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每次参加完宴会回来,便不禁大摇其头。暗怀异心的,好作清谈的,纯粹凑热闹来打酱油的看到这群人,就知道大汉彻底没指望了。
这日,大家又宴会于高台之上,忽有一小校,飞马来报:“捷报!捷报!张飞将军于大谷关擒杀凉州大将胡轸,兵屯大谷,俘虏数千!”
刘备闻讯大喜,好,好!当日遣严颜与张飞分兵伊阙与大谷,纯粹就是一手闲棋,想不到他二人竟然回报如此惊喜,果然不愧流芳青史的名将!
诸侯罢了歌舞,一个个前来恭贺刘备,部下夺关斩将又立新功。心中着实是不是滋味。这关东联军讨董,怎么就成刘备一个人的舞台了?他娘的,有完没完啊,出彩的事全让他一个人干了!
见众人嘴上打着哈哈,面上却是有些不好看。刘备脑子一转,便知为何。于是岔开话题,笑道:“大谷关既下,虎牢亦不久矣,我料徐荣、吕布等必然退兵。”
袁遗就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问道:“玄德何出此言?”
刘备道:“大谷即为我联军所得,袁将军必然趁势而北上,到时南路大军汇聚于洛阳,既有袁将军坐镇指挥,又有孙文台这江东猛虎为先锋。徐荣与吕布岂敢放任自己后路被断?不久必有消息传来,徐荣吕布必然退兵三辅!而我联军入洛,指日可待也!”
袁遗一听有道理啊,自家堂弟袁术为南军统帅,此时胡轸兵败身死,更有何人可阻其入洛之道?一想到袁家子弟可以率先入洛,袁遗就不禁兴奋起来,看了刘备一眼,心道,你再厉害又如何?诸侯入洛第一人还不是我袁家人?
心中如此想,袁遗口中却是附和起刘备来,说玄德说得太中肯太有道理了。诸侯一听,纷纷举杯:“为袁将军贺!为我联军贺!”
刘备面带微笑,举杯一饮而尽。
回到营中,与荀彧议事,叹道:“文若,讨董之事,无以为继也。”
荀彧目光陡然黯淡,沉默良久,亦自叹道:“主公之言甚是,诸侯心怀鬼胎,人心散乱而不思汉德。一心讨董,欲匡正天下者,主公、鲍允诚、曹孟德、孙文台寥寥数人尔。然则鲍允诚才干不在军事,曹孟德新败,孙文台受制于袁氏以主公一人之力,欲撼董氏,难矣!”
说实话,荀彧才智过人,早就知道讨董终成一场空,从传言冀州牧韩馥兴兵时召谋士言“欲助董氏、欲助袁氏?”便知道,大汉的士大夫们,大汉的诸侯们,早已经不把天子放在心里,放在眼里啦。想起大汉皇室泽被天下四百载,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荀彧便心中隐隐作痛。于是一直在欺骗自己,大汉还有救的,诸董必定是可以成功的。直到今天,刘备赤、祼、祼的捅破了这个美丽的泡沫。
刘备看着荀彧,这个大汉的孤臣,心中亦不好受。说实话,天下没有人比他更加向往太平盛世。这样的话,他宅在老家,耕读传家,或者为一州郡小吏,有着大把的时光陪母亲、夫人和孩子,如何不好?偏生让他生在汉末,这个颠沛流离的乱世。他不去争、他不去往上爬,死的就是他,就是家人,就是族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起他自起兵以来,手中的人头滚滚,刘备又坚定了心神,暗道,可不能气馁。于是与荀彧道:“文若,无论如何,洛阳我是要去的。不到最后一步,我绝不言弃!”
荀彧感受到刘备话语里的决心,心中复又暖和明亮起来。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弃了大汉,不是还有主公这个希望吗?
刘备等接到捷报的同时,关内徐荣和吕布也知道了胡轸兵败大谷关的消息。此时两人便正于府中面面相觑。这消息太过突然,一时半会两人还难以消化。
良久,徐荣一声长叹,他与胡轸相识很多年了,想不到胡轸竟然这就样葬送在大谷关。真是时也,命也。
吕布狠狠一拍案几,怒气腾腾的道:“胡轸也太无用,竟然轻易死在张飞手中,简直是丢尽了凉州勇士的脸面!”
