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等身为大汉子民,自然要助王师以讨不臣。待晋阳平定,王师若仍欲罪我,到时这区区身外之物,便全献于王师又如何。也算是某家为这天下、为朝廷做了贡献了。”
范永听了,心中不由鄙夷万分,姓梁的说的比唱的好听,什么弃暗投明,什么王师,什么贡献,把自己说得如此高大上,好像真的能做成什么事一般。人家青州军有你没你都一样,莫非你姓梁的以为,就靠晋阳城中的那些兵马,能抵挡住一种势如破竹的青州军不成?你摆出如此高的姿态,无非是想让世人知道你在晋阳之战中立了功,到时如果青州军仍要治你的罪,或者没收你的货物,那天下人就要怀疑刘备仁厚贤德的名声了。真真是好算计。
梁宾表完态之后,便拿眼去看王宇。却只见此时王宇一脸狰狞,脸上神色忽青忽白,看来内心挣扎得很厉害啊。
就在这时,王宇忽然开声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别样的味道:“范兄,梁兄,我这二条路都不想选。钱货我想要,命我也想要。你们说,要是我们和晋阳守将商量,一道诈降,然后在引青州军主将入城之际,突然暴起斩之。到时青州军失了主将,必定大乱。我等再助袁军,趁此机会,袭其大营。青州军必败也。如此一来,我等既保住了货物,又助袁军守住了晋阳城。到时高刺史回来之后得知此事,岂有不赏之理?嘿嘿嘿嘿,二位兄长以为如何?”
范永与梁宾听得都惊讶万分的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个素来性子平和的伙伴。若不是亲耳所闻,他们是万万不能相信如此毒辣的计策,是会出自于王宇之口的。
范永听完之后,心中也是有点小激动,不过心思电转,在综合各方面考虑之后,他还是觉得,王宇这条计策,好是好,就是太过于弄险。诈降是不错,但是偷袭青州军主将,万一没能成功呢。而且就算成功了,却未能击破青州军呢。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这次都成功了,但激怒了刘备,他再派大军来并州。到时如何是好?要知道,自己这几个,可都是并州人,能跑得脱一次,能跑得了第二次不成?到时清洗起来,只怕是要惹来灭门之祸了。不行,此计不可取。自己牢牢捏住王、梁二人,再把晋阳城给献了。这两桩天大的功劳在手,岂不比冒死犯险要好得多。
商人之所以是商人,就是因为他们会权衡,会算计。范永一对比,发觉王宇的计策成功率和回报率都很低。所以便毫不犹豫的给否决了。
梁宾也一样。成功率低就不说了,关键是回报率也低啊。冒这么大的险,成功了也不过是保住身家,然后是高干回来之后虚无缥缈的赏赐。问题是高干去了冀州,助袁绍抗衡刘备。短期内他还回得来吗?
梁宾也选择了否决。他觉得,就保住身家性命而言,他只要主动献城立功便可以做到。实在是没有必要去弄险。这一搞不好就是满门诛绝的下场,实在是太刺激了。他老了,不想再去做这么刺激的事情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风雨并州(九)()
王宇见自己的计谋被否决,脸色又不禁灰败几分,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出这么一条狠计来。却想不到,平日里笑里藏刀、狠辣无比的范永与梁宾却是比他还要胆小。他们不参与,光靠自己,那是成不了任何事的。
弃了钱货自己独自脱身,王宇实在是万分舍不得。但要让他投降青州军,他也十分不愿。他早就知道,来并州的是赵云和吕布。赵云当年是公孙瓒的旧部,公孙瓒是什么样的人,王宇心里一清二楚,在这里碰上了公孙瓒的故将赵云,只怕不是能够轻易脱身的。至于吕布,这么一个为了名利钱财,连顶头上司都能够出卖而且一卖就是二次的人。你让王宇去相信吕布的节操,还不如让他相信母猪能上树。
王宇在这里纠结万分,到了最后,还是贪婪占了上风。他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吾也只能选择与梁兄一道,弃暗投明了。希望刘玄德如传说中的一般,能够礼贤下士、仁厚待人才是啊!”
