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无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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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无棱-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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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逍遥门……”

    “……”

    唱礼的下人在门口高声念着各位来宾的贺礼,祁大少爷祁无游站在大门前恭迎应邀前来的贵客,一个个作揖敬礼,喜气洋洋,锣鼓喧天。各门各派个宗族的代表一个接一个地跨进祁家的大门,祁老家主祁荣高坐大堂,即便是疾病缠身,今日见着这么多的老熟人来给自个儿贺寿,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和前来祝寿的老友们交谈,满面红光,下巴上灰色的胡须颤抖着,昭示着主人心情的畅快。

    “白家赠佛老金丹一瓶,绿松手串一对,祝老家主身体康健,福泽万年!”

    只见一位年轻公子身着白色锦衣,头顶一支佛手玉簪簪住满头黑发,分明是在人堆里,一身普通的洁白,却因其身上那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显得极其的显眼。只见那白衣公子跨进门槛,走了进来。

    坐在主位上正与故友热情交谈的祁荣老家主,一见到这位公子进来,那饱经风霜却又保养得极好的脸上顿时满脸喜色,站起身:“哎呀,原来是白家的二小子,这么多年不见,总算长大了。”

    白衣公子,也就是白家二公子白清城,缓步走到祁荣身前,面带微笑,有礼地行了个礼:“晚辈奉家父之命前来为祁伯祝寿,祝祁伯身体康健,寿比南山。”言语温润,谈吐得体,面带微笑,既不显得过分亲近,又不显得过于疏离。

    祁荣大笑,十分欣赏地上下看着白清城,赞赏道:“你这小子还是这么讨人喜欢。这几年长大了,真是愈发的气质出尘,当真是人中之龙啊!

    白清城恭顺地一笑:“多谢祁伯看得起,实是谬赞了。“

    “哈哈哈……”祁荣越看越顺眼,满目赞赏之色,“来来来,让你大伯好好看看……”

    “沉、沉月宫赠青玉镶金丝红玛瑙如意一柄!”门口的唱礼下人再次报出来宾的贺礼,见堂中宾客一时竟然都转过头来看,不由得腿颤了一颤,声音显得有些颤抖,“祝、祝老家主万事如意,寿与天齐!”

    话音刚落,整个大堂忽的寂静的犹如坟场。

    所有堂中的宾客不约而同地怔住,旋即将脑袋一扭,看向门口。原本正在欢喜谈话的祁荣亦转过头来,往门口看去。正负责整理贺礼的祁二公子祁无芳听到这一声,仅往门口瞟了一眼,随后如常吩咐下人收拾好礼品去了。而双手被祁老家主热情地握在手里的白清城亦微微一顿,半晌,才目光莫测地缓缓向门口看去。

    门口的人群不自觉地向两旁退靠,让出一条道来。

    粉色长裙的一角先映入人们的眼帘,随着主人的缓缓行步,整副身躯都出现在门口。粉色长裙曳地,华贵而不失淡雅,一头墨玉般的长发垂在身后,紫色的水晶芙蕖饰品别在脑侧,长发随风舞动,眉眼带笑,朱唇微勾,顾盼间摇曳生姿,不施粉黛,却仍旧是天人之姿。

    待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白清城瞳孔微微一缩,清俊的面庞上掠过一丝不难察觉的痛意。只是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方进门的白轻墨身上,即便是他身旁观人老道的祁荣也没发现他的异样。

    众人看得一时竟都忘记了那一套虚与委蛇。这个人,每次在公众场合出现,都能让人平白生出一种震撼到心悸的感觉。

    “怎么,本宫竟有这么大的面子,今日竟整出这么大的排场来迎接本宫么?”

