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才离开海市两天,怎么可能发生如此荒唐的事情?所有人都可以利用他、欺骗他,唯独陆晓岚不会!
“小七,这些谣言是谁放出来的,马上去查清楚,我绝对不能饶恕!”秦海转身朝江小七嘶吼了一句,吓得身后的男人身体猛地一颤。
他唯唯诺诺,哭丧着对秦海说,“海哥,也许不是谣言,阿公找人查了小岚的银行账户,上周有两笔钱转出,收款人分别是强子和沙皮…”
心情如同覆盖上一层冷霜,秦海愣在原地,几乎无法呼吸。陆晓岚的声音笑貌就在她的耳际响起,那种让他无法拒绝的温暖,此刻却变成了让他窒息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痛得不能舒展。
“我绝对不相信是小岚干的,现在就去找阿公。”
半小时后,秦海出现在度假村的地下室,发现陈鹰明、二叔和三叔已经坐在会议桌旁,神色凝重。看到秦海的那刻,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把复杂的目光投向他。
“阿公。”秦海的心情早已翻江倒海,却努力维持表面上的镇定。
二叔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盯着左手的玉戒指语气傲慢地说,“男主角终于现身了。”
“哼…”三叔却不屑于敷衍,嘲讽的话语脱口而出,“阿海,被自己的女人摆了一道,连累银鹰蒙受损失,怎么还有脸回来。还是你监守自盗,那个女人不过是你的一只棋子?”
秦海脸色大变,双手握起拳头,愤怒达到了极致。“你们还有兴致在这里煽风点火,是嫌银鹰还不够乱吗?”
“啪………”的一声响起,陈鹰明青筋暴起的手掌重重落在实木桌子上,让原本窃窃私语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他支撑着身体从椅子上站起来,如苍鹰般锐利的目光落在秦海含怒的脸上,冷声道,“放肆!目无尊长,以前我是怎么教你的?”
“阿公!”秦海的脸色越发怒愤,语气坚决地回应说,“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因为心中刻着忠义两个字,一众兄弟才心甘情愿与我出生入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作为长辈竟在煽风点火散布谣言,居心何在?”
陈鹰明愣了愣,按住桌面的右手微颤,脸色惨白,话语卡在喉咙吐不出来。一股揪心的痛楚从胸口处蔓延,很快传遍了身体的每个角落,让他麻木得几乎不能说话。
这种沉默被视作偏袒,三叔气得脸都青了,站起来狠狠甩掉手中的功夫茶杯,咬牙切齿地骂道,“秦海,别以为我不敢教训你?我出来混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
站在一旁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围住了秦海,一副随时要打架的姿势。秦海没有作声,凌厉的眼神从围着自己的男人身上扫过,充满警告的意味。
“滚………”他的说话犹如爆发的火山,似乎稍有不慎,就会蔓延至在场的所有人。“全部给我滚开!”
场面一下子变得僵持,陈鹰明深呼吸了一口下,转身望着身旁的秦海,眸中含着怨忿。他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沙哑的声音就像暴雨前的雷鸣。“从今天开始,你不要插手任何关于银鹰的事。我绝不能容忍一个没有理智和能力的人,毁了我的心血。”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坚持相信小岚是无辜的。幕后的黑手就在银鹰内部,我们应该尽快揪出来。”秦海不甘心,也不相信陈鹰明会因为片面之词,否定他在多年来的努力和忠诚。
疑惑的目光落在秦海的身上,陈鹰明的眸中闪过一丝漠然,“雷子扬,张俊贤!”
“阿公,在。”一直站在身后的两人,上前垮了一步,同情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脸色难看的秦海身上。
“从今天开始,你们负责接管阿海的所有事情。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雷子扬一脸从容地回应说,“我会尽力。”
“是,阿公。”张俊贤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再次抬头望向秦海的时候,嘴角抽搐似的笑了笑。
☆、152。人间蒸发
“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秦海倒吸了一口凉气,内心麻木得几乎要抽搐。
陈鹰明干枯的手指就抵在秦海的眼前,一字一句地吼道,“滚出这里。”
这大概是秦海认识陈鹰明以来,对方第一次用如此绝情和坚决的声音与自己说话。他几乎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男人就是与自己情同父子的陈鹰明。秦海的双手拳头紧握,在所有人预料不及的时候,冷酷无情地把那张深棕色的实木圆桌掀起来。
“砰………”
静谧的空间里,响起了一声巨响。秦海苍白的脸色含着一股杀气,从在场所有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停在陈鹰明的身上,脸上写满哀伤,“好,既然你不相信我,银鹰也不是我该留下来的地方。不过你要记住,踏出这个门口,今后我们将恩断义绝。”
一句话,让陈鹰明的身体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这种挑衅的话语,彻底刺激了他高傲的自尊心。几乎没有经过思考,他晚上拾起地上的烟灰缸,狠狠地往眼前的男人砸过去。
“滚,滚出银鹰!这里容不下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叛徒。”
秦海并没有犹豫,留下一记怨恨的眼神,在众人含着嘲笑的目光中摔门而去。
“阿公,海哥绝对不是监守自盗的人。”江小七神情焦急,望向门口的方向,变得语无论其起来,“我们查清楚再说吧,可能…”
江小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鹰明无情地打断了,“江小七,今后你敢在我面前提及这个人,下场将会跟他一样。”
“可是…”江小七还想继续说些什么,雷子扬已经上前劝说,“小七,秦海已经变了,为了一个女人三番四次顶撞阿公,无视规矩,如何服众?”
