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筠愣住,与他四目相对,他目光深深,在昏黄的灯光之下,透着绵绵的情意,让她心中一滞,千言万语凝在胸中,一句也说不出来。
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
傅庭筠脸色发烫。
他是在赞扬她吗?
心中又涌起丝丝的甜蜜。
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拘泥于一个名字未必也太娇纵了些。然后想到他说自己越来越厉害的话……莫非他不喜欢?
六叔常年有外游历,家里的人都说是六婶婶太厉害了,把六叔给逼走的!
她有些不安起来,侧过脸去,轻声问赵凌:“太厉害了,是不是不好?”
“别人怎样,我不知道。”赵凌端容道,“我却喜欢阿筠的厉害呢!”
傅庭筠惊讶地抬头,看见赵凌脸上一逝而过的伤痛。
她不由愕然。
赵凌看着就笑了笑:“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母亲被人诬陷与管家有染……”
傅庭筠听了只觉得心痛,觉得仔细去想这件事都是对赵凌母亲的一种羞辱,更不要说是去追问些什么。此刻听他提起,生怕赵凌想多了心中不快,急急地点了点头:“你跟我说过。”
“有时候我想,其实我母亲可以不死的。”赵凌说着,表情晦涩不明,显得有些怪异,“他们叫了我舅舅来捉奸,据说发现我母亲的时候,我母亲昏迷不醒地和周管理赤身**地躺在床上,还是被我舅舅一盆凉水浇醒的
。母亲醒后,只是哭着求舅舅给她做主,周管事指在发誓没做这等事,还要把当天所有当值的人都叫来对质,他们说我母亲是朝廷命妇,以后我还要读书入仕、娶妻生子的,如果事情宣扬出去,赵家不过是被人指指点点,我身世有暇,能不能参加科举都成问题,这件事分明是周管事欺凌主母,只要把周管事处置了,事情也就完结了。还提出让母亲把家中的产业交给他们打理,直到我弱冠为止。我舅舅不同意,他们便说我舅舅是要图谋我家的家财。母亲见他们一直围绕着家中产业打转,觉得只要把财产交了去了,他们也就不会再来找我们家的麻烦了。然后带着我大归舅舅家,督促我读书写字,以后中了举人、进士,千金散尽还复来……眼睁睁地看着周管事被人架走了……周管事被杖毙了……结果是事情更加不清楚了……他们趁机请了知府邹子祥来……证据确凿,邹大人知道家父是进士,不愿意过堂,让赵家私了……母亲知道上了当,就在赵家的祠堂自绫了……是希望能借着众人之口谴责赵家的不是,却不曾想人死如灯灭,连那些受过家父家母恩惠的人怕直言得罪了赵家而没有好日子过,更何况那些看热闹的人……阿筠,”他的声音变得苦涩起来,“这么多年了,有时候我想起来,总会问自己,如果我母亲厉害一些,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不是这么多年了,有时候他想起来,对母亲的懦弱心中还存有一丝的怨怼呢?
傅庭筠情不自禁地握住了赵凌紧紧攥成拳头的手:“九爷后悔吗?跟道长师傅习武,九爷后悔吗?贩私盐,让西北道上跺跺脚就震三震的冯家退避三舍,九爷后悔吗?跑到碧云庵去偷东西吃,”她说着,扑哧地笑,“却被个厚脸皮的小丫鬟给缠上了,后悔吗?”她大大的杏眼斜睨着他,妩媚得如那五月的好风光,娇纵地追问着他,“快说,后悔不后悔?”
赵凌怦然心动,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那些被他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激情如火山般挡不住地喷薄欲出,他猝然起身,手腕用劲,傅庭筠趄趄趔趔地就跌到了他的怀里。
“不后悔!”他紧紧地抱着傅庭筠,贴着那玉般晶莹的面孔低低地道,“一辈子都不后悔!”
如鼓般清晰坚定的心跳,如火般灼热的怀抱,还他贴着她的面颊,不同于她的吹弹欲破,有些粗糙,带着酥麻的刺刺感,让她心慌意乱,身子发软……任由他的手臂越箍越紧,任由他的手掌在她曲线优美背上来回摩挲……酥酥麻麻地轻颤着,仿佛就要化成一滩水不,再无站立之力……这样陌生的情绪,让她不由害怕起来。
“赵凌!”她慌乱地喊着他的名字,胡乱地推搡着他,手软绵绵没有力气。
赵凌呼吸急促,那又香又柔的身子在他的怀里仿佛化成了水,却让他口干舌燥,血脉贲张,身体开始悄然的变化……那样的美妙,又那样的痛苦……如同站在一道天壑前,进一步是天堂,退一步是地狱……他却不敢进,更舍不得退……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听到了傅庭筠略带着哽咽的声音。
如一瓢冷水浇在身上,他一个激灵,慌张地放开了她。
“阿筠……”他愧疚地喊着她的名字,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因染上了**而变得朦朦胧胧的眸子。
“嘭”地一声,刚刚强压下的火苗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如一头勒不住的野马,让他心神失守,喃喃地问她,“阿筠,让颖川侯做主,我们成亲好不好?”