    清丽如玉盘滚珠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众人这才发觉,所有人都已经退到两旁,中间正留出了一条小道,直通大堂,不由得汗颜尴尬。

    白轻墨眸中带笑,瞥过两侧的人群,目光扫过大堂,却在那一身卓然临风的白衣公子身上顿了顿,旋即不动声色地挪开,眼中笑痕依旧,并无半点异样。在一众目光的跟随下,白轻墨带着折阙缓缓走进大堂,在祁荣面前站定,略略施礼:“老家主一甲子的年纪,依旧容光焕发啊。”

    祁荣毕竟是见了不少世面的老人了,怎会因众人的惊愕而失了分寸,向前微微踏了一步,乐呵呵地满面笑容地道:“沉月宫主今日肯赏光来给老夫祝寿,真是让我祁家蓬荜生辉啊!”

    白轻墨浅笑:“承蒙老家主厚爱,本宫若是不来岂不失礼?今次略备薄礼,望老家主笑纳。”然后略转头,“折阙,将东西呈上来。”

    折阙将手中精致的方形锦盒交与前来承接的祁家下人,那下人将锦盒置于祁荣面前,恭谨地打开。

    果真是一柄如意。

    祁荣两眼顿时一亮,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锦盒中的东西托着拿出来。周围离得近的人们顿时伸长了脖子,在目光触及那如意之时,亦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这一柄如意约九寸长,乃上等青玉所制,色泽温暖,光泽云润,触手清凉柔滑,柄身呈美人柳腰自然弯曲之态,弧曲圆浑,边缘由金丝镶嵌,细细密密地镶出如意的流线型体态,更添富贵之象。首为灵芝云头,中心一颗硕大的红色珍品玛瑙镶嵌其中,大气而高贵。富贵牡丹纹路皆花丝流畅,繁而有序,疏密适当,严丝合缝,极富美感。在金灿绚烂的富贵风格中又蕴含着古朴雅致之情趣,又将玉的坚润不渝美德与如意的吉祥寓意结合,传递出富贵吉祥、福气安康的美好祝福。

    白轻墨浅笑道:“老家主以为如何?”

    祁荣抚摸着那一柄如意,满脸欢喜满意之色,对白轻墨笑道:“白宫主有心了,此物一看便是世间少有的极品,老夫喜欢得很呀!”说完重新将如意放回盒中,命下人好生收起来。

    白轻墨笑道:“老家主喜欢,这可是晚辈的大面子了。”

    祁荣笑得合不拢嘴,招呼着下人领白轻墨入席,门口唱礼的家丁再次开始报各位来宾的贺礼,而庭院和大堂内窃窃私语的声音这才响了起来。

    “祁家竟然邀请了沉月宫呀!”

    “这沉月宫主还真是大手笔,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是放在家里头好好供着,她竟然随随便便拿出来送人!”

    “沉月宫本就财大气粗,只是送如此贵重的礼物,难道是与祁家……”

    “嘘,祁老家主过寿,在这儿就先别说这些……”

    “……”

    众人议论纷纷,有疑惑,有敌意,有猜忌。天下人皆知,青城派被灭一事风波尚未平息,四大家族的倾向更是武林中聚集了不少目光的大事。传闻中祁家并没有与沉月宫和碧落教合作的倾向,与白道各派依旧交好。此番祁荣六十大寿,也并未邀请黑道任何一派,也摆明了祁家的态度,而今竟然冒出来一个沉月宫。况且听这言语之间并非是不请自来,而可是祁老家主亲自下了帖子邀请来的,还备了这么大一份厚礼,这其中的变数让一些有心人不由得心生猜忌。

    在与白轻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立在一旁的白清城目光微微颤了一颤。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是真的忘记了,还是……

    那一缕莲香依旧残留在她走过的地方。白清城阖起双目。罢了,终究是他欠了她……

    祁无芳接过下人手中的锦盒,刚要打开来看,只听得一声纤细而清晰的声音远远地递过来——

    “别碰。”

    祁无芳转眼一看,只见隔着人群的不远处,白轻墨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当下会意,命下人将如意收起来,蓝黑的眼中掠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好东西,自然不是人人都消受得起的,不是么?

