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去陪她吧,应该的。”我说道,“那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刚才接到了一个紧急通知需要驱鬼人协助。而我和蓝小姐一时又离开不了,所以想看看你们能不能帮忙。”
“哦,看来是又有生意到了。”张雨辚朝我看了一眼,我也点了点头,表示心领神会。
因为这些日子我从猫叔他们那里了解到了东宗相关的不少基本信息,对他们已经不是一无所知了。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在现实社会里,并不是每个行业都能在阳光下发展。比如驱鬼这个行当,就注定了要永远隐藏在历史的阴暗面,国家机器也一直在努力掩饰它的存在。
但是有些时候,就连国家机器,也都不得不借用驱鬼人的力量。朝代的兴衰,家族的存亡,很多时候是被一些超自然力量冥冥中左右着的。所谓龙脉,风水,气运这些东西,你说它不存在也行,但凡是安邦治国的人,却鲜有不考虑的。因此国家机器一边明面上打击牛鬼蛇神,但是另一方面,也会和驱鬼家族保持联系,使用他们的力量。
有时候这种互动是非常公务化的,比如传闻中北京城区开发时挖地基引发的万人坑闹鬼事件,据说就是东宗派人来处理的。但有时候这种请求也可能是很私人化的,比如某些高官可能会私下遇到的一些魑魅魍魉的事情,这时候也会动用这层关系,请求东宗的人帮忙。也正是因为如此,东宗这个驱鬼家族和国家机器可以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某种程度上也能说,他们这些驱鬼人在背后,其实为我们这个社会也是贡献不少。
那么,这次的事情多半也是类似的情况吧,我这么想着。然而听高功说了下去,似乎事情又不是这样。
原来,这次要处理的事情还真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于东宗自身。求助的人是东宗后四家中雪家的家长,他家体弱多病的孩子雪莉儿最近又出事了。
一听到雪莉儿这个名字,我立马感到尴尬万分。因为这雪莉儿,正是小简的三位未婚妻之一。我曾在市心医院里匆匆见过她一次,印象中记得是个美貌可爱,却又像白芷花一样脆弱的姑娘。若说是她病了,那我一点也不意外。接着,从高功口中我们得知,这位雪姑娘最近出现了一种在民间很常见的病症,那就是掉魂。
前段日子不知怎么的,雪莉儿有天下午突然变得晕晕沉沉,每天睡的时间多醒的时间少。仅有的清醒的时间,也都双目无神,不思饮食。
刚开始雪家人都以为是夏末秋初,她吹风着凉感冒了。但是带去医院检查,发现她一切生理指标正常,没有任何严重的问题。然后他们不放心,又去找了心理咨询室,给雪莉儿进行了心理咨询,然而也没有任何结论。他们只知道,雪莉儿整个人好像失魂落魄了一样,每天混混沌沌,终日沉睡。
这下雪家人知道情况不对,得找驱鬼人处理了。可雪家这几年人丁不旺,雪家夫妇又是做研究的,没太掺和这驱鬼的事情,于是雪家可以说在驱鬼这一行当相当式微,找不到能人了。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向宗主求助。在东宗,负责处理这类事情的,一般都是前四家中的蓝家。但是现在蓝莹莹身负重伤,高功又在陪伴,所以高功他也只能一个个电话打出去,拜托东宗其他的驱鬼人前去帮忙。
“这次的事情听说有些不寻常,所以雪伯父伯母不仅请了你,就连周净大哥也请了去。”高功解释道,“嗯,大家都觉得,如果小简,不,寻少爷也能去的话,那就更好了。”
“呃,这个……”听见自己突然被拉了进来,我顿时一愣。东宗的事情我本不是特别关心,之所以一直和他们一起行动,只是为了寻找治好小唯的方法而已。现在突然听高功叫我一起去照看雪莉儿,我顿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转头看向张雨辚。谁知道张雨辚却似有深意地朝我点了点头,我见他神色间大不寻常,知道其后必有深意。于是点点头答应,等高功挂断电话后,便向张雨辚询问了起来。
“为什么非要我去不可?刚才电话里说的那位周净先生,想来就是东宗宗主家的孩子吧,应该也是个厉害的驱鬼人。你是白书人的帮手,我相信你的驱鬼能力也绝不会差。”我问道,“那么掉魂这种小事,你们两个人完全可以处理吧?为什么一定要找上我?”
