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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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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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刘泽清部争相渡河逃窜,死伤惨重。绝对是主将无能,累死三军的典范。

    这样的人之所以能能够坐拥一镇,纯粹是他会站队,懂钻营的结果,论打仗是根本不行的。只要川兵将领不是太蠢,打下几座县城是绝没问题的。

    ……

    “老子晕得很!”

    “你成天到晚晕得很。”徐惇对这位川兵营官的口头禅已经习以为常了。

    罗玉昆坐在县衙公堂上,一看到徐惇就叫骂开来:“老子是官兵!兄弟伙些都是来精忠报国的!你说你管吃住,为啥子一路都是我们在攻城拔寨!还打闯贼的旗号!格老子的……”

    “先别骂。”徐惇拉过一张椅子,平静道:“说是攻城拔寨,其实也就新乡真打了一场,不也没用你的人出马么。”

    说到这个,罗玉昆就更晕得很了。他领了东宫密旨,从西安出来,绕道穿过黄河,打着匪号进了河南。这真是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原本以为河南是朝廷和闯贼在抢,谁知一路走过,竟然碰到了数十股贼兵。

    这些贼兵并不是李闯手下,也一样地打起各种旗号,占据州县。他们见罗玉昆等人打着闯王的旗号,或是好吃好喝招待着,或是想入伙,也或者远远逃开,竟然没有一个想跟他们打一场。

    就这样一路在“兄弟伙”的照顾下,罗玉昆收罗难民中精壮充为辅兵,非但换上了冬衣,酒肉也吃了好多。越往东走官兵的势力越大, 但这些官兵也不敢随意招惹罗玉昆,乖乖奉上赎城钱,礼送“大军”出境。还有些小县城,听说闯王的先锋来了,果真是备足了酒肉,开城迎闯王。

    罗玉昆开始还不知所措,在徐惇的指点下也学会了“追赃”和“开仓放粮”这两项闯营绝技,再没人会怀疑他们是官兵。

    等进了山东地界,简直比河南更加不堪!

    河南好歹还能看到人烟,山东简直就是赤地千里;河南的县城投降,都要给罗玉昆备足了军资;山东的县城也是望风而降,却是求着罗玉昆拿出军粮来救济他们。

    然而一旦罗玉昆打出官兵的旗号,所有途径的县城反倒都如临大敌,宁死不开城门。

    别说罗玉昆了,就连徐惇都“晕得很”。

    “咱们先在阳谷县停一下,”徐惇并没有多少军事经验,“等殿下让我们打哪里,我们就打哪里。”

    “阳谷县可养不起咱们这么多人。”罗玉昆没好气道。

    “咱们有多少人了?”

    “算上今天来投军的,三万挂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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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吹沙走浪几千里(十九)

    崇祯十七年的二月,春风还没来得及吹绿嫩芽。宫中原本就不种植高大树木,此时看起来更显得萧瑟。

    德政殿中,崇祯帝召见左中允李明睿,询问御寇急务。这种召见只要是个高官就有很大概率被点到名。现在皇帝六神无主,逮谁就问“御寇”,回答不认真就要被骂。认真回答却又不会听信,让人觉得这位皇爷简直比世庙老爷还要难伺候。

    左中允李明睿却是等这个机会很久了。他一早就想进言皇帝南迁,只是外廷主流舆论对南迁持否定意见。

    “故而请陛下屏退左右。”李明睿小心翼翼道。

    崇祯皇帝知道李明睿真是有肺腑话要说,不愿传出去,心领神会命内侍们出去,只留下王承恩在一旁当人柱子。

    李明睿趋近御案,低声道:“陛下,臣自蒙召,道闻贼氛颇恶,近逼畿甸,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可不长虑却顾?惟有南迁,可缓目前之急,徐图征剿之功。”

    这话算是说到崇祯心里去了。早在崇祯十五年,崇祯就已经动过南迁的念头。然而这件事他跟周延儒“密商”之后,非但泄露到了外廷,甚至连在深宫的张皇后都知道了。当时张皇后就找到了周后,严厉问说:“宗庙陵寝在此,迁往何处!”周后虽然是支持南迁的,但她与崇祯对这位皇嫂视若母后,也只能就此作罢。

    崇祯十五年的时候,时局还没眼下如此糜烂,皇帝已经有了南迁之心,何况闯贼已经逼近畿甸?

