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无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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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无棱-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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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朝庭方面也已经意识到了似乎有些不妥,下属们却仍旧保持镇静,场上的负责人先给场下不满的人群道了个歉,说是少主临时有急事在身,过一会儿就到,然后请上了歌舞,暖暖场面,给大家助兴。

    黑道之中,没有那么多脸面计较,因此在某些事情上比白道之间更好解决。好打发的只需要好酒好菜吃饱餍足便罢,他们也不等着有什么大事,不好打发的却也都有些城府,是万万不会轻易闹事的。因此,眼下台上歌舞乘兴,南朝庭的黑衣属下们也给客人们一个个斟满了美酒,二楼以上的也都风平浪静,一切仿佛只是个寻常宴会。

    白轻墨淡淡垂下眼睫,端起桌上茶杯,往嘴边送,却发现杯中茶水已空。

    微微蹙眉,这个宇文熙和,还真是消失了很久……

    折阙见状,将身后的帘子掀起一条缝,向外头走廊上的小厮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人端着茶壶进来了。

    来人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南朝庭下属黑衣,提着茶壶,往白轻墨的茶杯中续满了茶水。

    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小厮的手,白轻墨的视线倏地一顿,含着精光的眼眸顿时眯起,右掌一翻,向着那小厮的手臂横切而过。

    那人仿佛有所防备,左手立刻抛下茶杯,右手将茶壶向空中一抛,避过那凌厉的一招,第二招掌刃接踵而至,小厮单手架住白轻墨手腕,另一只手迅速伸出,稳稳地接住下落的茶壶。杯中壶中,滴水不漏。

    二人僵持着,白轻墨嘴角忽地勾起,一掌打翻桌上茶杯,两滴茶水准确无误地溅落在那小厮的脸颊左侧。

    小厮退后两步,接下飞来的茶杯,平凡的脸上浮起一抹奇异的笑容,那被茶水溅到的皮肤竟然有些微的翻起。

    折阙恍然明白,此人竟是易容。

    “小厮”轻轻松松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俊美不羁的容颜,对着白轻墨笑道:“这么快就发现了,还真是不能小瞧你。”

    “你的贤内助竟然没将你收拾妥当,那样一双手怎么会是常年服侍主子的下人……”白轻墨哼笑一声,“看来风琉月的分量还是不太够的么。”

    凌昭云挑了挑眉头,端了张凳子过来,撩起衣袍坐下,手中茶杯飞射向白轻墨:“啧啧,你现在说话倒是越来越谿刻了,着实不讨人喜欢。”

    白轻墨反手一接,茶杯再次落回桌面,折阙走过来沏上茶水,“你一个白道龙头居然出现在黑道的盛会上,你不怕那些老头子找你喝茶么?”

    凌昭云“哈哈”一笑,道:“所以才要穿成这样来找你嘛。南朝庭的吸引力太大,我一个大闲人实在禁不住诱惑想来转一圈,横竖有你沉月宫主做靠山,谅他是谁也不敢轻易动我的么。”

    白轻墨端着茶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哎,你那只小宠物呢?怎么没见着它?”凌昭云四下找了找,奇道。

    白轻墨喝了一口茶,道:“它嫌外面热,我把它留在地宫里了。”

    “唉,我还以为……”凌昭云状似惋惜地叹了口气,目光若有若无地往帘帐那头飘了飘,然后见白轻墨的视线凌厉地扫过来,相当识趣地噤声。

    “你倒是将我的底细摸的清楚。”白轻墨嗤了一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次来,只怕不单单是为了看九夜罢?”

    拿着不知从哪儿抽出来的一把折扇,往掌心一敲,凌昭云挑起一边的眉头,故作高深道:“宇文幽闭关,让他自己那个还不甚成气候的儿子来担当这么大一个重任。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白轻墨很配合地问道:“为什么?”

