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窘然地望着刘妈妈,有些手脚无措。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还好寒烟倒了茶过来:“妈妈请用茶!”
刘妈妈道谢接了茶,问傅庭筠睡得好不好,这几天天气热,要不要送些消暑丹来。
傅庭筠一言不发。
寒烟在一旁陪着笑。
刘妈妈只当傅庭筠是在和她生气,不以为意,喝了半盅茶就告辞了。
三人的神色都松懈下来。
傅庭筠忙道:“快去开了窗,热死人了!”
绿萼应声而去。
没有一丝风,天气依旧让人汗流浃背。
寒烟则找了把蒲扇,坐在一床头的小杌子上给她扇风。
两人正要说话,东南边传来一阵阵的喧嚣声。
庵堂是不允许喧哗的,何况碧云庵还是家庙,并不对外接待香客。
傅庭筠先是面露讶色,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神色微变,仔细聆听。
寒烟看得清楚,把蒲扇递给了绿萼,起身道:“九小姐,我去看看吧!”
傅庭筠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寒烟快步出了内室。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工夫,她满头大汗地折了回来:“九小姐,有人把厨房的吃食都偷了。不仅如此,连装米的米缸都搬走了。”
傅庭筠没有做声,边绿萼已迫不及待地道:“这就奇怪了
。碧云庵只吃早午两顿,有小尼姑饿得不行了去厨房偷些东西吃也说得过去,怎么连装米的米缸都搬走了?难道还能生火做饭不成?”
“就是!”寒烟也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道,“果智师傅说,庵堂里戒规森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那些饭菜原是留给我们的,现在东西被偷了,晚膳恐怕要迟些了。”
“不是说米缸都被搬走了吗?还有米下锅吗?”
“那不过是厨房里用来做饭的,还有米仓呢!”
傅庭筠见两人越扯越远,轻轻地咳了一声,问:“有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没有!”寒烟摇头,道,“不过,果智师傅说了,肯定是有人特意捣乱。”
傅庭筠微微一愣:“这话怎么说?”
“果智师傅说,要是小尼姑偷东西吃,不过是少个馒头或是少个麦饼罢了,怎么会把厨房里的东西都偷走?那也吃不完啊!还有米缸,有五、六十斤,得两、三个人抬,怎么就这样不见了踪影了。”然后安慰她,“果智师傅说了,碧云庵里里外外只这二、三十人,大大小小不过七、八亩地,就算是一寸一寸地找,有个四、五天工夫也能把偷东西的人找到,除非她能把那米缸也吃了!”
她的话音刚落,陈妈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九小姐,奴婢有事禀告!”
傅庭筠看了寒烟一眼,寒烟会意,去开了门。
“九小姐!”刘妈妈面色沉重地给她行了礼,“果慧师傅怀疑寺里有陌生人闯了进来,让我们小心谨慎,这几天不要出院子,她会派人牵几条狗过来帮着看门,等会九小姐见了,不要惊慌。”
傅庭筠睁大了眼睛,满脸错愕。
寒烟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不能开口说话,问:“陈妈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妈妈显得有些心烦意乱的,也没有在意寒烟这样插嘴很不规矩,道:“庆阳、巩昌大旱,商州和同州涌入大批灾民,我们华阴城外也曾见过。他们见着吃的就抢,我们还是小心的好。”她还想说什么,樊妈妈匆匆忙忙走了进来,草草地给傅庭筠行了个礼,神色焦虑地道:“陈妈妈,果慧师傅请您过去说话。”
陈妈妈“嗯”了一声,交待了傅庭筠几句“九小姐没事就在屋里看看书”之类的话,急急忙忙和樊妈妈走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
寒烟望着傅庭筠的脖子,欲言又止。
绿萼则神神叨叨地:“九小姐,我们不会有事吧?怎么可能是流民?我们这里离庆阳、巩昌有好几百里地呢?”
寒烟细心又聪慧,心里只怕早就有了定论,不如坦诚相待地说明白,以后用得着她的地方还多着。
傅庭筠在心里叹了口气,吩咐绿萼:“你跟过去看看,有什么事快回来禀我一声。”
绿萼“嗳”一声,小跑着去了刘妈妈那里。
傅庭筠指了床边的小杌子:“坐!”
寒烟有些不安地半坐在了小杌子上
傅庭筠低声把怎样在后院遇到个陌生男子,又怎样被胁迫着带他去了厨房,又怎样差点被他掐死的事全讲给了寒烟听。
寒烟越听神色越惶恐,面色越苍白,她一说完,就立刻站了起来:“那我们快去告诉果慧大师吧?”
“不行!”傅庭筠立刻反对,“要是果慧师傅问起来,我们怎么解释去后院的事呢?”
寒烟呆在那里。
“我现在满身是非,躲还来不及,”她嘶哑的声音像旧胡琴,透着几分悲凉,“要是被陈妈妈知道我曾被陌生男子劫持,还不知道会怎样想,会生出怎样的枝节来呢!”
