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布帕包头,青色曲裾。面貌柔美,脸带潮红。胸口起伏不定。看来刚才是跑得甚为辛苦。
刘备拿好钱袋递了过去,笑道:“无妨,这个却是个惯盗,下次却须小心了。”
那少妇待气息平定,方右掌叠于左掌之上,郑重行了一礼,道:“小郎大恩,我在此谢过啦!”
刘备正欲说话,后面又是蹬蹬蹬一阵脚步声,然后便见一个十来岁的童子跑到这少妇身边,扶住双膝大喘气道:“娘啊,你跑的时候,能不能等下我!”然后看见少妇手中钱袋,眼睛一亮:“娘,钱袋找回来了!”
那少妇轻抚童子背部帮其理顺气息,而后笑道:“是啊,是你面前这位哥哥帮娘亲抢回来的,还不快快谢过!”
刘备还未答话,旁边十一郎跳了出来,道:“还有我,还有我!是我发现毛四让五哥拦他的!”刘备瞥了十一弟一眼,拿这急欲表现的顽童没法子。
那童子也不多话,站直身子便朝二人深深一礼道:“简雍谢过二位哥哥!”
刘备忙忙扶起,道:“勿用多礼!我叫刘备,族中排行第五。这是刘恪,我十一弟。”
简雍听后,却又是大礼拜下:“简雍见过五哥,十一哥。非是二位哥哥帮忙,这次丢了钱袋,下次小弟只怕便难以出来。”简夫人在旁边笑骂道:“娘可不会帮你瞒着你父亲!”简雍听后,一张小脸顿时皱成一团。
刘备和十一郎眼神交错,莞尔一笑。这对母子倒也有趣。一番谈论后,方知这简氏带着自家儿子出来闲逛,顺便采买些物什,东西还没买成,钱袋却被抢了。其实钱丢了是小事,简家嫡孙简雍要出了什么闪失,那才是要命的事。简氏方才下意识的追贼,却把自个宝贝儿子给忘了,现在反应过来,心中却是后怕不已。幸好毛四这贼子被刘家兄弟拦住,夺回钱袋,简雍也没丢,跟了上来。如此不由得简氏感激不尽。
刘备听完,皱眉道:“简家婶娘,简兄弟,那毛四却不是什么好人,平日里与一班泼皮在这北市横行霸道惯了。他数次犯事被我撞破,已是恼羞成怒。你们还是快点回家去,否则再被盯上那就麻烦了。”
那简氏道:“那毛四恶行累累,三郎抓住他何不报官?”简雍在旁边也是疑惑的看着刘备。
刘备还未答话,刘恪便愤愤不平道:“怎未报官?简家婶娘却是不知,那贼子与衙门相互勾结,今日关进去,明日便出来。能奈他何?”
刘备笑道:“我也仔细打探得毛四消息,此人虽为非作歹,却未尝有过大恶害过人命,也很少招惹本地人。外地苦主一般也弄不过他。县里面只要他不太过份,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是以拿他才无可奈何。我想简家婶娘往日定是往来涿县不多,今次方才被这贼子盯住。”
简母讶然道:“难怪!我们住在城外简家庄,平日里家中所缺都是家中老仆前来采买,今日里却是我儿缠着仆人想出来玩耍,我放心不下,便亲自带他来了。谁料竟遇上此事。”
刘备道:“如此,婶娘还是尽快回家罢,东西可以下回再买。毛四方才吃了亏,若再寻来,便怕不止一人了。”又与简雍道:“简家小郎,早早陪你娘回去,以后有空,可来楼桑里来寻我。”
简氏却是邀请道:“今日多亏二位小郎,只是此时多有不便,甚为失礼。二位小郎有空定要来我简家庄,让妾身夫君向二位致谢才是。”说完便目光恳切的看着刘备。
刘备心中暗道,你不说我也是要来的,就为了你儿子简雍。当下刘备便应了下来,言日后有空定往简家庄来拜访。四人便不再多言,就在街头道别,分做二拨,各自散了。
第三章 县城风波(二)()
刘备与刘恪兄弟二个别了简家母子后,刘备皱眉道:“十一弟,我们得赶快回去。毛四这等小人,睚眦必报,若是带人来堵咱兄弟二个,大为不妙。”
