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星期四上午我们在电话里闲谈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一个熟脸孔,我当时就把他的样子跟你说过。”
“当然记得。”
“昨天的追悼会上那个人也来了,还有几个人同来。”
“你当时在什么地方?”
“我在看。他迟了几分钟走进来,待了十分钟,便溜出去跟胖墩会面。”
“胖墩?”
“是的,也是这伙人中的一个。胖墩、鲁珀特、牛仔,还有这个瘦子,都是一伙的。我相信还有别人,只不过我还没有碰到他们。”
“下次你再碰见他们就要完蛋了,达比。你还有48小时好活。”
“我们等着瞧吧。你在这儿待多久?”
“稍微待几天。我准备待到找到你。”
“我就在这儿。我明天会给你打电话。”
维尔希克深吸一口气。“好吧,达比。不管你怎么说。千万小心。”
她挂断电话。他把电话一扔,骂了一声。
沃尔沃汽车停在一处停车场上,离开它的主人家一个半街区,这是一辆1986年的GL型车子,没有安全装置。不消几秒钟工夫车门被打开了。时间将近星期天凌晨4点。一个人坐在车尾行李箱上,点燃一支香烟。另一个人打开一只工具盒,开始对这辆汽车的电话进行加工。他旋开了话筒,装进去一只小发报机,用胶水固定牢。一分钟后,他便钻出车子蹲在后保险杆旁。吸烟的人交给他一粒小黑方块,他把它贴在车子底下油箱后面一个铁格子上。这是一个磁化发报机,它会发出信号,可以连续工作六天。
不到七分钟后他们便走了。星期一,当格兰瑟姆走进第十五街的《华盛顿邮报》大厦时,这两个人便立即进入他的公寓,改装他的电话。
22
她在这张床上度过了第二夜,一直睡到日高三竿。或许她现在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今天是她虎口余生的第四天。
但是在她张开眼睛之后,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托马斯。他的惨死给她的冲击逐渐淡去。
几分钟的思念托马斯之后,她接着便想到了他们。今天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她该上哪里去而不被发现?在这里住过两夜之后,她需要另找一个房间吗?是的,她得另找一处。天黑之后。她要打电话给另一家小客栈订一间客房。他们住在什么地方呢?他们知道她现在是个金发女郎吗?
想到头发她便马上起床。她走到书桌上方的镜子前,看一看她自己。它现在更短了,非常的白。成绩不错。昨晚她为它花了三个小时。如果她再活上两天,她要再剪短一点,还要恢复成黑色。如果她再活一个星期,她也许会成为光头。
肚子饿得发疼,有一秒钟之久她想到了吃饭。现在快十点了。怪了,旅馆偏偏在星期天早L不供饭。她要冒险出去找吃的,并且买一份星期天的《华盛顿邮报》,顺便也看看他们能不能抓住她这个头发剪成男式平头的姑娘。
她偷偷走过阴暗的厨房,拉开后门锁,走到小旅馆后面的小巷。她轻快地穿过小巷,两手深深插入劳动裤的口袋,两眼在黑眼镜后面扫视。
他看见了她,当时她正走上伯贡地街的人行道。帽子下面的头发虽然不同,但是她还是身高五英尺八英寸,这是改变不了的。她仍旧是两条长腿,并且有一种她自己的走路的样子,尽管已经相隔四天,他还是可以把她从一大堆人中认出来,而且无需根据面孔和头发来判断。他立即追上人行道开始尾随。
