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徒凡十四等。降及魏、晋,母后之号,皆因汉法;自夫人以下,世有增损焉。高祖拨乱反正,深鉴奢逸,恶衣菲食,务先节俭。配德早终,长秋旷位,嫔嫱之数,无所改作。太宗、世祖出自储籓,而妃并先殂,又不建椒阃。今之撰录,止备阙云。
太祖献皇后张氏,讳尚柔,范阳方城人也。祖次惠,宋濮阳太守。后母萧氏,即文帝从姑。后,宋元嘉中嫔于文帝,生长沙宣武王懿、永阳昭王敷,次生高祖。
初,后尝于室内,忽见庭前昌蒲生花,光彩照灼,非世中所有。后惊视,谓侍者曰:“汝见不?”对曰:“不见。”后曰:“尝闻见者当富贵。”因遽取吞之。是月产高祖。将产之夜,后见庭内若有衣冠陪列焉。次生衡阳宣王畅、义兴昭长公主令'A148'。宋泰始七年,殂于秣陵县同夏里舍,葬武进县东城里山。天监元年五月甲辰,追上尊号为皇后。谥曰献。
父穆之,字思静,晋司空华六世孙。曾祖舆坐华诛,徙兴古,未至召还。及过江,为丞相掾,太子舍人。穆之少方雅,有识鉴。宋元嘉中,为员外散骑侍郎。与吏部尚书江湛、太子左率袁淑善,淑荐之于始兴王浚,浚深引纳焉。穆之鉴其祸萌,思违其难,言于湛求外出。湛将用为东县,固乞远郡,久之,得为宁远将军、交址太守。治有异绩。会刺史死,交土大乱,穆之威怀循拊,境内以宁。宋文帝闻之嘉焉,将以为交州刺史,会病卒。子弘籍,字真艺,齐初为镇西参军,卒于官。高祖践阼,追赠穆之光禄大夫,加金章。又诏曰:“亡舅齐镇西参军,素风雅猷,夙肩名辈,降年不永,早世潜辉。朕少离苦辛,情地弥切,虽宅相克成,辂车靡赠,兴言永往,触目恸心。可追赠廷尉卿。”弘籍无子,从父弟弘策以第三子缵为嗣,别有传。
高祖德皇后郗氏,讳徽,高平金乡人也。祖绍,国子祭酒,领东海王师。父烨,太子舍人,早卒。
初,后母寻阳公主方娠,梦当生贵子。及生后,有赤光照于室内,器物尽明,家人皆怪之。巫言此女光采异常,将有所妨,乃于水滨祓除之。
后幼而明慧,善隶书,读史传。女工之事,无不闲习。宋后废帝将纳为后;齐初,安陆王缅又欲婚:郗氏并辞以女疾,乃止。建元未,高祖始娉焉。生永兴公主玉姚,永世公主玉婉,永康公主玉嬛。
建武五年,高祖为雍州刺史,先之镇,后乃迎后。至州未几,永元元年八月殂于襄阳官舍,时年三十二。其年归葬南徐州南东海武进县东城里山。中兴二年,齐朝进高祖位相国,封十郡,梁公,诏赠后为梁公妃。高祖践阼,追崇为皇后。有司议谥,吏部尚书兼右仆射臣约议曰:“表号垂名,义昭不朽。先皇后应祥月德,比载坤灵,柔范阴化,仪形自远。伣天作合,义先造舟,而神猷夙掩,所隔升运。宜式遵景行,用昭大典。谨按《谥法》,忠和纯备曰德,贵而好礼曰德。宜崇曰德皇后。”诏从之。陵曰修陵。
后父烨,诏赠金紫光禄大夫。烨尚宋文帝女寻阳公主,齐初降封松滋县君。烨子泛,中军临川王记室参军。
太宗简皇后王氏,讳灵宾,琅邪临沂人也。祖俭,太尉、南昌文宪公。
后幼而柔明淑德,叔父暕见之曰:“吾家女师也。”天监十一年,拜晋安王妃。生哀太子大器,南郡王大连,长山公主妙纮。中大通三年十月,拜皇太子妃。太清三年三月,薨于永福省,时年四十五。其年,太宗即位,追崇为皇后,谥曰简。大宝元年九月,葬庄陵。先是诏曰:“简皇后窀穸有期。昔西京霸陵,因山为藏;东汉寿陵,流水而已。朕属值时艰,岁饥民弊,方欲以身率下,永示敦朴。今所营庄陵,务存约俭。”又诏金紫光禄大夫萧子范为哀策文。
父骞,字思寂,本名玄成,与齐高帝偏讳同,故改焉。以公子起家员外郎,迁太子洗马,袭封南昌县公,出为义兴太守。还为骠骑谘议,累迁黄门郎,司徒右长史。性凝简,不狎当世。尝从容谓诸子曰:“吾家门户,所谓素族,自可随流平进,不须苟求也。”永元末,迁侍中,不拜。高祖霸府建,引为大司马谘议参军,俄迁侍中,领越骑校尉。