梁宾听得王宇最后选择与他一道,脸上不禁欣喜万分。多了一个人,分量自然又不一样,他心下似乎又感觉到安全了几分。于是便把目光投向了范永。
范永心中嗤笑几声,刘备礼贤下士是没错,但你们也得是个士啊。毫无用处的废物,也想着让刘备手下留情,只怕是白日做梦吧。脸上却是挂满和善的笑容,道:“二位贤弟所想,正与我合也。来来来,你我且好生商议一番。”
梁宾与王宇听得范永也是选择投降,心中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没选错啊,范老大不也是要投降吗。
三个人在这里各怀心思的时候,赵云的大军终于到了晋阳城。
郭援与牵招败绩,不知所踪的消息,此时也已经传到了晋阳城。郭援是高干的大将,牵招是袁三公子的心腹。两个人各统精兵,镇守坚城,却仍然败于青州军之手。如今青州军挟胜而来,晋阳守将便在城头之上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那二人尚且不是青州军的对手,何况平庸如我乎?
晋阳守将未战便先怯了。当然,做为一城之主,心中害怕,面上还是会强撑上那么一撑的。有条不紊的吩咐麾下将士准备守城物资之时,他便站立在城头,俯视城下的青州军大喝道:“城下的听了,吾城中有精兵无数,战将数员。尔等无故来犯,还不速速退去!”
城下的张辽听了,看向田豫道:“此人语无伦次,也配为一军之将?”
田豫笑道:“不是语无伦次,只怕是心有怯意,所以才会如此罢了。”
张辽听了,啼笑皆非,再看城上那将时,心中便是不知说什么好了。也是,不是心中害怕,如何还未开战,便说自己城中有多少人马的。这是虚张声势为自己壮胆了,也罢,让自己来吓一吓他。
突然间,张辽便纵马而出,奔至晋阳城下,自腰间得胜钩上取下弓箭来,瞄准城头之上的那晋阳守将,翻弦便是一箭。
晋阳守将说了一大通给自己壮胆的话,还觉得自己说得挺不错,正自挺胸凸肚,得意洋洋的四顾之际,忽然便看见城下一将策马奔出阵来,飞驰到了城下,疾电般便射出了一箭来。那箭矢夹着一股恶风,直奔自己的面门。
晋阳守将吓得嗷的一声,忙把脖子赶紧一缩,那箭矢似流星似的,夺的一声,正中晋阳守将顶上盔缨。
晋阳守阳感觉头皮一凉,头盔却是被射落于地。他唬得在地上一个翻滚,然后狼狈不堪的在亲兵的搀扶下爬了起来,望着城下放箭的那将大骂道:“匹夫!竟敢暗箭伤人!匹夫!”
张辽闻言大怒,二话不说,又自箭壶里摸了一支箭来。还未上弦,那晋阳守将便骇得往后跳了一步,匆匆躲入城楼之中去了。
张辽哈哈一笑,骂道:“无胆鼠辈!也敢阻我大军?”
张辽见守将躲进城楼不露面,便拍马返回本阵。回阵之时,三军喝彩,声如雷动。张辽心中亦是喜悦不已。
赵云与田豫迎回张辽,笑道:“文远好射术也!”
张辽谦逊的笑道:“雕虫小技,却只唬得城上那蠢物,却是让将军和国让见笑了。”
赵云道:“守将如此怯弱,晋阳城又如何能守得住。先埋锅造饭,饭毕后立时攻城!”二将领命,便退下去吩咐诸校尉去了。
大军吃完饭休息一会儿之后,便开始攻城了。原本以为晋阳城不堪一击的赵云等人,却被晋阳城给阻挡住了。
整整厮杀了一个下午,两边都死伤无数,晋阳城却仍然坚挺的屹立在三晋大地上。晚上,赵云在中军帐中,脸色铁青一片。诸将看着赵云的脸色,知道平时很好说话的将军,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赵云确实生气了。他站了起来,左转右转,来来回回兜了几圈之后,终究还是按耐不住了:“古人有言,骄兵必败。主公亦常常以此而告诫吾等。想不到就在晋阳城,吾便见到了诸位身上的骄气。文远,汝所督之部,今日攻城,可有用尽全力乎?国让,汝所督之部,可有攻平城、马邑时之骠勇乎?
