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下去,就能杀灭成千上万。蝼蚁也不敢跟人类对抗,哪怕眼睁睁看着人类的大脚踩下来,也只能认命的死去。
肖家人最后会怎么样呢?被迫在火化通知书上签字,然后目送肖文娜进入焚尸炉变成一堆骨灰,而随着骨灰盒的下葬,这件案子的真相也会被彻底掩盖。若干年以后,人们提起肖文娜来的时候,也只会说,那是一个漂亮但是精神有问题的女孩,她要是不自杀的话,现在小孩也有这么大了……
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周元松望着局大院那黑漆漆的地面,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既无奈肖文娜的遭遇,也无奈肖家人的冤屈,更无奈的是,经此一事,自己就算没有得罪市长孙耀祖,实际上也差不多了。昨天晚上,自己与王钢去他那里汇报此案,自己没有顺着他的心意,帮他把此事摆平,那时候如果自己跟王钢全部拒绝他,估计他恨自己也不会恨得那么厉害,偏偏王钢率先做了摇尾乞怜的狗,匍匐在了他的腿下,两相对比,自己的态度自然就会显得万分恶劣,他不恨自己才怪。
有些时候,某人恨一个人,不是因为他跟自己对着干,而是因为他没跟着自己干。
不过,周元松心里是坦然的,因为他知道自己至少没做亏心事,而且也没必要太过惧怕他孙耀祖,他虽然是市里二号人物,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但自己也不是软柿子,到底有个市委常委的头衔呢,他想欺负自己也没那么简单。但这里有个问题是,通过王钢的表现,已经反映出了一个问题,就是自己对局里从上到下的领导干部还没有完全掌控。岂止是没有完全掌控,简直就是根本没有掌控。自己毕竟是刚刚调到青阳市,脚跟都没站稳,又哪里有能力掌控局里的人?唉,任重道远啊。
晚上下班后,李睿打了辆车,风驰电掣一般赶往盛景大酒店。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与久未见面的许昕怡约会,二是去欧阳欣手里拿演唱会的门票。
许昕怡是午后才赶到青阳的,到达市里以后,先与同事去盛景大酒店开了房间,安顿好行囊,这才开始考察工作。忙碌了一下午,到晚上天黑后也就歇了。她也是那时候才给李睿打去电话,通知他自己已经到了。两人约好了晚上见面,挂掉电话后,就在各自的憧憬中等待着这次见面。
李睿走进酒店大堂以后,没成想当面撞上了欧阳欣。
欧阳欣问道:“你是来找我取票的吧?”李睿说:“是,可是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谁又惹你生气了?”欧阳欣失笑道:“我很佩服你的观察力,我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你怎么就看出来了?”李睿犹疑的问道:“是不是李海涛又来找你麻烦了?”欧阳欣道:“外面说话不方便,还是来我办公室说吧。”
二人经由电梯上到三层,到了欧阳欣的办公室里边。
欧阳欣这才说道:“来的不是李海涛,而是另外一名警官。他也不是来找麻烦的,而是郑重警告我,在欧阳欣跳楼这件事里,酒店上下所有知悉内情的人,都要统一口径,说她是跳楼自杀的,对外不能胡说八道。否则,市公安局会以危害社会公共秩序的名义查封我们这家酒店,还会以造谣诽谤的罪名抓捕乱说的人。”说到这里,俏脸上已经布满了苦色,续道:“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刚跟知道边缘情况或者内情的员工们开完会,跟他们说了下市公安局的命令,要他们统一按照市公安局给出的说法对内或者对外谈论此事,任何其它说法都会被市公安局认定为造谣诽谤,会被判刑的。”
李睿吃惊地说:“啊?你是说,整个市公安局都在为那三个凶手说话了?”欧阳欣苦涩的点头,道:“那个警官跟李海涛完全不一样,李海涛是以个人的名义来的,那个警官则打着市公安局的旗号。”李睿倒吸一口凉气,想了想,道:“难道那个公子是市公安局长的儿子?可是也不对啊,市公安局长是周元松,刚刚从省公安厅调过来,他家属亲人都在省城呢。他儿子就算生事也不会跑到青阳来啊……不对不对,应该不是周元松,可那又该是谁呢?某个副局长的公子吗?倒是有可能。”欧阳欣叹道:“甭管是谁的公子,人家都是有来头的。我们酒店要在人家地盘上做生意,当然就要听人家的吩咐了。唉,没法说了。”
第1027章:借机生杀()
李睿对她的话深以为然,甭管你盛景大酒店的投资方多么牛逼,国企也好外企也好,都是外来户,过江龙还斗不过地头蛇呢,何况那位公子的父亲势力之大,已经远远超过地头蛇的范畴,应该是一头雄踞青阳的猛虎才对呀,慑于这头猛虎的威势,就算是五星级大酒店也不敢稍当其锋,也要乖乖的听话做事。否则的话,对方有一百个办法能让盛景大酒店在青阳完蛋!
