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听阿森说,你们原本是要去江南的。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去江南,想必这是九爷一直以来的心愿,投靠十六爷和去江南,你们都认定了九爷一定会选择去江南,因此才觉得九爷和十六爷之间是个死局。”傅庭筠正色地道,“所以我想请你们去喜升客栈住,和九爷在一起,让九爷知道,你们愿意与他生死与同。”她说着,叹了口气,“九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却不会不要兄弟的性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有这样,九爷才可能改变主意。”然后笑道,“我想你们连死都不怕了,更不会害怕和九爷一起面面对陌毅等人吧?”
“我明白傅姑娘的意思。”杨玉成道,“搬到客栈去住,我也曾想过。”他有些犹豫起来,“可要是万一九爷……岂不是一丝逃脱的机会都没有了?”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
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
他们习惯了对赵凌言听计从。赵凌略一反对,杨玉成明明知道有另一种可能,可就是拿不定把握。
“难道你们躲在暗处,就一定能帮九爷脱困?我看不见得吧!”傅庭筠道,“与其这样,不如直接住到喜升客栈去,请九爷改变主意。要是九爷不答应,你们就拿了十六爷的名帖替九爷投给陕西都司知事吴昕。”她语气坚毅然决然,“不管用兄弟之情打动九爷也好,还是强行让九爷投靠十六爷也好。一定得让九爷改变主意。总比你们在暗中帮九爷脱困后,九爷再面临着颖川侯等人的追杀然后等着他们以莫须有的罪名通缉好。何况你们贩卖私盐,根本就用不着编造‘莫须有’的罪名!”
“这……”杨玉成听着额头汗珠直冒。
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逼着赵凌改变主意吧!
傅庭筠想着,道:“古人言,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是为不孝。父母尚且如此,何况九爷。”
杨玉成表情尴尬。
“你们是怕九爷责怪吧!”傅庭筠轻叹。“如果九爷要是责怪,杨公子直管说是我的主意。”她说着,垂下了眼帘,“就让九爷怨我好了。”
杨玉成望着傅庭筠变得苍白而无助的面孔。微微动容。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好!”毅然地道,“那我们就搬去喜升客栈。”
傅庭筠抬起头来。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
上弦月弯弯如弓,静静地悬挂在蓝灰色的天空,远远的,缀着几颗星星。
赵凌张开眼睛,一双眸子闪闪生辉,在黑暗中,像蓄势待发的豹子,望着那个蹑手蹑脚猫身在他厢房里轻轻翻着东西的影子。
“你找什么?”他突然出声,声音安定而从容,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厢房。
身影陡然间如剪影般僵在了那里。
厢房里突然一亮。
放在屋子中间大圆桌上八角油灯突然亮了起来。照在一张眉清目秀的脸上。
阿森满脸涨得通红,喃喃地道:“我,我……是傅姑娘……不是。是玉成哥……让我来的……”半天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些什么。
杨玉成已经住进了三天了。眼看着中秋节要到了,他们却一点进展也没有。傅庭筠只好让阿森过来:“中秋节阖家团圆。他们说不定会选在这之前动手,这样他们也可以过个舒心的节日了。一定得在这之前拿到名贴。”偏偏赵凌自傅庭筠走后天天躺在床上,杨玉成没有下手的机会。想到了阿森,个头小,又一直在赵凌身边贴身服侍,对赵凌的东西都很熟悉,窜了他,在赵凌的药里放了些安神的东西,趁了夜色让阿森来找名贴。
赵凌从枕边摸出个东西给阿森看:“你是不是在找这外?”
昏黄的灯光下,大红烫金的名贴熠熠生辉,闪着金光。
“我,我……”他磕磕巴巴的,跪在了赵凌面前,“九爷……”眼泪唰唰地落下,又羞又愧地低下了头,看也不敢看赵凌一眼
“你去把玉成叫来!”赵凌吩咐阿森。
“是!”阿森像霜打的茄子,低头出了门。
赵凌长透了口气,望着头顶的大梁,像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般,无声地笑了起来。
门口的脚步声徘徊不前。
赵凌敛了笑容:“进来吧!”声音平静淡漠,却让杨玉成心惊肉跳。
“是!”杨玉成畏缩着走了进来。
赵凌起身靠在床头。
大红烫金的名贴就随意地丢在床边,杨玉成却看也不敢看一眼。
“长年纪了,也长见识了,更长主意了。”赵凌望着他,淡淡地道,“偷东西都偷到我屋里来了。”
杨玉成腿像筛糠似的,强露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这不是为了九爷吗?怎么也不能做那谏死的文臣似的陷主上于不义嘛!”
什么懂七八糟的。
赵凌在心时嘀咕着,脸上的表情却淡淡的:“明天一大早你就收拾东西和三福、石柱去杨柳巷吧!”
