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这些心思化成一种不舍和留恋盘绕在她心头,让她有种莫名的伤感,她的眼睛再次变湿润了。
赵之用和柳毅等了她一会儿,赵之用看时间差不多了,便道:“好了,冰儿,我们走吧,过阵子我们还会回来的。”
冰儿擦了眼泪,转过身,脸上的悲伤迅速消失,又变回了原来天真可爱的样子,她蹦到柳毅身边,欢喜地道:“好的,我们走吧!”
小孩子的一个特点,就是遇到再伤心难过的事情,也能很快忘得一干二净,重新变得快乐起来。冰儿很快就从刚才的失落之中走了出来,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可爱。只是有一点她还没有完全释怀,那就是柳毅之前的不辞而别。
冰儿原本高高兴兴地拉着柳毅的手往前走,可是没走几步,她就想起了柳毅之前做的事情,马上拉下脸来,把柳毅的手甩开,嘟着嘴走到一边去了,又变得闷闷不乐。
柳毅被她这阴晴不定的变化搞懵了,莫名其妙地挠着后脑勺。赵之用见了,忍不住笑起来,他知道冰儿还在生柳毅的气,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这个时候,两个小孩子之间的这种小矛盾,对他来说并不不是烦恼,而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幸福。他已到垂暮之年,自知时日无多,所以当看到冰儿现在能够开开心心地活着,他感到非常满足。
只是当他想到自己身上的病的时候,他又开始担忧起来。他背着行李,沉默地往前走着。
柳毅和冰儿并没有发觉赵之用脸色的变化,柳毅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向冰儿道歉。
柳毅心想:“如果我能说话就好了。”不过即使他能说话,他现在也可能没有勇气过去和冰儿道歉。他们一左一右地走着,中间隔着赵之用,柳毅不时侧过脸去看看冰儿,发现冰儿也在偷眼看他,两人的目光一旦相遇,冰儿立马就别过脸去,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柳毅默默走了一段,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发现路边长着许多狗尾巴草,马上就有了主意。
他跑到路边,拔了两根狗尾巴草,然后跑到冰儿身边,将一根草递到她面前。冰儿看到之后,脸上先是一喜,可是她又像是记起了自己还在生柳毅的气,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生气地“哼”了一声,然后把脸别到一边去了。
柳毅在她面前晃了晃草,傻笑着“呀呀”叫了两声,谁知那毛茸茸的“狗尾巴”碰到了冰儿的鼻子上,冰儿只觉得鼻子一阵痒痒,然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她突然停下来,气呼呼地瞪着柳毅,向赵之用告状:“爷爷,柳毅哥哥用狗尾巴草挠我!”
赵之用回过头冲她哈哈笑道:“那你也用狗尾巴草挠他啊。”
冰儿于是一把夺过柳毅手中的狗尾巴草,大声道:“叫你挠我,我也挠你!”说着就拿草去挠柳毅。柳毅一见,急忙向前跑,冰儿一边追一边叫道:“别跑,我要挠你!”柳毅不甘示弱,一边跑一边也用手中的草还击,两个孩子就这样打闹起来。起初冰儿心中还带着气,可是这么一闹之后,马上又变得开心起来,不时发出铃儿般欢快的笑声。
赵之用看着两个孩子那快乐的样子,布满皱纹、忧心忡忡的老脸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三人一路上夜住晓行,风餐露宿,虽觉辛苦,但好在有人陪伴,不觉孤独,倒也无事,这里也不做过多叙述。只是有一件事让柳毅和冰儿开始担心了:赵之用的咳嗽加剧了。
一路上,赵之用每隔一会儿就会咳嗽,而且咳得十分厉害,止都止不住,好几次还咳出血来。柳毅和冰儿在旁边关切地扶着他,他只是道:“不碍事,老毛病,过一会儿就好了。”
这个“老毛病”已经伴随赵之用很多年了,尽管吃了很多药,还是不见好转。有时候连赵之用自己都感到有些可笑:他行医多年,治好过各种各样的咳嗽病,可是现在却连自己的咳嗽都治不好,这实在是可笑。
赵之用心想:“难道这就是我的命吗?”
赵之用并不怕死,只是怕在这个时候死。冰儿还是一个小孩子,如果他死了,冰儿就没有了依靠,以后该怎么办呢?在村里的时候,他原本想:如果有一天他走了,至少还可以把冰儿托付给村里人照顾,可是现在村里的人都死了,他的病又越来越严重,有谁可以替他照顾冰儿呢?
眼下唯一可靠的人,就是柳毅。可柳毅并不是一个普通人,日后肯定还会遇到更多的危险,再说他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能照顾冰儿呢?
想到这里,赵之用就觉得自己不能死,他得赶快治好身上的病,再把寿命多延长几年,等到冰儿长大成人,找到依靠了,他才能安心离开这个世界。
活下来的念头促使赵之用不再悲观,他一边赶路一边采些能够止咳的草药,暂时止住咳嗽,他希望能够找到古云,求古云治好他的病。
柳毅看着赵之用咳嗽时那痛苦的样子,心里也非常着急。他和冰儿一样,现在除了担心和着急,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一个晚上,赵之用睡了,可是还在时不时发出咳嗽声。柳毅和冰儿坐在火堆旁边,冰儿盯着赵之用看了一会儿,就无声地哭起来,道:“不知道爷爷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柳毅拍了拍冰儿的肩膀,用十分坚定地眼神看着她,想要告诉她:“爷爷肯定会好起来的!”