一个小小的并州,不过获取了二场胜利罢了。这便得意了?这便满足了?天下如此之大,四海尚未平定,雄城坚城无数。到时主公若派汝等去取,如何能够一战而下之?
莫要以为晋阳守将懦弱,便看轻了他。兵法有虚虚实实之论,吾等又岂能知其是不是故意示弱?
传吾将令!奋勇争先、全力以赴,攻下晋阳城!有骄慢不前者,立斩之!”
张辽与田豫心中羞愧,应命而去。
就在张辽与田豫召集众校尉训话之时,前营斥候忽然来报,说抓住一个探子,其自称是晋阳城中派来的。
张辽与田豫前去一看,略微一问,不禁大喜,于是忙令左右押了这个探子,前往赵云大帐去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风雨并州(十)()
这个人,正是范永派出来的,今天的攻防战,范永撒出了无数的家仆去观战,自己也在高处遥望战况。虽然青州军没有一战而下晋阳城,但范永却见识到了青州军的凶悍。晋阳守军那软弱无力的抵抗,在青州军一往无前的冲击之下,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回?范永相信,要不是有着坚固的城墙阻挡住了青州军的攻势,这会儿的晋阳城,只怕已经落入青州军的手中了。
看到晋阳城防线摇摇欲坠,范永哪里敢怠慢片刻,忙把自己的亲信给派了出来向青州军输诚。免得自己大腿还没抱上,青州军就自行打进晋阳城了,到时青州军进了城,自己对青州军还有什么用?
范永派来的人,到了这杀气腾腾的军营,见到这刀晃晃戟明明的阵仗,脚都软了。一待见到赵云,立马就双腿一软,趴伏于地,一五一十,竹筒子倒豆似的把范永所交待的便全说了。军中最重好汉,见这人软脚虾似的全无一丝胆气,赵云等人也便随意将其打发了出去。随后,赵云在大帐中沉吟一会,乃道:“国让,文远,以汝二人之见,范永斯言可信乎?”
田豫略一思索,便道:“将军,我大军自来并州,屡战屡胜,今大军来此,兵围晋阳,破城指日可待,城中军民只怕早已吓破了胆,范氏被困城中,除了投靠我军,别无他法以自保,以末将之见,其言可信!”
张辽也附言道:“正是如此,其若不献城以自保,此战恐难脱身!”
赵云听了便是冷笑一声:“他以为投靠我便能脱身了?通胡、卖友、献城,似这等不忠不义不仁之人,留之何用?这等墙头草,早早砍了脑袋才好。”
范永还在城中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却不知道,这里赵云冷冰冰的一句话,就已经决定了他的未来了。
赵云继续开言道:“既然城中有人要献城,那明日便按范永所言行事。国让,汝明日自行攻城,城中火起之后,吾便率部杀入城中,与范氏相合。文远,你引一部人马随于吾后,若范永胆敢使诈,待城破之后,汝便替吾诛了范氏满门!”说到这里,已经是杀气森森了。
田豫和张辽知道赵云是什么意思,怎肯让主将去以身犯险,于是忙开声道:“将军乃一军之主,当留后指挥,先登之功,便让于末将罢!”
