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当时他们走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那块大礁石。那块礁石相当大,有时候他们会绕着它追逐嬉戏。大礁石记录了他们激情
而浪漫的过去。
五年前的情景在段浣竹脑子里瞬间滑过,然后她开始有点明白庞泽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
“没错,你把他引到那,停下来,他开始哄你。这时候我从礁石后面悄悄出来,在他身后。。一刀杀死他。 ”庞泽做了
一个有力的砍杀的手势。
段浣竹微微点了点头。
她咬着嘴唇把头低下,过了一会,突然抬起头来。
“有一点我不明白。。”
“不用说了。”庞泽打断她, “是不是问为什么要吵架? ”
“对。我也可以像五年前我们俩那样,和他漫步到那个地方,何必非要用吵架的方式去呢?”
“就是为了让你脱身。我杀了他之后,你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宾馆,让所有人都看见你眼圈红肿。让他们知道你和丈夫
吵了架,赌气先回来了,而你丈夫也许正在海滩
的某个角落里抽烟。 ”
段浣竹瞪大眼睛,开始惊叹于庞泽的创造。
庞泽也有些激动,“第二天早上,你发现你丈夫一夜未归。你慌了,报警,警方会在离那块礁石不远的地方找到他的尸
体,他身上连中数刀,钱夹不见了。显然,昨天
晚上他一个人在海滩上生闷气的时候被歹徒杀死了。看到因为你们无意的吵架而使你丈夫死于非命,你非常悲痛,抱着
尸体号啕大哭,但悔之晚矣。所有人都会替你难
过,但不会有人怀疑你。海滩上的人会为你作证,他们都看见了你和你丈夫吵架。你当时只穿了一件紧身连衣裙,别说
凶器,连一把指甲刀也藏不下。。这就是我的计
划。”
“然后呢? ”
“一切都是我们的。 ”庞泽轻轻地说,表情像是得到了一切。
海滩上有很多人。
段浣竹和朱宇男手牵手悠闲地散着步。
这是他们新婚旅行的最后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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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五十的朱宇男身材魁梧而硬朗,虽然不算英俊,但生意场上多年的成就使他有一种不俗的风度。两年前,他把美丽
的小职员段浣竹调到自己身边当秘书。从那时起
段浣竹就没辜负过朱宇男,她殚精竭虑地帮他做了几件关键的大事,然后他们的关系自然不一般了。
今天晚上朱宇男和段浣竹看上去都很兴奋。他们的话题信马由缰,从旅行见闻到恋爱的回忆,甚至包括回家之后礼物的
分配。。最后他们终于谈到了那个话题。
“宇男,”段浣竹说:“有件事我慎重想过了,回去以后我想继续留在公司工作,如果做你的秘书不方便,可以安排我
负责别的部门。 ”
朱宇男放慢了脚步。
那是个好话题,他们曾不止一次为此争执过。
“我说过多少次了? ”朱宇男看着妻子,“你的身份变了,是我太太。我太太在我的公司工作,会让很多事处理起来很
麻烦。再说当个阔太太,待在家想干嘛就干嘛不
是很好吗? ”
“我不这么想。 ”段浣竹抽出放在朱宇男臂弯里的手,“当阔太太闲待着是四十岁以后的事,你不觉得现在太早了吗?
”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留恋工作,那种忙忙碌碌的日子有什么好? ”
“但我已经习惯了,再说我的兴趣和能力都在那,这你最该知道,以前。。”
“这是现在。”朱宇男提高了声音,“现在你是我太太。 ”
“有区别吗?”
“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朱宇男脸上早已没了笑容, “我们这么大的一家公司,我朱宇男的夫人也混在里面,
生意场的朋友知道了会怎么说我? ”
段浣竹吃惊地看着丈夫, “都什么时代了?你竟然有这种想法,你。。真是老了。”
朱宇男停下脚步,面对妻子站着。
那句话足以勾起任何一个年长于妻子二十多岁的丈夫的怒火— —你真是老了。
事情正按庞泽的计划进行。
朱宇男怒视着段浣竹!