冰儿就问柳毅:“柳毅哥哥,你说如果我们真的能找到那个老先生,他会有办法治好爷爷的病吗?”
对于这一点,柳毅也不确定,不过他还是给了冰儿一个坚定的眼神。冰儿受到了鼓励,擦掉眼泪,道:“嗯,爷爷肯定会好起来的,爷爷才不会有事呢!”
二人遂不再说话,盯着熊熊的篝火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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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算命()
三人自从上路之后,就一直往前赶,只想着早日到达灵霄山。
赵之用记得古云曾对他说过:时间满一百年时,他便要离开灵霄山。而今年正好是第一百年,赵之用希望可以赶在古云离开之前赶到灵霄山,所以也顾不得身上的病,于是强行振作,带着柳毅和冰儿急急赶路。
到第八日的时候,赵之用带的干粮吃完了,三人不得不在野外找些野果来充饥。只是他们现在才走了一半多点的路,柳毅心想:“还有好几天,总不能让爷爷和冰儿每天吃野果度日吧?”
柳毅于是借故离开,用法术从树林里捕了许多野物回来。对他来说,那些山林里的野鸡野兔根本不需要他费劲去捕捉,他只需发动意念就能控制那些动物,然后那些动物就会乖乖地跑到他的跟前,任他处置。
当柳毅提着三只野鸡和两只野兔回去的时候,赵之用和冰儿都有些惊讶。
冰儿还不知道柳毅会法术,所以见了之后感到不可思议,问柳毅:“柳毅哥哥,这些都是你抓来的吗?”
柳毅傻笑着点点头。
冰儿更觉得惊奇:“你是怎么抓到的呀,还抓了这么多!”
柳毅只是一味傻笑,他心想:“好在我说不了话,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冰儿高兴地对赵之用道:“爷爷,我们有肉吃啦!”
赵之用虽然脸上露出微笑,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他知道柳毅是用什么办法把这些野物抓来的,他一直对柳毅身上有法术这件事感到担忧。这个时候使用法术,固然可以使他们免于饥饿,但细细想来,终究也不是什么好事,弄不好还会误伤了别人的性命。
赵之用并没有当着冰儿的面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只是给了柳毅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柳毅明白赵之用的意思,他不会乱用法术,更不会让冰儿知道他身上的可怕秘密。
可是冰儿却对柳毅究竟是如何打到这么多猎物这件事倍感好奇,她拉着柳毅,摇晃着他的手,撒娇道:“柳毅哥哥,下次你去打猎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我要看你是怎么抓到这么多野兔的。”
柳毅有些为难地笑着,并没有表示同意。
赵之用在旁边催促冰儿道:“好了,冰儿,别闹了,快和我把这些猎物弄一下,吃完我们还要赶路。”
冰儿很不情愿地放下心中的好奇走开了,柳毅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下,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
柳毅十分清楚:绝不能让冰儿知道他身上的法力,因为那毕竟不是什么正派的力量。如果冰儿看见了,肯定会被吓坏,所以柳毅每次去打猎,都是趁冰儿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离开。赵之用见柳毅十分谨慎小心,终日绷得紧紧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点。
柳毅现在可以自由地运用体内的真气,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困难。他体内的那十二个鬼魂自从上次在墓地收摄了大量魂魄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仿佛从他体内消失了一样。他现在就像一个正常人,身体不会再无缘无故地发热,有时他甚至会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可是他很清楚:那些鬼魂并不会这样轻易离开他的身体,它们肯定还在他体内,而且此时可能正潜伏于某处。但是它们到底为什么会藏起来,藏起来想做什么,柳毅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不敢掉以轻心,随时做好准备,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一但发现不对劲,他打算马上离开,不给爷爷和冰儿带来麻烦。
第二日,三人走在一条山间小道中。那小道周围全是参天古木,顶上虽然烈日当空,林间却是绿荫遍地,凉风习习,十分凉爽惬意。密林深处,更是鸟语嘈杂,夏蝉争鸣,人走在道上,如沐夏日暴雨,虽然没有雨滴落下,身上却觉清凉,耳朵里充满各种各样的声音。
已经是正午时分,赵之用看柳毅和冰儿都有些疲乏了,于是停下来道:“我们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继续赶路吧。”