刘恪听了,小脸煞白,他早就听说过毛四等人的“赫赫凶名”。不过右手扶了扶腰间的强弓与箭囊,却又把胆一壮,犟声道:“五哥,怕他怎的?他若来了,须让他知道咱们兄弟也不是吃素的。”话虽如此,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加快往城外走去。
刘备苦笑道:“怕是不怕,真到万不得已时,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罢了。只是和这等腌臜泼皮搏命,值得什么?走罢,早些回去,家里大人还在等着我们呢。”
兄弟二个一时沉默无语,只有脚步踏踏声回响在青石板上。眼看再转一个街角便到了北门。二人正欲松口气,旁边巷口处斜刺刺冲出一伙人来。一色青衣短打,衣襟松散,裤管高绾,脚踏芒鞋。当先一人,身高七尺有余,四十许年纪,眉似扫帚,眼如铜铃。阔口狮鼻,颌下黑须飘舞,双目顾盼之间精光四射,虎虎生威。刘备认得此人,正是那伙泼皮之首涿县一霸花二郎,在涿郡地面上也颇有名气,人送浑号花太岁。那方才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毛四正尾随于其后,亦步亦趋,摇头摆尾。
刘备与刘恪互望一眼,心知还是被毛四这泼贼给撵上了。刘恪把手一摸腰间,刘备使个眼色,低声道:“稍安勿燥,见机行事。”
那花太岁人未近,声先至:“刘皇孙,往哪里去?”那伙泼皮听得“刘皇孙”三字,不由哄声大笑,那毛四也是眯眼咧嘴,乐不可吱。一伙人笑得东倒西歪,口中兀自念叨着刘皇孙,还有人甚至放声在叫骂,言语不堪入耳。
刘备刘恪听罢,一股无名怒火自胸腹中冒起,不由双拳紧握,死死盯住花二郎等人。涿县无人不知,楼桑刘家乃大汉中山靖王刘胜之苗裔。只是大汉承祀数百年,刘氏皇族遍地开花,龙子凤孙多如牛毛一抓一大把,宗室之后早就不值钱了。更何况楼桑刘氏这早早就破败下来的一脉了。
数百年风云变幻,自从汉世祖光武皇帝刘秀定鼎洛阳以来,这皇家嫡系便成了当年的长沙定王刘发一脉。昔年的王侯早被风吹雨打去,从高祖皇帝开国以来的宗室享爵至今的寥寥无几。如今放眼天下,刘姓王侯多是光武帝的子孙。楼桑刘家耕读传家至如今,凭的是自己的努力。早就不把这劳什子皇族苗裔,宗室后人当回事了。
只是自己不当一回事,却并不意味着便能容忍其他人便可以指手画脚。此时花二郎等人不但嘲讽蔑视,还居然敢谩骂侮辱。真是孰不可忍也。此时,刘备心中三尸神暴跳,暗骂道:好贼子,竟敢辱我,必不与尔等罢休!
刘备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无名业火,此时不宜动怒,把十一郎安全带回家才是正经。用身体微不可察的碰了碰弟弟,而后寒声道:“花二,还请慎言,不然我往县令处告上一状,少不得要治你个妄言之罪!”
花二郎歪着头一阵大笑,拿眼睛上下反复的看了看刘备,怪笑道:“哦,我好怕啊!怎么不说治我个大不敬呢?哈哈,宗正寺谱谍上名字都没了的人,说几句怎么啦?“话虽如此,却是回头止住了一班泼皮的起哄。
&备!我等兄弟自个在涿县快活,往日也不曾招惹过你,你却几次三番坏了我兄弟吃饭的饭碗,不要以为仗着你叔父的名头,便没人治得了你!你今日不给我个交待,便让你兄弟二人出不了这涿县城!”
花二郎声色俱厉的说完,不待刘备回话,便把手往后招了招,那毛四便走上前来,花二郎又阴阳怪气的道:“楼桑刘家,不好惹啊。不过,你不是刘子敬,涿县的事情却还轮不到你插手。这样,我也不以大欺小,免得传出去,江湖上名声不好听。事情是你和毛四的事,你和毛四商量着办。我等只是来帮毛四做个见证,免得自家兄弟受了委屈。”说罢又回头笑道:“兄弟们,是也不是?”
