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无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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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无棱-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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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高的房顶雕刻着流云和芙蕖的纹路,金丝所制的帘帐被卷在床柱上,火盆中的木炭被烧得通红,却依旧无法驱散房中的冷意。

    地上,一摊红中泛黑的血液正冒着丝丝寒气。

    凌昭云静静收回掌,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睁开眼起身下床,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盘腿坐在床上的白轻墨。

    白轻墨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捧在手心,像是取暖的模样。

    凌昭云从盆子里拧干毛巾递给她:“我竟不知世上还有这般诡异的功法。”

    白轻墨用毛巾揩干净唇角的一抹血迹,弯了弯唇角,声音略显沙哑:“《莲心诀》原本便是寒气极重的功法,常人若是贸然修炼,方入门便会七窍流血而死。然则我天生体质纯阴,若只是走寻常路子岂不是暴殄天物,于是便寻着了这寒气重的东西。”

    “看你练这功法少说也有**年了。”凌昭云坐到椅子上,闲闲地笑了笑,“剑走偏锋虽然能助你武功大成,不过毕竟是凶险万分。”

    “你这是在嫉妒。”白轻墨从床上挪下来,眼见凌昭云从腰带上解下扇子准备打开,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大冷天的还扇什么扇子,倒不如把衣服脱了到外头凉快凉快去。”

    凌昭云将扇子挂回腰上,笑道:“往年也不见你这般畏冷,今年入冬没多久就要点火盆了,这往后几个月若是再冷你可怎么过。”

    折阙将一件大衣披在白轻墨肩上,扶她坐下,再往茶壶里添了茶叶和热水,招呼下人把地上的血清理干净。

    “还早呢。”白轻墨淡淡道,“兴许不必过了这个冬天,我便突破了也未可知呢。”

    “你可别忘了,《莲心诀》虽说是极寒的功法,但并不是完全不需要阳气。你停止在第八层无法突破而且筋脉阻塞,就是因为体内阳气不足导致无法支撑其霸道的真气。”凌昭云翘起二郎腿,闲闲喝了一口茶,“一直靠我给你调息总不是长远之计,到时候别说你受不了,我都会可能会先被你榨干。若是不改善体质,或者找别人帮忙……”说到这里,凌昭云忽的顿住,眼睛睁得老大看向白轻墨,“你不会真的找人……呃,帮忙吧?”

    白轻墨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无语地看着他:“……你想多了。”

    凌昭云却坏笑起来:“哎,还别说,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的。比如说,唔,你看祁无芳那小子,对你死心塌地的,还和我是好哥们儿,而且一眼看过去就是阳气十足……唔——咳咳咳……”

    淡淡收回手,白轻墨斜睨了凌昭云一眼:“你的算盘倒是打得很好么。”

    弹在喉咙口的水滴夹着真力把喉咙击打得生疼,顺便还呛了一呛。凌昭云咳得脸红脖子粗,半晌道:“唉,我是说真的。临风山庄今年依旧会举办品梅会,一个月后便是最冷的时节,到时候漫山遍野开了梅花,你若是收到了请帖却不露面……”凌昭云笑了笑,“你知不知道,魔宫早已经放出了消息,说是沉月宫主在烟雨楼一战身受重伤,以致无法公开露面。现在,可有不少人等着看好戏呢。”

    火盆中木炭散发着的热气让屋子里逐渐暖了起来。

    白轻墨抿了一口热茶,淡淡道:“此事,我自有打算。”

第33章 但得白衣时慰藉() 
空旷的殿堂里一片空虚而死寂的漆黑。

    诡艳的血色图腾蜿蜒在幽暗的死寂中,妖冶的血色莲花在黑暗中悄然绽放,花瓣一片叠着一片,一层压着一层。一条黑色的蛇形图腾盘着身子环成一个圆圈,栖息在莲花心上,三角形的头颅,两颗黄色眼珠隐隐含着凶狠的光芒,两颗长而尖利的毒牙之间,吐出细长的蛇信子。细看之下,那条毒蛇竟然像有生命一般,正在莲心上缓缓地蜿蜒挪动。