高祖受禅,诏曰:“庭坚世祀,靡辍于宗周,乐毅锡壤,乃昭于洪汉。齐故太尉南昌公,含章履道,草昧兴齐,谟明翊赞,同符在昔。虽子房之蔚为帝师,文若之隆比王佐,无以尚也。朕膺历受图,惟新宝命,莘莘玉帛,升降有典。永言前代,敬惟徽烈,匪直懋勋,义兼怀树。可降封南昌公为侯,食邑千户。”骞袭爵,迁度支尚书。天监四年,出为东阳太守,寻徙吴郡。八年,入为太府卿,领后军将军,迁太常卿。十一年,迁中书令,加员外散骑常侍。
时高祖于钟山造大爱敬寺,骞旧墅在寺侧,有良田八十余顷,即晋丞相王导赐田也。高祖遣主书宣旨就骞求市,欲以施寺。骞答旨云:“此田不卖;若是敕取,所不敢言。”酬对又脱略。高祖怒,遂付市评田价,以直逼还之。由是忤旨,出为吴兴太守。在郡卧疾不视事。征还,复为度支尚书,加给事中,领射声校尉。以母忧去职。
普通三年十月卒,时年四十九。诏赠侍中、金紫光禄大夫,谥曰安。子规袭爵,别有传。
高祖丁贵嫔,讳令光,谯国人也,世居襄阳。贵嫔生于樊城,有神光之异,紫烟满室,故以“光”为名。相者云:“此女当大贵。”高祖临州,丁氏因人以闻。贵嫔时年十四,高祖纳焉。初,贵嫔生而有赤痣在左臂,治之不灭,至是无何忽失所在。事德皇后小心祗敬,尝于供养经案之侧,仿佛若见神人,心独异之。
高祖义师起,昭明太子始诞育,贵嫔与太子留在州城。京邑平,乃还京都。天监元年五月,有司奏为贵人,未拜;其年八月,又为贵嫔,位在三夫人上,居于显阳殿。及太子定位,有司奏曰:
礼,母以子贵。皇储所生,不容无敬。宋泰豫元年六月,议百官以吏敬敬帝所生陈太妃,则宋明帝在时,百官未有敬。臣窃谓“母以子贵”,义著《春秋》。皇太子副贰宸极,率土咸执吏礼,既尽礼皇储,则所生不容无敬。但帝王妃嫔,义与外隔,以理以例,无致敬之道也。今皇太子圣睿在躬,储礼夙备,子贵之道,抑有旧章。王侯妃主常得通信问者,及六宫三夫人虽与贵嫔同列,并应以敬皇太子之礼敬贵嫔。宋元嘉中,始兴、武陵国臣并以吏敬敬所生潘淑妃、路淑媛。贵嫔于宫臣虽非小君,其义不异,与宋泰豫朝议百官以吏敬敬帝所生,事义正同。谓宫阉施敬宜同吏礼,诣神虎门奉笺致谒;年节称庆,亦同如此。妇人无阃外之事,贺及问讯笺什,所由官报闻而已。夫妇人之道,义无自专,若不仰系于夫,则当俯系于子。荣亲之道,应极其所荣,未有子所行而所从不足者也。故《春秋》凡王命为夫人,则礼秩与子等。列国虽异于储贰,而从尊之义不殊。前代依准,布在旧事。贵嫔载诞元良,克固大业,礼同储君,实惟旧典。寻前代始置贵嫔,位次皇后,爵无所视;其次职者,位视相国,爵比诸侯王。此贵嫔之礼,已高朝列;况母仪春宫,义绝常算。且储妃作配,率由盛则;以妇逾姑,弥乖从序。谓贵嫔典章,太子不异。
于是贵嫔备典章,礼数同于太子,言则称令。
贵嫔性仁恕,及居宫内,接驭自下,皆得其欢心。不好华饰,器服无珍丽,未尝为亲戚私谒。及高祖弘佛教,贵嫔奉而行之,屏绝滋腴,长进蔬膳。受戒日,甘露降于殿前,方一丈五尺。高祖所立经义,皆得其指归。尤精《净名经》。所受供赐,悉以充法事。
普通七年十一月庚辰薨,殡于东宫临云殿,年四十二。诏吏部郎张缵为哀策文曰:
轩纬之精,江汉之英;归于君袂,生此离明。诞自厥初,时维载育;枢电绕郊,神光照屋。爰及待年,含章早穆;声被洽阳,誉宣中谷。龙德在田,聿恭兹祀;阴化代终,王风攸始。动容谘式,出言顾史;宜其家人,刑于国纪。膺斯眷命,从此宅心;狄缀采珩,珮动雅音。日中思戒,月满怀箴;如何不跼,天高照临。玄紞莫修,袆章早缺;成物谁能,芳猷有烈。素魄贞明,紫宫照晰;逮下靡伤,思贤罔蔽。躬俭则节,昭事惟虔;金玉无玩,筐筥不捐。祥流德化,庆表亲贤;甄昌轶启,孕鲁陶燕。方论妇教,明章阃席;玄池早扃,湘沅已穸。展衣委华,硃幩寝迹;慕结储闱,哀深蕃辟。呜呼哀哉!