青阳少了一座盛景大酒店,根本无关痛痒,那些四星级大酒店反而会鼓掌相庆了,其后还可能马上冒出第二个甚至第三个五星级大酒店。当然了,不管冒出多少家大酒店来,这些大酒店都要遵循当地的潜规则——这个潜规则同时也是国内所有地方都存在的潜规则,不遵循这一规则的话,也会消失的。
盛景大酒店三层总经理办公室内,欧阳欣与李睿并肩而坐,仍在探讨肖文娜跳楼一案持续发酵对酒店造成的影响。
欧阳欣说:“就这件事,我已经跟酒店老板、也就是我省城公司的boss打了招呼。他的态度很明确,要全力维护酒店的利益,这是一个基本原则,也是一条红线。”李睿点点头表示明白,道:“资本家就是资本家,一切向钱看。”欧阳欣道:“也不能说是资本家吧,只能说在商言商。换谁来当这家酒店的老板,也只希望看到酒店发展得越来越好,绝对不会愿意卷入莫名其妙的纠纷风险中去。到底是投资几个亿的五星级大酒店呢,谁也不敢冒这个险的。”李睿看着她那明媚的眸子说:“是啊,我理解,我也支持你。”
欧阳欣苦涩一叹,有些情绪激动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帮那个女孩主持公道吗?我比谁都想,因为她是在我的酒店里被人害死的,我眼睁睁看着她落下来的,我有义务帮她讨还公道。我要是不帮她,以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孩这样惨死的。说不定,以后我还会碰上这种事。我今天不帮她说话,明天就不会有人帮我说话。可我是真的帮不了啊,我有工作,有家庭,有未来……我不敢冒这个险。说到底,我没有那个胆子啊。”李睿怜惜的看着她,柔声安慰道:“别多想了,这事本来跟你也没关系。”
他顿了顿,又道:“不是你不想主持正义,而是现实不允许你主持正义。别说你了,就算是我,也没胆子在这件事里面仗义执言。唉,现实中亟需包青天啊。”
他说出“包青天”这三个字以后,脑海里浮现出了老板宋朝阳的身影,心中一亮,要不要把这件事向他汇报一下呢?转念一想,老板来青阳是当市委书记来的,可不是当包青天来的,眼下青阳虽然亟需一个包青天,但并应该由老板来担当这个角色。涉案那三个凶手的后台连整个市公安局都能调动起来,估计不是一般人物,哪怕老板身为市委书记,跟他对上怕也讨不了好,搞大了之后,还会弄得满城风雨,反而影响不好。唉,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另外,也要考虑到,这件案子本身并不严重,违心的说,只不过是死了一个女人而已,而她就算不是死有余辜,也有一定的责任,至少自我防范意识较差,这样的女人死了,似乎也没什么可惋惜的。要知道,青阳市每天因交通事故死的人,就不止一个,何必因为这个跳楼的女人而闹得老板与别人大动干戈呢?