“九爷!”杨玉成的脸都白了。
这样回去,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这里是西安府,是陕西布政司、按擦司、都指挥使衙门的所在。”赵凌语气里透着几分不以为意的漫不经心,“陌毅他们就是要动手,不顾忌三司,也要顾忌都察院,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别的不说,守着这屋子我还是做的到的。”又道,“买东西还要货比三家,不比一比,他们又怎么知道我们值多少钱呢!”
“九爷!”杨玉成震惊地望着赵凌。
“好了,快去睡吧!”赵凌道。“半夜三更的,吵得人不得安宁。”说着,躺了下去,“对了,你去给我弄把龙泉剑来。”然后嘀咕道。“我现在才恢复了半成的功力,还是别乱动真力的好。”
杨玉成这才回过神来。
“九爷,您说的是真的吗?”他满脸惊喜。“我,我没有听错吧!”
赵凌闭上了眼睛。
杨玉成傻笑着跳了起来:“我,我这就去给九爷弄把龙泉宝剑来。”然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阿森在门口探头探脑。
赵凌朝他招手:“你回去跟傅小姐说一声,让她好好生生地待在那里过中秋节。别整天没事东想西想的!”
阿森一直在外面偷听,赵凌也没有避开他。他已经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事,脸通红通的,两眼亮晶晶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高兴地大声应“是”:“我这就去告诉傅姑娘去!”转身就要走。
“回来
!”赵凌厉声道,“这是什么时候,乱跑些什么。”
这个时候,城里已经宵禁了。
阿森回来,望着赵凌嘿嘿的傻笑,眉宇间说不出的快话。让赵凌看着也露出些许的笑意来。阿森的胆子就更大了,他趴在赵凌的床边,道:“傅姑娘这些日子可担心。每天虽然和吕太太有说有笑的,一转过身去。眉头就皱了起来,吃得也很少,人都瘦了,有一次,我还看见她偷偷地趴在床上哭。我要是回去告诉傅姑娘,她肯定高兴死了。”
“什么生啊死的!”赵凌轻轻地喝斥着他,蕴着笑意的眸子在灯光下璀璨如星,“这都是跟谁学的?傅姑娘?”
“不是,不是。”阿森连连摆手。这次九爷的事多亏了傅姑娘,九爷心里肯定很不高兴,可不能再惹九爷生气了。“是我自己说错了话!”
赵凌望着他,不冷不热地道:“看样子,不仅玉成对她言听计从,你也挺维护她的啊!”乌黑的眸子里却有莫名的神采。
阿森愣住。
赵凌再次闭上了眼睛。
阿森不敢动,听着赵凌的呼吸声变得绵长均匀的后,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屋门。
院子里就响起虽然轻盈,听在赵凌耳朵却如鼓响,飞奔而去的脚步声。
他微微地笑。
小家伙还是忍不住跑去给傅家九小姐报信去了。
不知道她听说自己改变了主意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赵凌突然很想看见。
※※※※※
“真的,真的,真的!”傅庭筠激动在屋子里直转,“九爷真的这么说?”明明满脸的笑容,眼泪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嗯!”阿森也是喜不自胜,重重地点头,“玉成哥已经去帮九爷弄龙泉剑去了!”
“要弄,要弄!”傅庭筠道,“那龙泉宝剑行不行啊?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可马虎不得。要不,让郑三跟着杨公子跑跑腿——郑三对西安府很熟。”话说出口,人突然站定,面露困惑,“不对啊,九爷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啊!不会是忽悠我们吧?”
“不,不会吧!”阿森惊愕地望着傅庭筠,“九爷为什么要忽悠我们啊!”
傅庭筠拉着阿森坐下:“那你跟我说说,九爷为什么要去江南?”
她笑眯眯地望着阿森,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关于精华贴的一点说明。
我因为工作的原因,上线时间很不稳定,有时候精华加到一半,有工作或者是家务事,只好就先放下了,如果引起什么误会,在这里向大家道个歉。写了评论的姊妹们,我都会尽量的给大家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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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货比三家()
阿森不疑有他,道:“九爷说,我们从前是没有本钱,现在有了本钱,凭我的们本事,做正当生意未必就赚不了钱。准备去扬州,重新开始。”他说着,支肘托腮,轻轻地叹了口气,“现在江南是去不成了
!”十分苦恼的样子,“我听元宝哥说,江南风景如画,和我们这里完全不一样。风是轻轻的,雨是细细的,草木复苏,繁花似锦,鱼很便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般,逗得傅庭筠大笑:“金元宝去过江南?”
“没有。”阿森讪讪然地笑道,“他,他是在书上看的。”又觉得这个理由太站不住脚,高声强调:“九爷也这么说——九爷去过江南,元宝哥说的时候,九爷在一旁听,还笑着点头,那肯定是真的了!”
傅庭筠很是意外。
难道九爷是南直隶人?
可看他的个子又不像啊!
江南的男男女女都长得很精致,她去南京的时候,俞太太听闻她只有十岁,拉着她的手不停地打量:“怎么看着像十三、四岁的样子。”
杨玉成兴冲冲地来见她:“傅姑娘,九爷已经改变主意了……”抬头看见阿森在一旁笑,笑着给了阿森一个暴栗:“早知道你过来,我就不过来了——我还要给九爷去办事呢!”