“对,我就是老了,我就是有这种想法,这是我对我太太唯一的要求,如果,她是我太太的话。”
段浣竹的嘴和眼睛同时放大,愣愣地和朱宇男对视。她看见朱宇男把脸转向大海,似乎在享受威胁妻子带来的快乐。一
丝笑意甚至挂在他的脸上!
段浣竹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知道自己的表演很精彩,现在该是“吵架 ”的时候了。
“朱宇男!”她大喝一声,声嘶力竭。
人们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
段幻竹看见一个身影在不远处飞快地跑开。一切都很顺利。
“朱宇男,你真不是东西!新婚旅行跟我说这种话,你比我大那么多,你没有人性。。”段浣竹说着失声痛哭。她的丈
夫满脸窘迫站在一旁,尴尬得像泳衣被海水冲走
的人。
人们对这场争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的小声议论,有的毫不避讳地朝这边看。
段浣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开始一边哭一边沿着海边向南走。她走得很快,朱宇男低着头,沮丧地跟在她身后。
一切都是庞泽设计的效果。
从那处繁华的海滩到大礁石有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一路上,段浣竹的声音几乎没停过,她或哭或骂,朱宇男则一言不
发地跟着她,就像任何一个聪明的丈夫都会做的
那样— —通常这种时候女人需要只是发泄,发泄完了自然风平浪静,所以什么都不用说,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但段幻竹知道她的哭闹不是为了发泄,而是为了把朱宇男引到 “大礁石 ”。
大礁石还和五年前一样矗立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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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夜色十分阴暗,海风很紧,大海像个黑色的幽灵涌动着庞大的身体。
庞泽一手扶着礁石,一手着握刀。
他有点抖,但他咬牙挺着。
刚才朱宇男和段浣竹在海滩散步的时候,他一直在不远的地方盯着。他很担心由于朱宇男心情太好两个人会吵不起来,
但当那声震耳欲聋的喊叫把人们的目光吸引过去
时,他知道事情差不多了。现在一切都没问题,就等最后一下。他掐算着时间,觉得他们应该快到了。他一遍遍地告诫
自己不要操之过急,要瞄准最合适的时机下手,
然后他终于听见了段浣竹的声音。她仍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你有什么权力干涉我的自由?我是你老婆,又不
是你的零件。。”
声音越来越近。
这里十分安静,只有海浪声和段浣竹的抱怨传进庞泽的耳朵。他看见朱宇男跟着段浣竹走到礁石旁边,在她身后停下。
现在他们其实面对面地站着,当然,中间隔着礁石。
哭声。
海浪。
庞泽紧紧握着刀柄。他只等一件事 ——朱宇男绕到段浣竹面前,把后背留给自己,那样下起手来就会相当方便。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庞泽听见段浣竹的哭声慢慢停止了。终于,他看见朱宇男叹了口气,转身站在了段浣竹面前,抬手
为她擦着眼泪,同时小声安慰着什么。。非常好
的机会。庞泽悄无声息地从礁石后面走了出来,一步步地靠近朱宇男。。他非常紧张!倒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担心段浣
竹的表演因为紧张而失控。但还好,她看起来非
常自然。庞泽甚至能听见她那种特有的撒娇的笑声。他不禁暗自感叹,他们真是绝配的搭档,永远能把时机掌握得恰到
好处。
庞泽站在了朱宇男身后。
海浪声似乎弱了。
刀锋狰狞。沙滩上簇拥着三条黑影。。这是最佳的距离。
庞泽举起刀,猛地刺了下去!