欧阳欣跟他说出了心里话,也得到了他的理解与支持,心情就放松下来了,欣慰的看了他几眼,起身走到办公桌里面,拉开抽屉,摸出了三张演唱会的门票,走回来后递到他手中,问道:“三张够吗?”李睿忙道:“够了够了,绝对够了,我又不去,就是我老婆跟小老……闺蜜俩人去,呵呵。”说着看了下门票,小心翼翼的塞到公文包里。欧阳欣又问:“还喝点什么吗?”李睿起身道:“不喝了,我还要见个朋友,得马上赶过去。”欧阳欣微微颔首,道:“那就改天再见吧。”
临出门时,李睿说了一句:“谢谢你的门票。”欧阳欣莞尔,道:“还是那么客气。”李睿忙道:“我这是替我老婆谢的。”欧阳欣呵呵笑了出来,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眯到了一起,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妩媚,再衬上她那花儿一样的容颜,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李睿看得眼前一亮,忽然有些不想走了,可惜不走是不行的,许昕怡还在房间里等着自己呢,只能略有不甘的快步离去。
时间指向了九点半,在市委大楼内市委副书记于和平的办公室里,于和平还坐在老板椅上没有下班。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屋里却是灯光如昼。
于和平身体里的生理时钟似乎调反了,时间越晚,就越精神,没有一丝疲惫倦乏之意,大脑高度兴奋,甚至有些亢奋,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棒小伙子的年纪。他拿着笔在本子上乱写乱画,写出来的东西跟鬼画符一样,谁都看不懂画的写的都是什么。他却偏偏乐此不疲,好像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某位书画艺术家,正在独创一门惊天地泣鬼神的艺术字体。
秘书季刚忽然推开门走进屋子里,连门也没敲。
于和平见了,却丝毫不发恼,等他反手把门关上以后,热切的问道:“又有什么好消息了?”季刚笑着摇摇头,道:“暂时没有什么更好的消息了,市公安局那边已经消停了,肖家人也已经退走了。不过倒是有一条有趣的消息——市长跟您一样,也还没有下班。”于和平冷笑道:“真要是他儿子干的,他能安心下班回家才怪!”说完对季刚赞许的说:“这次你可是出了大力,要没有你收集回来的这些价值极高的信息,咱们险些就错过了一次大好的机会呢。”季刚谦虚的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于和平满意的点点头,将笔放在本子上,站起身,原地兜了两圈,忽然停下来,望着屋顶狞笑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回,我老于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了。”
季刚问道:“老板,不知道您打算怎么利用这次机会?”于和平微微眯起眼睛,说:“当然是一棍子打死姓孙的老东西了,既能报一箭之仇,还能取而代之,何乐而不为?哈哈。”季刚又问:“那您打算怎么做呢?”于和平坐回到椅子上,脸色凝重地说:“怎么做就需要好好研究研究了,不能仓促出手。咱们这回啊,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要让他个老东西彻底倒台。哼哼,跟我于和平斗,他孙耀祖还嫩着点。”说完又道:“你先说说想法吧,你可是我的诸葛亮哦,呵呵。”
季刚谦虚的笑了笑,道:“想让市长下台简单,这件事的真相一旦昭告天下,他想不下台都难。这里的困难之处在于,您怎样才能做到取而代之?”于和平连连点头,脸上现出欣慰之意,喜道:“我就说你是我的诸葛亮,这次我要是能坐到市府那个位置上的话,你可是立了首功啊。”季刚忙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谁叫您是我老板呢?我觉得,您身为市委副书记,在这件事里面,要充当一个中流砥柱,要表现出力挽狂澜、再世包青天的光辉伟岸形象,突出您与市长所代表的邪恶势力做斗争的正面形象,让青阳市民与省委领导同时看到您在这件事里面的作用。”