面对雷子扬表面上的劝慰,内里的嘲讽,江小七垂下了头,叹了口气终究没有继续说话。三叔的嘴脸也从刚才的厌恶和不可一世,转变成嬉皮笑脸。
他上前一步站在陈鹰明的身旁,得意洋洋地说,“大哥,刚才的决定真实大快人心。我早就看秦海不顺眼,手下的兄弟平时对他和那个贱女人的传言已经够荒唐的,现在还出了这些事儿,真是让社团蒙羞了。”
陈鹰明沉下脸,朝二叔挥了挥手说,“你们都回去吧,我有事跟雷和俊说。”
“是!”
待所有人散去,陈鹰明才稳住了情绪,在椅子上坐下来。他也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这般动怒,刚才与秦海翻脸,让他的心情持续低落。
雷子扬重新为他斟满了热茶,劝慰说,“阿公你放心,我会接管好秦海手上的事情。”
可是陈鹰明只顾低头喝茶,一言不发。苍老的背影看上去凄凉而孤单,似乎刚才的脾气一发,内心的经历都耗去一半。
半响以后,陈鹰明才吩咐说,“俊刚出来不久,这些日子你先帮忙打理酒吧街和银濠那边的事情。雷,度假村和其它场子就交给你了。”
“是,阿公。”张俊贤面无表情,只是简单地应答了一声。
“还有泰国那边的事情呢?我也可以…”雷子扬的话还没说完,陈鹰明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叹了口气说,“那边的交易是阿海谈起来的,临时换人会让性格多疑的老金反感,所以先缓了缓吧。”
雷子扬一听,脸都黑了。众所周知,银鹰今年利润最高的生意莫过于与老金的交易。“可是我们已经答应了这边的卖家,失约并非好事。何况老金那边也与我打过照脸,即使秦海不在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切勿操之过急,钱是赚不完的,谨慎才是道理。”他背对着两人,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上已经有了苍老的味道,与从前雷厉风行、让人闻风丧胆的陈鹰明有着天渊之别。
时间总会让人感受到岁月的无情,哪怕是曾经只手遮天的人。
谈判虽然强插人意,可是雷子扬毕竟达到了心中的所想,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成大事之人,应该想他这样懂得审时度势,能屈能伸才对。
离开度假村以后,雷子扬把车开往高速公路的方向,然后停靠在距离市中心最近的服务站上。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靠在路边,他下意识停了车,然后朝那辆车子走去。
“事情都办好了?”雷子扬坐到副驾驶座的位置上,掏出香烟,却没有立刻点燃。
三叔冷笑了一声,语气傲慢,“放心,安排做掉秦海的杀手很有经验,是外市人。我就不信他逃过一次,还能逃第二次。”
雷子扬的笑声阴冷而鬼魅,“以我对秦海的了解,这个人并不简单,总喜欢声东击西,分散别人的注意力。一天不除,始终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那个张俊贤呢?刚才那个老狡猾怎么就拉上他了?分明知道他刚出狱,成不了气候,还特意安排他与你同时接管银鹰的事儿,居心何在?”三叔愤愤不平地说,“要不找人做掉他。”
思考片刻,雷子扬掏出火机点了一支烟,直到呛鼻的烟雾充斥整个车厢,才缓缓地解析说,“张俊贤性格散漫,毫无野心,即使在以前也没有争老大位置的意思。花点钱拉拢,或许可以为我们做点事。”
“江小七呢?虽然他的性格鲁莽,可是在兄弟当中说话还是挺有分量的。”三叔布满皱纹的脸上浮起了几分嗤笑,心情看上去似乎很不错。“万事俱备,等老狡猾把全部话事权交给你,我就找人把他做掉。”
远方的乌云已经逐渐散去,历时两天的暴风雨已经停止,云层里透出刺眼的阳光,笼罩在整个海市当中。
“老狡猾和江小七,在我们事成的时候,一起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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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公寓里,秦海站在卧室的窗前,烟雾笼罩着他寂寞的身影。陆晓岚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今日接二连三的事情表明,这次的失踪分明是被绑架了。
他确实疏忽了,离开海市的时候应该带上她,才能确保她的安全。让他意料不及的,是对方已经按耐不住出手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秦海的猜测并没有错,对方的目标是他银鹰老大的位置。陆晓岚的失踪,是这场争夺战衍生的意外。
其实他与陈鹰明之间,并非需要走到决裂的地步。
他清楚陈鹰明的为人,暂时让他从位置上下来,不过是想要平息内部早已压不住的流言蜚语。如果当时他能忍一忍自己暴躁的脾气,陈鹰明也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前让他滚。
但转念一想,这场被幕后黑手牵着鼻子走的游戏,何不来次釜底抽薪,然后角色转换?于是他果断地改变了注意,当着众多兄弟的面前与陈鹰明吵翻了,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恼羞成怒。
暂时从浪尖上离开,才能好好追查陆晓岚的下落。
秦海把最后一支香烟,捏灭在窗台枯萎的向日葵花盆里。花盆里扎满了烟蒂,陆晓岚含笑的脸容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涌现。
心,很痛,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他无法掌握的。原以为自己的能力可以护她周全,却想不到连自己都被人摆了一道。后悔的心情如影相随,如果她真的遭遇不测,那么他…
想起陆晓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时候,秦海曾经许下诺然说要用生命去保护她。可事到如今,他却失去了她的消息。那种后悔的感觉,就像虫子般慢慢地吞噬他的内心和意志。
“海哥…”身后传来江小七的呼唤,秦海连忙收回脸上的哀伤,缓缓地转身,发现对方欲言又止。
心脏就像突然被利器刺穿,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怒意压抑心中的恐慌问道,“有什么消息了吗?”
