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笑着应“好”,目光却在神采飞扬的阿森身上凝视了片刻才收回来。
傅庭筠刚刚落定的心又开始犹豫起来。
待晚上赵凌回来,就看见她支肘坐在临窗的炕桌前,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他不由上前亲了亲妻子的面颊:“在想什么呢?”
“哎哟。你回来了。”傅庭筠忙站了起来,“怎么也不知会一声,我都没发现。”语气中带着几分娇嗔。
赵凌刮了刮她的鼻子。自己脱着衣裳:“我进来的时候喊了你一声你都没有动静,还说我没有知会你。”
傅庭筠见了,上前去帮忙。
赵凌拦了她:“你可别管我了。先把自己顾好再说。”然后问起呦呦。“已经睡了?”
“嗯!”傅庭筠应着,重新坐到了炕上。
赵凌换了衣裳、洗了把脸,坐到了她的身边,再次问道:“出了什么事?一个人在那里出神。”语气十分的温柔,还带着些许的关切。
傅庭筠抿着嘴笑了笑。思忖片刻,还是告诉了赵凌:“阿森从小就和王家的两位小姐玩得好,王夫人想要招赘……”
“不行!”赵凌想也没想地道,“阿森虽然出身寒微。没有父母亲族依靠。可你既然让他认了我做哥哥,他就是我亲兄弟,怎么能再让他入赘?那还不如当初不要让他认我这个兄长了!”说着。又觉得自己的口气生硬了些,不由缓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我们兄弟现在虽然势单,可若是好好经营,未必不能支应门庭。”然后拉了傅庭筠的手,“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永远这样的。”
“哎哟哟,”傅庭筠道,“当了副总兵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一句没说完,你倒好,噼里啪啦地能说上一通。我这要是再多说两句,你还不给倒出一筐话来。”
赵凌讪讪然,道:“我这不是怕你做媒做上瘾和那王夫人私底下有了承诺,急的吗?”
“我就是做媒做上瘾了也知道量媒这回事啊!”傅庭筠得理不饶人,“哪能不和你商量就私下给王夫人什么承诺!”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赵凌笑着赔礼,“要不,换我今天晚上服侍你?”
傅庭筠“呸”了他一声,脸比屋檐下的灯笼还红:“你就使劲地贫吧?贫完了今晚睡书房去
。”
赵凌就瞪了她一眼,佯做出副凶狠的样子:“三天不打,你还上房揭瓦了。竟然敢让我到书房里去睡!”说着,抱着她就朝着她的屁股轻轻地拍了三下,“还敢不敢?”
傅庭筠笑得不行。
赵凌趁机在她脸上“叭”地亲了一口。
傅庭筠就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赵凌抱着她,下颌低着她的头顶,低声道:“不生气了?”
“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傅庭筠懒懒地道。
赵凌只是笑。
傅庭筠赧然,洁白如玉的手指卷着他腰间的绦带道:“我是说,王家的两个小姐都挺好的,不知道王夫人会留哪个在家里,到时候我们为阿森求娶另一个,你觉得怎样?”
赵凌沉默了片刻,道:“这事还是先看看吧!阿森家底太薄。不如先给阿森置办些产业,若是能中个秀才之类的,那就更好了。”
“也行。”傅庭筠道,“反正王家也还没有打定主意留谁。”说完,又有些担心地道,“万一王夫人留的是阿森喜欢的那个怎么办?你说,要不要先探探阿森的口气啊?到时候我们也能提前应变啊!”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你就开始担心起来。”赵凌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睡觉去吧,你不是说明天一早还要去什么大慈庵的吗?”
傅庭筠却想起另一桩事来:“你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石家的人说想请你吃顿饭。可我想着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妇。不如我们请石家的人吃顿饭,你看如何?”
“行啊!”赵凌道,“那就定在后天吧!后天我有空。”又叮嘱,“让蓬莱阁的送席面来,你不许去厨房。”
“郑三娘他们下厨。我不过是在一旁看着……”傅庭筠小声道。
“看着也不行。”赵凌严厉地道,“你别仗着自己怀相好就乱来。”又道,“吕婆子什么时候住进来?”
“五月上旬。”傅庭筠道。“你别这么紧张好不好?我又不是头胎。就是吕婆子也说我的怀相好,不会有什么事的。”
“这生孩子像走鬼门关似的……”
傅庭筠看他是真的很担心,忙向他保证:“我让郑三去蓬莱阁叫席面!”
赵凌这才作罢。服侍傅庭筠歇了。
过了两天和石家的人一起吃了饭。因明年三月赵凌才能回来,金元宝吸取杨玉成的教训,定了次年三月的日子。
赵凌又在家里住了几天,亲自提着八色礼盒去了吕婆子那里,把吕婆子请到家里住下,这才回了宣同。
天气越来越热,傅庭筠的月份也越来越重,送过了端午节礼。她一心一意在家里待产。
五月十日的早上开始阵痛,正午时分生下了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守在内室的张太太、陈石氏、王夫人等人高兴不说
。就是守在外屋的杨太太张氏也很是高兴,挺着大肚子去给在南房厅堂里等的杨玉成、金元宝等人报信。
杨玉成和金元宝喜出望外。一个给赵凌写信,一个去各家报喜。
到了下午,郑三把被童氏哄着在王家和王家的两位小姐玩的呦呦接了回来。
她趴在床边好奇地看了弟弟,问傅庭筠:“他怎么这么大?他是哪棵树上结的果子?”