写得很艰难,更新晚了很多,还请大家凉解……~~~~(》_
第一百一十八章 曲折(粉红票1360加更)()
颖川侯?
她成亲,与颖川侯何干?
傅庭筠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急急地要推开赵凌:“颖川侯到底让你做什么?”眼底的朦胧如潮水般褪去,重现清澈与明朗,如皎皎月光般射进赵凌的心田,让他也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身体僵直,片刻后才慢慢变得柔软。
缓缓地放开了傅庭筠,强行压制住心底的蠢蠢欲动,沉声道:“侯爷让我联手鲁指挥使牵制新上任的庄浪卫参将吕荣!”
傅庭筠愕然:“吕荣不是陕西都司调过来的吗?难道陕西都司的李谨汝与颖川侯不是一路人?那为什么陕李谨汝和颖川侯都会给十六爷面子?或者,两人虽然共尊十六爷,只是在面子上的和气,私底下却并不相投?”她猜测到。
“也有这种可能。”赵凌的神色有些凝重,“只能以后慢慢观察了。”
傅庭筠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安慰他:“不管怎么说,这对九爷也是件好事——您好颖川侯心目中的分量越重,颖川侯就会越偏向您,这样一来,就算是哪天冯大虎的事和大通号的事暴露,在您和西平侯之间,颖川侯也要仔细地思量、斟酌一番了。”她想到了叶掌柜,“要不要跟叶掌柜说一声,我听郑三说,他身上还带着伤,这样急急地赶路,要是支撑不住怎么办?”
“你就放心好了!”赵凌道,“叶掌柜能在西平侯的追杀下逃生,想必也不是个简单的人,我又派了三福和几个精挑细选的军士给他做护卫,他要是还逃不出西平府的追杀,那他活着回大通号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就死在路上。至少大通号看在他以身殉职的份上,会善待他的家里人。”
他的话虽然冷酷,但傅庭筠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道理。
她“嗯”了一声。想到叶掌柜带着千人骆队上路时的踌躇满志和眼前独身一人的落魄潦倒,不禁沉默下来。
叶掌柜如稚燕投林般的急急归去,等待他的真就是亲人的安慰和朋友的谅解吗?
人生的际遇是如此的变幻莫测。前一刻还是欢声笑语,下一刻却已是繁华落尽。
傅庭筠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对未来生出敬畏来。
她低了头,轻轻地问赵凌:“你,你很想成亲吗?”话一说完,热气直往脸上涌……因而傅庭筠没有看见,赵凌的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枚雕着并蒂莲的象牙梳篦的时候,眉宇间闪过一丝凌厉。
“刚才都是我的错!”他表情渐渐变得冷静理智、淡漠从容,声音却温柔如叶底风。轻轻地吹过傅庭筠的心间,“你放心好了,我怎么也会等到伯父、伯母点头!”
傅庭筠松了口气,可不知为什么,心底又有隐隐的失落。好像那个喜欢和他插科打诨、嬉笑调侃的赵凌更让她觉得亲近……
她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怅然。
赵凌只当是傅庭筠对自己刚才的孟浪有些失望,心中暗暗焦灼,却没有好的办法,索情把刚才的一切都抛到脑后,当做没有发生……他坐到桌前。嘻笑着将盛饭的空饭递给了傅庭筠道:“给我盛碗饭来吧!”
傅庭筠讶然,随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这家伙,脸皮真是厚!
她含笑横了他一眼,转身给他盛饭。情不自禁地抿了嘴笑,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赵凌在她面前一向放得下身段,要不然,出了那可的事,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赵凌相处了。
想到这里,蛰伏在她身子深处的那种酥麻感又重新在她心间荡漾……赵凌那如同带着火焰般灼热手掌仿佛还在他的背上轻轻摩挲,留恋不已……身子打了个颤儿,手上端着的饭碗好像有千斤重似的,差点滑掉下去……她心神一震,回过神来,有些不敢看赵凌明亮的眼睛
外面传来叩门声还夹杂着郑三的喊声:“三娘,开门!”
如逃离般,傅庭筠快步朝外走去:“我去看看!”
雨已经停了,院子里的青砖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屋檐下点着了的大红灯笼红彤彤地照在地上,闪烁着五彩的晕光。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秋天夜间的凉意如风般吹散了她心中骚动,让她的心深深沉静下来。
傅庭筠问着疾步走进来的郑三:“怎么样?遇到三福了吗?”
郑三揖手,恭敬地道:“老柴和三福已经顺利地出了张掖城。”
傅庭筠听了放下心来。
郑三则关切地道:“九爷没事吧?”
“没什么事!”赵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傅庭筠的背后,淡淡地道,“侯爷那里,我自有主张。”
语气念糊。听在不明所以的人耳朵中,会自主理解成颖川侯为了叶掌柜之事怀疑赵凌从中做了手脚,特意让护卫把赵凌叫去问话,赵凌却想办法塞搪过去了我。
傅庭筠心中暗暗吃惊,但很快明了赵凌的用心:与其把实情告诉郑三,还不哪让这个误会一直误会下去,至少,叶掌柜听了会感激涕零。
难道他想结交叶掌柜?
