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办法啊,咱们的孩子都在他手上,不听话就一顿毒打!”
“唉,当初就不应该跟他上山,本以为可以求得几日平安,现在倒好,日子过得比狗还惨!”
“小声点,要是让人听见了,传到鲁霸那里就不好了。”
。。。。。。
猴子的哭声和周围百姓的哀叹声混成一片,柳毅听了,心里也觉得难受。
过了一会儿,猴子抹着眼泪走出来,扶起他娘,然后轻声请求邻居们照顾好老娘。
“娘,你放心,我马上就去叫人来,好好把爹安葬了。”
猴子安排好老娘之后,走到柳毅面前,想接着带柳毅去老段那里。他双眼通红,泪水不断地往外流,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用袖子擦了,强作镇定,然后对正在旁边的泥地上玩泥巴的一个小女孩招手道:“花花,你过来。”
那小女孩有些害怕地站起来,慢慢地走过来,怯生生地看着猴子。猴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指着柳毅道:“花花,你把这个小弟弟带到澡堂去,告诉老段,让老段给他洗个澡,然后换一身干净衣服,弄好了再来告诉我。”
花花看着柳毅,又看了看猴子,没有出声。
猴子似乎不想再为这些琐事操心了,于是转身就走了。可是没走几步,又停下来,想了想,转回来拉着柳毅的衣服,自己把柳毅带过去了。
澡堂建在山寨的后面,分成男女两间。那时候是下午,还没什么人洗澡,澡堂周围没什么人,只看见茅草铺成的屋顶上不断冒着青烟。
猴子把柳毅带到澡堂门口,对里面喊道:“老段!老段!”
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回应道:“在烧火呢,怎么了?”
猴子道:“这里有个刚来的孩子,大王要他做侍从的,让你给他洗个澡,找一身干净衣服给他换上,弄好了告诉我一声。”
里面的人道:“好嘞!”猴子安排好了柳毅,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柳毅站在门口,看着昏暗的澡堂里面,不知是水雾还是烟雾,蒙蒙一片,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就不敢进去。
“进来吧,往里面走!”里面的老人大声叫道。
柳毅听了,这才慢慢地踏进澡堂,摸索着朝里面走。正走着,突然碰到一只木桶,木桶倒在地上,里面的半桶水全都洒了出来。柳毅吓了一跳,赶紧去把木桶扶起来。
里面的老人估计是听见了,暴躁地叫道:“怎么搞的,眼睛瞎了吗?没看见地上有桶啊!好不容易把地擦了,又被你搞湿了!”
柳毅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吐了吐舌头,不敢出声。
“还不快进来,我烧火,忙着呢!”
柳毅又往前走,可没走几步,又碰到了什么东西,原来是一口立在墙边的大铁盆。铁盆砸在地上,还不断转着圈,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
里面的老头被激怒了,骂道:“小兔崽子,你是来砸房子的吗?快给我滚进来!”
柳毅听见里面传来“咯噔咯噔”的脚步声,烟雾中,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子正朝他走来。老头子一路上气呼呼的,嘴里不停地骂着什么,快走近的时候,他自己也碰到了澡堂里的家伙,一些洗澡用具全都掉到了地上。老头子气得快发疯了,在地上跺脚骂道:“他娘的,今天真倒霉!烧个火烧了半天都烧不着,擦地还闪了腰,走到哪里都要碰东西!”
柳毅被老头子的暴脾气吓得站着不敢出声。老头子骂天骂地骂了一阵,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收好,然后走到了柳毅面前。
老头子是个驼背,长着一颗长长的小脑袋,秃头,周围白发稀疏,不加梳理,四处垂着;尖尖脸,小鼻子,小眼睛,薄薄的嘴唇,像一只鹰一样地盯着柳毅。
柳毅见了,不觉往后退了几步,心想:“这该不会就是他们说的老段吧?”
老段把柳毅全身上下看了一个遍,怒声怒气地道:“先来帮我烧火,你这个要饭的!”然后转身走进去了。他一转身,又碰到了地上的一样什么东西,他怒叫一声,一脚把那东西给踢飞了。
柳毅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壮着胆子跟了进去。
一进伙房,他就被伙房里的浓烟熏得咳嗽起来,忍不住“呀呀”叫了两声。
老段蹲在土灶前面,烟雾中他的脸被火光映照着,显得有点狰狞,他看着柳毅道:“你呀呀乱叫什么,不会说话吗?还不赶快滚过来,帮我搬柴!”
柳毅只好走过去,从旁边的一堆干柴上面拿了一根小树枝递给老段。老段瞪着眼睛发了会儿呆,然后一把抢过小树枝,丢进火里,自己又起身去抱了一把干柴,全都塞进火里,一边用一根棍子捅着里面一边低声骂道:“一看就是从小没干过活的,连拿根柴的力气都没有!”
柳毅听了,心里就不高兴了,对老段“呀呀呀”地叫着,表示反对。
老段愣了一下,问:“你不会说话吗?”
