了,他们会通知夜阡陌,夜阡陌会派人来抓她……究竟谁的行动更快一些,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钦点点返回客栈,一个人突然在后面拍了她一下。钦点点僵住不动,心提到嗓子眼儿……
“没良心的女人,总算让我逮着你了。”
听到这个声音,钦点点松了一口气,愠怒的转过身,猛的抬手狠敲他的脑门。“臭小子!你吓死我了!”她以为又被夜阡陌抓到了,紧张的心脏差点都裂开了,谁想居然是他。
少年眯着眼睛,冷冷哼笑。“原来你不是哑巴。”
“我从来没说自己是啊。”
“那你为什么装聋作哑不说话?”
“不想理你,不行吗?”
两个人都没好声气,在大街上呛了好半天。最后是钦点点发现他们太惹人注意了,才拉着他找没人的地方说话。
“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在这儿应该在哪儿?在地底下躺尸?”少年冷哼一声。“我好心救你,你居然把我扔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一个人逃命,真是够意思啊?”
她是为了他好才把他丢在那儿的,当时的情形,她根本就没别的办法。“你这不是好好的嘛,没少胳膊没少腿。”
少年一听这就怒了。“我少胳膊少腿你就高兴了?就可以跟你的男人逍遥快活,不理我的死活了?”
“什么啊……”
少年闭嘴紧抿,沉默了会儿,傲慢的把脸一扭,又是一哼。
真够了,孩子脾气大爷的架子,真想一脚踹死他!不过……钦点点禁不住扬起唇角。在这儿遇到熟人,可安心多了。“走吧,我请你吃饭,就当作是赔罪。”
少年又是一声嗤笑。“你有钱吗?”
“没钱,用骗的呗。”
“亏你好意思说出口。”
“你又没比我强到哪儿去。”节操什么的就从来没见他有过。
斗气归斗气,少年还是乖乖跟她回了客栈。钦点点叫了一桌好菜,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之前的不愉快,少年也就既往不咎了。
“我问过陈大叔,他说武林大会过后再也没见过你。你怎么会到隋原这儿来的?”
“我给人绑了,卖到这儿。”
胡扯。钦点点推了推他,没好气的说:“我都跟你道歉了,你怎么还这么小家子气啊,好好说话不行嘛。”
“我是给人绑了,卖到这儿的。”
“哪个人贩子会捡你这样的货色绑架啊,除非脑袋让驴给踢了。”
“我这样的怎么了?”少年眉毛微挑,不悦。
钦点点叹气,低头哈腰的说好话。“您是大爷,绑了您还得天天供着服侍着,赔本的买卖谁做呐。”
少年看她这副态度,心情大佳,端起茶,悠声慢调的说:“你还真就说对了,我是你的大爷,你得天天供着服侍着我。”
你的大爷?是去你大爷吧?奉承他两句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钦点点暗地里腹诽,脸上却挂着阳光灿烂的笑。她有什么办法?有个伴比孤伶伶一个人踏实,真要遇到危险,他还能替她挡两枪呢。
“你就住这儿?”
“嗯。”
少年往楼上的客房望了望,用勉为其难的语气说道:“那我也住这儿好了,挤一挤应该可以睡。”
他住这儿是没问题,可是挤一挤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让老板给你腾间宽敞的屋。”
“谁说我要自己住了?”少年咧嘴,邪气的笑笑。“我要和你一起睡。”
钦点点的脸色啪嗒沉了下来。这个死孩子……给他三分颜色就开染房是不是?“你不能跟我一起睡。”
“为什么?”
“男女有别!”
“之前睡过的怎么算?”
“那是情况特殊!”
“现在情况也特殊,而且……”少年用标准的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动作挑了挑她的下巴,眯眼笑。“将来你迟早要做我老婆,不必在意这些小事。”
你老婆!你大爷的老婆!钦点点僵硬的扯扯嘴角,按捺住把油呼呼的盘底扣到他脸上的冲动。“将来是将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让人说闲话的,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少年抹下脸来。“我说一起睡就一起睡!”
“你说了不算!”
“我说了不算是不?”少年站起来,冷笑。“我去告诉老板你没有钱在他的店里白吃白住。”
靠!他怎么这么无耻啊?钦点点急忙拉住他,想发火又怕真惹毛了他,外面天寒地冻的,她可不想露宿街头。“一起就一起嘛……”
少年满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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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一起睡,但也不是真的睡一起。少年熟知她的习性,没有勉强跟她挤一张床,只是不睡一张床,他也没戒掉毛手毛脚的坏习惯,逮着机会就拿她调戏一番,钦点点气也不是,羞也不是,只能在心里暗暗诅咒他来泄愤。
第二天,天气晴好,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听客栈老板和小二闲聊才知道今儿是十五。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了十多天。
少年在屋里呆不住,非要拉她出去转转。钦点点也想出去,西境的风俗仍有一部分沿袭自夜郎,与中原稍有差别,节庆习俗自然也是不一样的,可是她又担心到处乱跑会被夜阡陌的人发现……
“你猪脑子啊,找小二借套衣服,扮成男子模样出去,谁认得你是谁?”
聪明啊!
