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这是一场演出,虽然逼真,但是假的,是为了修改这噩梦的结局。转机立刻就会出现,吴丹会放下枪,朝他微笑,
他们将愉快地吃完晚餐。。但是。。他看见吴丹
举枪的手臂岿然不动,没有丝毫放下的迹象。。魏乔慌了,仿佛已经看见了扑面的子弹。他想逃走,但身体就像被钉在
了椅子上。。突然,他的心脏像被狠狠地撞了一
下!他脑海中猛地跳出了两个字,那让他刹那间浑身冰凉。。 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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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曾经坚信那个梦是一个预言,直到几天前还在这么想,只是李亚凡和吴丹都对那想法嗤之以鼻。但是,看看今
晚。。就算李亚凡精心布置了一切,但。。那些匪
夷所思的细节、人力不及的瞬间、耳钉闪过的光芒、鬼斧神工的小楼,甚至就连。。听话的月亮。。老天!这是个阴险
的嘲讽吗?当他们自以为伪造了完美的陷阱,其
实只是揭去了真陷阱上的盖头?装扮、表演、还原。。难道都只是一场扑向宿命的奔跑?只为了能让那预言舒舒服服地
实现?!
他记得吴丹曾说:是真的手枪;也真的会装两颗子弹!
可就算那样。。魏乔的脑筋飞转。。吴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即便是预言也不该是无来由的杀戮。可此刻,他分明从吴
丹的眼神里嗅到了杀戮的气息!吴丹坚决地举着
枪,喘息开始变得急促,目光冰冷。。魏乔吃惊地看着那个目光,然后他明显感到视线中有个东西在动。。当他意识到
那是餐厅的拉门时,他看见李亚凡走了进来。
魏乔猛地站起身!他刚要朝李亚凡冲过去,却看见吴丹已经放下了枪。
吴丹仍然看着他,只是目光已不再冰冷,甚至有一丝愧疚。
李亚凡缓缓地走到魏乔面前,然后魏乔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仅因为面前没有了枪口,还因为李亚凡的出现彻底击碎了
“预言 ”— —他不在那个梦里。
“你好像吓坏了。”李亚凡对他说。
“我以为。。”
“梦会变成真的。”
魏乔低下头,尴尬地笑笑,觉得双腿像踩在了棉花上。
“那都因为你们演得太投入了。”李亚凡说。
“还因为你的精心布置,还有,你真的找了个好地方。”
“希望我的努力都没白费。”
“对了,”魏乔问他:“你不是去论坛了吗?”
“晚上的飞机,赶到这刚好是午夜。”
“可。。你不在梦里。”
“对。 ”李亚凡点点头, “你也不在。 ”
“什么?”
“我来告诉你真相。 ”李亚凡说。
“真相。。”
“你十岁那年的真相。”
李亚凡目不转睛地看着魏乔。烛光让他的表情难以捉摸。
“十岁是奇妙的年龄。”李亚凡说:“成长变得飞快,对异性的看法日益复杂,随之而来的是稀奇古怪的想象、疑惑、
不安甚至焦虑。有天晚上,就在那年,有一个女
人走进了你梦里,她的原型可能是某个明星,你的老师、邻居。。甚至是你母亲。她身上释放出来的浓浓的异性信息后
来被你叫做。。妩媚。你想和她亲近,但你内心
潜藏的规则不允许你这么做。正如弗洛伊德所说,你被谴责的强烈冲动以一种极端的变形在你的梦里表现出来— —你被
那个女人杀死了。那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梦,
却给你年少的心灵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人生总是面临两难的选择,放过还是追究?你选择了后者。在经历了最初的紧张
和困惑之后,你开始浑然不觉地放大那个阴影,
最终的结果是。。你臆想出了一件事。 ”
“臆想出。。哪件事?”
“那个梦总是来找你,脚步越来越快,内容就像录像带的重播。你为整件事填充了丰满的情节,让它逼真、连贯而完
整。而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相信— —
那个梦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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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本来就存在。。”
“你该醒醒了! ”李亚凡大声说: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种事?一个人竟然会反复地做一个丝毫不差的梦,加速的节奏就
像时钟一样精确!除非有人给你的脑子动过手脚
,可即便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科技,也无法把人的梦操纵到那种程度!”