    “此事重大,未可易言,也不知天意若何?”崇祯有了前次的教训。十分谨慎。

    李明睿道:“惟命不于常,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天命微密,全在人事。皇上此举正合天意,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知几其神。况事势以至此极,讵可轻忽因循,一不速决,异日有噬脐之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上可断之圣心,外度之时势,不可一刻迟缓也!”

    崇祯四顾无人,方才向李明睿吐露心声道:“朕有此志久矣。无人赞襄,故迟至今。汝意与朕相合,但外边诸臣不从,奈何?此事重大,尔且密之,切不可轻泄!”

    要将整个宫廷与朝廷迁往南京,千里迢迢,非同儿戏。崇祯又问起中途接济等具体事宜。李明睿胸有成竹。当即呈上了设兵山东、山西、河南、通州运河和登莱海船五路,故布疑阵。皇帝以小路轻车南行。最多二十日可到淮上。

    “文王柔顺,孔子微服,此之谓也!”李明睿坚定道:“陛下但出门一步,便可龙腾虎跃,不旋踵而天下运之掌上。若兀坐北京,坚守危城。实无益也!”

    崇祯听得热血沸腾,颇有知音之感,命在文昭阁设宴招待李明睿。等午饭之后,崇祯又罕见地在内殿再次召对明睿,显然是觉得南迁已经刻不容缓。如此一直谈到晚上。崇祯仍旧没有放李明睿离开,与他隔案相坐,促膝长谈。等李明睿出宫时,已经是夜里二更时分了。

    李明睿这次非同寻常的召对很快就在北京官场传开,谁都想去探探风声。李明睿只得闭门谢客。他也曾想过是否将这回召对的内容密报给皇太子,好歹自己也是投向东宫的人。但思来想去,李明睿终于还是迈不过“国家之臣”这道坎。既然得了皇帝信任,如何能够再脚踏两条船呢?

    他却不知道,就在他出宫不过半个时辰,就有一个小火者身穿便服,从宫中潜行出来,将君臣二人的一言一词誊抄得干干净净,送到东宫外邸刘若愚手中。刘若愚没有丝毫耽搁,命人连夜送出,乘着吊篮放出北京城。王承恩就是东厂提督,送信人手里自然有东厂腰牌,谁敢拦问?

    ……

    “李明睿是书生之见。”朱慈烺拿到密报,并不以为然。孙传庭和吴闹螅齑葻R道:“他倒是想得出来,五路疑兵,父皇轻车简从走小路到淮上。呵呵,兵从何来?沿途还要户兵两部的堂官领兵防备,那些人能带动多少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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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要走,就得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朱慈烺道:“这也不舍得,那也要顾全,还能走成么?”

    孙传庭道:“李明睿也是不通庶务的,不过他说:‘不立边功者不得与枚卜,不得与考选’,却是有些道理。”

    “这道理是对的,不过他终究还是才能有限。”朱慈烺叹道:“你们看,李邦华就老道得多,他要建言由我去南京监国,事先就上了启本求询我的意见。这样无论我同意与否,好歹大家通个音信嘛!李明睿贸然行事,被人攻讦起来我连救都救不了他。”朱慈烺对东宫党并没有特别的管控,东宫系官员之间也没有紧密的联系。李明睿愿意说什么,这是他自己的事,但召对前后不通音讯却让朱慈烺有些介怀。

    “这都是小事,京师闹得再凶,最多也就是下狱,不会轻易砍头的。”孙传庭望向吴猿耙恍Γ盅缘溃骸暗钕拢勖浅隽颂猩奖闶呛颖薄J潜鄙仙窬故嵌稚蕉幸惨龀鼍龆狭恕!