诸多泼皮七嘴八舌笑着回答:“是极是极!”“听大哥的,我们就看个热闹!“”决不能让毛四兄弟受委屈!“话虽如此,诸人却隐隐围了个圆,把刘家兄弟围在中间。意思很明显,毛四不满意,后果很严重。
毛四趾高气扬的走上前,叉腰戟指喝道:“刘备!大家都是涿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也不欺负你们兄弟二个。就二条,一是赔偿爷的损失,且从今往后,不得再多管你家毛四爷的闲事。二是你好几次坏了四爷的事儿,今儿个你们兄弟俩就给毛四爷磕头赔个罪。这事儿就一笔勾销,算过去啦!否则,嘿嘿!”毛四忽地不语,只冷笑两声,便双手抱胸抬头望天。
话音方落,早就捱不住的刘恪一跳三尺高,正欲动手,却被刘备一把扯住。刘备胸中怒火腾腾,寒声道:“毛四,按说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可刘某见不得人作恶,我刘备未看见便罢了,既然见了,便要伸手管一管!便是好要你得知,这世上,路不平,有人铲!”
毛四听了勃然大怒,跳脚大骂:“我呸!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是哪根葱啊?郡守都尉都懒得管爷的事,轮得到你这黄口小儿管?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弟兄们,给我上!打了再说!”
话音方落,只见刘备一声怒吼:“入你娘!”便见一块黑乎乎的物事往面门砸来。毛四听得风声恶,急把头一偏。再往地上一看,原来是一包草药。方回过神来,腹上便中了一拳,却是被刘备阔步抢入怀中来。这一拳挟着一股滔天怒火,势大力沉,打得毛四腹痛如绞,苦胆都快破了,只把身子如虾一般弯着,全身再无一点气力,被刘备揪住衣襟往前面巷口直推了进去。身后刘恪把腰间箭矢拨出,一手持弓一手舞箭不管不顾的乱砸乱捅。那班泼皮赤手空拳,口中呼喝得凶恶,却也不敢掠箭矢之锋。就这样眼睁睁见得刘备兄弟二个劫了毛四入了巷口。
花二郎气得满面铁青。原来以为十数人对付二个黄口小儿只是轻而易举,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不好明火执仗,便没带家伙。谁曾想众目睽睽之下,被刘家兄弟劫了毛四冲了出去。真正是小小阴沟里面翻了船,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若刘家兄弟今日走脱,日后传到江湖上去成了笑话,他以后如何在涿县立足?
花二郎当下怪叫一声,怒骂道:“都给老子上!抓住这二个小兔崽子!爷要扒了他们的皮!”一众泼皮呼喝着一涌而上。
刘备揪住毛四在前面埋头狂奔,刘恪一手舞箭,一手把巷子中堆放的杂物,都用弓挑翻在地。好阻挡后面追兵的脚步。可惜泼皮甚众,挡了一个,另一个又冲上前来。兄弟二人毕竟年幼,体力不足。后面泼皮渐渐近了,刘恪大呼:“五哥,事急,如何?”
刘备正自发急,把眼一扫,却见前方左侧放着一排青竹篙,下有一大汉在挥刀破篾,旁边还有几个新编织好的箩筐。刘备大喜,在毛四太阳穴处轻轻一拳击晕,把他一把掷于地上。抢步上前,拖了根竹篙,回转身来,笑道:“十一弟,得救矣!把竹篙都扔出去,自己留一根,等会撑篙上墙逃出去。”当下不待刘恪回言,便把手中竹篙一抖,舞个架式,左右一拨,使个缠字诀,便有二个泼皮唉呀倒地。然后往后一收,又猛地往前一扎,恰似潜龙出水一般疾点一人胸口,那泼皮胸口被竹篙一击,发出“嘣”的一声闷响,胸骨只怕是裂了,脸现痛苦之色,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刘恪于其后,把靠墙一排竹篙,一根一根往前猛掷。一众泼皮跳跃躲闪狼狈不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花二郎在后面见了,心下暗惊:那刘备小小年纪看来却是得了刘恭真传。当下也懒得去细想,今天哪怕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弱了自己气势,丢了场面。于是便把脚一勾地上,挑了根竹篙在手,便冲了上来。手舞竹篙,往刘备手中竹篙拦空敲去。
&的一声响,刘备接过花二郎一击,虎口震得发麻。心知不妙,这花二郎气血正壮,自己敌不过。当下便大喝一声,把竹篙高高举起,劈头劈脑的往花二郎身上砸去。刘恪见得自家哥哥招招抢攻,却是知道一旦五哥力衰,便是兄弟二人受擒之时。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下便倒拖竹篙,疾走几步,把竹篙往墙边用力一扎,猿臂往下一压,腰部顺劲一弹,便轻轻跃上高墙,再几个纵跳,便不见了人影。下面泼皮见了,发声鼓噪:“走脱了一个!走脱了一个!”