李亚凡的目光尖锐有力,结论拖着空瓮的回声。
魏乔张着嘴,怔怔地看着他。
他太惊讶了。
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来找条船,却被告知干脆连河都没有。。要命的是那条河天天都翻着巨浪!
魏乔跨前半步,试着解释:“可是,事实上。。明明。。”
“事实上— —根本就没有那个梦!那只是你瞒着自己编的故事。你用紧绷的神经制造了它,那是一种典型的情绪化症
状。只有彻底放松神经才能赶走那个‘幽灵 ’,那
只能靠你自己,因为那根神经在你的身体里。”
“可。。”魏乔看着吴丹,“她又该怎么解释?她有和我一样的经历! ”
李亚凡摇摇头。
魏乔愣着。。
“她从没做过那个梦。”李亚凡说:“她也不是我的患者,更不是你梦里的人。她和你没有丝毫关系,她是我的妻子。
”
魏乔颓然坐在椅子上。
满面错愕!
过了一会他才渐渐理清了头绪:他被骗了,李亚凡请他妻子来演了一出戏,让她冒充自己梦里的那个人,并谎称和自己
有相同的经历。
太可笑了。
魏乔的脸抽动着,几乎真的要笑出来。他觉得他好像一块舞台上自以为是的布景,所有人都在他面前演戏,只有他自己
傻乎乎地沉醉其中。他赫然生起了一股憎恨。恨
自己的愚蠢、李亚凡的戏弄,更恨那个卖力的演员!他记得昨天她还像模像样地说: “我们不是天天在演练吗? ”当时
的苦笑就像头顶的阳光那么真诚。魏乔猛地转过
脸,向吴丹投去愤怒的目光,看见她正坐在火苗的后面,微微低着头。。她穿着长裙,腰身挺拔,发髻高高挽起。。那
是稔熟的剪影。。像一幅画凝固在二十多年的时
光中。。“不! ”魏乔冲李亚凡喊道: “你骗我,她一定是。。”
“你之所以那么肯定,”李亚凡用手势安抚着他的激动, “是因为你曾经反复在我面前讲那个梦,那给了你一种暗示,
让你觉得我们是共同面对那个梦的牢固的同盟,
然后你自然会对我说的话深信不疑。接着,那天晚上我又给你留了那张纸条,让你相信即将有一件大事发生。在等待的
那段时间你对结果充满了期望,其实也在不知不
觉中为它预支了认可 ——那只是心理学上简单的 ‘同体效应’和‘等待效应 ’,但效果非常明显。当我把我妻子带到你
面前,告诉你她就是你梦里的那个女人的时候,
你毫无障碍地接受了她。而这也恰恰证明了你的 ‘梦 ’根本是一个假象,因为你可以臆造情节,却无法臆造形象。那个
每天和你在梦里见面的人,尽管被你描绘得栩栩
如生,但面容却是一张空洞的白纸,空洞到可以任意用一个演员来代替!”
老天。。魏乔的毛孔中冒出丝丝寒气,看着李亚凡的眼神像在审视一个巫师。
李亚凡沉默了一会。
烛影摇曳。
落地钟传来不安的跳动声。
“这就是我安排这一切的目的。”李亚凡对魏乔说: “其实今天要还原的并不是你的梦,而是事情的真相。 ”他用手指
着四周,“仔细看清你身边的一切,告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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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全都是假的,是你臆想的产物,从没在你的梦里出现过。从现在开始你要确信,根本就没有那么一个像时钟一
样精确的梦。就算有,也只是二十年前的一缕风
,早就散了,别再让它吹乱你现在的头发! ”李亚凡定定地看着魏乔,整个人就像一尊雕像,那种坚定不容置疑。
魏乔谨慎地喘着。
他糊涂了。
他问自己:究竟有没有那个梦?
他需要证据。
他眯起双眼,目光缓缓地划过四周。。他低下头,在脑海里打捞二十多年的岁月。
有吗?
那个梦。
难道真的只是愚蠢的幻想?