其实早在陆晓岚失踪后的两小时,江小七已经偷偷派人去追查她的下落。即使表面上秦海愤怒地离开,与银鹰脱离了关系,也没有停止追寻。“我已经联系了詹少,让他加派人手去找。现在你和阿公闹翻了,我不敢贸然让手下的兄弟去跟进,只能偷偷…”
“行了,继续找。时间越长,小岚的处境就更危险。”秦海的脸色越发疲惫,声音含着无法抹去的伤感。
面对这样的秦海,江小七显得手足无措。他们认识多年,在他的眼中秦海都是自信而冷傲的人,从未试过如此沮丧和落寞。想起陆晓岚,他的心也很痛,不过是一天时间,她就像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海哥,别担心,小岚会没事的。”江小七不太会安慰人,只是静静地把香烟睇给了秦海,然后掏出打火机帮他点燃。对于男人而言,再伤心难过,也只能习惯用香烟去驱散心中的恐惧。
沉默…
半小时以后,当秦海把江小七的烟也抽完了,才轻声问道,“我离开以后,他们有什么异常。”
“张俊贤没有说话,看上去事不关己。二叔和三叔一副看戏完毕,准备离开的样子。反而雷…他有点反常,对阿公取消与老金的交易略微不满。”江小七仔细地回忆当时的情形,心里有些郁闷。
事不关己,略微不满?
当秦海心里冷笑了一声说,“张俊贤和雷子扬,还有二叔和三叔,你都帮我盯着,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相信这个叛徒,会迫不及待开始行动。”
“是,海哥。”
此地不宜久留,江小七接了一通电话,便急急忙忙离开了旧公寓。秦海走到衣柜旁,拉开了最里面的暗格,然后摸出用绒布包裹的硬物,微微叹了口气说,“该来的总会来。”
☆、153。命不该绝
树上的知了发出让人烦躁的叫声,盛夏毒辣辣的太阳让屋里的气温升高。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翻了个身,湿漉漉的衣服贴在后背上,黏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干涩的嘴唇微微蠕动,陆晓岚挣扎了很久,才最终睁开了双眼,被刺眼的阳光刮疼了双眼。
“水…”她的喉咙火辣辣的难受极了,气若游丝的声音几乎让人留意不到。身体麻木,胸前的伤口如火烧过般灼痛。简易的支架上吊着一瓶点滴,她下意识抽出了右手,发现自己正在输液。
陆晓岚半眯着眼打量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卧室里。浅粉色的蝴蝶图案墙纸,书架上摆满了毛茸茸的玩偶,以及角落里白色的钢琴,无不显示这个房间的主人是个小女孩。
“你终于醒了…”李影儿捧着一盆温水,急忙从门外走进来,手掌落在陆晓岚的额头上,“退烧了吗?
眼前五官精致的女人,感觉很熟悉,可是脑子昏沉的陆晓岚,却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她想要撑起身体,却被李影儿严声阻止了,“别起来,快躺回去…你身上还有伤。”
“我睡了多久?”陆晓岚低估了自己的伤势,身体扭动的那刻扯到胸前的伤口,痛得泪水都要涌出来了。“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
李影儿用温热的毛巾帮陆晓岚擦了擦额头,然后又小心地把她的身体翻转,擦拭湿漉漉的后背,最好换上干净的衣服。“你昏迷了三天,我们都担心你高烧不退,再也起不来。”
陆晓岚无力挣扎,任由李影儿折腾自己,如被灌了浆糊般的脑子浑浑噩噩的,很快又陷入了沉思当中。她努力回忆昏迷前的情景,雷子扬那张猖狂而不可一世的脸孔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那个暴雨之夜,她被强子带到悬崖上,然后遭遇雷子扬的抢杀,只身堕海,之后的一切她就想不起来了。唯一能让她确定的,是眼前的女人救了她。
“谢谢你救了我。”当李影儿把水杯和吸管送到陆晓岚嘴边的时候,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淡淡地说,“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阳光下,李影儿的笑脸如天使般甜美,露出了洁白的贝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