徐荣叹道:“不怪他,怪刘备太狡猾。”
也是,谁又能想到,刘备主力在此,竟然还有余力在伊阙、大谷两处伏兵袭关呢?吕布一念至此,又是怒火中烧,自己从军以来,所向披靡,只有在刘备手中,才连连吃憋。真是恼杀人也。
吕布脑子里全是肌肉,让他对阵厮杀,他毫无二话,让他拿主意,却是毫无决断,只能抓瞎。于是便问道:“徐将军,依你之见,我等是固守此关,还是撤兵西返?”
徐荣沉声道:“南方数关已失,已无人能阻袁术入洛,且相国已西迁。我等再死守虎牢,已毫无意义。到时袁术大军入洛,再遣一先锋断我后路,与关外诸侯相约夹击虎牢,你我亦免不了胡轸的一场!”
吕布想到自己和徐荣独守虎牢关,而关前关后,盟军铺天盖地而来,便不禁脸色一沉,道:“既如此,将军还等甚么,速速下令撤军便是。”
徐荣瞥了一眼吕布,心道此人虽然骁勇,却只可为将,不堪大用。诚为可惜。于是便道:“奉先勿慌,撤军之事我自有主张,须万无一失方可,不可冒然行事。”
吕布也知道自己能耐,想了想,算了,就让徐荣去折腾好了,谅他也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孙坚在大谷关,被张飞热情招待数日之后,便与张飞道:“益德,我欲借道此关,挥军向洛,不知益德意下如何?”
张飞哈哈大笑,道:“将军乃我盟军,径自去便是,何复多言。”
孙坚也是哈哈大笑,谢过张飞。心中却是暗道,不先和你说下,我引大军到了关中,你要是突然翻脸来一下,谁受得了?
张飞心中也是在想,过关可以,不过我可得防着点。你孙坚可不是什么善类,先后逼杀荆州刺史、南阳太守,当我没听说?
两人暗怀鬼胎暂且不提,却说袁术得了消息,言大谷关被刘备部将张飞所袭,凉州兵大败,主将胡轸身死。不由大发雷霆。在他看来,胡轸就是他的小弟孙坚打败的,然后却被张飞捡了个便宜。
当时袁术就要发兵攻打大谷关,却被部将陈兰、雷薄给劝了下来:“主公,刘备那厮可不是好惹的,且不说大谷关能不能打下来,就算打下来了,主公肯背负背盟的骂名与刘备撕破脸?主公,三思啊!”
袁术想了想,觉得爱将说得很有道理,背盟是小事,反正自己只要有兵有地盘,便不惧天下骂名。只是刘备挺难缠的,若是袭杀了张飞,夺了大谷关,只怕就是不死不休了。嗯,还是慎重吧,莫把天下英雄都推到哥哥袁绍那边去了。
不过,大谷关既然在盟友手中,借道入洛,应该没有问题了吧?当时被董卓吓得狼狈离开洛阳,袁术仍然耿耿于怀。如今能够再次入洛,还是带领大军而还。对于从小就生长在洛阳的袁术来说,简直就是衣锦还乡啊。
一念即起,袁术便迫不及待书信与孙坚,让他在大谷关相候,到时一道入洛。而这边,则留心腹大将陈兰镇守南阳。并淳淳告诫:“一定要小心刘景升,他既为荆州刺史,必不欲见我据南阳。”
陈兰胸一挺、手一拍,大声道:“主公且放宽心,刘表若敢来犯,某必率军为主公拒之!”
袁术得其保证,哈哈一笑,率了大军缓缓往大谷关而去。
张飞得了刘备指示,除了仍留周伟、黄蜀二将镇守大谷关外,也率军与孙坚等一路同行入洛,与严颜合兵一处,负责维护城中秩序,免得洛阳城中军队多了,又有那些目无法纪的人肆意胡来。
临行前,张飞说话算话,把数千俘虏给放了。每人给了点钱和十日口粮,然后你们爱去哪就去哪吧。俘虏们欢声雷动,成群结队,出了关,一伙伙径往谷城而去。
周伟在旁边看着这些人远去的背影,心痛得咬牙道:“这群王八蛋,居然都不肯留下来,这么多钱粮啊!”