她是个聪明姑娘,有弯必转,每到一个街口就走另一条街,走得很快却不显得急急忙忙。他估计她要朝杰克逊广场走去,星期天那里总有拥挤的人群,她以为到了那里就没人找得到她。她可以混在旅游者和本地人中逛街,吃点什么,晒晒太阳,买份报纸。
达比顺手点燃一支香烟,边走边喷烟。她不能把烟吸进去。三天前她试过,头晕。
她看见他的时候,他离开她不到十英尺,他正坐在圣彼得街和沙特尔街转角的咖啡馆里的一张桌旁。不到一秒钟之后,他看见了她。她一个劲地向前走,现在是快得多了。
这个人是胖墩。他已经站起身来在桌子当中穿行,这时她躲开了他的视线。在沙特尔街上她躲开他有一秒钟,她闪进了圣路易斯大教堂的拱门中间。
她在圣安街朝左一拐,穿过街面,快到罗亚尔街时急忙朝身后看了一眼。他来了。他在街道对面,但是跟得很紧。
上波旁街去,她下了决心。距离开赛还有四个小时,众圣队的球迷已经倾巢出动在球赛前庆祝一番,往后他们就没有什么可庆祝的了。她转到罗亚尔街,快跑几步,然后放慢下来成为快走。他转入罗亚尔街,快步小跑。他摆好了架势随时可以冲刺快跑。达比走到街道中央,那里有一队足球流氓在游荡,消磨时间。她向左转入杜梅因街,撒腿快跑。前面是波旁街,那里到处都是人。
她听得见他在身后,根本不需要朝后看了。他就在背后,他在跑,距离越来越短。当她转进波旁街,胖墩在她后面50英尺,这一场赛跑已告结束。她看见了她的救命天使,他们正从一家酒吧吵吵嚷嚷出来。达比急忙向他们跑去,三个身穿众圣队服装的青年正好踏上街心。
“救命!”她死命地叫喊,伸手指向胖墩。“救命!那个人在追逐我!他要强奸我!”
如今哪,新奥尔良的街道上性骚扰毫不希奇,但是如果这个姑娘遭到强暴的话,他们三个还算什么男子汉。
“请救救我!”她的嘶喊令人揪心。大街上突然沉寂无声。人人都冻结不动了,包括胖墩在内,他停了一步,接着又向前冲去。三个众圣队球迷走到他面前,两手叉在胸前,眼睛射出火光。胖墩左右开弓:右拳对准第一个人的喉头,左拳给了第二个人的嘴巴致命一击。他们一声嘶叫,立即跌翻倒地。第三个人并不想跑。他的两个好友都被打伤,他岂能甘心。他本来是可以给胖墩当蛋糕吃的,但是第一个人倒在胖墩的右脚,使他站立不稳。第三个人,即路易斯安那州蒂博道市的本杰明·乔普先生在胖墩急忙抽开一只脚的时候,对准他的裤子当中猛踢一脚,胖墩立即倒下。达比返身挤进人群,听到他痛得哭叫。
胖墩倒下的时候,乔普又踢他肋骨。第二个人顾不得血流满面,也圆睁双眼向胖墩冲锋,展开一场厮杀。胖墩蜷成一团。他们毫不留情地踢他、骂他,直到有人喊了一声“警察”,这才救了他的一条命。乔普先生和第二个人搀扶第一个人站起来,他们飞快进入一家酒吧。胖墩也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开,好像一头被救火车碾过的狗。
她躲在迪凯特一家酒店的一个黑角落里,喝了一杯咖啡和一瓶啤酒,接着又喝一杯咖啡和一瓶啤酒。三个小时喝了三瓶啤酒之后,她要了一盆煮小虾,改喝矿泉水。
酒精使她镇静,小虾使她定心。在这里她是安全的,她想,为什么不干脆坐在这里看球赛呢,也许可以一直坐到打烊。
达比坐在她的小角落里,直到球赛结束以后好久,才悄悄走进黑夜中去。
埃德温·斯内勒打电话给隔壁房间的卡迈尔。
“没错,她在这儿”,斯内勒说道。“有一个我们的人今天早晨在杰克逊广场看见她。他跟踪她走了三个街口,后来就找个到她了。”
“他怎么找不到她了?”
“没关系,是不是?她溜掉了,但是她还在这里,她的头发非常短,差不多是白色的了。”
“白色?”