寒烟何尝不知道,可心里实在是害怕。喃喃地道:“要是那人真的是流民怎么办?他会不会再来?庵堂里全是女子,他要是起了歹意怎么办?”
万一那人真是流民,碧云庵地处偏僻,无男丁防守,又有粮仓,实在是块让人垂涎三尺的肥肉。
“应该不会吧!”傅庭筠犹犹豫豫地道,语气里透着几分不确定,“要是流民,怎么只有他一个?多半是流窜至此的歹徒。这种人,怕被官衙缉拿,一般不会在一个地方过多的逗留。”
寒烟想想觉得有些道理。吞吞吐吐地道:“那我们还要不要到后院去探路?”话里有打退堂鼓之意。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傅庭筠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起来。
绿萼跑了进来,喜滋滋地道:“九小姐,九小姐。陈妈妈派人回城去报信了。说碧云庵不安全,能不能派了家丁护院过来。”
家丁护院怎么能在庵堂里过夜?陈妈妈这是委婉问能不能回府去呢!
傅庭筠和寒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露出惊喜的表情。
这真是因祸得福。
傅庭筠觉得脖子上的疼痛也变得容易忍受起来。
三个人高高兴兴地等着。
傅家那边很快就有了回音:“陕西巡抚已派陕西同知洛平阳前往庆阳、巩昌安抚灾民,华阴距西安府不过二百里,怎么会有流民?你们好生住在那里,等天气凉爽了,自然会接你们回府的。”
傅庭筠傻傻地望着寒烟,半晌才回过神来,只觉得一股意气像小蛇似地爬上了脊背,冷得她只打寒颤。
她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寒烟和绿萼不要打扰,一个人从早晨坐到了黄昏。
半夜,她问寒烟:“你还愿意帮我回去送信吧?”
寒烟沉默快一盏烟的工夫才低声道:“我,我听小姐的就是。”
心里还是不愿意。
是啊,谁愿意去冒生命的危险呢!
可她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事
时间拖得越长,对她就越不利。
如果让左俊杰得逞,她死也不会瞑目的!
第二天,她准备再去后院探探路。
果慧师傅让人牵来的几只大黄狗来来回回在院子里跑动,一刻也不消停,她连走出院门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去后院了。
她每餐都留几个素菜包子喂狗,想先和几只狗混个脸熟。
陈妈妈几次在旁边看着皱眉。有一次忍不住道:“九小姐,外面有些人连口水都喝不上!”
傅庭筠盯着她看了一会,转身进了屋。
不一会,寒烟出来,高声对来送饭的小尼姑道:“我们家九小姐说,你们做的素饭包子好吃,让拿三十个来。”
小尼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刘妈妈。
刘妈妈微愠,但还是道:“你照九小姐的吩咐就是。”
晚膳的时候,果真送了三十个素菜包子来。
寒烟望着半脸盆包子发愣。
傅庭筠笑:“打桶井水来镇着,明天送给那几个扫地的小尼姑吃。”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苦涩无比。
寒烟默默打了井水,默默地点了艾香,默默地铺床。
傅庭筠睁着眼睛望着透过糊着高丽纸洒进来的皎洁月光。
又是十五了,她来这里已经整整六十二天了。
她出不去,母亲呢?为什么一直没信给她?难道也被拘禁了?
念头一起,她立刻摇了摇头。
怎么会?
母亲可是六品安人,除了祖母,就数母亲最尊重,谁敢拘禁她?
清亮的月光忽然一暗,很快又明亮起来。
像逢风的蜡烛。
傅庭筠翻了个身。
脖子突然被人捏住:“别做声!”
那声音,呆板平缓,没有一丝起伏,她做梦也不会认错。
这两天都会在12点左右,大家早上起来看吧!
ps:谢谢大家对于我纠结书名简介的鼓励。既然大家这么说,那就这这样吧。我还是好好地写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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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到四月份开文不是想存稿,而是因为家里的琐事太多,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也因此没有到旧书里去吆喝,文瘦,更新又不稳定……溜走……
第八章 再见()
仿若噩梦重现。
傅庭筠脑子里空白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过神来。
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她满心焦灼,身子却软绵绵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掐着她脖子时的恐怕从记忆里溢出。
快些答应他,快些点头……不然就有性命之悠了。
偏偏全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了似的使不上劲。
她心急如焚
捂着她嘴的手却慢慢地放开了。
她长长地透了口气,后背湿漉漉的全是汗。
“你知道庵堂里的粮食藏在哪里吗?”他静静地坐在她的床前。
黑暗中,他的眸子闪闪发光,就像她从前养的一只猫,不,猫的眼睛比他温驯,他的眼睛冰冷、漠然,没有一丝温度,让人害怕。
“不,不知道!”傅庭筠紧张地道,声音磕磕巴巴的。
他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好像有点失望的样子……身体渐渐融入黑暗中……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感觉不到他的神色……黑暗中的那双眼睛,像骤然间凝结了层冰似的,比刚才更加明亮闪耀,也比刚才更加冷漠,让她心底发寒。
傅庭筠像被冷水淋身,打了个哆嗦,脑袋清醒了不少。
他是来找吃食的吧!