老段说到了柳毅的痛处,柳毅就冷着脸不吭声了。
老段见柳毅怪可怜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道:“看来你也是个苦命孩子呀!来,在我旁边坐着!”说着往边上挪了挪,拍了拍小凳子,让柳毅坐下。
柳毅心里不太情愿,但还是走过去坐下了。
老段问他:“孩子,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柳毅不能说话,只是无奈地皱了皱眉。
老段叹了口气道:“唉,看来也是命苦,你是被那伙童子军抓来的吧?来到这里你就别想出去了,就等着受罪吧?那鲁霸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要你去伺候他,我跟你说,他脾气坏,动不动就打人,别说是我们大人了,就是小孩子,只要惹恼了他,照例是一顿毒打!原以为随他上了山,就可以避开战乱,谁想却上了贼船,现在想跑都跑不了了。你看我这驼背,”老段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背,“就是被鲁霸打驼的!我原来是个私塾先生,上山以后,鲁霸说这里不需要教书先生,就安排我当火工,我说读书人怎么能干火工的活?岂不是有辱孔子圣人英名?我不干,鲁霸就让人打了我一顿。哎哟,那些人还真舍得下狠手!打得我一连躺了两个月,连背都弯了,后来,就成了个驼背,唉!”老段说着满脸愁苦地摇了摇头。
柳毅听了老段进遭遇,有些同情地看着他。
“孩子,你也是可怜,你说他们安排你做什么不好,偏要去伺候鲁霸,你这么小,又说不了话,那鲁霸喜怒无常,动不动就要打人,只怕你在他身边会有危险呢,唉,可怜,真是可怜啊!”
柳毅呆呆地看着火炉里已经开始烧起来的火,并不觉得情况像老段说的那样糟糕,心想:“说不定我很快就能见到释空了呢,到时候我们就一起跑。”
想到释空,柳毅心里就觉得舒坦多了。这时,他又想起刚才老段说自己曾经是个教书先生,于是高兴地拍了一下手,“呀”了一声,从旁边捡起一根小树枝,用鞋把地上草木灰抹平,然后做出一个写字的样子来。
老段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还会写字?”
柳毅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在地上写起来,至于柳毅到底写了什么字,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章 鞭刑()
上回说到,柳毅拿了一根树枝开始在地上写起字来,老段见他会写字,颇有些惊讶,就低头看他到底要写什么。
柳毅用树枝在灰上写了“释空”个字。
老段一看,就“哎呀!”一声赞叹道:“好字,好字!结构工整,虽然只是写在灰上,但一点一画却见功力,不错!”正喃喃说着,却发觉有点不对劲,看了一眼柳毅,睁大了眼睛,问他:“孩子,你老实对我说,你几岁了?”
柳毅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个“五”字,老段盯着那个“五”看了半天,眉头皱得跟核桃壳似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你肯定不止五岁,我从来没见过哪个五岁的孩子能把字写得这么好。”
柳毅用树枝点了一下“五”字,嘴里“呀”了一声,表示他就是这个岁数。
老段又摇头,还在纠结柳毅岁数的问题。
柳毅见他把话题扯偏了,于是又叫了一声,用树枝点了点释空的名字。老段看了,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就问:“释空是什么?”
柳毅又在释空前面加了个“我找”两个字,老段这才看懂了,道:“哦,原来你找人,这个人叫释空,可是我不认识这个人呀。”
柳毅想了想,赶紧用脚把字抹平,然后写了“小和尚”三个字。老段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小和尚?这山寨里好像没有小和尚呢,反正我是没见过。”
柳毅听了,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老段道:“我不常出澡堂,对这寨子里的人也不熟悉,你不是正好给鲁霸当仆人吗,你可以多留意留意,看有没有小和尚——哦,对了,你是来这里洗澡的,差点忘了,水已经热了,可以洗了。”
老段要给柳毅洗澡,柳毅不让,偏要自己洗,老段道:“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懂事了,还会写字,不错的孩子,要是给我当学生,我一定倾尽毕生所学教你!”
柳毅心里对老段那点才学不屑一顾。老段给他打好热水之后,他就自己进澡堂里去洗了。
柳毅脱衣服的时候,看到了挂在脖子上的那个小香包。他想起了他爹柳元章把香包挂在他脖子上场景,“爹爹现在在哪里呢?好想回家。”柳毅把香包捂在胸口上,想了一会儿爹爹,悄悄地地哭了。
洗完澡,老段找了一身干净的布衣给柳毅穿上,那身衣服有点大,柳毅穿在身上,到处都显得松垮垮的。
老段道:“这已经是最小号的衣服了,谁让你个头这么小。”
老段帮柳毅梳好了头发,打理齐整以后,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道:“嗯,不错,不错,只是去给鲁霸这样的人当仆人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做我的学生多好!”
柳毅见老段又开始念叨了,心里就烦,巴不得赶紧离开澡堂。老段收拾好了,就让刚来澡堂洗澡的一个孩子去叫猴子过来领柳毅。那孩子去了一会儿,又跑回来,气喘吁吁地道:“老段,猴子,猴子,他,来不了了。”
老段道:“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来不了?他刚才把这孩子送过来的,说收拾好了他过来领,现在怎么又说来不来了?!”