    东宫大队人马已经过了阳泉,很快就要进入太行山中,穿过固关离开山西。

    李自成占据平阳之后,并没有立刻攻打太原,而是等陕北的李过部率兵从葭州渡河,沿河邀战守渡的熊通部,断绝太原之援。同时派遣刘芳亮率领大军沿着黄河北岸东进,占领河南怀庆府(沁阳)、山西潞安府(长治)、再东下河南卫辉(汲县)、彰德(安阳)二府、北直隶大名府,然后走邯郸、邢台、河间攻取保定、直至京师。

    刘芳亮的这条既定进军路线,正是从南面绕过了太行山脉,在战略上形成包围。如果北京的南迁之议不立刻付诸实施,到时候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朱慈烺能拿到这么机密的军事情报,可惜却没有兵力可以部署。就像是从摄像头里看着贼把家里搬空,却毫无办法。

    有了刘芳亮的路线图,也就能推出李自成自己的行军路线。肯定是率领大军北上,走太原、宁武、大同、阳和、宣化、过居庸关直抵京师。这是从太行山脉的北面过来,与南线形成呼应夹击的态势。

    说不定,还会有一支大军从太原分兵,直接东向走固关,从真定往东北到达保定。这也正是朱慈烺东进之路。

    “我只领中军千总部去回京,”朱慈烺道,“余下的部队交给萧东楼带去山东。侍从室也直接去山东,收复兖州。”朱慈烺说到山东,忍俊不禁。

    徐惇和罗玉昆竟然领着五千川兵打底的“大顺军”,兵不血刃地攻下了阳谷县。

    阳谷县是在兖州辖区,只不知道兖州面临这支强贼会做何等反应。朱慈烺决定先让徐惇遣牌兖州,命其投降。若是兖州决心抵御,那就只有让东宫侍卫营作为后盾,让“贼”攻城了。

    兖州是鲁王一系的封地,从开国至今不知道积累了多少财富,这可绝对不能拱手让与他人。先有“贼兵”过一道手,然后再由太子收复,谁还能说什么?比较麻烦的就只有土地了,不过也可以让鲁王“捐”出来,想来为了活命,身外之物还是可以抛弃的。

    朱慈烺却不知道,徐惇和罗玉昆在阳谷县的队伍每个时辰都在扩大。许多失地破产的农户,听说闯王来了,携家带口地赶来投奔,只求一口饭吃。附近州县也多有派人联络,要归顺大顺。看着那些将李自成说得如同“沛公重生,太原公子”一般的降书,罗玉昆只能整日间“晕得很”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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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吹沙走浪几千里(廿)

    “糊涂呀!”蔡懋德重重跺脚在地,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将军来了太原,宁武关交与谁人?!”

    周遇吉从怀中取出一纸调令,无奈道:“有兵部移文,我何敢抗命?何况太原若是失守,宁武孤关之地,就算想守也守不住。”周遇吉虽然是从地理上说守不住的道理,但心中却是想:千把人守关,外面是数万众攻城,这就算是孙、吴复起也守不住啊!

    “这位是?”蔡懋德将目光投向周遇吉身后的将军。虽然穿着与普通明兵同样的服色,八尺身高将胖袄撑得格外壮实。而且他的胖袄上还有一些别样的纹饰,正是东宫侍卫肩头的星徽横杠。

    萧陌也颇为无奈,心中只感叹一声:这就是文尊武卑啊!

    “末将是东宫侍卫营左千总部千总,萧陌。”萧陌自我介绍道,心中却道:我与你在东宫帐中也不知见了多少次,你竟然还认不出我!

    他却误会了蔡懋德。蔡懋德常年在昏暗的经堂里抄经诵佛,很早就有了近视加散光。这两年年纪渐渐大了,近视固然好了许多,却又患上了老花眼,看人看物一向是朦朦胧胧,即便是多年故交,也常有迎面不相识的情况。

    “哦哦,就是直闯敌阵的萧将军!”千总是卫所系统的官职,如果对应营官系统,大约是守备与都司之间,属于中层武将,还算不上将军。只是东宫侍卫营地位不同,加之萧陌敢亲身陷阵的确让人敬佩,蔡懋德方才尊称一声将军。

    萧陌微微欠身表示不敢当,旋又道:“卑职奉皇太子令旨,率本部人马保护部院。”

    蔡懋德闻言大喜,上前道:“有如此铁军守城。何愁闯贼犯境!”