冰儿自小虽然常常跟随赵之用进山采药,身体十分康健,脚力也不差,但毕竟是个女娃儿,一天要走几十里路,中间还很少休息,如此持续几天,当然有些吃不消。她一听可以停下来休息了,就高兴地舒了一口气,也不管路边干不干净,一下子就坐在地上,开始锤起腿来。
赵之用十分心疼小孙女,他也不忍心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跟着自己受罪,只是他们现在除了往前走,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即便不是因为柳毅,他们也无法继续在村里住下去,因为村里的人都死了,他们不想住在一个空空的村庄里。
赵之用想到这些,又开始感到前路一片迷茫了。“难道真的是天意吗?”赵之用以前从来不相信有什么天意,更不相信人的命运是早已注定好的,可是现在看来,他们经历的这一切,都像是逃不掉的宿命一样,根本由不得他们选。
冰儿从背篓里拿出之前烘烤好的兔子肉,用小刀切开,分给赵之用和柳毅,三人就这样坐在路边吃起来。
正吃着,却听空旷的的山林中不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响声,铃声过后,似乎还有一个人在吆喝着什么。
“爷爷,你听,那边有铃铛的声音。”冰儿停下来道。
赵之用侧耳细听,只觉得那声音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过了一会儿,他们听见了那个人的吆喝声。
“命由天定不由人,算命就找崔仕伦。”
这一声吆喝过后,又是一阵铃铛响声。
果然,没过多久,前面的小道拐弯处就慢慢走出一个人来。那人一手拿着一根木棍,棍子上挂着一块脏兮兮的白布,上面写着“算命”二字;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小铃铛,不时摇一摇。他看起来十分寒酸落魄,身上的衣服有许多处已经破烂了,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小圆帽,帽子下面是一张干瘦的脸,面黄肌瘦,且有菜色,看样子是很久没有吃饭了,走起路来有点不稳,就连吆喝声也有些虚弱,颤巍巍的。
那个叫黄仕伦的算命先生看见前面坐着老小三个人,就停了下来,见他们手中都拿着肉在吃,眼睛都看直了,脖子上那核桃大的喉结不住地上下鼓动,发出吞咽口水的咕噜声。
他继续吆喝着:“命由天定不由人,算命就找崔世伦。”然后朝着赵之用他们走去。他在他们身边停下来,微微欠了欠身,问道:“这位老人家,要算命吗?”
赵之用对算命不感兴趣,于是便笑着道:“不用了。”
黄仕伦的鼻子已经闻到了他们手中的肉香,他此时已经是饥饿难堪,只是不好贸然开口,被赵之用婉拒之后,他又笑着道:“能在此遇见,便是缘分,何不随便卜上一卦?”
赵之用有些为难地道:“这个,还是不用了吧,再说我们也没有什么钱。”
黄仕伦一听,马上道:“唉,老人家这样说就见外了,我黄仕伦替人算命,从来不收钱!”
赵之用一听,觉得挺有意思,笑呵呵地看了冰儿和柳毅一眼。柳毅没什么反应,倒是冰儿一直对黄仕伦手中的那个小铃铛感到好奇,用一对小眼睛盯着那个小铃铛。
赵之用正好为前路和冰儿的命运感到担忧,此时突然冒出一个算命先生,而且黄仕伦说了不收钱,他便想试一试。
黄仕伦算命并非不收钱,只是他现在实在饿得难受,想求赵之用给他点吃的,所以就说不收钱。他的眼睛早已盯着冰儿身边的两只烤野兔发光了,情不自禁地道:“若是能给我点吃的,那我会算得更准。”
赵之用听了,才知道他已经饿了,于是对冰儿道:“冰儿,快拿些肉给这位先生。”
冰儿拿起一只野兔,递给黄仕伦,黄仕伦虽然饥饿,但也不忘礼数,欠身用双手接过野兔,然后对赵之用道了一声“多谢!”说完就走到一边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冰儿和柳毅看着黄仕伦那有些疯狂的吃相,冰儿忍不住笑道:“这个先生真有意思!”
赵之用听见了,就很严肃地看了冰儿一眼,轻声道:“怎么能在人背后说坏话!”
冰儿马上就噤口不言,吐了一下舌头。
赵之用也看了黄仕伦一眼,心想:“这人可能是很久没吃东西了,不然也不会如此瘦弱。”
黄仕伦很快就把整只野兔啃得干干净净,不过一只野兔只填了个半饱,他还是觉得饥饿,赵之用早就发现了,又叫冰儿把剩下的一只野兔拿给他,他感谢之后,又开始吃起来。
吃完两只野兔,黄仕伦这才觉得饱了,脸上也开始焕发出光彩来。他走到赵之用前面,道:“多谢老人家!刚才实在是失礼了!”
赵之用站起来道:“不必客气。我问一句不该问的话,先生是有多久没吃饭了?”
黄仕伦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我已经有三天没吃饭了,全靠路上采些野果充饥。”
赵之用道:“先生为何不到附近村庄去算命,说不定还会有些生意,不至于饥饿。据我所知,这一带都是山林,先生为何会走在这里面?”
黄仕伦颇为无奈地摇头道:“老人家,并非我不想做生意,而是没有生意可做。现在到处都是动乱,百姓难以安居,连吃饭都成问题,谁还有闲心算命?这一路上,我经过不少村庄,人都走光了,一问为什么走,他们说某个地方在发粮赈灾,人都离开了家,往那边去了。”
“发粮赈灾?”赵之用听了之后觉得有些奇怪,琢磨道,“难道是官府赈灾吗?”
黄仕伦摇摇头道:“好像不是,他们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