张飞笑道:“凉州人心齐,强留下来也没甚意思。虽然散去了一部分钱粮,不过胡轸所部辎重、这些俘虏身上的兵器、皮甲不亏了。”
周伟转念一想,确实不亏,放了这群混账走,以后也不用自己的钱粮来养他们了。而且缴获所得,远远超出自己所付出的。于是心中平衡了。
张飞站在城头,山风吹过,衣衫猎猎,他负手悠悠想道,我兑现了承诺,放你们离去。不过,若是孙坚与袁术找你们麻烦,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虎牢关下,大雾数日,数日后,诸侯叩关,竟然发现关头守军全是稻草人,徐荣与吕布趁大雾之机,悄然撤军。如今虎牢关,竟然是一座空城。
虎牢不战而下,诸侯兴奋异常,从此之后,洛阳再无险阻,前路一片坦途。入关之后,诸侯迫不及待,只休整了一日,便率大军一路向洛进发。
而此时袁术所部前锋,离洛阳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荆州刘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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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孙坚探得张飞释凉州俘虏近四千,心中不由耻笑之。于是率大军来追。数十里而围之。
凉州士卒大怒,骂道:“刘备匹夫,言而无信,既纵我,何故又追之?”
也有人看得分明,那是豫州刺史孙坚的旗号,于是一个个沉默不言。大家也不是傻子,如何不知方出了虎口,又进了狼窝。
孙坚出列,谓凉州诸卒道:“降之,可生,不降,则死!”
凉州人没了马匹、铠甲、刀箭,脾气却仍火爆得很,于是便有人大骂道:“入你娘的,说话不算的狗贼,还想老子降?想也休想!大伙儿一块与他们拼了!”
这帮家伙,出了关,倒也聪明得紧,当兵当惯了的,手里头没有家伙不习惯,于是纷纷于道旁取了树木削成木棍以自卫。是以倒也不怎么惧孙坚军。真打起来,凉州人又怕过谁来?
孙坚见凉州兵出言不逊、桀骜难驯,不由虎目一瞪,怒气油然而生。既然如此,便莫怪我心狠手辣了。放虎归山之事,某不为也。
于是大手一挥,身后军卒,踏着鼓点,列阵而来。很快,惨叫声便连连响起。凉州兵士再骁勇,也无法以血肉之躯硬扛锐利的刀枪箭矢,而他们的临死反击,却被孙坚军士的盾牌、甲胄所一一化解于无形。
未几,战场之上,尸体横陈,血水流淌如溪。只有一小部分幸运儿,得以杀透重围,消失在茫茫林间。
孙坚挥了挥手,道:“打扫战场,砍了首级回营。”
大军离开之后,空余满地狼藉,让人触目惊心。
徐荣与吕布引军悄然而退,将至偃师,忽遇一彪人马。徐荣以为敌军拦截,正欲下令全军准备战斗,吕布却咦了一声,道:“徐将军,仿佛是自己人!”
徐荣勒马,细细一看,果然是凉州兵,于是逮住一问,那胡轸心腹偏将见了徐荣,眼泪都快出来了,恨不得抱着徐荣哭上一场,原来那日他自大谷关下率部撤离,一路之上,风声鹤唳,而辎重粮草又缺,坚持到此,已经是莫大的毅力了。若是徐荣不出现,搞不好下一刻全军就要崩溃了。
徐荣何曾见过凉州兵如此惨状,一个个满身风尘,一脸饥色。于是便连忙让人送了吃食过来,又逮住这偏将把事情前后问得仔仔细细。那将边狼吞虎咽加道:“两位将军,我家将军死得冤呐,那张飞哄了我家将军入关,一夜之间,关内兄弟们全部失陷,我家将军与诸位同僚同时见戮。而后我正欲引兵替我家将军报仇,谁曾想那孙坚又来,为免两军夹击,我只好带了兄弟们绕关远走,来投徐将军。还望徐将军为我家将军报仇哇!”