    而在那条蛇的盘桓的中心,正坐着一个绿衣男子,绿色衣衫在血色图腾之中显得分外妖冶诡异。

    漆黑的眸子缓缓睁开,闪出一抹诡异的银光,旋即隐没在黑暗里。殷红的唇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顺着下巴缓缓滴落在图腾上,血光一闪。

    一个身影缓缓在大殿的黑暗中幻化显现出来,然后一声阴冷的诡笑传遍大殿每一个黑暗的角落:“我的韩天尊,这都三个多月了,你的伤竟然还没好。看来,那沉月宫主和碧落教主当真是值得提防的人物啊。”

    言语中尽是嘲讽,丝毫没有就事论事的语气。

    韩子汝睁开眼向那黑暗中的人看去,目中闪着诡异的银光:“本尊如何并不需要劳段神使挂心。倒是神使你,眼看腊月就要到了,神使不去准备大尊主分派的任务,竟然有闲心来此地关心本座的身体,看来是闲得很了。”

    被称为“段神使”的人,即段明玉,并不以为忤,反而幽幽笑道:“原来韩天尊还记得大尊主的任务。我还以为天尊见了那沉月宫主的花容月貌,便不忍心再对她下手了呢。”

    韩子汝的目光倏地变得阴冷凌厉:“段神使,你最好注意你的身份!”

    黑色风暴蓦地卷起,图腾中心的毒蛇吐出鲜红的蛇信子,强势的内力直击段明玉,迫得他连连后退三四步才稳住身形。

    虽然受伤,但韩子汝的功力仍旧强悍,这带着怒气的一掌可打得不轻。

    段明玉呕出一口鲜血,捂住自己的胸口,咳了几声,不仅没有发怒反击,反而笑起来,嘴唇被鲜血染红,更显得阴柔诡艳:“呵呵呵……那沉月宫主虽是顶尖武林强者之一,却毕竟是个女人罢了。韩天尊若是能记得大尊主的命令就好,我也不必太早为天尊料理后事。”

    话音落下,大殿中平地风起,一阵黑色龙卷吹起,待消失的时候,殿中便再也没有了段明玉的身影。

    双拳握紧,指甲陷入手心,一缕血丝顺着指缝流出来。韩子汝漆黑的眼中压抑着怒气,脑海中闪过三个月前烟雨楼那一抹冷酷而瑰丽的身影,眼角泄露出一丝阴狠,殷红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邪恶的弧度。

    “白、轻、墨……”

    血莲图腾释放出妖冶的魔光,毒舌环绕在人影周围“嘶嘶”地吐着信子。整个大殿充斥着阴冷鬼魅的气息,几乎是与人世间完全隔绝的另一个世界。

    ****

    转眼便到了十二月中旬。

    清早,在客栈中睡了一宿的北堂寻起身下床,抖了抖自己厚厚的外衫,不经意抖落了几个巨大的雪球。

    显然是有人恶作剧。

    在为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有直接穿上而感慨万千的同时,北堂寻推开窗户望向窗外的的天空,却在视线触及外界的那一刻呆滞了。

    地上,房檐上,树枝上,石桥上,四处都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白雪。白雪皑皑,整个世界仿佛银装素裹,纯净的白色覆盖了所有其他色彩,纯净而无暇。枝头的鸟窝里,有几只小鸟正缩在暖和的鸟巢中享受方回家的母亲的哺育,发出欢快的“啾啾”声。

    北堂寻的眼中顿时写满了惊艳。

    前一夜傍晚天色便昏昏沉沉,灰色的乌云堆积在天空上方,一层积压着一层,显然就是要变天的样子。果然,今日一大早便看见满世界的雪白,果然是下了一夜的大雪。此时天色已经放晴,但雪花仍在纷飞,纷纷扬扬从云层中飘飘悠悠落下,隐没在雪地里。雪白无暇的地面反射着天光,将整个世界照得一片雪亮。

    穿好衣服,收拾好行李后走出房门,北堂寻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发现没人,于是便与老板结了账,迈出了客栈大门。

    只见门口停着一辆看上去十分体面的马车。马车的四角都有黄色的穗子,在雪花中轻轻摇摆,车壁看上去很结实,用淡黄的锦布包裹得一丝不苟。两匹高大的骏马在马车前方掬着蹄子,还有一个中年车夫,正站在车前清理车上沾染的雪花。

    北堂寻原本以为是哪家大户人家的马车临时在此处停靠,心里想着就这么停在人家客栈门口是不是太不礼貌了些,正欲绕过马车向外走,却看见马车的帘子忽然被掀了起来,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旋即听见一声叫唤:“傻小子,上车!”