刘备耳听得真切,心下大喜,又是几招玩命抢攻,把花二郎逼退几步,而后疾退到墙边,竹篙轻轻一点,便上了墙。扔出一串钱给墙边吓呆了的破篾大汉,对花二郎一拱手道:“花太岁,后会有期,勿送!”而后哈哈一乐,在屋顶上蹦跳着消失不见。
花二郎大怒,疾冲至墙根,把竹篙也依样划葫芦般往地上一撑,可惜庞大的身躯弹至半空,便掉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刘备背影消失不见。
花二郎回过神来,却见毛四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二个罪魁祸首却逃之夭夭,不由怒发冲冠。咬牙切齿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想着今日自己被二个小辈戏弄,心中恼恨难平,倒拖了毛四,又一脚踢翻了那竹篙的主人,劈手夺过刘备扔下的一串钱。率了众人,径自去了。
留下小巷一地狼藉。
第四章 县城风云(三)()
刘备兄弟二个出了北门,发足狂奔,足足跑了一柱香时间,见得身后没有追兵。方才把悬在嗓子口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兄弟二个跑得一身臭汗,头上脸上黄扑扑全是尘土。松了一口气之后,便觉全身疲惫不堪,口干舌噪,当下便往路边草丛中一倒。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乐不可吱的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刘恪皱着小脸,愁道:“五哥,这次得罪了花太岁,如何是好?”
刘备歪头看着刘恪乐道:“老十一,不是说不怕么?怎么,架打完了,知道怕了?晚啦!”
刘恪忧心忡忡:“五哥,我可不是怕花太岁。只是我听说花太岁在城里混了十数年,朋党甚众。我、我怕给家里惹祸。”说到这里,声音便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眼中一片茫然。
刘备边揉捏酸痛的臂膀边慢声安慰自家堂弟:“十一弟,你想得太多啦。他花太岁不好惹,我们楼桑刘家又是好惹的?花太岁那班狐朋狗友,都是些见利忘义的小人罢了。他要是敢不识趣,必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为了个毛四,花二还不至于兴师动众。顶多是今日跑了我们兄弟俩,面子上过不去罢了。日子久了这事就淡了。你就放心罢。”安慰完刘恪,刘备心中却是发狠,花二,你今日辱我,这事没完!
刘恪听完,脸上马上阴转晴,开心道:“那五哥,今天我们打架,家里大人便不会知道了,对吗?”
刘备噗的一声,笑道:“十一弟,我看你不是怕花太岁,也不是怕替家里惹祸。你是怕被叔父知道了,吃叔父一顿打罢?”
看见刘恪不好意思的把小脑袋垂下,便又叹道:“唉,不行,今天这事回去之后还是得向家里大人如实禀告。”
刘恪急急抬头问道:“五哥,为何?”
刘备道:“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迟早得传到家里大人的耳里。咱们如何瞒得下来?主动交待还好,毕竟咱俩占了个理字,可要是等到大人们知道了再来找咱俩,那可就完了。少不得屁股开花。”
刘恪自动脑补着父亲对着自己磨拳擦掌的,当下不由心中一惊,道:“五哥,那怎么办?”
刘备没好气的道:“怎么办?回去后照实了讲,然后交给大人们去处理。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