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贤摇了摇头笑道:“学士此话便是不对了,酒至如此,便是越饮越畅快,如果只是喝上一点便止,又怎能品出酒中滋味呢?”
李廌哈哈大笑道:“王贤又是和我所思一样,岂不闻豪饮万杯方为醉,沈学士你不饮酒真是遗憾了。”
沈全期微微笑道:“王贤,你先便放下杯子吧,那边有人好像找你,已经往这边看了好几眼,我方才招手,他却不进来,你便出去看看。”
王贤一愣,放下酒杯,便走了出去,他喝的很多,此时已经有些不稳起来,走到亭外,却不见有什么人,不由地喃喃道:“哪来的人,还是过去喝酒吧。”
他方要走进去,却听到一个声音道:“臣贝,你过来。”
王贤一愣,四处看了看,却见到周兵正在南亭的东边一个树下招手,他使劲地甩了甩头,然后慢慢地走了过去,却没想到走了几步后便倒在地下,再也站不起来了。
周兵连忙地跑过来,然后扶起王贤,闻起他身上重重的酒气,不由有些皱眉地道:“你都要走了,竟然还喝了这么多酒。”
王贤此时抬起头来,见到周兵正在自己身旁,不由笑道:“原来是止兵,刚好正少你一同饮酒,便随我过来喝上几杯,来,不醉……不归!”
周兵见他满脸通红,嘴里说的话都有些不连续了,不由地道:“你也真是,竟然喝了这么多酒,先别过去喝酒了,在这坐一会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王贤口中还是喃喃地道:“过来不醉不归!”
周兵轻轻地拉着他,把他扶正,然后叹了口气道:“我想和你说话的时候,却没想到你喝醉了,算是天意如此吧。”
她看了看还在动的王贤,慢慢地道:“臣贝,你知道我有很多的神秘之处,你肯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奇怪,其实这些事情,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实在是因为……算了,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吧。”
她见到王贤依旧呢喃着一些话,不由低声道:“人人都道江南好,可是江南未必的好,臣贝,你江南之行可千万不要有事,事事都要注意一点,记住了吗?”
王贤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了。
周兵叹了口气道:“你在这儿歇一歇吧,就当是陪我坐一坐。”
秋风吹过来,颇有些凉,周兵此时坐在王贤的身边,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看地上,口中喃喃道:“这又有如何?又能如何?”
她此时突然从衣服之中掏出一张绣丝,然后放到王贤的衣内,又仔细地看了一下王贤,方才说道:“我走了,好好保重。”
王贤等到她走后突然睁开眼睛,然后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喃喃说道:“真是可惜,竟然还是没有说,她到底有什么身份?”
他实在是有些发晕,此时慢慢地向南亭之中走过去,便已经看见里面诸人喝的东倒西歪起来了,只有一个沈全期边喝着茶边摇头。
王贤猛地甩了甩头,然后说道:“喝的有些头晕,让学士见笑了。”
沈全期微笑道:“无妨,不过这几人已经是大醉了,看来这酒席也是要散了,王贤,你我二人在直秘阁也算是老少之交,我虽并未和你相处太久,然而亦是觉得你很淳厚良善,是个君子之辈,如此之人,自当会有大为,而对于你言之,江南之行并非惩处,而是奖赏,我大宋重臣皆是外放历练过,你且要记住了,为人仁、为人义、为人善、为人忠、为人孝,由善及恶易,由恶及善便难了。一县子民亦有不少,你切莫怠慢,观微细察,要像个父母一般。”
他慢慢说来,皆是言及王贤要守住心中的良善,王贤听完之后,便是拱手道:“多谢学士之言,王某不求利于帝王,不求利于己友,但求一个心安,学士之言,我定当记在心上,永不得忘!”
沈全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便道:“我帮你喊人过来。”
他走出去把西边的人喊过来,王贤便吩咐让人把这些醉倒之人都扶到客栈休息,然后又和沈全期说了许久,方才走出南亭,准备向那官道之边的池塘而行。
王家之人都在等他了,此时他走过去便和王合诸人说了一些话,然后便看了看周围道:“怎么不见了一个人。”
王合一愣,然后道:“你是说你那一同南行的好友?便已经在那车内了。”
王贤这才有些放心地道:“父亲,天色不早了,你便回去吧,我也要上路了。”
王合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又千叮万嘱地说了好多,这才和家人们走回去。
王贤此时见到那边停着两辆马车,不由微微一笑,便向车夫问道:“我那位好友在何处?”
那车夫便指着最后的一辆马车道:“便在哪里了。”
王贤笑道:“竟然要两辆马车,如此便行吧。”
他此时脑子有些晕,便走向这辆马车,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塔布!”