于和平听得大喜无比,手指在桌面上连连叩击,赞道:“妙,妙,实在是太妙了,妙之极矣啊!快说说,现实中该如何操作?”季刚道:“操作就简单了。首先,您要主动与肖家人接洽,将肖家人纳入您的保护范围,只要肖家人到了您这棵大树底下乘凉,那么从此以后,您爱民如子、主持正义、与邪恶势力做斗争的光辉形象想抹杀都抹杀不掉……”于和平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指着他道:“果然不愧是我手下第一大将,高,实在是高啊!继续说。”
季刚道:“其次,您要将肖家人的冤屈揽到自己头上来,表示愿意帮他们讨回公道,还死者一个公平,还青阳百姓一个真相,这就等于是占据了大义。接下来,就算与市长交战之初暂时处于下风,也不用担心会否完全失败,因为您已经占据了大义。”于和平点头不止,道:“继续,继续说。”季刚道:“前两步都是铺垫工作,其实并不算特别重要,我就可以帮您做好。重要的是第三步与第四步。第三步,我们要找到肖文娜之死的真正原因,同时要找到足够的证据,否则,不足以击穿市长与市公安局他们联手编造的谎言护盾。”
第1028章:纪梵希()
于和平皱起眉头,道:“是啊,这一点很困难啊。市公安局既然敢给出肖娜自杀的说法,那么肯定早就已经帮孙凯他们擦干净屁股了。咱们再想找到证据,谈何容易?”季刚说:“这一点其实并不难,盛景大酒店将会是我们的突破口。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市公安局又如何派人给孙凯他们擦的屁股,酒店方面肯定心里有数。咱们找酒店内部人士了解下也就足够了。”于和平道:“好,这件事我也交给你,你一定要给我办好。那么第四步呢?”季刚道:“第四步就是将市长与市公安局的阴谋昭告天下,不过要在第三步成功的基础之上才能做到,而且也要考虑如何将场面闹到最大。只有场面越大,市长丢脸才会丢得更大。”
于和平赞道:“好,好,真是好极了。这四步环环相扣,步步进逼,最后形成一个杀招。姓孙的老东西没犯错也就罢了,任何杀招都拿他没办法,可是在他已经犯错的前提之下,稍微一个小杀招就能让他彻底垮台。哼哼,走着瞧,看看这次谁能笑到最后。”季刚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肯定是老板您笑到最后。”于和平得意的笑了笑,忽然问道:“这件事书记那里听到风声了吗?”季刚摇头道:“应该没有,其实要不是老板您善于发现问题,咱们到现在也不清楚此事。”于和平被他送上一记无声无息的马屁,越发舒心,笑了两声,拍掌道:“好,那就开始出手,要快。”季刚点头道:“我马上就联系肖家人……”
李睿敲开许昕怡房门后,眼前现出了丽人那久违的高挑身材与娇艳面庞。
伊人照旧留着那头棕红色的披肩波浪长发,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睡衣,那双眸子依然是眼角略略上翘,显得俏丽而又冷艳,美丽大气的脸庞上带着甜美温馨的笑意,红润口唇两边微微翘起,腮边现出若有若无的酒窝,煞是甜美动人。睡衣虽然将她高挑的身子大部分都遮掩住了,却依然盖不住她的雪肌玉肤,那白色的脖颈,如同象牙做的一般,白光闪动,晶莹如玉,令人一看就为之陶醉。这样一个女子,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李睿将她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她与去年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放下心来,抱歉的低声道:“我来晚了!”许昕怡俏皮的说:“迟到总比不到好。”说完拉着门户闪身让在一旁。李睿对她一笑,迈步走进屋里。许昕怡等他进屋后,将门缓缓关闭,慢慢跟着他往屋里走去。
这是一间普通的豪华间,屋里没有沙发,更没有办公桌,仅有的一张桌子还在阳台那里摆着。
李睿往里走着,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