傅庭筠在心里暗忖道,没有戳穿赵凌的用心,反而微笑的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赵问郑三话。
第二天,天空放晴,赵凌用了早膳就去了总兵府,到了晚上掌灯时分才回来。每天不是打点总兵府的上下官吏,就是和何秀林一起出去交际应酬,反而不急着回碾伯所了。可不管他多晚回来,总会去见过傅庭筠了才歇息,偶尔也带些像炸鹌鹑这样比较少见的吃食或是桃木簪子、玻璃珠子手串之类的小玩具送给她。
傅庭筠表面上不卑不亢地笑着向赵凌道谢,心里却喜不自禁,每天要等赵凌回来了才会歇下。赵凌也不像原来那样总是催她早点歇息,有时回来的早,还会坐着和傅庭筠说上半天的话。傅庭筠见他每次回来不是说哪家楼酒有什么好吃的,就是何秀林说哪里风景好值得一游。不免有些担忧:“碾伯所那边,你不回去能行吗?”
“先把颖川侯交待的事办好了再说!”赵凌不以为然地道。
傅庭筠是很信任赵凌的,并不怎么过问他的公事。闻言不说多说什么,每天只是关心他的衣裳当熨烫整齐了没有,手里的银子够用不够用。
这样过了几天。进了九月。傅庭筠开始寻思着怎么给赵凌过个生日。
金元宝风尘仆仆地从京都赶了回来。
傅庭筠喜出望外,连忙将金元宝请进了厅堂。
“你可见到我家里的人?”还没有等金元宝落座
。她已迫不及待地追问。
“没有!”金元宝借着颖川侯之名走的驿道,六百里加急,日夜兼程,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他顾不得满身灰尘,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令堂自去了京都之后。深居简出,我急着赶回来,没办法多留,一直没找到机会拜见令堂。不过,我见到了令堂身边一个被称作‘修竹家’的妈妈,我把写了和报平安的纸条,然后在街上买了块最常见的蓝色帕子把您给我的银镯子和纸样一起包着,趁着修竹家的去庙里上香的时候丢在了她提香烛的篮子里,我亲眼看见修竹家的打开帕子,神色震惊地四处张望。然后香也不上了,匆匆地赶回了令尊位于四喜胡同的傅宅。没多久,又看见修竹家的拿着帕子以附近的打听是谁家的货,我原想和修竹家的见个面。谁知道修竹家的身后却一直辍着个小厮,好几次我都站在了修竹家的身边,还没有开口修竹家的就警戒地望着我……”说到这里,金元宝无奈地苦笑,“令堂身边的这位妈妈……办起事来却有些矫枉过正了!”
这是自然。否则,母亲身边最得力的人就是她而非碧波了。
想到碧波下落不明,恐怕凶多吉少,傅庭筠不由神色一黯,但很快又被母亲知道她还活着的喜悦取而代多:“这么说来,我母亲肯定是得到了我的消息了?”她喜形于色地道,旋即又脸色一沉,眉头微蹙,“你说,有小厮跟在修竹家的身后……这是怎么一回事?”
郑三喜滋滋地端了茶进来。
金元宝笑着多谢,端起茶盅喝起茶来。
傅庭筠心中“咯噔”一下。
金元宝心思缜密,自从西安府得知母亲去了京都之后,她念念不忘的就是母亲,怕母亲因为她的不知所踪而心怀愧疚,甚至是思念成疾,别人不知道,金元宝不可能不知道。他不是急着回答她的话,而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的话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才算是妥贴。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是不是,是不是我家里出了什么事?”说着,她想到金元宝那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拜会令堂”的话,母亲是内宅妇人,肯定是轻易见不着的,可他可以去拜见父亲甚至是哥哥啊!父亲是朝廷命官,金元宝就算是不敢去拜会,可哥哥只是一介生员,难道他也不敢见!
不对,这件事不对劲。
金元宝曾经在颖川侯身边当过差,他不可以因为胆怯而不敢去拜会父亲。
她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了一块。
金元宝好像有点不敢看她的似的,垂下了眼睑,半晌才抬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总觉得气氛怪怪的,我甚至没有敢去拜会令尊和令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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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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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东去()
傅庭筠身子微倾,焦急显于眉宇间:“你别急,从头说。”
金元宝吸了口气,定了定神,道:“您的事很是蹊跷,令尊又是朝廷命官,我不敢冒冒然地上门拜访。就先在附近打听令堂的消息。周围的邻居都说,只知道令堂来京都养病,并不认识令堂,平常邻里间的走动,都是姑娘的嫂嫂在应酬打点。还说,令堂病得很厉害,刚来的时候,隔三岔五就会请了大夫上门看诊,这些日子倒不看诊了,令堂身边的妈妈却是每逢初一、十五就去庙里上香……”
“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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