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甲以俟焉。公则到,抚纳之,湘境遂定。
和帝即位,授持节、都督湘州诸军事、湘州刺史。高祖勒众军次于沔口,鲁山城主孙乐祖、郢州刺史张冲各据城未下,公则率湘府之众会于夏口。时荆州诸军受公则节度,虽萧颖达宗室之贵亦隶焉。累进征虏将军、左卫将军,持节、刺史如故。
郢城平,高祖命众军即日俱下,公则受命先驱,径掩柴桑。江州既定,连旌东下,直造京邑。公则号令严明,秋毫不犯,所在莫不赖焉。大军至新林,公则自越城移屯领军府垒北楼,与南掖门相对,尝登楼望战。城中遥见麾盖,纵神锋弩射之,矢贯胡床,左右皆失色。公则曰:“几中吾脚。”谈笑如初。东昏夜选勇士攻公则栅,军中惊扰,公则坚卧不起,徐命击之,东昏军乃退。公则所领多湘溪人,性怯懦,城内轻之,以为易与,每出荡,辄先犯公则垒。公则奖厉军士,克获更多。及平,城内出者或被剥夺,公则亲率麾下,列阵东掖门,卫送公卿士庶,故出者多由公则营焉。进号左将军,持节、刺史如故,还镇南蕃。
初,公则东下,湘部诸郡多未宾从,及公则还州,然后诸屯聚并散。天监元年,进号平南将军,封宁都县侯,邑一千五百户。湘州寇乱累年,民多流散,公则轻刑薄敛,顷之,户口充复。为政虽无威严,然保己廉慎,为吏民所悦。湘俗单家以赂求州职,公则至,悉断之,所辟引皆州郡著姓,高祖班下诸州以为法。
四年,征中护军。代至,乘二舸便发,赆送一无所取。仍迁卫尉卿,加散骑常侍。时朝廷始议北伐,以公则威名素著,至京师,诏假节先屯洛口。公则受命遘疾,谓亲人曰:“昔廉颇、马援以年老见遗,犹自力请用。今国家不以吾朽懦,任以前驱,方于古人,见知重矣。虽临途疾苦,岂可僶俛辞事。马革还葬,此吾志也。”遂强起登舟。至洛口,寿春士女归降者数千户。魏、豫州刺史薛恭度遣长史石荣前锋接战,即斩石荣,逐北至寿春,去城数十里乃反。疾卒于师,时年六十一。高祖深痛惜之,即日举哀,赠车骑将军,给鼓吹一部。谥曰烈。
公则为人敦厚慈爱,居家笃睦,视兄子过于其子,家财悉委焉。性好学,虽居军旅,手不辍卷,士大夫以此称之。
子膘嗣,有罪国除。高祖以公则勋臣,特诏听庶长子朓嗣。朓固让,历年乃受。
邓元起,字仲居,南郡当阳人也。少有胆干,膂力过人。性任侠,好赈施,乡里年少多附之。起家州辟议曹从事史,转奉朝请。雍州刺史萧缅板为槐里令。迁弘农太守、平西军事。时西阳马荣率众缘江寇抄,商旅断绝,刺史萧遥欣使元起率众讨平之。迁武宁太守。
永元末,魏军逼义阳,元起自郡援焉。蛮帅田孔明附于魏,自号郢州刺史,寇掠三关,规袭夏口,元起率锐卒攻之,旬月之间,频陷六城,斩获万计,余党悉皆散走。仍戍三关。郢州刺史张冲督河北军事,元起累与冲书,求旋军。冲报书曰:“足下在彼,吾在此,表里之势,所谓金城汤池;一旦舍去,则荆棘生焉。”乃表元起为平南中兵参军事。自是每战必捷,勇冠当时,敢死之士乐为用命者万有余人。
义师起,萧颖胄与书招之。张冲待元起素厚,众皆惧冲;及书至,元起部曲多劝其还郢。元起大言于众曰:“朝廷暴虐,诛戮宰臣,群小用命,衣冠道尽。荆、雍二州同举大事,何患不克。且我老母在西,岂容背本。若事不成,政受戮昏朝,幸免不孝之罪。”即日治严上道。至江陵,为西中郎中兵参军,加冠军将军,率众与高祖会于夏口。高祖命王茂、曹景宗及元起等围城,结垒九里,张冲屡战,辄大败,乃婴城固守。