    北堂寻被单飞突然探出来的脑袋吓了一跳:“我四处寻你没找到,你怎么在这儿?”

    单飞搓了搓手,往手心里呵了一口气:“别废话,先上车再说。”

    于是北堂寻听话地进了马车。

    车夫清理完了马车的外观,也坐上车,操起缰绳,马车徐徐动了起来。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较为明亮的黄色车壁,坐的地方垫了温暖的毛皮垫子,还有一个点着了的火盆正散发着热气。

    北堂寻搓搓手,凑近火盆取暖,四下打量了一眼,看向一身蓝色衣衫的单飞:“你雇的车?”

    单飞懒洋洋地靠在靠垫上:“嗯。上次春日里去临风山庄,日子过得太那啥了点儿。这回品梅会你可是收了请帖的,代表的是明宗的面子,总不好太寒酸。”然后扬了扬下巴,“还没吃早饭吧,那儿有吃的。”

    北堂寻抓起一块栗子糕,啃了一口。

    自从在碧落教住了大约五六天,自己就不太好意思继续过那样米虫的生活,再加上此番自己出门带足了银票,而且没有上一回那么倒霉,银子都还好好地待在自个儿的腰包里,于是主动请求告辞。哪知道单飞这个大闲人一听见自己要走的消息便立刻鸡飞狗跳,立即向碧落教主说了一大堆好话,什么“北堂少主一个人孤孤单单上路多寂寞”,什么“我尽职尽责为教主做事总要有一点福利”,什么“我保证一路保护北堂少主的安全”的等等各种天花乱坠,于是最终兰箫同意了允许单飞作为保镖与北堂寻同行。然而就在前几日,也不知那些人如何知晓他们的行踪,临风山庄即将举办品梅会的帖子便送到了北堂寻二人下榻的客栈中。于是二人今日上路,赶往临风山庄。

    车上逐渐暖和了起来,北堂寻解开外套,道:“上次去临风山庄还是年初,转眼便到了年尾。这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呀。”

    “可不是么。”单飞懒洋洋地道,“就这么短短一年的时间,倾云楼拍出了数不清的绝世珍宝,八大门派只剩下了七个,碧落教和沉月宫差一点就跑进了黑道,在这个当口魔宫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还和那两个人打了一架把小半个京城变成了废墟……”

    说着一手抚上额头,单飞郁闷得要死:“前两天我家里老爷子还发了一封信来,叫我眼下在外头若是没事就趁早和碧落教与沉月宫搭上线……他明明知道我这些年在外头做些什么,却只字不提。我在碧落教混了这么多年,还差点被沉月宫那个毒美人扒皮抽筋……丢脸丢了这么久,这让我现在怎么好和那两个阴险小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谈判嘛!”

    单飞再一旁抓狂,北堂寻默默地想了半晌,然后大概抓住了重点:“影芙门想要和碧落教与沉月宫联手?”

    闻言,单飞坐起身子:“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还不一定。我们影芙门五十年前杀了魔宫不少人,却也被魔宫折损了将近一半,花了很长时间才恢复元气。眼下大抵是看见了魔宫对碧落教和沉月宫的重视,与他们联合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意思就是说影芙门担心魔宫报仇所以想找个厉害的靠山?”北堂寻思索了半晌,然后挠了挠后脑勺,“但是你在这里说这么多,就不怕外面那个车夫听见?”

    单飞看了一眼车门外,愣了愣,旋即一摆手:“那是我家的人,喏,我收到的家书都是他顺手捎来的。”

    北堂寻不解:“那你之前怎么说这是你雇的马车?”