傅庭筠叫住了他:“九爷就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要不,把郑三叫来商量商量,他从前走镖,这种事遇的多,说不定有什么好主意呢!”
杨玉成很是赞同:“那就有劳傅姑娘了。”
“九爷对我也有救命之恩。”傅庭筠笑道,“杨公子这样说,太见外了。”
杨玉成本是爽快的人,闻言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傅庭筠让阿森去叫郑三,请了杨玉成坐下:“九爷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就和人厮杀,能行吗?”很是担心。
“我跟了九爷这么多年,九爷从未失过手。”杨玉成很有信心,“不仅仅是因为九爷的身手好,而是因为九爷会审时度势,谨慎谋算。那吴昕既然是陕西行都司的知司。可见陕西行都司的都指挥使也只怕是十六爷的人,只要我们这名帖一送出去,就成了十六爷的人。那蜀王不过是将松藩巡抚视为知己就被石文彬弹劾贬为庶民,十六爷却结交颖川侯孟枢、广东总兵陌尚,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使李谨汝。却无人知晓,可见其人很是不简单。我们跟着他还不知道是福是祸?这样大的事,九爷肯定是考虑了又考虑。思量了又思量,没有十全的把握,九爷也不敢去做的。”
之前一心想着怎样让赵凌保全性命,现在听杨玉成一说。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曲折,颇有些出了狼窝又进虎穴的感觉。
傅庭筠感慨道:“我之前也知道那个十六爷不简单。原想着,你们在军中呆个三、五年,谋个一官半职,然后想办法和兵部武选司的人搭上关系,调到其他地方去,也就渐渐断了这因缘。因此才出了这个金蝉脱壳的主意。九爷和陌毅这么一‘货比三家’,若是输了,只怕性命不保,若是赢了,到时候十六爷的人又怎么会放九爷走?难道要打个不输不赢?可这打架的事。谁又说得清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杨玉成道,“那陌毅狗眼看人低,只当我们是江湖草莽。他给个笑脸我们就应该紧紧地挨上去。要不然,他为何不出面招揽?偏偏要用这一招。我们要是随他的心意。乖乖去了那陕西都司,只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这架肯定是要打的,不仅要打,而且还要狠狠地打,打得他们记得,打得他们看到九爷就要好好想想。”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冷冷的,“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看来,杨玉成也是有心酸之事的人!
“都是我,胡乱出主意
!”傅庭筠面有愧色,“可如果劝九爷投靠了十六爷,又没办法化解这场危难。说来说去,都是我怨我选了城隍庙落脚,这才有这么多的波折。”她说着,话锋一转,言词间透着几分铿锵,“可事已如此,后悔有什么用,唯有想办法补救了!”
杨玉成听着微微一愣。
他没有想到傅庭筠遇事这样坚强,不由目露佩服:“这怎么能怪傅姑娘呢!”这是他的真心话。要不是傅姑娘出了这个主意,九爷肯定不会对他透露些什么,他以为九爷已是束手无策,准备悄悄躲在喜升客栈的周围增援九爷……到时候肯定会弄巧成拙,“要不是您,我们莽莽撞撞的,说不定就坏了九爷的大事了。”又安慰她,“九爷常说,福兮祸所至,祸兮福所依,天道无常,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只要坚持下去,过了那道坎,以后定然是康庄大道。眼下圣体安康,就算那十六爷有什么打算,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已像傅姑娘说的,调到了其他都司了。
两人说着话,阿森端着茶领着郑三进来。
杨玉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郑三:“你以前是走镖的,护镖肯定有一套,照九爷的境况,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郑三很是震惊。
他觉得赵凌惹了大麻烦,可不曾想到竟然牵扯出一位藩王,两位总兵来,不由冷汗直冒,半晌冷静下来,仔细地思考了半天:“喜升客栈院子挨着院子,院子和院子之间全靠夹道通衢,没有空旷的地方,他们人来的越多越不好施展,我们只要在屋顶上和院子里好好地布置一番,支持到天亮应该没有问题。”
“我也是这么想的。”杨玉成道,“我准备在屋顶和院子里装些夹虎钳,你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郑三刚要开口,却听到傅庭筠高声道:“等等。等等。”
两人都朝她望去。
她眼睛闪亮:“九爷和陌毅还没有翻脸吧?”
杨玉成不解。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也装作不知道吧!”傅庭筠笑盈盈地望着两人,“如果有人来袭,我们就拿面锣在街心大敲大喊,我就不相信,负责巡夜的布政司衙门会不管!”
杨玉成抚掌:“妙计,妙计!”他哈哈大笑,“这次定要教那陌毅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可。”然后起身,“我把这件事禀了九爷。”
郑三在一旁也憨憨地笑。
傅庭筠叮嘱杨玉成:“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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