王贤微微一愣,却见到包特那此时正赶了过来,不由一笑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嗯,你便坐在这里吧,我坐后面。”
他说着便向那后面车上行去,走上马车,然后轻轻地道:“便南行吧。”
此时这急酒终于上劲了,他顿时脑子迷糊起来,耳边听到一丝丝细细的声音,脑中顿时开始乱七八糟的想起什么,最后一下子便卧在马车之内,睡了起来。
车子终于慢慢行走了,沿着这条官道南行,像是在王贤睡梦之中行走一般,时快时慢,时远时近,辘辘车声便在那边不停的响着,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直到好久,他的耳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王公子,王公子。”
王贤慢慢地睁开眼睛,头像是炸裂一般的疼痛,他使劲地拍了拍,然后打了个哈欠,见到面前之人正看着自己,不由地道:“原来是李姑娘啊,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他说完便觉得不对,顿时猛睁眼睛,然后惊讶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对面之人此时轻笑道:“我便是在这里,便是要去寻那江南少年的。”
王贤这时算是酒醒了,他一时吃惊,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竟然是李清照,她什么时候男扮女装跑到自己的车上了?
这也是太离谱了吧,他脸上表情无奈地道:“李姑娘,你这真是太过胡闹了,不行,我把你送回去。”
他说着便叫起车夫停下来,然后走下车子,见到天色已经渐黄昏,不由地摇了摇头道:“还是等明日吧,李姑娘,你私自出行,令尊定然十分担心,如此之事,难道是李姑娘这样秀内慧中的才女所为?这实在是……太胡闹了。”
李清照此时并未说话,只是坐在里面。
王贤对那车夫说道:“我们便在天黑之前到最近的城中吧,不然就找不到客栈了。”
那车夫应了一声,然后便让王贤坐进去,再快速地驾马向前奔去,并向那前面之人说了几句,一行两辆马车便相继地向前方奔去。
王贤坐在这里,见到李清照并未说话,不由地把想说的一些指责之语都吞回肚子里了,过了许久才道:“待到明日清早,我便送你归家,如此轻率之举,你……,李大人今晚定然十分担心,我明日要早点把你送回去,然后好好的解释一番,不过你也肯定会被骂,以后便不要如此轻率行事了。”
他说的这些话,李清照都是一句话也没有回应,就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
王贤不由地感到有些无趣,他摸了摸头,感觉有些凉起来了,这时便也靠在马车内,听着外面的行车之声。
过了不久,便听到外面的车夫喊了一声,马车便停了下来,王贤这才说道:“李姑娘,先在这小城之中歇息吧。”
李清照却依然坐在那里,王贤微微摇头,便直接一把拉住她,只听到一个短暂的“啊”声,李清照便被拉出马车。
王贤这时放开她,然后对那车夫说了几声,便又到前面去找包特那,然后就在这个小城之中找了一家客栈,准备住宿了。
这个小城名曰陈留,乃是开封府的一个小镇,本是一个不毛之地,不过后周以来,此处乃是通往南方必经之地,人来人往,竟然使得此处成了一座小城,虽然不很气派,但是却很是繁华。
王贤便找到一个客栈,然后吩咐小二们把自己的行李诸物搬到客栈,然后又给了那两个车夫们一贯钱,方才打法他们走了。
李清照像是失神一样,王贤不由有些摇头,只是稍微安排了一下住得地方,然后便呆在客栈的卧房之中,吃了点送来的饭菜,不由觉得无味,便直接躺在床上。
下午的时候躺在马车睡得太久,现在还丝毫没有困意,他躺着躺着,不由地心烦起来,便直接走了出来,然后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却没有人应,他无奈之下,便只好直接推开房门,然后见到李清照就低着头坐在椅子之上,送来的饭菜也是未动丝毫,就像一个木偶一般。
王贤此时走到李清照的面前,轻轻地道:“李姑娘。”
他喊了几声,皆没听见回应,不由地站起身来,然后突然把李清照的脸抬起来。
如烟如雾一般的脸儿如今竟然是挂满着泪珠,那种哀伤的表情让王贤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心中闪过刚才那哀伤欲绝的眼神,竟然就站在这儿,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地道:“李姑娘,对不起。”
他此时心中还闪过那种哀伤的眼神,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日亭中的笛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起什么了,想了一想,才道:“李姑娘,你……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李清照此时顿时发出一丝丝呜呜的声音,这种被压抑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沉闷,直到她开始彻底的哭了出来。
王贤坐在这边,他不敢说些什么了,心中想着的还是那日语嫣说过的话,“李清照也有花季的时代”,她现在心中所想,自己还怎么去指责呢?