    闻言,单飞一脸悲苦相,咬牙切齿道:“我家那个老爷子太贪财了,只要是能赚的钱他一个铜板都不会放过,自然我也在他的赚钱名单里面。这马车虽不豪华但也不**份,还暖炉糕点一应俱全。所以——”单飞忽然正襟危坐,“兄弟,我帮你找来了代步的,这银子……”单飞正贼眉鼠眼地伸出手,却见北堂寻扭头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

    “闲话莫谈。单飞兄,今日雪景难得,我们还是看雪吧。”

    “……”

第34章 未能无意下香尘() 
传言,临风山庄所在的贺云山,原本是一座只有乱石杂草的荒山。后来因着建起了临风山庄,这才慢慢地改变了它的模样。据说,临风山庄的第一任庄主,也就是令临风山庄名扬四海的豪侠——韩啸天,为了怀念已故的梅姓妻子,便在临风山庄内建了一座梅园,里面种满了梅花。几年后,梅树长成,在腊月纷纷开了满树鲜艳的梅花。尔后历代庄主皆注重梅树的栽培,不断扩大梅园的范围,最终干脆撤去了篱笆,在能种树的空地上都种满了梅花,于是渐渐地便形成了这冬日里漫山遍野梅花盛放的难得美景。也因此,临风山庄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年腊月梅花开放,都会邀请各方友人莅临临风山庄赏梅。

    临风山庄的品梅会为期二十日,并不像乾坤盟百年大会一般隆重,接到邀请函的人们在这二十日中可以随时进入临风山庄,并在逗留期间于庄内下榻。梅花品种甚多,而且各种梅花的花期并不完全相同。因此不同时间来的人们,欣赏到的品种和景色亦是有所不同。

    今年品梅会的时间的后十日恰好与正月交叉,因此,许多收到请帖的客人们都会在赏梅会的前十日便在临风山庄兜上一圈,然后在过年之前赶回自己家中。所以,前几日的客人便相对集中了些。

    这一日,正是临风山庄品梅会开放的第五天。

    蓝蓝的天空中飘着小雪,气温很低。贺云山成了一片纯白的世界,远远望去,那一片雪白之中还点缀着一簇簇隐约的颜色,却是临风山庄种下的梅花了。梅树枝头积压着层层雪花,有些枝条上凋着圆锥状的冰棱,在明朗的天光下轻轻闪烁,显得亮晶晶的。大部分梅树枝条上的雪都已经被人工清理过了,以免遮住花朵,有碍观瞻。

    因为展会时间较长,形成了客人的分流,再加上室外过于寒冷,一部分已经来到临风山庄的人们都不愿意出门赏梅,所以此时临风山庄中的人并不多。接到请帖的游人们三三两两并行在一块儿,在偌大的梅林中游玩,闲庭信步。有些受邀的门派掌门长老还带了家属来,因此在园林中也偶尔能看见几位公子小姐聚在一起玩耍,说说笑笑。

    一只精致的金丝蓝底翘头靴踩落在雪地里,随即,月白色滚金边的衣衫下摆便落下来,遮住了华美的靴子。

    月白色外套在下雪的冬日里显得凉而轻,兰箫独自一人静静行走在梅林之中,手边是一株盛放的艳红五瓣梅花,黑色枝条上占了点儿白雪。不远处传来姑娘们的嬉闹声。耳朵微微一动,一声细微的鞋底碾磨地上冰雪的声响传入耳际。兰箫微微一笑,启唇低声吟出:“世外忽来远行客。”

    一个女子清丽的声音接道:“俗尘恍有似梅人。”

    兰箫抬眼向声音源处望去。

    只见前方梅树的缝隙中现出一抹鹅黄色的影子,随后,一位女子便从梅树后缓缓走出来,鹅黄的披风在雪地中显得耀眼却端方雅致,端丽清秀的面庞上带着盈盈的笑意,双眼看向兰箫。

    注意到女子掩在袖子底下不经意露出的黑色,兰箫一笑,颔首道:“原来是韩二小姐。”

    韩雨微缓缓走上前来,水色薄唇衔着一抹淡而友好的笑意:“兰教主随口吟一句,便文采斐然,令小女心生敬佩。”

    兰箫谦虚道:“韩小姐所作亦是意境不凡。”

    韩雨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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