傅庭汗颜。
都是赵凌。
呦呦问傅庭筠的肚子为什么这么大的时候,傅庭筠说是吃多了,赵凌却说是怀着个小妹妹或是个小弟弟,呦呦打破砂锅问到底,说为什么郑三娘说妹妹和弟弟是从树上结的果子里跳出来的,赵凌说郑三娘说错了,妹妹和弟弟是生出来的,呦呦就问是怎么生出来的……傅庭筠只好打断赵凌的话,说爹爹逗你玩的,郑三娘说的才对,妹妹和弟弟是从树上结的果子里跳出来的,这才把呦呦哄得去睡了。
没想到这孩子还记得。
她只好道:“就是我们家后院最大的那棵枣树。你不在家的时候结的。”
呦呦很认真地点头,感叹道:“那得多大的果子啊!怎么我就没在家呢?”
那副小大人的样子让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偏偏她歪着头正色地道:“你们为什么笑啊?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屋里的人前俯后仰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
孩子过了洗三礼,俞夫人得了信。
“生了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啊!”她有些怏怏然地道,“有儿有女,真是有福气啊!”
束妈妈不敢搭腔,只道:“您看您生辰的那天请哪个戏班来唱堂会好?”
俞妈妈却答非所问地道:“我记得你上次提到吴大人家有个远房兄弟,是个落第的秀才,浑家死了,留下两个女儿,她那兄弟在别人家坐馆为生,照顾不来,想送了人做童养媳,你去问问,愿不愿到做二房?要是愿意,其他的都好说。”
束妈妈心中一凛。
夫人,到底沉不住气了。
她态度慎重地应“是”,换了件衣裳,去了吴夫人那里。
吴夫人闻言大喜,亲自回了趟舟山,结果她那个兄弟去了淞江坐馆,她又赶到淞江,她那兄弟不愿女儿做妾,她就住在那里给她那兄弟陈述利弊,她那兄弟经不住她巧舌如簧,最终让长女跟她进了京都。
此时已是暮秋,风刮在身上刺骨的寒。
明天是周末,我有点事,星期六和星期天都只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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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六章 青鸟()
吴夫人把吴小姐安置在了自己家宅子的后罩房,让自己的乳娘教她规矩,又拨了身边一个贴身的大丫鬟过去服侍,买了两个小丫鬟进来跟着大丫鬟学规矩,以后也好跟着吴小姐去俞家。
吴小姐心里不十分愿意,学起规矩也有些心不在焉。
吴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不时地劝她:“俞家的少爷不仅进士及第,而且还年轻英俊,你过去虽然是做妾,可俞夫人今年不过知天命的年纪,身体又好,你若生下长子,俞夫人怎么也会帮着带到弱冠之年。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总归是要在人面前做小伏低。
吴小姐在心里嘀咕着,想着事已至此,她若是说不可,父亲和妹妹在族中恐怕难以依附……就当自己死了,换了父亲和妹妹的好日子。这样一想,就又换了个心境,只求吴夫人:“若是家里的人问起,只说我病逝了。”
吴夫人眉头微蹙,想了想,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吴小姐松了口气,开始认真地跟着吴夫人的乳娘学规矩。
吴夫人就请了人在家里帮着吴小姐做四季的衣裳,又想着自己库房里存的都是些好东西,那吴小姐是去给人做妾,总不能穿戴的和正房奶奶似的吧?
她带信让裁缝铺的来量尺寸的时候顺便带几匹京新时兴的新式尺头
那裁缝铺在京都小有名气,铺子就开在旁边的椿树胡同,左右胡同里的人家有什么活计都会找了他去做。因是出入内院,又是些大主顾。那裁缝的浑家亲自过来量尺寸。
她一面给吴小姐量着尺寸,一面夸吴小姐漂亮:“……一看就是夫人的娘家人!”
“那你可说错了。”好话人人都爱听,何况吴小姐的确长得漂亮,吴夫人笑道,“这是我们家老爷的侄女。”
“哎哟。”那裁缝的浑家就笑道,“难怪我看贵府的少爷、小姐个个都长得极标致,原来是像吴老爷。”说着。仔细地打量着吴夫人,“可见夫人和老爷是天作之合,有夫妻像。”
奉承得吴夫人开怀大笑。
那裁缝的浑家看着气氛好。趁机拿了匹桃红色绣着嫩黄花蝶纹的杭绸料子出来:“您看这匹怎样?今年江南织造的新式样子。隔壁赵大人家的太太就为他们家大小姐做了件小袄,穿着可出彩了。”
吴夫人看着那料子桃红艳丽,嫩黄娇柔,已有几分愿意,又听说赵凌的女儿也做了件,更是觉得好。
旁边服侍的妈妈就笑道:“这样好的颜色,不知道多少钱一匹?”