那孩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是,不是,猴子,猴子他被鲁霸绑在前面院子里打呢!”
“什么?!”老段一听,鼓着眼睛问,“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被绑起来了?”
那孩子道:“猴子的爹死了,猴子就去找了几个乡亲来给他爹收尸,还找了几个吹锣打鼓的,想给他爹办丧事。鲁霸听见外面的锣鼓声,就叫人去把办丧事的人全抓起来,又把猴子抓起来绑了,现在正在前面打呢!”
老段一听,赶紧道:“走,去看看!”说着就同那孩子向前面院子跑去,柳毅也跟着跑了过去。
寨子前面的院子边上围满了百姓,还没跑到人群边上,柳毅就看见人群上空扬起一根鞭子,然后“啪”地响了一声,鞭子落了下去,随后传来一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叫声,人群中也跟着发出一声心疼的叫声。
柳毅跑过去,从人群底下钻进去,看见聚义堂前面的几根柱子上绑着几个光着脊梁的人,其中就有猴子。一个家丁正在用鞭子抽打猴子,其他几个被绑着的大人,背上都已经被皮鞭抽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了。
鲁霸坐在聚义堂前面的一把大椅子上,一只手端着一个小紫砂茶壶,正懒洋洋地盯着在下面受刑的猴子。刘大站在鲁大旁边,正在不停地给猴子求情,鲁大却没有理会他。
下面的家丁还在抽打猴子,猴子的身体本来就十分瘦弱,哪里经得起如此抽打?抽了几鞭子之后,猴子就昏死过去了。
猴子的娘一直在人群边上大声哭喊,求鲁霸放过猴子。她拼命想跑过去护住自己的孩子,却被旁边的人拉住了,劝道:“不能过去啊,你没听鲁霸说,谁敢过去求情,就连着一起打,你不要命了?”
猴子的娘哭得眼睛浮肿,嗓子发哑,对上面的鲁霸喊道:“大王,求求你放过猴子吧,他不知道啊,下次再也不敢了,我给你跪下,给你磕头了!求求你放过他吧!”说着就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给鲁霸磕头。
鲁霸道:“哼!不知道?我说过多少次了,山寨里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你们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吗?其他山寨都在暗处盯着我们,随时准备来攻打山寨。你倒好,死了个爹,没经我同意,就在寨子里吹锣打鼓办起丧事来,你是想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爹死了吗?知道的还好,外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死了!我告诉你们,这山寨要是没有我,你们这些人他娘的早就死光了!
猴子,现在你捅出这么大的一个篓子来,其他山寨的人肯定以为咱们山寨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会儿说不定正在集结兵力,准备来袭击渡溪寨!就因为你一个人,把整个山寨都置于危险之中!现在只是抽你几鞭子,算给你个教训,我不杀你已经是对你客气了!”
鲁霸说完,费劲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旁边的几个家丁赶紧上前去扶住他,他走到栏杆前面停下,双手扶住栏杆,对下面的百姓道:
“我鲁霸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是你们既然住在我的寨子里,就得听我的,要守规矩!今天这几个人开了个头,我就借惩罚他们的机会再警告你们一次:
第一,要听我命令,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
第二,从今往后,寨子里不管死了谁,都不能办丧事,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要是有谁敢不听我的话,下次就不是挨鞭子了,而是挨刀子!”
鲁霸在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吓得下面的百姓们都不敢吭声。
“好了,把他们都放了吧!”鲁霸说完,就由几个家丁扶着慢慢走进去了。
下面的百姓全都跑过去给那几人松绑,各自哭着把自家的人扶回家。
刘大跑下楼梯,同其他几个孩子给猴子松了绑,然后把猴子抬到他娘面前。猴子的娘扑过去,大哭道:“我的儿啊!”哭了几声,自己也昏死过去了。大家都乱了,赶紧道:“先抬回去!”于是手忙脚乱地把猴子和他娘抬走了。
人群逐渐散去,老段和柳毅还站在院子里,老段沉重地叹了口气,道:“唉!真是作孽啊!鲁霸如此作恶,迟早会遭报应!”
说完正要离开,看见柳毅还呆立着,就对柳毅道:“孩子,你去侍奉那个鲁霸,可要小心啊,唉!”又摇了摇头,慢慢地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柳毅一个人,他看着那几根染上了鲜血的柱子,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猴子受刑的场景,还有鲁霸说的那番话。
他突然觉得这个世道是如此的糟糕混乱与邪恶不堪:越是乱世,越会出现恶人当道,穷人受苦的局面。他多么希望有一个好人出现,来拯救这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救他们脱离苦海。可是上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呢?他不知道。
柳毅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想到后面,忽然想起之前在福音寺藏经阁里读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于是就闭眼静心默念起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柳毅念完经,转过身看了旁边的聚义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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