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布鲁克斯眨了眨眼,他从自己的衣袋内掏出一把钥匙并插入了位于一个显得很坚固的门把手旁的锁内。钥匙无声地把门打开,他们挤进了一个好像是个大壁橱的房间内,这种地方通常是用来存放真空吸尘器和其它日用物品的。里面是空荡荡的,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使用过了。
布鲁克斯把门重新锁好后,里面刚好能够放下六个人。室内的四壁都摆放着格架,埃梅拉尔德用形体语言告诉他们看她如何动作。
秘密就藏在从天花板数第三个格架内,她的手在那个架子下面摸索了一番,然后她停下来,用动作示意他们注意。在右侧靠墙的架子下面藏着一个直径大约有一英寸的铜环。她拉了一下那个铜环,在听到一声响动之后,整扇墙便打开了并徐徐向内侧转去。等众人都进去后,埃梅拉尔德又示意大家注意她的下一个动作。她把身后的墙壁恢复原样后又向下面伸出手去。那扇墙在重新关上时发出了很沉重的一声响,接着便有灯光亮了起来。
她用很平常的声音又说道:“这些我们都已经试过,一旦进到里面就与外面完全隔绝了。照明灯的开关就在内壁的下面,黑暗中也很容易找到,内侧的铜环就在这个位置。”她指给他们看。“你们要熟悉这里的机关和照明开关。这里面用的灯泡都很旧,有些已经损坏,根据这一点可以断定自从我们来后还没有人使用过这处地方。还有其它的一些情况可以说明这儿很多年没有人来过了。”
他们此时正站在一个宽10 英尺、高7 英尺的过道内,两壁和拱形的顶部贴有像是具备防腐性能的白瓷砖,地面是用普通水泥铺就的。
“走吧,”布鲁克斯在前面带路。地面向下倾斜的坡度很大,走了大约有十来步后,白色的瓷砖墙壁变成了大块的石板,顶部也不再是曲线形的了,而是变成了显得很陈旧的木制天花板,两侧是坚实的黑色桁条,上面敷着厚厚的沥青。
布鲁克斯又开口说话了,此时已听不到墙壁的回声。“只可惜再往前大约半英里坍塌了一块,估计那里曾是一处地窖,当初很可能通向外面的森林。”
通道突然之间变得宽敞起来,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房间。房间里面很凉,但并非不能忍受。“大家往四周看,”埃梅拉尔德微笑着说。“这里是修道士们埋葬死者的地方,至少是用于埋葬他们中去世的大人物的。”
石头墙壁上面凿有长长的壁架,邦德感觉到尼娜在看到死人的白骨从他们的安息处突出来时情不自禁地在发抖。那些人的骨骼年代已非常久远,其中的一些甚至已经开始变成化石。另外还有其它的一些人造物品——摆放在死者胸廓部位的带有链子的生锈铁十字架——那是职业的象征。
“我们已经设法在这儿贮存了一些食物。”迈克尔·布鲁克斯说话的口气似乎他们已经花了很长时间在做这件事。“而且,我的爱妻还十分小心地偷了一个小加热器和一些煤油。在每一层楼的储藏间内都存有一点,可能是为了预防发电机出故障。再有就是武器了,你们中间有谁带了枪吗?”