令龟兆良,葆引迁祖;具僚次列,承华接武。日杳杳以霾春,风凄凄而结绪;去曾掖以依迟,饰新宫而延伫。呜呼哀哉!
启丹旗之星璟,振容车之黼裳;拟灵金而郁楚,泛凄管而凝伤。遗备物乎营寝,掩重阍于窒皇;椒风暖兮犹昔,兰殿幽而不阳。呜呼哀哉!
侧闱高义,彤管有怿;道变虞风,功参唐迹。婉如之人,休光赤舄;施诸天地,而无朝夕。呜呼哀哉!
有司奏谥曰穆。太宗即位,追崇曰穆太后。
太后父仲迁,天监初,官至兗州刺史。
高祖阮修容,讳令嬴,本姓石,会稽余姚人也。齐始安王遥光纳焉。遥光败,入东昏宫。建康城平,高祖纳为彩女。天监七年八月,生世祖。寻拜为修容,常随世祖出蕃。
大同六年六月,薨于江州内寝,时年六十七。其年十一月,归葬江宁县通望山。谥曰宣。世祖即位,有司奏追崇为文宣太后。
承圣二年,追赠太后父齐故奉朝请灵宝散骑常侍、左卫将军,封武康县侯,邑五百户;母陈氏,武康侯夫人。
世祖徐妃,讳昭佩,东海郯人也。祖孝嗣,太尉、枝江文忠公。父绲,侍中、信武将军。天监十六年十二月,拜湘东王妃。生世子方等、益昌公主含贞。太清三年五月,被谴死,葬江陵瓦官寺。
史臣曰:后妃道赞皇风,化行天下,盖取《葛覃》、《关雎》之义焉。至于穆贵嫔,徽华早著,诞育元良,德懋六宫,美矣。世祖徐妃之无行,自致歼灭,宜哉。
************列传第二 昭明太子 哀太子 愍怀太子
昭明太子统,字德施,高祖长子也。母曰丁贵嫔。初,高祖未有男,义师起 ,太子以齐中兴元年九月生于襄阳。高祖既受禅,有司奏立储副,高祖以天下始定,百度多阙,未之许也。群臣固请,天监元年十一月,立为皇太子。时太子年幼,依旧居于内,拜东宫官属文武,皆入直永福省。
太子生而聪睿,三岁受《孝经》、《论语》,五岁遍读五经,悉能讽诵。五年五月庚戌,始出居东宫。太子性仁孝,自出宫,恒思恋不乐。高祖知之,每五日一朝,多便留永福省,或五日三日乃还宫。八年九月,于寿安殿讲《孝经》,尽通大义。讲毕,亲临释奠于国学。十四年正月朔旦,高祖临轩,冠太子于太极殿。旧制,太子著远游冠,金蝉翠緌缨;至是,诏加金博山。
太子美姿貌,善举止。读书数行并下,过目皆忆。每游宴祖道,赋诗至十数韵。或命作剧韵赋之,皆属思便成,无所点易。高祖大弘佛教,亲自讲说;太子亦崇信三宝,遍览众经。乃于宫内别立慧义殿,专为法集之所。招引名僧,谈论不绝。太子自立三谛、法身义,并有新意。普通元年四月,甘露降于慧义殿,咸以为至德所感焉。
三年十一月,始兴王憺薨。旧事,以东宫礼绝傍亲,书翰并依常仪。太子意以为疑,命仆射刘孝绰议其事。孝绰议曰:“案张镜撰《东宫仪记》,称‘三朝发哀者,逾月不举乐;鼓吹寝奏,服限亦然’。寻傍绝之义,义在去服,服虽可夺,情岂无悲?铙歌辍奏,良亦为此。既有悲情,宜称兼慕,卒哭之后,依常举乐,称悲竟,此理例相符。谓犹应称兼慕,至卒哭。”仆射徐勉、左率周舍、家令陆襄并同孝绰议。太子令曰:“张镜《仪记》云‘依《士礼》,终服月称慕悼’。又云‘凡三朝发哀者,逾月不举乐’。刘仆射议,云‘傍绝之义,义在去服,服虽可夺,情岂无悲,卒哭之后,依常举乐,称悲竟,此理例相符’。