    凌昭云的折扇再一敲掌心:“当然是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

    这回不仅是白轻墨面色不郁,连折阙都有些鄙夷地看了过来。

    凌昭云打了个哈哈,道:“我的意思是,宇文幽对他自己的儿子当然是再了解不过,此番定然遇着了什么难办的事情这才迫不得已在此时闭关。而宇文熙和虽说不甚成气候,但毕竟是南朝庭的少主,手底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顿了顿,瞥了一眼楼下那大白天歌舞齐上的不伦不类的场面,“不明不白地离开了这么久,就是傻子也意识到出问题了吧。”

    “你的意思是……”

    “你的消息似乎比我慢了一步。宇文熙和在半柱香之内必定会回来。”凌昭云翘起二郎腿,玉面含笑,“而你,在三声之内,必定会收到消息。”

    说着折扇点在桌上轻轻敲动——

    “一,二,三。”

    “三”字尾音刚落,一声极为细小的破风之声陡然划破层层帘帐,钉上了门柱。

    短暂的惊愕后,折阙快步走上前去,取下飞镖。

    是沉月宫专用的镂空莲纹新月镖。

    展开纸条,白轻墨眸光一沉:“狼人?”

    凌昭云耸了耸肩。

    纸条被揉进掌心,微一用力,便化为粉末簌簌地落下来。

    “居然明目张胆地在大白天出没,看来魔宫培育出了不错的品种么。”白轻墨唇角带笑,眼中却泛着丝丝缕缕的冷意,“用这种东西对三大隐宗下手,魔宫是否太瞧得起宇文熙和了?”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凌昭云微微正色,道,“魔宫定然知晓你与那姓兰的都在华清州,此番这些动作未必只是冲着南朝庭来的。狼人出没动静必然不小,现在收到消息的必然不只是我们。待楼下的人都防备起来,我以为,魔宫定然还留着后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又想如上次在宣州一般大肆屠城么。”白轻墨冷笑,“黑道纵然人少,却也没那么好欺负,何况白道不少人都潜伏在着周边,断然不会允许魔宫胡作非为。他们若是出招,才是正中我的下怀。”

    凌昭云一惊:“你是说……”

    “哼,现在白道中有几个人可等着我现身呢。”白轻墨眼中划过丝丝冷意,“宇文熙和若是分量不够,南朝庭今日的摊子,只怕没那么好收拾。”

    凌昭云看了白轻墨半晌,眉头逐渐蹙起:“你居然……”说着忽然听见外头一阵人声,探头向下一看,凌昭云面上忽的掠过一丝笑意,“看,不到半柱香吧。他回来了。”

第55章 不闻莲动下渔舟() 
楼下的歌舞似乎已经撤去,人声却忽然喧闹了起来,白轻墨顺着凌昭云的目光往下一看,透过层层帘帐,依稀可见一个人影缓步走上擂台中央,看模样似乎正是宇文熙和。

    “耽误了这么久,真不是南朝庭的风格……”凌昭云咂咂嘴,向空中嗅了嗅,看向白轻墨,“有没有闻到一股恶心的血腥味?”

    空气中隐隐漂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若非对鲜血极度敏感的人,根本嗅不出来。

    味道这么快就传上来了,看来,宇文熙和方才着实是血战了一场么……

    “也不知他们究竟解决了没有,若是那狼人大庭广众之下跑到台前来撂下几爪子,那可就不好办了。”凌昭云握着玉扇,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哎呀呀,我都要等不及了。”

    白轻墨瞧了他一眼,扬了扬精致的下颌:“依本宫看,宇文少主还是能扛几斤担子的,接下来的场面必定不会乏味。横竖也大老远来了一趟,有人家好吃好喝招待着,你我便好好坐在这儿,看看今日究竟有什么好戏罢。”

    ****

    望醉楼外,在众人的苦苦等待下,宇文熙和终于现身。

    等了这么久,黑道那一班子脾气不好的早就已经开始叫嚷着发脾气,也不顾宇文熙和是否就在眼前,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宇文熙和到底身为南朝庭的少主,这一点涵养还是有的,于是一连串的赔礼道歉,下人们再次为宾客斟满美酒,歌女舞姬们从擂台上消失,仅余宇文熙和一人在当中站着,场面终于步入了正轨。