“确实是这样,”张雨辚说道,“但或许是……雪家的人想见见你吧。”
这话我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们肯定是把我当作简单了。然后因为雪莉儿是简单的未婚妻,而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寻宝人和简单居然长得一模一样,所以雪家家长都想见见我。一想到这,我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但我不是小简。”
第四章:简单和胡寻(上)()
“你……是真的认为自己不是吗?”张雨辚看着我,语气中似乎有带着点玩味,“可在我看来,你就是他。而雪莉儿的事情,简单是不能不管的。”
“是因为白书人这么说,所以你也就这么觉得吗?”我问道,“可是,你们凭什么断定我就是简单?就因为我和简单长得一模一样,而且我恰巧也会通灵?可这些都不是证据。我可能只是正好长这个样子,也正好会通灵罢了。”
“说的没错,你现在的身份,是一名曾在市心医院住院的刚苏醒,名叫胡寻的病人。但是就我所知,这名名姓胡的病人原先并不住在市心医院。他原来所在的地方,是某个山区里的一家疗养院。直到有一天,他被要求转往市心医院,而运送病人的车辆,在运输病人的途中曾一度失踪……”张雨辚说道。
“你调查过我。”我淡淡地说道,“来,说说你知道些什么。”
“你这是在考我。”张雨辚说道,“无妨,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我们先来说说胡寻这个人吧,这是个很可怜的孩子。他十六岁那年和父母一起在某座山登山,结果遇上了山体滑坡,父母被埋在了山里,而他被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成了植物人。由于伤势过重,家人都放弃了希望,只把他留在山区里的疗养院,用仪器维持着生命。”
听见张雨辚讲出这段悲惨的过往,我心中一阵酸痛。
“就这样,七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就在大家都遗忘了这个少年的时候,突然市心医院的神经科宣布在治疗植物人方面取得了巨大突破,还联系上了某家疗养院,希望他们转介一些病人过去治疗,而胡寻正好是那个被选中转院的病人。”
“嗯,没错。”我点点头,张雨辚所说的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背景故事,“继续说下去。”
“于是八月中旬的一天傍晚,在征得病人家属同意的前提下,一辆救护车从某山区开出,奔向市心医院。车上共有四人,司机,一直在植物人状态的病人胡寻,疗养院的病人陪护A以及市心医院的医生B。从某座山到市心市的路程上有一段不短的山路,据陪护A所说,在车开到山区中腹位置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有一辆黑色的别克一直在跟着他们的车。那车一直跟得很近,但有好几个可以超车的地方对方却没有动作,让人觉得分外可疑。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A让司机在附近找个服务区停车,看看对方会怎么反应,谁知而那辆黑色的别克也跟着他们停了下来。”
这故事从张雨辚口中说来平平无奇,但我听着却有惊心动魄之感。
“司机正好也有些累了,停车后就在服务区找了把椅子小睡了一会。放心不下救护车的A来到救护车旁查看。谁知道到了停车的地方他却发现救护车已经离开了停车的地方,正慢慢地往出口开去!
惊慌失措的A给医院打了电话报告后,就立马跟在车的后面追了出去。人当然没有车跑得快,但幸好刚下过雨,地面车辙很清晰,他不至于完全跟丢了方向。他找了约莫一个小时,发现车停在了悬崖边上的一处的树林里,然后他看见救护车后门打开,车上的病人连着担架一起消失不见了。当时他感觉很是害怕,急忙往回赶,但山里雾气很重,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当A在山里徘徊,狼狈地找到出路赶回服务区的时候,却发现救护车还停在原来的地方。他当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偷车贼要把车开回去?他急忙唤来司机和医生B打开车门,结果发现病人仍旧安安静静地躺在救护车里。由于病人并没有失踪,救护车也停在原地,司机和医生B都觉得A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打电话回医院报了平安,而医院方也没把A的发现当一回事。只是A自己是心里清楚的,偷车贼一定对救护车做了什么,只是为了掩饰真相才把车开回原地的!
接着在数天后,一名全身是伤的男子在某个山区的一个悬崖下被发现。他全身伤痕累累,已经无法辨认容貌,于是便被送到附近的一个普通的医院进行治疗。直到很久以后,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才被揭晓并送回市心医院治疗,他正是旅行作家简单。”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你想说,那个开车别克跟踪救护车的人是简单,他把救护车开到偏僻的悬崖上,抛弃掉车上的胡寻,自己把车开回原地并伪装成是救护车上的人。然后那个被抛下山崖的,才是真正的植物人胡寻。”我笑着说道,“但这么一个推论不觉得很可疑吗?既然陪护A认为救护车上的病人曾一度失踪,那么他们不会去检查病人吗?救护车里的人换了个模样,总看得出来吧?植物人也不是那么好假装的吧?”
“这就是事情背后的黑幕了。”张雨辚说道,“A陪护是一直坚持说救护车有问题,车曾经被偷走了。但这说法被B医生和司机轻易就否决了,那两人众口一词地否定A的说法,硬是说他产生了幻觉,把他强行架回了医院。而医院则是采信了B医生的说法,对家属们解释说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就我所知,市心医院是一家很负责的医院。”我微笑着说道,“我相信院方肯定是进行了各种检查,确认了送来的病人的血型,身体特征和之前的病历相符,才会做出这样的判断的。所以,很可能一切如B医生所言,只是A陪护的妄想。”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一间大医院呢,总不会在这种事上轻易犯错吧,但你知道吗?A陪护在这次事件后,被拉去做精神鉴定出他有妄想症,关进精神病院去了。而B医生还有那司机,在很短的时间内,一个被医院辞退,一个从医院离职,最后他们好像都移民出国去了。你不觉得这后续发展有些蹊跷吗?”