寻情悲之说,非止卒哭之后,缘情为论,此自难一也。用张镜之举乐,弃张镜之称悲,一镜之言,取舍有异,此自难二也。陆家令止云‘多历年所’,恐非事证;虽复累稔所用,意常未安。近亦常经以此问外,由来立意,谓犹应有慕悼之言。张岂不知举乐为大,称悲事小;所以用小而忽大,良亦有以。至如元正六佾,事为国章;虽情或未安,而礼不可废。铙吹军乐,比之亦然。书疏方之,事则成小,差可缘心。声乐自外,书疏自内,乐自他,书自己。刘仆射之议,即情未安。可令诸贤更共详衷。”司农卿明山宾、步兵校尉硃异议,称“慕悼之解,宜终服月”。于是令付典书遵用,以为永准。
七年十一月,贵嫔有疾,太子还永福省,朝夕侍疾,衣不解带。及薨,步从丧还宫,至殡,水浆不入口,每哭辄恸绝。高祖遣中书舍人顾协宣旨曰:“毁不灭性,圣人之制。《礼》,不胜丧比于不孝。有我在,那得自毁如此!可即强进饮食。”太子奉敕,乃进数合。自是至葬,日进麦粥一升。高祖又敕曰:“闻汝所进过少,转就羸瘵。我比更无余病,正为汝如此,胸中亦圮塞成疾。故应强加饘粥,不使我恒尔悬心。”虽屡奉敕劝逼,日止一溢,不尝菜果之味。体素壮,腰带十围,至是减削过半。每入朝,士庶见者莫不下泣。
太子自加元服,高祖便使省万机,内外百司,奏事者填塞于前。太子明于庶事,纤毫必晓,每所奏有谬误及巧妄,皆即就辩析,示其可否,徐令改正,未尝弹纠一人。平断法狱,多所全宥,天下皆称仁。
性宽和容众,喜愠不形于色。引纳才学之士,赏爱无倦。恒自讨论篇籍,或与学士商榷古今;闲则继以文章著述,率以为常。于时东宫有书几三万卷,名才并集,文学之盛,晋、宋以来未之有也。
性爱山水,于玄圃穿筑,更立亭馆,与朝士名素者游其中。尝泛舟后池,番禺侯轨盛称“此中宜奏女乐。”太子不答,咏左思《招隐诗》曰:“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侯惭而止。出宫二十余年,不畜声乐。少时,敕赐太乐女妓一部,略非所好。
普通中,大军北讨,京师谷贵,太子因命菲衣减膳,改常馔为小食。每霖雨积雪,遣腹心左右,周行闾巷,视贫困家,有流离道路,密加振赐。又出主衣绵帛,多作襦袴,冬月以施贫冻。若死亡无可以敛者,为备棺槥。每闻远近百姓赋役勤苦,辄敛容色。常以户口未实,重于劳扰。
吴兴郡屡以水灾失收,有上言当漕大渎以泻浙江。中大通二年春,诏遣前交州刺史王弁假节,发吴郡、吴兴、义兴三郡民丁就役。太子上疏曰:“伏闻当发王弁等上东三郡民丁,开漕沟渠,导泄震泽,使吴兴一境,无复水灾,诚矜恤之至仁,经略之远旨。暂劳永逸,必获后利。未萌难睹,窃有愚怀。所闻吴兴累年失收,民颇流移。吴郡十城,亦不全熟。唯义兴去秋有稔,复非常役之民。即日东境谷稼犹贵,劫盗屡起,在所有司,不皆闻奏。今征戍未归,强丁疏少,此虽小举,窃恐难合,吏一呼门,动为民蠹。又出丁之处,远近不一,比得齐集,已妨蚕农。去年称为豊岁,公私未能足食;如复今兹失业,虑恐为弊更深。且草窃多伺候民间虚实,若善人从役,则抄盗弥增,吴兴未受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