    果然不出意料,南朝庭此番例行公事设宴华清州,除了如以往那般报告一些黑白两道局势变化之外,还特意提到了乾坤盟与那势头正盛的魔宫。

    “……眼下魔宫入侵中原,各大门派饱受其扰,临风山庄韩庄主宅心仁厚,以碧落教、沉月宫及倾云楼为桥梁,令乾坤盟向黑道扩张,不遗余力消除芥蒂,力求黑白两道齐心协力,共御外侮,实乃用心良苦。”宇文熙和语调沉稳,顿了顿,道,“我知道在场各位有不少已经加入乾坤盟,愿与白道各派并肩作战。而我南朝庭虽无意与白道比肩,却愿意在此承诺,只要魔宫尚有一息,我南朝庭便始终与各位站在同一战线上,对抗魔宫,不退半步,保我中原武林万世太平!”

    “好!”

    “宇文少主英明!”

    “愿追随南朝庭共图大业!”

    “……”

    宇文熙和的话豪气满天,既声明了自己单干的立场,又表明了至死不渝对抗魔宫的决心,十分具有煽动性,一下子便将整场的气氛给调动起来,赞叹声、附和声一时不绝于耳。

    接下来进入常规的比武环节。

    宇文熙和开了个场,便从擂台上退下,让早已等不及的屠煞抡着九环大刀翻身上了擂台。

    “嘿嘿,今儿个我屠大爷便来开个场子,在座英雄的可有愿意上来单挑的?”

    ……

    这擂台比武一向是南朝庭华清州之会的一大看点,原因在于这与白道的比武完全不同。

    白道比武,除了比招数,还要比脸面。在看谁的武功路数新奇,谁的招式华丽又有看头的同时,还得注意着不能违背侠义之道,出手必定得把握好一个度,不能坏了各派之间的关系,时刻注意着自个儿白道的身份,万万不能将面子丢了去。既要打赢,又不能伤和气,实在忒累了些,压根儿比不得黑道来得干脆。

    黑道之间的比武,没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不存在什么以大欺小没面子,在这里,有的只是真功夫。暗器啊,毒药啊,甚至是群殴,任他是什么千奇百怪的武器都冒出头来,能赢就是王道,只要你将对手打下台,那么就没人敢说三道四。因此,黑道比武虽有明招,阴招却是层出不穷,各种下三滥的手段都被使出来。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此你来我往一阵,一个又一个的被打下台去,端的是有声有色,惊险万分。

    下面打得欢快,楼上人也看得津津有味。

    “……当真有点儿意思,哎,弄得我都手痒痒了。”凌昭云兴味盎然地探头过去往下瞧,奈何帘帐太多,始终瞧不甚清楚,“这么多年没与旁人好好打一场了,啧啧,看到这场面,委实心痒难耐呀。”

    擂台上,九阍阁青阁中人骤然撒出一把飞蝗石,对面二人猝不及防被暗器偷袭,后跌数步。白轻墨端着茶盏,道:“若是不出意外,他们这架估计该打到申时末,看日头现在才未时。唔,你若是此时去换一身衣裳,改改妆容,再下去与他们痛快地杀一场也是来得及的。”

    飞蝗石中的剧毒顺着血液迅速扩散,台上中招的二人不一会儿脸色便泛了青黑。九阍阁的杀手飞起一脚将那二人扫下台,顺便扔了解药下去,拱了拱手:“承让。”

    凌昭云“唰”的一声摇开折扇,眼角瞥着白轻墨,含笑道:“若是沉月宫主愿意屈尊与我一战,我自然喜不自胜。”

    白轻墨转过眼来,笑意盈盈:“本宫纵然不在顶峰,却也无损多少修为。倾云楼主一表人才,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得落花流水,那可有伤我两家情分。还是说,你确定能胜过我?”