和帝即位,授假节、冠军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迁给事黄门侍郎,移镇南堂西渚。中兴元年七月,郢城降,以本号为益州刺史,仍为前军,先定寻阳。及大军进至京邑,元起筑垒于建阳门,与王茂、曹景宗等合长围,身当锋镝。建康城平,进号征虏将军。天监初,封当阳县侯,邑一千二百户。又进号左将军,刺史如故,始述职焉。
初,义师之起,益州刺史刘季连持两端;及闻元起将至,遂发兵拒守。语在《季连传》。元起至巴西,巴西太守硃士略开门以待。先时蜀人多逃亡,至是出投元起,皆称起义应朝廷,师人新故三万余。元起在道久,军粮乏绝。或说之曰:“蜀土政慢,民多诈疾,若俭巴西一郡籍注,困而罚之,所获必厚。”元起然之。涪令李膺谏曰:“使君前有严敌,后无继援,山民始附,于我观德,若纠以刻薄,民必不堪,众心一离,虽悔无及,何必起疾,可以济师。膺请出图之,不患资粮不足也。”元起曰:“善,一以委卿。”膺退,率富民上军资米,俄得三万斛。
元起先遣将王元宗等,破季连将李奉伯于新巴,齐晚盛于赤水,众进屯西平。季连始婴城自守。晚盛又破元起将鲁方达于斛石,士卒死者千余人,师众咸惧,元起乃自率兵稍进至蒋桥,去成都二十里,留辎重于郫。季连复遣奉伯、晚盛二千人,间道袭郫,陷之,军备尽没。元起遣鲁方达之众救之,败而反,遂不能克。元起舍郫,迳围州城,栅其三面而堑焉。元起出巡视围栅,季连使精勇掩之,将至麾下,元起下舆持楯叱之,众辟易不敢进。
时益部兵乱日久,民废耕农,内外苦饥,人多相食,道路断绝,季连计穷。会明年,高祖使赦季连罪,许之降。季连即日开城纳元起,元起送季连于京师。城开,郫乃降。斩奉伯、晚盛。高祖论平蜀勋,复元起号平西将军,增封八百户,并前二千户。
元起以乡人庾黔娄为录事参军,又得荆州刺史萧遥欣故客蒋光济,并厚待之,任以州事。黔娄甚清洁,光济多计谋,并劝为善政。元起之克季连也,城内财宝无所私,勤恤民事,口不论财色。性本能饮酒,至一斛不乱,及是绝之。蜀土翕然称之。元起舅子梁矜孙性轻脱,与黔娄志行不同,乃言于元起曰:“城中称有三刺史,节下何以堪之!”元起由此疏黔屡、光济,而治迹稍损。
在州二年,以母老乞归供养,诏许焉。征为右卫将军,以西昌侯萧渊藻代之。是时,梁州长史夏侯道迁以南郑叛,引魏人,白马戍主尹天宝驰使报蜀,魏将王景胤、孔陵寇东西晋寿,并遣告急,众劝元起急救之。元起曰:“朝廷万里,军不卒至,若寇贼侵淫,方须扑讨,董督之任,非我而谁?何事匆匆便救。”黔娄等苦谏之,皆不从。高祖亦假元起节,都督征讨诸军事,救汉中。比至,魏已攻陷两晋寿。渊藻将至。元起颇营还装,粮储器械,略无遗者。渊藻入城,甚怨望之,因表其逗留不忧军事。收付州狱,于狱自缢,时年四十八。有司追劾削爵土,诏减邑之半,乃更封松滋县侯,邑千户。
初,元起在荆州,刺史随王板元起为从事,别驾庾荜坚执不可,元起恨之。大军既至京师,荜在城内,甚惧。及城平,元起先遣迎荜,语人曰:“庾别驾若为乱兵所杀,我无以自明。”因厚遣之。少时又赏至其西沮田舍,有沙门造之乞,元起问田人曰:“有稻几何?”对曰:“二十斛。”元起悉以施之。时人称其有大度。