。。
庞泽倒在血泊里。
朱宇男拍拍身上的沙粒,俯身拔下插在庞泽身上的刀。
“这就是纠缠你的家伙? ”朱宇男问。
“对。 ”段浣竹说。
庞泽的感慨一点也不错— —他的搭档永远能把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刚才,就在庞泽手起刀落的刹那,段浣竹飞快地把
朱宇男拉向一边,然后朱宇男迅速起身。他年届
五十,但真正厮打起来庞泽不是他的对手。
那天,当庞泽把他完美的杀人计划告诉段浣竹的时候,段浣竹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计划。她想,朱宇男其实不错。开始
与他交往的确就是为了钱,但时间长了,段浣竹
觉得风风光光地做他的太太未尝不可。他年龄并不十分大,有钱又有风度,何必为了那个傻小子放弃这一切呢?
“去换上衣服。 ”段浣竹指着附近的一个地方说。他们白天在那藏了一套和朱宇男现在穿的一样的衣服。段浣竹接着提
醒他: “把刀扔进海里,把他的钱夹带走,尸体
放在这不用管。警察就是发现了也不会想到我们,我们吵架海滩上的人都看见了,我们身上没有任何凶器。 ”
“好,哼。。”朱宇男看了一眼庞泽,轻蔑地笑笑, “这倒霉鬼,真是活该!”他颠了颠手上的刀,面向大海,用手臂
做出一个抛出的弧线,然后调转了方向,把刀刺
进段浣竹的身体。
朱宇男按自己的计划处理了现场,临走之前把刀放在了庞泽手边。他想,现在回去,大家会以为他和妻子赌气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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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明天早晨要报警,让警察帮他寻找一夜未归的
妻子。警察会发现她被她的老情人杀死在了他们当初恋爱的地方,男的也在争斗中一命呜呼。所有人都会同情自己的新
婚遭遇,但不会有人怀疑自己是凶手。自己与妻
子吵架海滩上的人都看见了,自己身上藏不了任何凶器。
朱宇男安排这次新婚旅行的目的就是杀掉段浣竹。她帮他做过几件关键的大事,她知道他太多的秘密。
鬼柜子
这是一家面积很大的古董行。老板很会装饰,四壁悬挂着深红色的绒布墙幔,灯饰全都做成了古代烛台的模样,丝丝光
亮好像漫过时光隧道的薄雾,诉说着一个个年代
久远的故事。大厅里陈列着很多东西,小到玉器、陶瓷,大到桌案、床榻、屏风。。东西的摆放错落有致,缓步其中,
真可以很怡然地体会那种怀古的幽思。
柳潮生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走进这家古董行的。
柳潮生对古董没有丝毫研究,但那天他和妻子大吵了一架,妻子竟然搬出了皮箱,说要永远地离开这个家。为了挽留住
妻子,柳潮生只好选择了退让和回避。他无聊地
在街上闲逛着,不知不觉中就走进了这家古董行的大门。
开始,柳潮生还只是心不在焉地走马观花,但越往里面走,他的眼睛就睁得越大。他头一次发现这些东西原来如此动
人,那一件件古色古香的陈列就像一支支尘封已久
的鼓锤,纷纷舞动起来敲打着他的心。他越看越兴奋,而当他走到最里面的单元 ——古家具区的时候,他更加激动了。
这时老板走过来,热情地对柳潮生说: “您好,先生,请随便看看,熟悉这的人都知道,我们这的古家具绝对是各类物
件中的魁首。”
柳潮生笑笑,恳求道:“我不大懂,能给我介绍介绍吗? ”
“好啊。”
于是老板就陪在柳潮生身边,边走边耐心地为他介绍。柳潮生则时而凑上前仔细观看,时而放开惊叹的目光,恨不得把
那些高矮错落的家具尽收眼底。就在这时,有一
个东西忽然跳进了他的眼睛。
他制止了老板的介绍,目光重重地落在了前面不远处的墙边。
在那,单独摆放着一个柜子。
不知道是不是单独摆放的原因,那柜子看起来和其它的家具迥然不同。它有一米多高,长度接近两米,通体漆黑,上面
是一个三面敞开的格子,下面是两扇柜门,柜门
上的合页和拉手泛着微微的光泽。最关键的是,那柜子的每寸地方都镌刻着一种奇特的花纹。那花纹弯弯圆圆的,和其
它所有家具都大不一样。而且,那些花纹好像已
经被抚摸过好多遍了,镌刻的突起圆润柔滑,有的地方甚至快要被磨平了。
柳潮生朝那柜子出神地望着。
他有一种直觉,妻子会喜欢那个柜子。
他一边继续打量着那个柜子,一边问老板: “那个黑色的柜子是什么年代的?价钱高吗?老板。。老板。。我问你。
。”柳潮生回过头,他愣住了。
他看见老板半张着僵硬的嘴,发呆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柳潮生凑过去,“身体不舒服吗?喂。。老板!”