第25章 满眼飘零百事非() 
鞭炮声再一次在大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响声喜庆而欢快,仿佛将祁家大院里头诡异的气氛完全清扫了出去,再一次恢复热闹欢喜的场面。

    下人们引着宾客们纷纷入了席,桌上早已摆放好了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与琼浆玉液,每一桌上都有一颗硕大的面粉寿桃,摆在酒桌的正中央,那粉白色的桃身让人看了心底颇为欢喜。还有一条完整的金黄色鲤鱼,让人看了十分喜气。各大门派宗族的来宾皆为上等贵客,便被安排在了距主位最近的地方。只是考虑到门派之间总会有一些摩擦,因此并未准备一张大圆桌,而是排了两路小方桌分别摆在正堂两侧,而身为主人兼寿星的祁荣则坐在大堂上位,重要的家眷们亦同各大门派宗族派来的代表坐在一处。

    丫鬟们给每位来宾面前的酒杯上都斟满了美酒,然后退到了一旁。于是正聊天的众人慢慢地安静下来,看向主位上的老寿星祁老家主。

    祁荣捋着胡子站起身来,满面红光的笑道:“老夫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这般宴请四方好友。人老了,身子骨不甚硬朗,今儿个见各位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地来喝老夫的寿酒,老夫心里可是说不出的畅快。在这里,老夫便先谢过各位了!”

    底下人纷纷回礼——

    “老家主不必多礼。”

    “六十大寿如此喜庆的日子,故人自当来贺。”

    “老家主德高望重,何必言谢。”

    “……”

    祁荣抬了抬手,回礼声马上又静下来。老人呵呵笑道:“各位的心意,老夫心领了。老夫这辈子没什么成就,唯独就是生了几个子女,让老夫颇为欣慰啊。”说着向两边招了招手,“来来,游儿,芳儿,过来给各位老友瞧瞧。”

    于是,祁家大少爷祁无游与二少爷祁无芳便从两旁起身走了出来,分别走到祁荣两侧,向着堂中宾客抱拳致礼:

    “无游(无芳)见过各位前辈同道。”

    白轻墨抬眼打量过去。

    祁无芳便不必说了,此人的蓝黑眼眸是全天下出了名的独一无二,一张脸生的方正而略带邪魅,只要挺直了腰背,那浑身的霸气便十分鲜明地显露出来,令见者无不眼前一亮,直叹此子气度不凡。虽为庶出,然则年纪轻轻便接管了祁家商业的半壁江山,其经商手腕令不少商道前辈甘拜下风。祁家能在祁荣当家这一辈如此兴旺,自是少不了祁无芳的功劳。

    剩下的,便是这位嫡出的大少爷。

    白轻墨移目过去。先时在门口,因为人多眼杂,她并未注意到这位站在门口迎客的大少爷,此时才好好地打量一番。

    容貌与祁无芳有三分相像,长得算是不赖的。一双眼睛与寻常人并未有什么不同,高鼻梁,薄嘴唇,相貌端方。比起祁无芳来,少了一分霸气,多了一分阴柔,算是各有千秋。一眼看过去,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草包。这人眼睛生的漆黑明亮,白轻墨看了他片刻,只觉此人生性精明谨慎,人际关系应当也是处理得极好。旋即一哂,是了,祁荣不是傻子,不会因为所谓的嫡出庶出而断送了祁家的百年基业,能让那老成精的家伙如此重视,并与祁无芳平分秋色这么些年,还让后者按捺不住前来找沉月宫当助力的人,怎么会是泛泛之辈。

    只见祁荣笑了笑,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道:“犬子无才,就会些商场上的小伎俩,难登大雅之堂。日后还请诸位英雄多多关照才是啊。”

    此言一出,底下又是一阵附和。

    多多关照?哼。

    白轻墨垂下眼睑,端起酒杯,轻轻嗅着里头的梨花香气,眼底划过一抹嘲讽的暗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日办的是六十大寿,明日办的……白轻墨顿时又觉得坐在高堂之上那位满脸喜色的老人有些悲哀。被自己的儿子算计了这么久,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么。抬起眼再看过去的时候,不经意瞥见坐在斜对面那位白衣公子,而那人也正定定地看着她。