那裁缝的浑家笑道:“若是放在旁人家里,自然是贵。可到了府上,哪有贵的东西,不过十二两银子一匹。”
这么贵!
吴夫人眉宇间就闪过一丝犹豫。
旁边服侍的妈妈是个机灵人。立刻道:“好是好,不过我们家小姐是要穿了去见客的。俞夫人又是出了名的喜欢素雅。夫人,我看不如先放在一旁,若是挑不出更合适的,再做打算。”
吴夫人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让裁缝的浑家拿到了一旁。
裁缝的浑家是个火眼金睛的,知道吴夫人这是舍不得,不动声色,拿了次一等的料子出来,吴夫人捡那素净的给吴小姐做了几套衣裳,下了定银。裁缝的浑家收拾好东西,笑道:“小姐要不要做几双淞江布的袜子?隔壁赵大人家的太太给他们家大公子做了几件小衣,还余个零头,若是小姐要添几双袜子,我帮着做了一起送过来,算是我给夫人的孝敬。”
意思就是白送的。
吴夫人不好意思,笑道:“袜子也是要添几双的,却不必让你白送,按着市面上的价钱算在工钱里就是了。”
那浑家嘻嘻哈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最后吴夫人婉拒不成,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袜子。
待退了下去,吴小姐就悄声问身边服侍的人:“隔壁的赵大人是做什么的?”
旁边服侍的笑道:“赵大是总兵,父母都不在了,他们家是太太当家。”又感叹道,“那赵家的大小姐今年不过三岁,大少爷刚刚才六个月呢!”
吴小姐听着不由咋舌
心里想着自己的妹妹今年都十三岁了,还不曾穿过一件新衣裳,那赵家的小姐、少爷还是不懂事的孩子,就穿了十二两银子一匹的衣裳,果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那边吴夫人也笑道:“没想到赵太太倒是个大方的!”
服侍的妈妈笑道:“毕竟是长子、长女。而且听说赵大人精通庶务,从前在陕西的时候就挣下了大笔家业。”
吴夫人想了想,道:“今年的年节礼,赵家的再添十两银子……不,二十两银子吧!”
妈妈笑着应喏。
而傅庭筠此时却正为银子发愁:“……八千两银子,要一口缴清,一分也不能少?”
雨微苦笑着点头:“那牙人正在外面等着。说若是一时手头不便,隔两、三家的别院也要卖。不过是比这院子要小个十亩,离那玉鸣山隔着几座别院。不像现在这院子,背后正好看着玉鸣山。”
傅庭筠仔细回忆去看别院时的情景:“那不成。隔着几座别院,到了夏天,凉风吹不过来,那院子也就白买了。既然如此,你就回了那牙人吧,说价钱太高,手头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让他再费费心,帮我们另找个院子,小一些都不要紧,但离玉鸣山要近些。”
雨微迟疑道:“夫人,要不,把送回西安的那笔款子先用了……”
傅庭筠摇头:“那是给阿森置办田产的,眼看着立冬了,要卖田的人家正是卖的时候,那边是大事。别院今年买不到合适的,明年再买也不迟。”
雨微不再说什么,去了外院传话。
傅庭筠就在心里算着帐。
赵凌这年余也拿了五、六千两银子回来,她都攒着,算上原有的家底。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也有八、九千两银子。西安那边送去了两千两银子帮着阿森置办些田产,还有六千两银子……金元宝的婚事定在了明年的三月十二,到时候也得用笔银子。她还寻思着在京都附近置办个田庄、铺子之类的。看样子要买座合心意的别院,还得再等一年了。
想到这里,她索性把置办别院的事抛在了脑后。盘算着是置办田庄收益大还是置办铺子收益大……田庄也好、铺子也好。都有收益,不过田庄靠天吃饭,遇到风调雨顺也不过是顺利地把租子收上来,若是遇到年成不好,还要赊些种子帮着度过难关;铺子的收益稳定些,投入却大,想收回本钱,得十几二十年……最好是用自家的铺子做点什么小买卖……等雨微回了牙人过来禀告。她吩咐雨微:“你跟外院的说一声,若是金叔叔来,请他到正房的厅堂来。我有事和他商量。”
雨微应了一声,神色间却露出些许的踌躇来。
傅庭筠奇道:“怎么了?”
雨微没有做声。
傅庭筠和她去了内室的耳房说话。
雨微小声道:“今年来给五老爷送银子的是依桐姐姐的一位从兄。他让人给我递话,说是受了依桐之托,有东西给我。让我到西直门外一家叫做‘曾记’的饭庄见个面……您看……”
“依桐是个十分稳妥的,她的从兄不愿意上门,或是不想惹这是非,不进我们家的门,只当是不知道我还活着,掩耳盗铃,揣着明白当糊涂;或是不想让人发现他来过我们家,万一被傅家的人问起来,不好推脱
。我们也用不着管这些,他既然约了你去,你就去好了。”傅庭筠道,“我跟郑三说一声,他知道该怎么办的。”
雨微闻言表情一松,笑道:“我也觉得应该去见上一面才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傅庭筠哈哈大笑:“一个饭庄而已,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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