“哦。。”老板这才回过神来,局促地说: “你说那个黑色的柜子。。”
“是啊,那柜子是什么年代的?”
“就是那个刻着花纹,上面带格子的。。”
“对,就是墙边那个柜子。”柳潮生走过去,蹲下身,打开柜子的门,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怪味儿从里面隐隐飘了出来。
他看见柜门的里面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一条长
长的通格,下层是并排的四个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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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柜子是什么来头? ”
“对不起,先生,这个柜子我们不卖。 ”老板说。
“什么?”柳潮生诧异地看着老板,“不卖?”
“先生。”老板面带难色地说:“我们这有那么多各式各样的柜子,您干嘛偏要挑那个呢?”
“哎?你这个老板可真奇怪。 ”柳潮生站起身,不解地抱怨, “既然你的柜子摆在这,还怕顾客挑走吗?再说挑哪样东
西是我的自己的事。。”
“不,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个柜子的价格,您可能会。。”
“说说看,要多少钱。”
“要。。”老板抱歉地笑笑, “要三十几万呢。 ”
“嗯,是不便宜。”柳潮生故作惊讶地感叹,然后走到老板面前,语气不容置疑,“但是我告诉你,我这个人有个毛
病,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想尽一切办法我也要让
它留在我身边。再说区区三十几万,告诉我,我需要什么时候付钱。”
“对不起先生,我绝没有瞧不起您的意思。。”老板忙不迭地解释着,然后他紧皱眉头,沉了吟片刻,仿佛下了很大决
心似的对柳潮生说: “算了,跟您直说了吧,其
实我不希望您要这个柜子,是因为这个柜子。。不太吉利。”
“不吉利? ”柳潮生莫名其妙地苦笑, “一个木头柜子有什么不吉利的?算了,别再找些无聊的借口了,这个柜子今天
我要定了!我是现在付钱还是等。。”
“先生。”老板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缓缓低下头,抬起头时,眼神中像有一丝说不清的东西。
“好吧,既然您一定想要这个柜子,那。。不用付钱了,请您把地址留下,明天我送到您府上。”
转变来得实在突然,让柳潮生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先是愣着,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老板已经转身走开了。
“交易 ”最终还是按老板的意思达成了。
虽然柳潮生一再坚持,老板就是分文不收。对于自己的慷慨,老板也并没过多解释,只是说难得柳潮生第一次见到那柜
子就如此喜欢,就算花重金也毫不含糊,那种执
着感动了他,所以才决心倾情相送。最后老板收好了柳潮生写下的地址,向他承诺,明天他就可以成为那柜子的主人。
当时柳潮生的心情已经只剩了欣喜和感激,至于
为什么老板一开始百般拒绝出售那柜子,以及所谓“不太吉利 ”的事,全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柳潮生看见那个柜子已经摆在客厅里了。
妻子果然很喜欢那个柜子。柳潮生进门时,妻子正站在柜子前面,爱惜地抚摸着上面的花纹。柳潮生走过去,揽住妻子
的肩,妻子朝他温柔地笑了一下。那一瞬间,昨
天的争吵烟消云散了。
接着的日子,柳潮生又和妻子恢复了往日的恩爱。妻子不再抱怨得不到柳潮生的关心,柳潮生也不再为有可能失去可爱
的妻子而烦恼。每天回到家时,柳潮生都会看到
妻子正津津有味地轻抚着那柜子上的花纹。
终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