元起初为益州,过江陵迎其母,母事道,方居馆,不肯出。元起拜请同行。母曰:“贫贱家儿忽得富贵,讵可久保,我宁死不能与汝共入祸败。”元起之至巴东,闻蜀乱,使蒋光济筮之,遇《蹇》,喟然叹曰:“吾岂邓艾而及此乎。”后果如筮。子铿嗣。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永元之末,荆州方未有衅,萧颖胄悉全楚之兵,首应义举。岂天之所启,人惎之谋?不然,何其响附之决也?颖达叔侄庆流后嗣,夏侯、杨、邓咸享隆名,盛矣!详之谨厚,杨、蔡廉节,君子有取焉。
************列传第五 张弘策 庾域 郑绍叔 吕僧珍
张弘策,字真简,范阳方城人,文献皇后之从父弟也。幼以孝闻。母尝有疾,五日不食 ,弘策亦不食。母强为进粥,乃食母所余。遭母忧,三年不食盐菜,几至灭性。兄弟友爱,不忍暂离,虽各有室,常同卧起,世比之姜肱兄弟。起家齐邵陵王国常侍,迁奉朝请、西中郎江夏王行参军。
弘策与高祖年相辈,幼见亲狎,恒随高祖游处。每入室,常觉有云烟气,体辄肃然,弘策由此特敬高祖。建武末,弘策从高祖宿,酒酣,徙席星下,语及时事。弘策因问高祖曰:“纬象云何?国家故当无恙?”高祖曰:“其可言乎?”弘策因曰:“请言其兆。”高祖曰:“汉北有失地气,浙东有急兵祥。今冬初,魏必动;若动则亡汉北。帝今久疾,多异议,万一伺衅,稽部且乘机而作,是亦无成,徒自驱除耳。明年都邑有乱,死人过于乱麻,齐之历数,自兹亡矣。梁、楚、汉当有英雄兴。”弘策曰:“英雄今何在?为已富贵,为在草茅?”高祖笑曰:“光武有云:‘安知非仆?’”弘策起曰:“今夜之言,是天意也。请定君臣之分。”高祖曰:“舅欲效邓晨乎?”是冬,魏军寇新野,高祖将兵为援,且受密旨,仍代曹虎为雍州。弘策闻之心喜,谓高祖曰:“夜中之言,独当验矣。”高祖笑曰:“且勿多言。”弘策从高祖西行,仍参帷幄,身亲军役,不惮辛苦。
五年秋,明帝崩,遗诏以高祖为雍州刺史,乃表弘策为录事参军,带襄阳令。高祖睹海内方乱,有匡济之心,密为储备,谋猷所及,惟弘策而已。时长沙宣武王罢益州还,仍为西中郎长史,行郢州事。高祖使弘策到郢,陈计于宣武王,语在《高祖纪》。弘策因说王曰:“昔周室既衰,诸侯力争,齐桓盖中人耳,遂能一匡九合,民到于今称之。齐德告微,四海方乱,苍生之命,会应有主。以郢州居中流之要,雍部有戎马之饶,卿兄弟英武,当今无敌,虎据两州,参分天下,纠合义兵,为百姓请命,废昏立明,易于反掌。如此,则桓、文之业可成,不世之功可建。无为竖子所欺,取笑身后。雍州揣之已熟,愿善图之。”王颇不怿而无以拒也。
义师将起,高祖夜召弘策、吕僧珍入宅定议,旦乃发兵,以弘策为辅国将军、军主,领万人督后部军事。西台建,为步兵校尉,迁车骑谘议参军。及郢城平,萧颖达、杨公则诸将皆欲顿军夏口,高祖以为宜乘势长驱,直指京邑,以计语弘策,弘策与高祖意合。又访宁远将军庾域,域又同。乃命众军即日上道,沿江至建康,凡矶、浦、村落,军行宿次、立顿处所,弘策逆为图测,皆在目中。义师至新林,王茂、曹景宗等于大航方战,高祖遣弘策持节劳勉,众咸奋厉。是日,仍破硃雀军。高祖入顿石头城,弘策屯门禁卫,引接士类,多全免。城平,高祖遣弘策与吕僧珍先入清宫,封检府库。于时城内珍宝委积,弘策申勒部曲,秋毫无犯。迁卫尉卿,加给事中。天监初,加散骑常侍,洮阳县侯,邑二千二百户。弘策尽忠奉上,知无不为,交友故旧,随才荐拔,摚鸾郧餮伞!