屋外有狗,屋内有值夜的丫鬟,他是怎么不声不响就翻了进来的?
今天晚上值夜的是绿萼,她就睡在床边的凉床上,她……
念头闪过,脑海里突然浮现绿萼躺在血泣里的样子。
“你把我的丫鬟怎样了?”她急急地推开他撩了帐子。
对绿萼被害的愤怒超过了对他的恐惧与。
月光静谧地洒在窗棂上,绿萼面对着她躬身侧躺在凉床上,表情平静安宁。
傅庭筠愕然。
“我点了她的穴。”他风轻云淡地道,“要是过了时候不解,一样是死。”
她瞪着他,目光中透着几分惶恐。
没伤人性命就这样进来了。
他真厉害。
难怪他没把她看在眼里。
现在怎么办?
傅庭筠心中忐忑。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沉默如夜色。
她灵光一动。
如果她对他有用,他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要她的性命吧!
抱着一丝希望,傅庭筠略微镇定了一些。
“厨房里没有吃食吗?”她轻声地问。
他没有做声,只是目光笃定地望着她,好像在问她是什么意思。(;本;章;由;7;7;n;t;.;C;o;m;更;新;);
只要他愿意听她说就有希望。
傅庭筠最怕他一言不发地杀了她
“我醒过来没多久庵堂的果智师傅就发现厨房里的吃食和米缸都不见了,”她委婉地道,“大家都以为是饿慌了的小尼姑所为。果智师傅却说,如果是饿慌了的小尼姑,最多偷一张饼或是个馒头,觉得事有蹊跷,就去禀了庵堂的主持果慧师傅。结果果慧师傅说,这些日子庆阳、巩昌两府大旱,商州和同州已有大批灾民涌入,而商州和同州离我们华阴不过几百里,应该是有灾民逃荒到这里,趁着中午时分庵里的人都在歇暑,把厨房的吃食偷走了。粮仓那边,恐怕早就有了万全的安排。”
她提醒他,庵堂里的两位师傅都冷静持重,思维敏捷,决非泛泛之辈,也暗示他不要胡来,要了她的性命,他也别想轻易的逃脱。
“我要是这样突然跑去问,果慧和果智师傅肯定会疑心的。”虽然如此,她也不敢逼他,还是保持着应有的殷勤,“我这边还有晚膳剩下的三十个素菜包子,要是壮士不嫌弃,不如暂时充充饥,待我慢慢地打听庵里的粮食都藏在哪里了也不迟。”
他凝望着她,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小聪明!”
语气轻快,仿佛带着些许的戏谑。
傅庭筠愣住。
他是在说她吗?
这算什么?
称赞?讽刺?
恍神间,他已站了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无人的夜晚显得特别的清晰响亮。
傅庭筠大急。
孤男寡女,半夜三更,这要是让人发现他在她屋里,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再加上前面还有个左俊杰,她就等着被人戳脊梁骨吧!
她恨不得把他的衣角拽住。
“你不是说有素菜包子吗?”他没有一点顾忌,声音不高但也没有压低一点,“我要带走。”
他命令道。
傅庭筠却喜出望外。
拿了包子,他就应该走人了吧!
想到能把他打发走,她轻手轻脚地下床,在闷户橱里找了块包东西的靓蓝色粗布。
“这是什么?”身后骤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他们靠的那么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傅庭筠很不自在,忙道:“这是从家里带来的‘四物丸’。”又怕他不明白,解释道,“就是把四物汤做成了丸子,便于携带。”
手里的这块靓蓝色的粗布是上次修竹家来时包药材的,刚才找包布的时候把几瓶药丸也给翻出来了。
他一声不吭地把那对小瓷瓶揣进了怀里,好像这闷户橱的东西是他的般。
傅庭筠怔愣好一会。
药是不能乱吃的,否则会酿成大祸
她想了想,还是道:“那是补气益血的
。”
他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
傅庭筠瞪大了眼睛,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心头。
他偷了那么多吃的,不过隔离两三天的工夫就又来找吃的了,不去翻她桌子上的镜奁,却把两瓶药丸占为己有……难道他不是一个人?
那他是什么人呢?
被通缉的江洋大盗或行凶乡里背负人命的逃犯?
这种人通常都是一个人。
流民?
拖家带口,天气炎热,百时陡迁,没吃没喝的,有人受不了生了病,所以那么多吃食才只能维护两、三天,听说是补气益血的药丸立刻揣在了怀里。
可流民有他这么好的身手吗?
仅仅靠几分憨力气是做不到悄然无声潜入静月堂的。
她越想越糊涂,越想越不明白。
他已提了包袱:“我明天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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