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 谁的错
望着夏沐声的背影,宁蔚痴痴地苦笑了下,她说:“言简之终于要娶我了,你不恭喜我一下吗?”
夏沐声的背僵了僵。他回过头来,正眼看了看她。她应该是刚下节目,还穿着上镜的小西装,在冬夜里显得很单薄,一阵风来,她微微地抖了抖。
他们曾经相处不错,但是她最终是走了他看来的“歪路”。而今,她特地来告诉他,她争取了几年之后,终于修成正果;他不再鄙视,也不为她欢喜,余下的竟全是怜悯。
宁蔚道:“没喝到点上,吊在半空中感觉很不好。陪我再喝点,行不?”
夏沐声没法拒绝她。并且,那个冷冰冰的公寓,他确实还不想不回去。
夜风清冷,他带着她去了酒吧街。这条街在海城的娱乐场所中相对低端,在当年,他和她,以及《新闻美谈》的工作人员,曾经来过许多许多次。
几年过去,酒吧已经换了几茬,不复从前那几家;而他和她的事业都渐起,几乎不再到这条街了。
如今故地重游,宁蔚想的还是些旧事情怀,可夏沐声却在夜风与酒意之中愈发清醒。
言简之。
言氏集团是与天启集团并列的大财团,但天启明面上的生意多,而言氏台下的生意强。所以两者在行事风格也不同,天启喜欢把自己塑造成高大上的企业,言氏则能多低调就多低调,闷声发大财。
现在宁蔚要摇身成为言夫人了。这是个机会。至少在当下,应该适当地修复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安抚宁蔚情绪的同时,他不由自嘲地笑了。某人如果知道他也是会出…卖…色=相的,不晓得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在名与利的红尘中翻滚,虚与委蛇,他觉得如鱼得水又难免疲惫。这样的心情,不应该沾染相对纯净的她。
一切,让我来好了。
第二天的选题会,岑宇桐顶着两个熊猫眼。匆匆忙忙地跑进会议室。因着是最后一个到,她很自觉地挪到后排,想要找个角落默默地藏起来。不想夏沐声一声令下,把她拎到了最前面:“迟到没让你罚站就好了,还敢躲这么远!”
岑宇桐默默地坐到前排,掏出笔记本和笔。
竟然这么乖?往时至少会露出腹诽的表情或是回瞪一眼的啊?夏沐声敏感地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下。又迅速转开,示意坐在右手边的黄锦:“开始吧。”
岑宇桐一直低着头,一边听一边记,其实到底记了些什么,她自己都不甚了了,只觉得不能让手空着,不能显得没事做。
李凤轩能进得了下一轮吗?“宇力桐心”们对她的留言反应如何?坐在对面的于震仿佛在盯自己,他想对我说什么吗?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心里转来转去。直到夏沐声喊了她两声:“岑宇桐!岑宇桐!”
她慌乱地放下笔,窘迫地抬头。站了起来:“到!”
有几个月前被书记点名的即视感,原来几个月以来,她学会只是不将手机掉到地上而已。但是上次她还知道书记在问啥,现在呢?大概……大概是要报选题吧。她刚从京都回来,昨天整天混乱,今天还没来得及看选题库,就匆忙到了会议室。如果是要报选题,她真是报不出来。
夏沐声的身周好像围了一层冰,嗖嗖地往外冒冷气。在座的人都不敢作声,他们基本上每个人都尝过“不小心走神”的后果。
在座的大半,都默认了在当下岑宇桐是夏沐声跟前最红的人。于是乎,担忧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更有几个本来就在猜测他俩真实关系的人,暗暗地下了赌注就等开奖呢。
岑宇桐不敢看夏沐声,因为她走神得不是时候,她知道错了;在夏沐声则是越发地恼火。岑宇桐的钝感,他是领教了。她这副样子,是要让他怎么办?狠狠的训,还是轻轻的训?不管训得重了或轻了,都容易落人口舌,对她对他,都不合适。
他好像忘了是他先吓唬的她,才把自己整进骑虎难下的境地。
然而若不是岑宇桐一早就放脸色,他又怎么会沉不住气。
但是……再往前追究,岑宇桐脸色不好,该怪谁呢?