    萧陌微微抿了抿嘴,心中却道:您老没听清么?只是保护你一人。守城这事可轮不上我们。

    萧陌冲锋时带了两个精锐杀手局,共两百余人。冲击闯贼中军,斩将夺旗,又朝北面突围进入山中。这一路打杀下来,人人负伤。伤重者只能留在山民家里调养。也不知能否熬过去。至于阵殁者更是高达三分之一,就连百总甄飞宇也在阵殁名单之中。

    经历了这么一场血战,没有医疗、补充、休整、恢复性操练,如何能够参与到守城的序列之中?朱慈烺传书萧陌保护蔡懋德,也只是让他在最后关头能够只身逃出罢了,并不指望几千弱旅能够抵挡住李自成的十万大军。

    周遇吉也听说了侍卫营的战绩,亲眼看到了李自成的大纛——东宫卫士宁死也没将这面大纛扔掉,一路带回了河东。虽然没能成功斩杀李自成,但也足以证明这群悍不畏死的卫士是天下强军。自然能得周遇吉的青睐。

    “兵部这移文来得奇怪,不过既然我已经领了五百兵前来,还请部院吩咐防区。”周遇吉出声询问道。

    “将军守东门如何?”蔡懋德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与周遇吉商量。

    周遇吉二话不说,朗声应道:“末将谨遵命!”

    蔡懋德心中大喜,旋即又想道:城外可是数万贼军,就算有这么两支强军在手,也仍旧没有守住太原的可能。不免悲从中来。

    萧陌与周遇吉从巡抚部院出来,两人翻身上马。像是要各自回营。周遇吉正要告别,萧陌却突然道:“将军在杨柳青以百骑破东虏七万大军,好生令人景仰!”

    周遇吉一愣,心中乐开了花,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英雄相惜更让人愉悦的呢!

    崇祯十五年。东虏黄台吉授阿巴泰为奉命大将军“抢西边”,自黄崖口入边,克城八十八,降城六,执杀鲁王朱以派。俘得人口三十六万余,得金一万二千两、银二百二十万有奇,几乎搜刮了整个河北、畿南和山东的财富。

    当时周遇吉正受命前往山西任总兵,已经拔营启程,中途听说有七万清兵要从杨柳青经过,返回关外,遂带数百骑兵折返杨柳青,借地势袭杀东虏,斩首数千,是萨尔浒之战以来都罕见的以少胜多之战。

    提到人生中的辉煌时刻,周遇吉满脸放光,道:“侥幸而已。不比萧兄以二百勇士冲锋十万之众。”

    萧陌摇头道:“说是十万大军,当其时李闯中军在最前头,主力都在河西以南。敌阵又因为河冰破裂而阵型大乱,我只是捡个便宜罢了,比周将军袭杀东虏差得远了。”

    “哎,”周遇吉摇头道,“那也是人家给某家贴金。说是七万东虏,满洲真夷不过三千,其他尽是包衣、蒙鞑。而且说起杨柳青那口,呵呵,人多还真不是好事。”

    萧陌眉头一展:“在下最为钦佩的便是周将军这等不居功的名将,不知将军能否赏光,让在下做东,小饮一盅。”

    周遇吉想想回营中倒也没什么急事要处理,防御、军务自然有人帮他打理。他也很欣赏萧陌这样的勇悍之将,欣然允诺,两人并辔而行,已经仿佛是多年的至交了。

    萧陌带兵回到太原之后,驻兵晋王府,正好方便宴请周遇吉。晋王府上下没有一个下人,或是跟着晋王一起东行,或是遣散回家。萧陌带的都是九死一生的战兵,绝对不能做杂役事,还好有太原府派了民夫杂役来承担杂务。

    两人在王府中酒过三巡,自然说起当日大战的地形地势,两军部署。一时酒酣耳热,便蘸着酒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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