除了娜塔莎以外,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我了解你,塔辛卡,”布鲁克斯点了点头并解释说由于娜塔莎一直是俄国人中深受信任的一员,所以她带有武器。“我们还设法搞到了三把自动手枪和一点弹药。我想由詹姆斯、纳特科维茨先生,还有你,亲爱的,”他边说边看着他的女儿,“来使用这几把枪。”他说着把手伸进一个壁架的尸骨中摸索了一番并掏出了三把均带有消音器的P6 型自动手枪。子弹是非标的9 毫米子弹,邦德马上就认出是英国研究开发公司研制的近战用“斯巴达”
式子弹的派生产品。那种子弹受到撞击后便会炸裂开来,不会穿透目标或是钻得过深。布鲁克斯让他们看那三把手枪的弹匣都是满的,然后又递给他们三个备用弹匣。
“在什么地方……?”邦德张口问道,而布鲁克斯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压低了嗓音说:“到此为止,我可不想再往前走的过多了,”他差不多是在耳语。“圣徒们另外还有同伴,不过,我想我们暂时还不会被臭气所困扰。
在前边挡住我们去路的坍塌部位比这边要冷得多。”
“你是说?”邦德扬了扬眉毛问。
布鲁克斯点点头。“是的。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还没有被发现。埃梅拉尔德引诱他们跟踪她,由我来下手。前天晚上干掉两个,昨天晚上干掉一个。
本来应该有喊叫声,可是他们派的人也许是白痴。要么是白痴,要么就是他们组织中的‘水泡’。”
邦德没有马上反应出“水泡”这个不常用的词儿是什么意思,等他想起来时不觉笑了笑①。
另外还有几把钥匙可以开外面的大门,是按照布鲁克斯和他妻子偷来的钥匙配制的,足够他们每人一把。他们把全部情况又过了一遍,一旦出了事,每个人就只能自己对自己负责了。“不要犹豫不决,也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布鲁克斯说。“与其为营救他人而愚蠢地丢掉小命,还不如下到这儿来更好些。我们眼下无能为力,除非情况有所变化。”
他们一致同意,如果第二天凌晨还没有出什么事的话大家将于凌晨三点在原先那个房间会面。布鲁克斯显然是对这座关押他们的建筑非常了解,所以邦德并不打算插一杠子。对于他来说,现在的事由迈克尔·布鲁克斯一手操办。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消息发送出去,这既取决于他能不能发出去,也要看有没有人在接收。
他们两人一组往外走,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邦德从衣橱里取出他的皮大衣并进了浴室。他在浴室里用笔记本计算机把一条情报记录在磁带上,再把带子倒回后放入了发射机。半个小时后,他从浴室悄悄出来并沿着木楼梯一直上到头来到了屋顶外面。
外面的空气寒冷刺骨,好像有轻盈的雪花飘过树林在他身边四下里飞舞。他估计了一下方向,然后把微型发射机平伸出去并按下了“发送”键。
这是在四天内第二次有一段短短的信号人不知鬼不觉地飞上了天空。接下来他所能做的就只是祈祷有人正在监听他发出的信号了。
刚过凌晨3 点,鲍里斯·斯捷帕科夫便和保镖们离开了别墅。他还带着斯蒂芬妮·阿黛蕾和朗帕少校一道前往。一行人驱车向那个秘密机场进发,他的那架安东诺夫安…72 座机已经安排好了飞行计划前往位于乌克兰因古尔河畔基洛夫格勒城外不远的特种部队训练基地。
由于特种部队在那儿接受训练,所以那个基地是全俄罗斯防卫最严密的一个。其秘密程度非常之高,以至于连住在周围村镇里的人们都没有感觉到它的重要性。特种部队是世界上最精良的部队,其水平远远高于英国特种航空队或美国德尔塔部队以及海军海豹部队。
① 水泡就是“尿脬”的意思。
这支特种部队在这里以及其它的秘密基地进行着堪称是世界上最严格的军事训练。那些被选中在特种部队服役的人通常都是在他们加入红军之前逐个筛选出来的。负责招募的军官们到中学和大学里的青年学生中间找寻合适的可造之材。这些部队不但在绝密的军事艺术方面被训练得炉火纯青,在进行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活动方面也同样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所以非常适于搞颠覆活动。