所以,这尴尬的局面是谁造成的,真要溯本归原,着实,很难。总归会议室里的气氛是彻底地僵住了。
“啪!”夏沐声在万籁俱寂中,将桌上的文件拿起又甩到桌上。
看来是要狠狠训了——在座诸位做此判断,不由都屏住了呼吸。岑宇桐垂下头,打算认领这顿狠训。
忽然,于震开了口:“刚才报的题,我有点分不开身。缺人,能不能让宇桐过来帮我?”
就像是在灌满气的气球上刺了个洞,弥漫在办公室里的紧张气氛立即散了出去。岑宇桐松了口气,关键时刻,偶像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咧……回头请你吃饭啊!她用眼神表达了一连串的意思,于震准确地接收,并回之微微一笑。
他俩公然地“眉目传情”,会议室里立即又有一股更加奇怪的气氛冒了出来。
夏沐声揉了揉眉心,说道:“老于,新栏目的样片你多用些心思做,常规节目就按常规走吧,不一定要跟下去做采访了。至于岑宇桐,我这边有个题要调她过来做。”
原来不是要训我没报选题、是派选题给我?所以刚才根本就是白担心?岑宇桐这会真是哭笑不得。
于震问:“什么样的选题非要她做不可?”他问得尖锐,夏沐声脸色微变,因为于震极少有不给他面子的时候。
岑宇桐此时总算是从懞住的状态里回过神来,见他们有点不是味儿,忙道:“我可以的,我可以……如果偶像需要我帮手,我也能抽空过来。”这无疑是打算去做夏沐声给的题了。而于震的是附带而已。
于震神色不虞,倒也没有坚持:“这样也好。”
夏沐声点头道:“那么我就统一调配了。岑宇桐等下到我办公室来,散会。”(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故乡黑河
话一说完,夏沐声立时感到不太对,便又补了一句:“老于,你也过来。”
岑宇桐被点名之后始终惴惴不安,听见于震也被呼唤了,心才放下了些。于震走到她身边,悄声问道:“昨晚上没睡好?”
岑宇桐说:“是啊,失眠了。”她收拾好东西,与他一同走出会议室。夏沐声的后背就在前方不远处,她想到手机里没有删的照片,将头撇向一边。
于震道:“我问过林珩了,那个报道有点为难你。”
岑宇桐道:“也还好。不是为那个。记者本来就要涉及到各行各业。它的魅力正在于总会遇到不同的人和事,总能保有新鲜度。于震,我想要和你一样,无畏任何困难。”
于震笑了笑:“你太看高我了。我有不敢触及的领域,还有许多不纯净的私心。”
岑宇桐道:“太谦虚了等于骄傲哦!禁区和私心,我都懂。你比别人强太多。”
于震说:“那,我等你赶上来。”
两人说笑着走进夏沐声的办公室。夏沐声正将水壶放到电磁炉上烧水,见他俩这幅模样,酸溜溜地说了句:“老话说得好,男女配对,干活不累。看来真是没说错啊。”
岑宇桐静了,于震则大喇喇坐下、示意岑宇桐也坐,笑道:“就算是男男配对,我干活也从不喊累啊。”
于震看上去心情不错,夏沐声亦不再拂他兴致。说道:“老于,你选山区助学来做《转折》的样片,这个想法不错。可以做得很动人。”
于震道:“所以我提议让宇桐来帮忙,她擅长以情感人。”
岑宇桐记得在《时事》的坛子上看过于震关于此事的手记,知道那是一个民间独立基金会为山区孩子助学的报道,有不少孩子受益读上了书。
夏沐声拆了一小袋茶叶倒进茶碗——铁观音茶一般都是6~7克一小包,正好一泡茶的量。他拿起茶碗,闻了闻干茶叶的香气,道:“这事她之前没有参与。与新闻的黏合度不会很高,还是以你为主吧,我要是有空。和你一起下去看看。那些小孩子,我也想看看现下如何了。”
于震应道:“好啊,那我约在你有空的时候不就成了。”
岑宇桐听他二人对话,怎么夏沐声还会亲自跟采访吗?于震看出她有疑问。解释道:“早先老夏有跟采访。《时事》上正轨后就减少了,毕竟他主要管运营、管大方向。近一年就更少。”他没有说,若非夏沐声自己正规上的学并不多,深以为憾,未必跟这个采访。
岑宇桐“哦”了一声,道:“如果排得开,就带上我吧。我想去。”
夏沐声道:“你就别贪多嚼不烂了。最近被牵着鼻子走的事还少吗?”