    凌昭云不以为忤,反而向着走廊另一头看不见的地方扬了扬下巴:“你若是不愿打,让那边那位出来与我过过招也行,横竖你们二人半斤八两,也好让我摸摸你的底子。”

    白轻墨如画的容颜似乎有些冷,淡淡道:“再过三个月便是武林大会,难得三年一届的盛会,那武林盟主的位子可有不少人盯着。届时黑道白道都有不少人会上场,随便你怎么打。”说着眼风里冷冷地瞧过来,“你若是将韩临东那老家伙赶下了武林盟主之位,我沉月宫二话不说,立马将烟雨楼的一半资产分给倾云楼。”

    凌昭云一哂,道:“只怕我还没出手,那老狐狸便被踹下椅子了罢。什么武林盟主,那种万人唾骂的活儿我可没兴趣去干。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你、兰箫、韩子龙、白洛云,黑道定然要闹一闹场子,说不准魔宫都会来插一脚……”凌昭云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掰手指头,不由得悲从中来,“我的天,怎么就偏偏都碰在了这个节骨眼上呢?”

    白轻墨似笑非笑:“依我看,你是担心如今天下大乱,倾云楼的生意也没从前那么好做了罢?”

    “唉,彼此彼此。”凌昭云怀着一腔破罐子破摔的悲壮之情,“反正已经乱了,也不介意更乱一点,横竖不是我一个人倒霉。祈无芳那小子空有一副好皮囊,武功却实在排不上号,生意不还是照样做?你沉月宫也不是没受影响,然则,我看今日南朝庭准备的酒却也都是从你沉月宫买来的罢?”

    “你的消息倒是不错。不过……”白轻墨转过脸去,目光再次投向场内,千罗苑的人也上了场,彩色长绫如蛇舞动,灵活地卷起对手的身体扔出场外。眼中划过一抹冷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仿佛于暗夜悄然绽出的红莲,“时机马上就要成熟,这生意不做也罢。最好早一些关门大吉,等着看这江湖流血漂橹,万马齐喑罢。”

    ****

    斗笠之下,诡异的血色瞳仁中,不时划过一丝令人战栗的寒光,如镜面一般倒映着场下比武的景况。赤邪拨弄着自己的指甲,艳红的蔻丹反射着森冷的光芒。

    黑道,也就是这么个气候么……

    嘴角弯起一个轻蔑的弧度。派出去的三头狼人虽然被斩杀了两头,还剩下一头重伤,此时已经向城里流窜。

    华清州真是个好地方,有南朝庭这么个好主人。此时黑白两道必然都收到了狼人袭击的消息,成百上千双眼睛可都盯着这个擂台看呢。若是今日出了点儿什么事……

    如今长空派已经彻底沦为魔宫爪牙,影芙门以及各大门派被搅得整日不得安宁,整个中原武林的焦躁和对魔宫的恐惧正在飞速滋长蔓延,这是挑起大乱最有利的时机……回想起中午在望醉楼三楼上与那名女子交锋的刹那,那一张绝美的脸庞上,除了带有一丝目中无人的刺眼神情,几乎没有任何波动。

    血色瞳孔中掠过残忍而兴奋的光,赤邪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自己的指甲。

    真想看看那张脸上一贯冷沉素净的表情被撕裂的模样,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风情。

    ****

    眼看夕阳的华光洒落大地,碧波荡漾,风荷摇摆。水天相接处,一轮耀目的红日缓缓落于水面上,天边的火烧云燃着瑰丽的色彩,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橘红色。高高伫立的望醉楼表面,被镀上了一层金色,飞阁流丹,鹤汀凫渚,壮阔的夕照奇景降临整座华清州。

    “铛——铛——铛——”

    巨大的锣鼓被敲响,锣声传遍方圆百里,震得人精神抖擞,雁飞鱼跃。

    延续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比武终于结束,虽说伤亡甚少,然则无数黑道侠士都过了一把瘾。最后一位胜利者被请下去,宇文熙和再次站上了擂台。

    早已放置在擂台之下中的酒坛子随着机关的开启升上台面,南朝庭下人有序地将一个个酒坛子端下来,递给在场的英雄豪杰。

    宇文熙和一身黑色滚金边蟒袍,在日落夕照之下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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