他便坐在这里陪着她,直到许久,才听到哭声渐息,他这才微微地舒了口气,轻声地叫道:“李姑娘。”
李清照这时幽幽地道:“多谢王公子了,我明日便回去。”
王贤听她声音有些低哑,心中知晓她方才哭的太厉害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道:“李姑娘,其实……这个江南并不是那么好的。”
李清照立刻道:“我明日便回去,不劳王公子挂念。”
王贤微一愕然,随即便道:“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姑娘,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他现在变得极为笨拙起来,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起话来,说了好久还是没说什么,这时却听李清照道:“夜已深了,便请王公子回去休息吧,我定然不会让王公子失望的。”
王贤一愣,然后摇了摇头,慢慢说道:“李姑娘,我知道你从家中跑出来的时候定然是有很大勇气的,在这个时代,女子便如院中腊梅,虽是盛开,却不被外人所识,更遑论跑出家门,此事若是被人知晓,定然会言之荒唐,不过在下心中确是七分佩服,三分焦急。”
他这话说的算是很有技巧了,李清照此时果然有些奇怪地问道:“是吗?”
王贤连忙点头,然后道:“在下佩服之处便是李姑娘你不会拘泥于这些世俗偏见,老实说这是很难得的,而焦急之处是替李大人焦急,他不见了爱女,定然心中焦急万分,不知今夜如何。”
李清照低声地道:“我给爹爹留了一张纸。”
王贤一愣,随即便道:“如此尚要好一点,不过李大人亦是焦急无比,李姑娘,虽然江南好,但是父母之情更甚于江南之美啊。”
他这是提醒李清照,要想着亲情,不要被自己心中的冲动所带动着。
李清照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慢慢道:“王公子所言之意,我已经知晓了,可是王公子可知我为何跑了出来?”
王贤一愣,随即出口道:“为何?”
李清照方要开口,却见到烛影摇晃,便要走过去换蜡烛,王贤已经抢在前面,换好了蜡烛,然后又挑拨了一下蜡引子,使得光能够照亮这边。
烛光亮了不少,光下的李清照更显的可怜楚楚,此时低声道:“因为今日我要和那个赵公子订婚了,我不想如此,所以就跑出来了,然后突然心中一横,便想着去江南,由此才有此事。”
王贤这才明白起来,他记起李格非曾经向自己说过这事,此时不由地叹了口气,一个在订婚之日逃离家中的少女,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他看着这边亮着的烛光,耳边又听到李清照说道:“方才心中安宁下来,才知自己实在荒唐,让王公子劳心了,我明日清晨便回汴京。”
王贤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这时也不好说什么,他慢慢地走出房间,却突然出声道:“李姑娘,其实你也可以去江南。”
《万里大宋》 第三卷 江南之乱 第117章 初临扬州
第117章 初临扬州
秋冬季节,这官道之上往来的人也少起来了。
天已经逐渐寒冷起来了,王贤几人从应天府过来的时候还未觉察到什么,可是当行在沿着汴河的那条官道走着的时候,便觉得越来越冷了,而且昼短夜长,每日所行的时间越来越短起来了。
这走官道之上麻烦还是有点多的,因为每到一个城市都要去找车子,而有的时候根本找不到马车,只能坐上驴车或是一些简易的轮车,而越往东南就越来越长,有时候走上两三天还到不了一个城市,所以王贤就准备了不少干粮和水,留着在路上的时候用。
有时候到了晚上,便在车上睡起来了,或者就在外面露天而宿,直到来到扬州。
包特那见到了男扮女装的李清照,立马把眼光投向王贤,王贤只好编造了一个谎言,说李清照身世可怜,家在江南,但是因为一场祸事到了汴京,她一直想要回家,而自己今趟过来就顺便把她带回江南。
他这个谎言说的倒没有什么,包特那刚开始还有一些怀疑,可是后来几日都是发现王贤和李清照是以礼相待的,这才有些放下心来。
寒冬来临,王贤他们都已经穿上厚厚的衣服了,几个人刚到扬州,便下了第一场小雪,让他们不得不在扬州停步。
明月白玉桥,扬州一场雪。
王贤在汴京也是生活了好几年,下雪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整个汴京城都会闭门围炉,若要看雪,便就待在屋子里透过窗户,或是打开门站在走廊上面,看着院子里面飘飘荡荡的雪花,然后微微缩一下头,又在炉边暖手。
可是扬州太不一样了!
小雪初临,王贤他们也是刚刚进入客栈,而后便听到有人喊道:“下雪了!”,随即便听到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传了出来。
雪花不大,但是乱雪飘零,竟让扬州的大大小小百姓们走了出来,又开始在雪中奔跑起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