岑宇桐委屈地想,我事多还不因为你啊……再说。我是牛吗?啊咧……摔!
看到她露出习惯性腹诽的表情,夏沐声反倒放松下来。一边泡茶,一边说道:“老于,你这个小粉丝还挺狂热的嘛。”
岑宇桐脸色微红,说道:“我狂不狂热,关你啥事,你又不是我偶像!”
于震笑道:“宇桐,好啦,你不要再捧我了,当心老板给你穿小鞋。”
夏沐声应景地瞄了瞄岑宇桐双足,她穿的是一双小羊皮短靴,下身是紧身锥形牛仔裤,显得腿很修长,整个人清爽帅气。
岑宇桐不自觉地一缩脚,急转话题:“你要我做的题,是什么内容?”
夏沐声为他俩斟上茶水:“等一等。”他拿过手机,划开屏幕,打开一张照片,递给于震:“你们对此有何感想?”
岑宇桐歪过头去看手机上的照片。那是一幅蜡笔画,画的是一幢房子一条河,画的边缘写着“《故乡的河》,陈念蓝,6岁。”
6岁的孩子画的画,笨拙简单,但是却有着很多成年人难以理解的玄妙之处。夏沐声为什么要给他们看幅画呢?岑宇桐疑惑地抬起头问:“画这画的孩子是什么人?”
夏沐声道:“画画的孩子也就一普通孩子。你们就画而论,看得出什么吗?”
于震与岑宇桐又仔细地看了看画。小停之后,于震问道:“她画的这河也太黑了。”
岑宇桐被于震一点醒,便也发现,蜡笔画中的那条“河”被黑色的蜡笔涂成了一条黑色的长方形色带。
一般来说,儿童的彩色蜡笔画中,太阳是红的、树是绿的、水是蓝的……这些都约定俗成。有时候也会用黑笔画河流,但往往只是寥寥几笔,有的还会在河中画出小鱼、岩石等等。像陈念蓝小朋友用黑色的色带来指代河,是蛮独特。
岑宇桐开始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觉得小孩子大概不会想太多,任性用色也是有的。但是于震指出后,她便不得不往深里想:如若这真是张极普通的画,夏沐声为什么要特地拿给他们看呢?从整张画来看,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么,真就是这黑不溜湫的一条河了。难道这孩子是绘画天才,画中自有深意,只是她岑宇桐艺术细胞欠缺,所以看不出来?
夏沐声的眼睛一直便没离开她的脸,此刻大有“儒子不可教”“恨铁不成钢”之意:“这幅画的标题是《故乡的河》,但是孩子却画了一条全黑的河流。
“孩子的母亲告诉她,河水是蓝色的,映着蓝天白云,怎么能把河画成黑色的呢?孩子回答说,村里的河明明就是黑色的,所以她就画成黑色的了。”
岑宇桐的心里“格登”一响:“河水被污染了。”她会意过来,为什么夏沐声想让她来做这个题。
夏沐声点点头,道:“还是环保。《生态与生计》那期节目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的反响都不错。继续追这类话题,能加深你在观众中的印象。”
于震开玩笑道:“老夏,你这是要把她打造成‘环保女王’的节奏啊?”