    白轻墨动作微微一滞。

    没料到,竟会在此地重逢。

    这么多年未见,这个人依旧是原来那般模样,只是愈发的出尘了。依旧是一身素净的白衣,穿在他的身上,不似凌昭云笑意浅浅的随性不羁,不似北堂寻端正本分的老实清明,而是带着淡淡的温和忧悒,仿佛误入尘世的谪仙,不沾惹半点红尘俗事,径自仙姿飘渺,眉目如画,不问凡俗。那一双漆黑的眸子中常常像是蒙了一层薄雾,令人捉摸不透,却令见者无不倾心拜服。若是看久了,却令人从心底生出一种淡淡的……怜惜。

    心里突然有些涩意。这个人,如同她最爱的菡萏——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在那样的豪门世家,竟然能够生长出这么一个浊世谪仙,实是世间的异数。

    心里如此想着,却并未表现在脸上。白轻墨依旧目光平淡冷漠,对上那一双漆黑朦胧的眸子,手中的酒杯向着那个方向抬了抬,算是见过了,旋即目光随意地移开。

    那一边的白清城,原本一直在看着白轻墨。

    他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再见她,只是没料到来的如此突然,如此平淡,令人猝不及防。

    当年的仅仅被人夸赞为漂亮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有倾国倾城之色,天下再无女子可与她相媲美。一身粉色缕金菡萏云缎轻纱长裙,肤白胜雪,眉目如画,朱唇含丹,眼角自然带笑,远山眉纤细而柔美。长长的黑发自然地垂下,在脑侧以一紫色水晶莲花发饰扣住,半数长发于脑后梳起涵烟芙蓉髻,半数垂在身后肩侧。那一身的气质,眉眼间绝代的风华,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匍匐于她足下。

    却见她目光状似随意地一扫,便不经意看进了他眼中。却偏偏是这么不经意的一眼,让白清城顿时犹如坠入冰窖,从头冷到了脚。分明是在笑着,笑得柔美轻巧,几乎挑不出一点瑕疵,而那眼中,却根本无法让人感受到一丝笑意,甚至没有一丝……温度。白清城浑身一颤。那双漆黑的眸子深处,仿佛一汪山谷寒潭,散发着丝丝冷气,侵人肌骨。再看时,只觉得这整个人浑身都散发着冷气,仿佛浸在千年寒潭之中的宝剑,寒意浸骨,锐气逼人。

    只见她对着他轻轻一抬酒杯,然后径自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白清城垂下眼眸,恍然间自嘲地笑笑。是了,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怎么可能依旧保持最原始的纯真。世事的磨砺将她变成了这样一个人,而他……也在变。

    大堂中,笑容满面的祁荣让两个儿子各自归了位,笑呵呵地终于开席。

    按寿宴习俗,应当是寿星先动筷子,众位宾客才能开始进食。于是祁荣便先拿起银筷子,在面前那金鲤鱼的肚皮上扯下一块鱼肉放进嘴里,众宾客这才真正开了席。

    大堂里又热闹了起来,不少人到正厅来向老寿星敬酒恭贺,祁荣一一笑呵呵地接待了。也有趁此机会结交江湖朋友沟通帮派感情的,便互相敬酒,总之是各门各派的人都张开了嘴,没有一个闲着的。

    白轻墨原本以为自己身在风口浪尖,人们为了避嫌会避免与她打照面。可经此一番,许多人见着祁家对沉月宫暧昧不明的态度,不由得心下狐疑起来,思量着是否需要从长计议,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要坚持白道的身份,与她这个半边身子已经被划入黑道的一宫之主攀上了交情。白轻墨让折阙给自己斟酒应酬,心里不由得冷笑:这些人,见风使舵的本事还真是厉害。

    寿宴上为了照顾许多老前辈,因此没有选择烈性酒,而是采用了品性温良的梨花酒,既有益身体健康,又不容易喝醉。不过,酒毕竟是酒,只要是喝了,便或多或少会让人身体发热面颊泛红。祁荣是上了年纪的人,喝多了酒毕竟对身子骨无益,眼尖的下人们见着老爷面色发红,赶紧向大少爷禀告。

    白轻墨正在同旁人敬酒,远远地瞥见祁无游对下人吩咐了几句,随后便有人端了托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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