斯内勒不欢喜一句话说两次,特别是对这个狗杂种。
“你的门底下有一张名片,你得看一下。”
卡迈尔把电话放在枕头上,走到门口。一秒钟后他又拿起电话。“这个人是谁?”
“名叫维尔希克。荷兰族,不过是美国公民。为华盛顿的联邦调查局工作。显然,他和卡拉汉是朋友。他们同时在乔治城法学院毕业,在昨天的追悼会上维尔希克是荣誉的抬棺人。昨天晚上他在离校园不远的酒吧找人打听这个姑娘。两个小时前,一个我们的人在同一家酒吧假装是联邦调查局的人,他跟酒保搭讪起来,酒保原来是法学院的学生,并且还认识这姑娘。他们谈了一阵,后来那个青年拿出这张名片。你看背面。他住在希尔顿1909号房间。”
“那只不过是五分钟的路。”本市街道地图都摊开在另一张床上。
“是的。我们给华盛顿去过几次电话。他不是个密探,只是律师。他认识卡拉汉,他也可能认识姑娘。显然他是在寻找她。”
“她要跟他说话,是吗?”
“大概会。”
卡迈尔等了一小时便离开旅馆。五分钟后步入希尔顿的大厅。他得在人群中穿行,街上挤满了从圆顶球场回来的球迷。电梯到二十层停下,他往下走一层到十九楼。
他敲了1909号房间的门,没有人答应。
他再敲门,他一面等开门,一面便在门扉和门框之间塞进一条六英寸长的塑料直尺,轻轻拨动,直到门栓响起卡嗒一声。
进去之后,他把门锁上,把运动袋放在床上。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手套,紧紧套住手指。
卡迈尔清理干净他的痕迹,躲进壁柜里去。他是个耐心的人,他可以等待几个小时。
23
星期天夜里,加文还是两手空空回来,毫无所得。他对新奥尔良已经厌倦了。他已经买好星期一午后晚班的机票,如果她不再来电话,他也就无需继续扮演侦探了。
他找不到她,这不是他的过错。街车司机都在这个城市里迷路。沃伊尔斯不到中午就会高声叫喊,查问他上哪儿去了。他已经尽了他的全力。
他躺倒在床上,只穿了一条拳击短裤。他翻看一本杂志,任凭电视机开着。快要11点了。他准备等到12点,然后就睡觉。
十一点整电话响了。他摁了一下按键,遥控关掉电视。“喂。”
是她来的电话。“是我,加文。”
“你还活着。”
“差一点活不成。”
他坐在床沿。“怎么回事?”
“他们今天看见我了,他们的一个打手胖墩,在法国区的大街上追赶我。”
“可是你逃脱了。”
“对了。一个小奇迹,不过我还是逃脱了。”
“你瞧,达比。我买好了明天下午的机票。我明天就走,我认为你必须跟我一起走。”
“去哪儿?”
“去华盛顿。去我家。去随便什么地方。离开你现在待的地方。”
“去了以后又怎么样?”
“是啊,你得活下去,这是一条。我会要求我们的局长保证你的安全。我们会想办法的。”
“你怎么会认为我们从这里飞得出去?”
“因为我们会有三名联邦调查局的探员保护你,因为我不是个愚蠢透顶的傻瓜蛋。你瞧,达比,告诉我你想在什么地方马上跟我见面,我可以在15分钟内带上三个探员和你在一起。他们都有枪,不会害怕你的胖墩和他的那帮人。我们今晚把你带出本市,明天带你上华盛顿。我保证你明天直接和我上司,尊敬的F·登顿·沃伊尔斯见面,然后我们再考虑下一步。”
“我以为联邦调查局没有过问这件事。”
“它没有过问,但它可以过问。”
“那么三个探员从何而来呢?”