岑宇桐则有点小紧张:“这到底是哪的河?传给你这张画的人是孩子的母亲吗?”(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昨夜
夏沐声说:“是听一个朋友偶然说到,他的一位在幼儿园当老师的朋友,班上办小画展时,有孩子画了这么一幅画。”他辗转找到画画的孩子和家长,大概地了解了情况:
“孩子画的这条河是锦河,它与柳溪一样是龙江的支流。不过,孩子的家乡是锦里区的锦上,这点与柳溪村有区别。柳溪村是上游,而锦里处于龙江的中下游,周边有不少的污染源。”
锦里区是海城新规划的行政区,之前是一个工业镇,gdp在全市的很出挑,因着发展的因素考虑,海城市去年起将其从惠阳县划出、归入大海城的市区行政区域内,目前还处于整治期,存在许多历史遗留问题。
想必问题不可能一下子就解决,不过,作为媒体去推动进展,应该能对某体部门起到督促的作用。
听夏沐声一路说下来,岑宇桐收起了对他的丝丝“幽怨”。从无意间地道听途说、从一幅画中找出新闻线索来,她佩服他的敏锐:“从孩子眼中的故乡的河说起,这个切入点真好。环保可不正是功在后代的事儿么。”
她的专业思维也不差,一下子就将升华的点找出来了。夏沐声暗自点头,却不直接夸赞:“说过你千百次了,对新闻事件不要先入为主,带着主观的眼镜看世界,往往会过滤掉真相。”
岑宇桐受教:“我明白,等下就联系这个孩子的家长。最好能让他们与我一起到现场。”
夏沐声说:“具体的操作你自己把握。我只看成品。”
岑宇桐很习惯他的行事风格,领了陈念蓝家长的电话便自去了。于震左右无事,便留着继续泡茶:“听说杨沐恩的事了吗?”
夏沐声正在斟茶。听见于震问,眉微挑。于震看在眼内,说道:“我以为你不在意他,却忘了你消息向来灵通。”
夏沐声将手中之茶一饮而尽:“本来没有特别要注意,不过昨晚上恰好遇到苏唯娜,听她提了提而已。”
“苏唯娜?”于震饶有兴趣地问道,他早就发现夏沐声酒气未褪尽了。怎么竟是和苏唯娜喝上了么?
夏沐声脸色阴沉,于震的戏谑之意,他如何看不出来?被苏唯娜撞见了他和宁蔚在喝酒。本就够不爽的了,何况这时又轻易被看破。
不过,他倒没有想要瞒着于震。
宁蔚对他余情未了,知晓当年旧事的人大多心知肚明。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对各自所求亦内心清明,宁蔚当年在爱得最痴之时,尚且未停下寻找下家的脚步。如今算是修成正果,更不可能给自己下套,自毁长城。
她昨夜来找夏沐声无非是发泄一番,当作最后的疯狂;或许还想从夏沐声这里,得到一点点他也曾经爱过或是有一些些后悔的迹象。
但显然她是失望了。夏沐声陪她喝酒,一如从前地照应她不让她喝得太多。但再多的,就没有了。
她的酒量不浅。喝到后来,愈喝愈是清醒、也愈喝愈是伤心。到最后,竟是把持不住地一味装醉痴缠。
冬天的午夜,外头已经很冷,夏沐声用自己的外套裹了她往酒吧外走,她在他的怀里回身,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前。
走到街边,夏沐声把她挪开一些,问道:“我要送你到哪里?”
宁蔚斜斜地、迷离地望着他:“去你家!”喝过酒的她,被冷空气一冻,小脸越发的红,红得带上了三分的少女羞涩。
夏沐声皱了皱眉:“你别闹,你根本没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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