徐荣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辛苦了,我们目前的任务,是安全撤离河南,与相国汇合,以后,有的是机会教训他们!待会好生休息下,然后随我一同行军。”
大谷关破,胡轸身死的消息,河阳、平阴的守军也知道了,都是久历战阵的人,不需要等董卓的命令,一个个的,都在准备撤离。再不撤,等到诸侯入洛,大军云集,到时想跑也跑不了啦。
袁绍在怀县,闻讯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暗自懊恼,自起兵反董以来,刘备屡战屡胜,如今诸侯入洛,也全靠他,相比之下,自己这个盟主可就黯然逊色多了。不过,如今可不是生气的时候,还得迅速提兵入洛,占得先机再说。
袁绍想通此节,复又面带微笑,大步往何太后所居之处而去,人未现而声先至:“禀太后,大喜啊,大喜啊”
而刘备与关东诸侯,也过了虎牢,兵锋直指巩县。河南地面上,三路大军,如三支箭头,从北、东、南三个方向,疾插洛阳。
却说刘表,当日隐姓埋名,匹马单枪穿过南阳,杀入南郡,到了宜城,方显出自己荆州刺史的身份。然后在宜城,使人访荆州大贤至馆驿,共商画策。
不久,便有中卢人蒯良、蒯越兄弟来投,又数日,又有襄阳人蔡瑁来投。一时之间,宜城群贤毕至。
蒯良字子柔,蒯越字异度,蒯氏为南郡大姓,昔年先祖蒯通为韩信谋士,曾献灭齐之策与三分天下之计。蒯良一直在家隐居,蒯越则曾出仕为何进门下掾,后献策何进而不被纳,知何进必败,于是自请出洛为汝阳令,后弃官归家。
蔡瑁,字德珪,荆州望族,前太尉张温为其姑丈。见天下乱象纷纷,亦拒公府之征,于家中读书为乐。
此时荆州在刘备、孙坚先后离开之后,便乱了。因为孙坚先后杀荆州刺史与南阳太守这两位强权人物,而袁术又强行霸占南阳,阻塞洛、汝通道。于是各路牛鬼蛇神便纷纷出来了,苏代自领长沙太守,贝羽自命为华容县长,率了民兵,各据城邑,称王称霸,又有诸郡豪族,见无人管束,于是率了族人家奴,纵横地方,被百姓骂为宗贼。
荆州扰乱,而刘表单骑入宜城,是以蒯良、蒯越与蔡瑁等纷纷来投。他等毕竟是读书人,不欲见桑梓之地百姓受苦也。当然,刘表老牌名士、汉室宗亲的身份,也是一大原因。
刘表见了三人,大喜,于是问策于诸人,说此时宗贼横行,民众不附,袁术在南阳又蠢蠢欲动,祸乱至今已经难以解决。我又希望在这里征兵,但怕民众不愿从军,诸位有何良策啊?
蒯良就说道:“众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义不足也;苟仁义之道行,百姓归之如水之趣下,何患所至之不从而问兴兵与策乎?”
刘表一听,就沉吟不语,蒯良与蒯越兄弟对视一眼,嗯,这话说得保守了,不足以打动刘景升。那就换人吧,于是蒯越又上前道:“不然,治平者先仁义,治乱者先权谋。兵不在多,在得人也。袁术勇而无断,苏代、贝羽皆武人,不足虑。宗贼帅多贪暴,为下所患。越有所素养者,使示之以利,必以众来。君诛其无道,抚而用之。一州之人,有乐存之心,闻君盛德,必襁负而至矣。兵集众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术等虽至,无能为也。”
刘表一听,正合心意,于是大喜,道:“子柔之言,雍季之论也。异度之计,臼犯之谋也。”
蔡瑁见兄弟俩把话都说完了,于是一拱手道:“使君初来荆州,百废待兴,某愿举全家之力相助,人、钱、粮,使君尽可取而用之。”
刘表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有蒯氏兄弟之谋,又有蔡家为后盾,何愁荆州不平?于是大开宴席。延请诸人。
席上,刘表得意洋洋,对诸人道:“刘玄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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