格鲁乌是苏联红军中与克格勃性质相同的组织,据说该组织利用特种部队的官兵渗透到国外进行长期地下活动。他们所扮演的角色与他们在其它国家的同类组织特种航空队或德尔塔部队比起来要邪恶得多。
虽然他们要去的那个基地坐落在离基洛夫格勒大约有50 英里远的地方,但人们却以那个伟大的工业城市给其命名为基洛夫格勒,在那里,特种部队的官兵们每天都面临着丢掉性命的危险。他们的训练演习都是利用实弹进行的,有时候还要冒着致命的化学毒剂和爆炸物的威胁。所以他们允许有一定的死亡率——就如同英国突击队训练分队在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情况一样。
他们首先要学的是如何当一名士兵,但主要强调领导能力和战术学习,所以这支部队中的任何一名成员在紧急情况下都可以从哪怕是最高级别的参谋手中接过战场指挥权。
经过这种严格的入门训练以后,特种部队的官兵将继续进行更加专业的训练。他们以某些可能的国家为目标研究其习惯和语言,学习求生技术,进行潜伏和伪装训练,所以他们可以冒充成旅游者、商人、贸易代表团或者外交使团的成员,甚至文化组织或体育代表队成员。例如,一位特种部队的军官就曾在墨尔本和罗马获得过两枚手枪射击奥运会奖牌。那人打着参加此类体育活动的招牌,在全世界范围内随意往来。他并非一个人单独行动,而是有另外两名军官伴随,据认为他从西方窃取了极有价值的情报——仅仅因为他是一名优秀的射手。
在学习以上各种技巧的同时,这些未来的特种军人还被教会使用有可能用到的各种装置以及种种的实用破坏手段,他们还精通所有在近战格斗和暗杀中所使用的武器。甚至在进行这些特殊训练期间,他们还常常练习诸如跳伞、滑雪、爬山、以及基本飞行等常规技术。许多现役的特种军人在紧急情况下可以控制大型民用飞机,绝大部分人可以驾驶直升机。
他们是真正的军中精华,是苏联军队中收入最高而且最令人生畏的群体。他们没有特殊的制服,当然,人们通常见他们身着伞兵服和特种突击队的服装。不过,和伞兵部队不同的是,特种部队的官兵不佩带那种令人羡慕的“卫队”徽章。有时候他们也一连数月身穿便服。
斯捷帕科夫一离开他的座机就感觉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之中,尼基还像往常一样紧随在他的身后。亚历克斯同机组成员和那两个法国人一道被留在了飞机上。这个基地里的人一个个都目光炯炯,甚至比红军中其它一流军团的士兵更加勇猛威武。斯捷帕科夫努力想弄清楚自己何以有这种奇怪而不安的感觉,很久他才搞明白,当他置身于特种部队的官兵之中时,就等于是被罩在了一群出类拔萃的军人的阴影之下,如果那些士兵愿意的话,他们全都会成为无情的杀手。
格列布·雅科夫列维奇·别尔津将军,那个被他称之为“那个杂种”的人,正站在他那间简朴的办公室窗前。他的身材很高大,正是体魄最强健的时候。当他活动时,你可以透过他那剪裁合体的制服感觉到他身上发达的肌肉。同所有特种部队的军官一样,别尔津对自己的形象感到非常骄傲。当他转过身来迎接他的来访者时,从他那坚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在迎接同志时应有的表情。他那碎水晶般的两眼逼视着斯捷帕科夫,似乎是在询问为什么一个克格勃的成员竟然胆敢在这块由国家选定的土地上露面,而且来到了他的面前。
“斯捷帕科夫。”他跟进到屋内的那位兄弟部队军官大声打着招呼。
“别尔津,”克格勃军官点点头,他那张高深莫测而又滑稽可笑的脸绷得紧紧的,正对着面前的特种部队军官。
“莫斯科方面讲此事至关重要,最好是这样,我可没时间和你们中心的人兜圈子。”
“这件事很重要,将军同志。”斯捷帕科夫并没有提高声调。“我给你带来了紧急命令,盖有公章,绝密,是总统本人的意思。总统希望这些命令能够立即得到执行。”他把手中那个沉甸甸的信封塞到了将军伸出的手中。
别尔津把信撕开并开始阅读。读到半截时他抬起头来,可以说是带着一种新的兴致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克格勃军官。最后,他把信折好并笑了笑,那笑声就像是一声狗吠。
“总统真地要我做这件事吗?”