一番争执之后,便改成张辽率军攻城,田豫等城中信号发出之后与范氏相合,赵云则率部尾随田豫之后,以备不测。按赵云之意,内心本来还是偏向张辽去的,毕竟比起田豫来,张辽武力更胜一筹,若城中有变厮杀起来时更占优势。只不过张辽乃是吕布副将,而吕布又是新附之臣。明日入城之战颇有风险,是以赵云也不好让张辽先行,免得有甚差池,不好向吕布交代。
第二日,隆隆鼓声中,攻防战又开始了。或许是昨天抵挡住了青州军的如潮攻势,又经历过了战争的磨砺,今天的晋阳守军比起昨天来,却是更沉着更冷静些了,不再手忙脚乱,不再胆战心惊,虽然看见血肉横飞的场面仍有些腿脚发软,却也能够直面这淋漓的鲜血了。
两军你来我往的拼死搏斗,杀气冲霄中,不断有人惨叫着命归黄泉。这边大战开始的时候,城内却已经开始上演一幕惊心动魄的血案。
一大早,范永便派人把王宇、梁宾给请了来,主宾分席而坐之后,范永笑眯眯的道:“二位贤弟,青州军悍勇不可挡,我意已决,便欲趁此良机,纠集府中家仆护卫,一道夺了城门,往奔青州军去也。”
王宇与梁宾齐拍手笑道:“兄长,同去!同去!”
范永放下酒杯,忽然悠悠一声长叹,王宇与梁宾见范永忽然便愁眉不展,不禁奇道:“兄长,前途一片光明在即,却因何事而忧?”
范永愁眉苦脸,看向二人,道:“我等罪孽深重,只怕以献城之功,仍难获青州军之谅解。”
王宇与梁宾互望一眼,乃道:“兄长可有良策乎?”
范永叹道:“吾有一策,可保富贵,只怕二位贤弟不肯。”
王宇与梁宾大喜,道:“兄长,只要能得富贵,小弟如何不肯?”
范永笑眯眯的看着二人,道:“二位贤弟能肯,那是再好不过了。若是能借二位贤弟项上人头一用,再加上献城之功,足保我范氏富贵无忧也。”
王宇与梁宾听了心头如遭巨击,王宇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他干笑着摸住案上酒杯,哆嗦着道:“范兄,这,这笑话可,可不好,好笑。哈,哈哈。”他想借饮酒来镇定下,却发现酒杯里的酒早已经空了。
梁宾脸色灰败,直愣愣的看着范永,道:“范兄只怕早就在算计我与老王了罢?”
范永不答,梁宾忽然就一跃而起,抽出腰间佩刀直扑范永,口中却是凄厉的咆哮着:“人来!梁二狗,速来助我!”
范永端坐不动,好整以暇的从案下取出一支精巧的小弩来,对准直扑而来的梁宾扣动扳机,如此近的距离,数矢连发连中,梁宾似被巨石迎面撞中,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范永丢下小弩,起身慢慢走到梁宾跟前,叹道:“梁贤弟平日里最是文雅,今日却是为何如此急躁?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梁宾胸口连中数矢,见所期望的人并没有进来,知道已落入范永的圈套了。他口中嗬嗬作响,最后艰难挣扎出数个字来:“范永,我入你娘!”
说完,口中又流出一股黑血来,双目神光一散,却是一动不动了。
数息之间,梁宾突然发作又被范永反杀,王宇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一起笑谈的几十年老伙计顿时便变成了地上血流了一地的尸体。
王宇怔怔看了梁宾几秒,然后抬头看向了范永,目光中满是哀求:“范兄,看在我家四娘的份上,别杀我。王家的财物,全给你,放过我可好?”
范永拂了一拂衣衫,叹道:“不是我要杀你,是青州军容不得你。王贤弟啊王贤弟,你一路好走,你满门老小成群妻妾,我会好好照顾她们的。”
第四百五十五章 风雨并州(十一)()
梁宾死了,王宇也死了,他们死不瞑目的躺在范永家那冰凉的地板上。【王宇和梁宾只带了几个长随,就是带再多人来,也是无用。
所有的尸体最后被胡乱堆在一起,范府后院中,数十个健壮有力的仆从正在卖力的刨坑准备埋人。而范府的主人,这会却是率着几乎所有的家将们去接收他的战利品去了。
可怜梁家与王家,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