“我有朋友。”
她想了想,她的语气突然坚强起来:“你的旅馆后面有一个叫做河滨步廊的地方。那是一个购物区,有饭馆,有……”
“我下午在那儿待了两小时。”
“好。第二层上有一家服装店,叫做‘法国人爱好’。”
“我看到过。”
“明天中午,我要你站在店门口,等五分钟。”
“算了吧,达比。到明天中午你就活不成了。别再搞这套猫捉老鼠的把戏了。”
“照我说的做,加文。我们没见过面,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子。你要穿一件黑衬衫,随便什么样子的,戴一项红色棒球帽子。”
“我上哪儿去搞这么些玩意儿呢?”
“你去搞就是了。”
“好,好,我一定搞到手。”
“你在门口站五分钟左右,拿一份折起来的报纸。五分钟后走进店里去,上右后面的角落,那里有一个架子,都是狩猎上装,你稍微翻看一下。”
“你穿什么衣服呢?”
“你别管我怎么样。”
“好的。接下去我们怎么办呢?”
“你和我,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一同离开这个城市。我不要让任何别的人知道这件事。你明白吗?”
“不,我不明白。我可以安排安全措施。”
“不,加文。由我作主,好吧。没有别人。别再提你的三个探员了。同意吗?”
“同意。你认为我们该怎么离开此地呢?”
“我也有个计划。”
“我不欢喜你的这些计划,达比。这些暴徒都在紧跟着你,你现在把我卷到这中间去,这不是我所想要的。我的办法要安全得多。你也安全,我也安全。”
“那么中午你上那儿去吗,去不去?”
他站在床边,说话时闭上眼睛。“是的,我要去。希望你也做到。”
“我明天和你会面,加文。”
“我希望看见你,亲爱的。”
她走了。他挂断电话,沿床头来回走了几遭,然后便走进浴室,把门关上,再开淋浴龙头。
他在淋浴的时候咒骂她足有十分钟,然后出来,擦干身体。
他开了房门。房间里是黑的。黑的?他让灯光都开着的,这是怎么回事?他朝梳妆台边上的开关走去。
第一拳打烂了他的喉头。这是从侧面,从靠墙的方向,打得不偏不倚。他惨叫一声,跪下一条腿,第二拳好像一把利斧砍砸在头盖骨的底部,加文立即丧命。
卡迈尔开亮一盏电灯,把这具滚圆的尸体扛上肩头,再把它横放在床上。他开了电视,把音量开到最大,然后拉开了他的运动袋,拿出一支0。25口径的自动手枪,把它对准加文·维尔希克的右太阳穴。他用两个枕头盖住手枪和头部,扣动扳机。接下来他把一个枕头放在死者的头下面,另一个枕头扔在地上,小心地把死者右手的指头围住手枪卷曲起来,手枪和头部相距12英寸。
他从床底下取出录音器,把电线直接插进墙里。他揿了一个按键,立即听见她的讲话。他关掉电视机。
他想,明天警察会花几分钟时间在房间里看一圈,宣布这又是一次自杀。他们会照章办事,提出几个他们自己无法回答的问题,不过总归是那么几个。因为他是一个联邦调查局的重要律师,一两天内要举行尸体剖验,大概到星期二,一个检验官会突然发现,这不是自杀。
到星期二:姑娘已经死了;而他已经到达马那瓜。
24
他通常接触的白宫正式渠道否认任何有关鹈鹕案情摘要的消息。萨吉从来没有听说过它。给联邦调查局打去的随意试探的电话毫无结果。一位司法部的友人说不曾听说过。整个周末他都在拼命打听,也找不到丝毫有关的迹象。关于卡拉汉的新闻是得到证实的,他找到了一张新奥尔良的报纸。星期一早上他在新闻编辑室接到她的电话,他没有任何新的情况可以告诉她。不过,至少她来了电话。
“鹈鹕”告诉他,她是打的付费电话,所以不必麻烦。
“我还在打听,”他说道。“如果有那么一份摘要在本市的话,它也是受到严密保管的。”
“我向你担保它就在那儿,而且我很清楚它为什么受到严密保管。”
“我相信你可以告诉我更多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