第五章:简单和胡寻(下)()
“A陪护被……关进精神病院了?”听到这个结果,我猛然心理一惊,“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啊,我也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于是去做了进一步研究。结果发现今年市心医院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植物人研究突破……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神奇疗法,需要转介胡寻来市心医院治疗。”
见我的眼中透出惊讶,张雨辚说道,“对了,你知道的吧?京剧,书法,烹饪,医药,雅四家中,简家所擅长的是医药,同时也是市心医院的股东之一。”
什么?市心医院居然也在小简爷家的势力范围之内?我的身体微微一震,表面虽然是云淡风轻,但内心已是风起云涌。但仔细一想,这似乎也很合理。简单的妹妹简洁在市心医院当护士,而简单被发现后则被转送来市心医院,这一切都暗示着简家和这家医院有着不寻常的关系。按这么说的话,难道我自苏醒后遇到的种种奇遇,都是医院中有人在暗中安排的?一切都是阴谋?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我叹了口气,“简家做这么多事情,下了那么多功夫,只是为了让他家少爷替换掉一个植物人,值得吗?”
“对,这也是我唯一想不通的地方。”张雨辚抬了抬眉毛说道,“不过小简爷这么做,一定是想得到什么东西。胡寻的父母好像给他留下不少遗产,或许是为了这个吧,虽然这事听起来不怎么符合小简爷的格调。”
“说到底,这些都不过是捕风捉影的猜测罢了。”我说道,有略松一口气的感觉,“你到底还是没有任何证据。”
“说的也是,除非我拉你去和简家的人验DNA,否则注定不会有什么结论。”张雨辚说着耸了耸肩,“不过恕我直言,难道你不觉得你自己的体格太好了吗?长期昏迷的植物人通常有不同程度的肌肉萎缩,难道你以为你那短暂的复健训练,就能让你完全恢复?就算可以,那你的身手呢?为什么比一般人灵活那么多?”
张雨辚说着,一手扯了扯我的肩膀,“如果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信的话,那我再问一句,你的左边肩膀那里,是不是有一个巴掌大的肿包?”
听到这个问题,我微微一愣,只听见张雨辚说道,“这是我今天才注意到的。我发现你帮唯小姐提包的时候是用右肩的,但你明显是个右撇子,如果不是左边肩膀疼的话,一般人不会用右肩去背包,因为很不方便。
一个人肩膀上长肿包不奇怪。但你知道吗?在小简出事前不久,他曾经发朋友圈说自己左肩肿起了一个包,莫名酸痛。如果你的肩膀上正好有个肿包,你觉得这是不是巧合呢?”
张雨辚说到这里,嘴角含笑,不再继续了。
“这事情你自己领悟,我没有那个权利逼你脱衣服验证,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张雨辚说道,“不过,如果你是小简爷,那雪家的事就不是你想不想管的事了,而是你必须管,有义务去管的一件事了。想清楚了今晚就早点睡,明天和我一起去雪家吧。”
张雨辚说完,和我道了声晚安,就走出了我的房间。而我在他走后整个人靠在窗台上,卸下了作为防卫的笑容——事实上,我的左肩上确实一直有个肿包。在市心医院体检的时候早就发现了,用了好些办法也没治好,只是不太碍事,所以我一直没在意。难道小简的肩上,真的也有一个类似的包?
我忍不住掏出小简的手机,打开他的微信查看起他的朋友圈来。果然发现在我苏醒前不久的某一天,他曾发了一条朋友圈,说自己肩膀莫名肿了,吃了不少药也不见好,让他颇为苦恼。底下还有不少人评论和关心,包括他的三个未婚妻,雪莉儿,仇红艳和蓝莹莹。
为什么会这样?我的肩膀上,为什么会有一个和简单一样的肿包?若说这也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难道,事实正如张雨辚的推测一样,我就是——简单?是我设计把胡寻推下了山崖,然后自己替换成了他?
可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会失去记忆?我这么辛苦做这么多的安排,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是什么道理?而且,把自己变成一个失忆的植物人,究竟有什么意义?
说不通,不管怎样都说不通。
感到极端苦恼的我猛地推开窗户,想呼吸点新鲜空气。谁知道窗户刚打开,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我惊呆了。
只见皎洁的月光下,一个披着白色长袍,体态婀娜的少女正在酒店花园里游荡。仔细一看,那不就是小唯吗?
看见她跑了出来,我顿时吓了一跳。没想到,她没有静静地呆在酒店房间里,而是大晚上跑了出来!她在干什么?过了几秒她停了下来,在距离我窗台不远处的一片花墙下站定。借着那极度幽暗的灯光我这才发现,原来那花墙树下点着一炉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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