钦点点去找小二借衣服,少年在楼下等她,不一会儿,她就穿着粗布男衣跑下来,欢欢喜喜的拉着他上街。
她对夜郎古国慕名已久,不仅因为这个国家悠久的历史,还因为有关于它的那些神秘而美丽的传说。虽然夜郎国早已不在了,可是仍然有许多建筑保留了下来。
隋原城内的八宝佛塔,城外的夜岚行宫,还有亡国之后被弃用的隋原城旧址……在西境,有半数成以上的百姓都是夜郎人,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可是这一路走来,钦点点却没在街上碰到几个夜郎人。
“夜郎人不过元霄节吗?还是他们的习俗是在这天不出门?”
“不是不出门,而是不被允许出门。”
“不允许?为什么?”
少年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轻蔑的瞥她一眼。“亡国之奴,没有资格与齐人享受同等权利。”
钦点点错愕,完全没有想过这一点。
“你没有注意到吗?住在城里的都是齐国人,偶尔有几个夜郎人,也都穿着南齐的服饰,行事低调。”
没,她没注意到。“为什么会这样……”
少年带着讽刺意味笑了笑。“等哪天南齐亡国,你就明白是为什么了。”
☆、第67章 夜郎
钦点点不信佛,在佛塔外面转了一圈,就出城去了。行宫距离隋原城较远,而且听说那儿有卫兵把守,不许外人进入,于是他们就直接往旧城去了。
鉴于隋原城的兴盛繁华,她原以为旧城只是比新城规模小一些,建筑年月久一些,应该也是十分热闹的地方,但是到了这里,她只看到一片荒芜,零落的枯树,与一块一块的残垣断壁,冷清,寂静,如同一个坟场。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南齐的百姓生活安乐,即使是小七那样的穷人家也有结实的屋子住,但是这里,许多人家只有一面避风的墙,他们就在这里生活……
“我说不来吧,你非吵着要来。”少年把手举起来,枕在脑后,闲闲凉凉的说:“真不知道这儿有什么好看的。”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这样子啊……”说话间,一群孩子从侧面冲过来,这么冷的天,他们身上就披了一块麻布,露着一半肩膀,光着脚丫。钦点点停在原地,看着他们跑远,怔怔出神。
少年走着走着,发现她没有跟上,回头见她在发呆,又走了回来。“这地方自古就是战场,地底下埋的尸体都地面上的屋子高。你别看着这些人可怜,打起仗来一个比一个狠,不知杀了多少齐人。”
“可是他们都是老人和孩子……”战争早就结束了,齐国的百姓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为什么他们却还……
亡国之奴。
这四个字跃入脑海,此时,她方才明白其真正的含义。
齐国战胜了,她可以看到胜利带来的繁荣,可是对夜郎人来说,却是国破家亡之恨。国家可以灭亡,土地可以易主,但他们却永远不会成为齐国的子民。
“别傻站着了,走吧。”
旧城中央有一块空地,一位婆婆坐在高台上,环绕她的是一群年轻的妇孺。她们似乎在为什么事祷告,气氛十分低迷。
也是这会儿,钦点点才发现,这座城里没有一个男丁。
“齐人!滚出去!”
一粒石子飞来,伴着童稚的怒喊声。
少年帮她挡住了石子,对着小孩子瞪眼。“你再扔一下我就把你的脖子扭断!”
小孩子吓哭,跑回到妈妈身边。
“你干嘛吓唬小孩子啊!”钦点点用力打了他一下。
“我不这样她会害怕?”
“凶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很长脸吗?”钦点点狠瞪他一眼,跑过去向小朋友道歉。“对不起啊,刚才那个哥哥太凶了,我教训过他了。”
孩子的母亲搂着大哭的女孩,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头。钦点点见她不愿与她交谈,又说了一声对不起,准备离开。
“咳咳……”
钦点点听到孩子的咳嗽声,停了下来。
孩子的母亲惊吓的捂住孩子的额头,碰触到滚烫的温度,慌忙抱起女儿跑到婆婆面前。婆婆查看了她的脸色,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孩子的母亲绝望的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其他的妇人纷纷向天祈祷,伏身磕拜。这时,钦点点看到高台下面用草席盖着什么东西,想起刚刚那位母亲的反应,马上意识到那是什么。
城里的孩子染上了一种病。
“喂,走了。”少年不耐烦的催促。
钦点点没有理会他的催促,又跑了回去。“这个孩子,可以让我看看吗?”
孩子的母亲停止了哭泣,呆望着她,片刻,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婆婆。婆婆沉思良久,点了点头。
钦点点获得许可,立即抓起了孩子的手,她的掌心密布着许多像疹子一样的红点。看完了手,她又让孩子的母亲帮忙,看了一下她的嘴里面,也起了一样的疹子。
“婆婆,这位嫂子,我不是大夫,没学过医术,可是我师父是很厉害的大夫,我见过她给人治过这种病。”钦点点面容凝重。“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试试吧。”
城里突然出现这种病症,感染的多是孩子,城中唯一懂医术的婆婆治不了这种病,她们只能看着孩子们慢慢死去。
她说,她有办法治。
在场的妇人都拿不定主意,把希望寄托于年迈的婆婆。
婆婆叹了一口气,用沙哑的声音问:“你能治得好她?”
“我不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