“如果你仔细读了命令,你就会明白他还不仅仅是要你做这件事,他是在命令你做这件事。他还命令你在执行这个任务时由我和你共同担任指挥官。”
别尔津笑了笑。“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斯捷帕科夫将军。我怎么会带你去执行这次任务呢?”
“噢,我想你会带我去的。”斯捷帕科夫在笑的时候,他那本来就向上翘的嘴角差不多翘到了脸颊的上方,多少有点让人觉得像是被人用一把用旧了的杀人屠刀在他的嘴部划了一道口子。“我还给你带来了另一个可以说是更重要的信息。”
“噢?”
“是一个口信,将军同志。那人说你会答应我的,那人还向你表示问候。
‘我只需要一条大船……’”
刹那间,似乎有一道光在别尔津那像碎水晶般的眼睛后面闪了一下。也许是由于兴奋,也许是出于恐惧,也许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任何一种情况,因为他根本就是让人琢磨不透的。他像尊雕塑般地站在那里审视着斯捷帕科夫。然后,他用很低的声音接着说道:“和一颗明亮的星星为她指航。”他说完再一次把身子转过去望着窗外。尽管别尔津背对着斯捷帕科夫,可这位克格勃还是能够感觉到他在向遥远的地方眺望,他的目光越过了那一排排房屋和覆盖着树林的训练场地,回到了另一种生活之中。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仍然语气很缓和地说。“你们之间的关系一定很不寻常,我的朋友。”
“我不知道那口信是什么意思,将军同志。我只知道那个托我给你带口信的人同样也以最焦急的心情在等着你做这件事。我们还带来了两名法国军官,他们就等在我的座机里。”
别尔津开始发笑,先是笑得很轻,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他转过身子,虽说他在笑着,但他的面部表情看不出一丝幽默和快活,就像是一头野兽在漫无目的地吼叫,或者是试图用声音表达出某种稀奇古怪的情绪。“谁说生活是一出喜剧,斯捷帕科夫?”
“我想……”
“我不需要回答,你这个傻瓜,”别尔津厉声说道。“当然我会按要求去做。实际上,我很高兴那样做,没有什么别的事比它更让我开心了。走吧,去和我的军官们一道进午餐。吃完饭后我们就立刻着手办这件事,今天将会是漫长的一天。”
尼格西·梅多斯一直在按照M 的指示行事。此时他同另一名特工以及一名拉普人向导正露营在北极纵深处监听着从边界另一侧远处的苏联军事基地传出的无线电信号。他们三人只是散布在波罗的海至北极纵深地带一线的五个秘密监听站之一。
他们在拉普人的帐蓬内架起了用以从空中抓取信号和电话声波的精密便携式电子装置。另一名特工名叫赖特,人们通常管他叫“紫罗兰”,因为他特别喜好在三色紫罗兰开花的季节往自己衣服的扣眼里插上一朵,而对他来讲这种花似乎一年四季都在开放。此时就在他的防寒服内甚至还有一个揉得皱巴巴的三色紫罗兰标本。
尼格西也有一台便携式300 型,就像在莫斯科用的那台一样,也调在接收邦德发射机所发信号的频道上。在这台设备的上面还带有另一个便携式电子装置,这个压缩型的装置可以复制细微信号,就像他们刚才获取的发自莫斯科大使馆的信号一样。该装置同那台300 型一样,只接收邦德发射机的信号。
他们轮流监视着设备,此时正由尼格西值班,他正在监听发向边界苏联一侧浓密树林中距离大约为12 英里远的某个位置的无线电电话通讯信号。
他的耳朵听到了微弱静电的“噼啪”声,同时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