时东昏余党初逢赦令,多未自安,数百人因运荻炬束仗,得入南北掖作乱,烧神虎门、总章观。前军司马吕僧珍直殿内,以宿卫兵拒破之,盗分入卫尉府,弘策方救火,盗潜后害之,时年四十七。高祖深恸惜焉。给第一区,衣一袭,钱十万,布百匹,蜡二百斤。诏曰:“亡从舅卫尉,虑发所忽,殒身祅竖。其情理清贞,器识淹济,自籓升朝,契阔夷阻。加外氏凋衰,飨尝屡绝,兴感《渭阳》,情寄斯在。方赖忠勋,翼宣寡薄,报效无征,永言增恸。可赠散骑常侍、车骑将军。给鼓吹一部。谥曰愍。”
弘策为人宽厚通率,笃旧故。及居隆重,不以贵势自高。故人宾客,礼接如布衣时。禄赐皆散之亲友。及其遇害,莫不痛惜焉。子缅嗣,别有传。
庾域,字司大,新野人。长沙宣武王为梁州,以为录事参军,带华阳太守。时魏军攻围南郑,州有空仓数十所,域封题指示将士云:“此中粟皆满,足支二年,但努力坚守。”众心以安。虏退,以功拜羽林监,迁南中郎记室参军。永元末,高祖起兵,遣书招域。西台建,以为宁朔将军,领行选,从高祖东下。师次杨口,和帝遣御史中丞宗夬衔命劳军。域乃讽夬曰:“黄钺未加,非所以总率侯伯。”夬反西台,即授高祖黄钺。萧颖胄既都督中外诸军事,论者谓高祖应致笺,域争不听,乃止。郢城平。域及张弘策议与高祖意合,即命众军便下。每献谋画,多被纳用。霸府初开,以为谘议参军。天监初,封广牧县子,后军司马。出为宁朔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梁州长史夏侯道迁举州叛降魏,魏骑将袭巴西,域固守百余日,城中粮尽,将士皆龁草食土,死者太半,无有离心。魏军退,诏增封二百户,进爵为伯。六年,卒于郡。
郑绍叔,字仲明,荥阳开封人也。世居寿阳。祖琨,宋高平太守。绍叔少孤贫。年二十余,为安豊令,居县有能名。本州召补主簿,转治中从事史。时刺史萧诞以弟谌诛,台遣收兵卒至,左右莫不惊散,绍叔闻难,独驰赴焉。诞死,侍送丧柩,众咸称之。到京师,司空徐孝嗣见而异之,曰:“祖逖之流也。”
高祖临司州,命为中兵参军,领长流,因是厚自结附。高祖罢州还京师,谢遣宾客,绍叔独固请愿留。高祖谓曰:“卿才幸自有用,我今未能相益,宜更思他涂。”绍叔曰:“委质有在,义无二心。”高祖固不许,于是乃还寿阳。刺史萧遥昌苦引绍叔,终不受命。遥昌怒,将囚之,救解得免。及高祖为雍州刺史,绍叔间道西归,补宁蛮长史、扶风太守。
东昏既害朝宰,颇疑高祖。绍叔兄植为东昏直后,东昏遣至雍州,托以候绍叔,实潜使为刺客。绍叔知之,密以白高祖。植既至,高祖于绍叔处置酒宴之,戏植曰:“朝廷遣卿见图,今日闲宴,是见取良会也。”宾主大笑。令植登临城隍,周观府署,士卒、器械、舟舻、战马,莫不富实。植退谓绍叔曰:“雍州实力,未易图也。”绍叔曰:“兄还,具为天子言之。兄若取雍州,绍叔请以此众一战。”送兄于南岘,相持恸哭而别。
义师起,为冠军将军,改骁骑将军,侍从东下江州,留绍叔监州事,督江、湘二州粮运,事无阙乏。天监初,入为卫尉卿。绍叔忠于事上,外所闻知,纤毫无隐。每为高祖言事,善则曰:“臣愚不及,此皆圣主之策。”其不善,则曰:“臣虑出浅短,以为其事当如是,殆以此误朝廷,臣之罪深矣。”高祖甚亲信之。母忧去职。绍叔有至性,高祖常使人节其哭。顷之,起为冠军将军、右军司马,封营道县侯,邑千户。俄复为卫尉卿,加冠军将军。以营道县户凋弊,改封东兴县侯,邑如故。初,绍叔少失父,事母及祖母以孝闻,奉兄恭谨。及居显要,禄赐所得及四方贡遗,悉归之兄室。
三年,魏军围合肥,绍叔以本号督众军镇东关,事平,复为卫尉。既而义阳为魏所陷,司州移镇关南。四年,以绍叔为使持节、征虏将军、司州刺史。绍叔创立城隍,缮修兵器,广田积谷,招纳流民,百姓安之。性颇矜躁,以权势自居,然能倾心接物,多所荐举,士类亦以此归之。
六年,征为左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领司、豫二州大中正。绍叔至家疾笃。诏于宅拜授,舆载还府,中使医药,一日数至。七年,卒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