那刚刚发生的一切,无数滚烫的瞬间。。女人、时钟、枪口、飞舞的子弹。。全都渐渐暗淡下去,只有李亚凡的话像不
知疲倦的雨燕在魏乔耳边盘旋 ——世界上怎么会
有那种事。。臆想的产物。。瞒着自己编的故事。。二十年前的一缕风。。假的。。根本就没有那个梦。。然后魏乔真
的要相信那些了!直到他又把目光向吴丹投过去
,看见了那个稔熟的剪影。。“不。。”他嗫嚅着,近乎哀求:“有那个梦,真的,不是臆想,你妻子。。就是那个
人!她的脸、神情、举止。。”
“你首先认可了她的身份,接着当然觉得一切都是对的! ”李亚凡的声音震天响。
“可。。她的笑。。”
“她本来就是美丽的女人。”
“我还听到过她的声音。 ”
“其实你什么都没听到! ”
“她的耳钉。。”
“那是女人最正常不过的装饰。”
“她嘴下边的痣呢?也是。。假的?! ”
“那没什么可奇怪的。”李亚凡走到妻子身边, “地球上几乎人人都有颗痣,很多人不止一颗,脸就是那种东西最喜欢
落脚的地方。事实上正是这颗痣让我决定请我妻
子来参加这场演出。如果要说巧合,倒真有一点 ——你说那个女人开枪打死了你,而枪确实是我妻子的最爱。我们的孩
子出生之前,她是一名出色的射击教练,今晚的
枪就是她心爱的藏品。但你不必奢望了。。”李亚凡忍不住发出笑声, “你不可能被这支枪打死,因为枪里根本没有子
弹。”魏乔不是道吴丹是什么时候又举起枪的。
李亚凡的话音还没落的时候,他已经明显地感到视线中有个东西在动了,当他意识到那是吴丹放在扳机上的手指时,枪
声响了。
魏乔和椅子一起向后仰过去。
子弹穿过了他的额头,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
枪口冒着烟。。吴丹放下握枪的手,扭过脸,神情中有一丝愧疚。
李亚凡惊呆了!!他踉跄着上前几步,看着魏乔汩汩流血的头。。“你杀了他! ”他瞪着吴丹。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杀一个无辜的人。”吴丹说。
“为什么。。”
“最后我决定不让他活着。”
“你装了子弹?!”
“否则我会永远成为他的笑柄 ——昨天我还告诉他,我是我丈夫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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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亚凡明显愣了一下。
“今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吴丹说: “我感觉事情不太一般,所以在枪里装了子弹。。你知道我的习惯。 ”
“什么电话?”李亚凡轻轻地问。
“你的一个朋友要和我谈谈。 ”吴丹说。
“朋友?”
“她告诉了我见面的地点,我很惊讶。。竟然就是这。”
李亚凡硬邦邦地站着,像是冻僵了。吴丹冷冷地看着他。。他们都把视线放在了对方身上,谁也没在意餐桌的那边。
魏乔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先看见了地上的一大滩血,进而感到自己额头上的状况很糟。
他很纳闷自己竟然没死。他知道没人能在脑袋被子弹射穿后还活着。但,他真的活着,他有意识,在呼吸,甚至微微抬
起了一点头。。透过桌腿间的空隙,他看见李亚
凡和吴丹面对面站着。
“这个地方不是你租的。 ”他听见吴丹对李亚凡说: “主人是你的朋友。”
“主人。。”
“她本来不该露面,但她打破了规则。她告诉我她一分钟也不想再等了,有股力量催促她有些话今天必须说出来。”
“别听她胡说!她只是我的患者。。”
“开始是。 ”
“听我说。。”
“你说的对,你总是对患者无微不至。 ”
“。。”
“你能钻进他们的心。”
李亚凡脸色苍白。
“知道她为什么要约我来这吗?”吴丹的声音有种绝望下的冷静, “她带我参观了你们嬉戏的客厅、共浴的浴缸、睡觉
的床,还有这,共进晚餐的地方。。到处都有你
们迫不及待的缠绵。 ”
李亚凡用胳膊拄着餐桌的桌面,以支撑他摇晃的身体。
“每次返程票上的日期都比你告诉我的提前一天。”吴丹朝李亚凡举起枪, “论坛一结束你就立刻回来,赶到这正好是
午夜。 ”
“她现在在哪。。”李亚凡快要虚脱了。
“这种情况已经有两年了。”吴丹的手指向扳机靠过去, “她说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再也受不了每周只和你共度
一个晚上。她告诉我,如果不能永远得到你她会
心碎而死。她希望我能让路。 ”
“告诉我,她在哪? ”烛光映出李亚凡空荡的眼神。
“我一直以为我们深爱着对方。”
“听我说! ”
“以为我是你的一切。”
“求求你。。”
“以为你给了我完美的人生。 ”
“你究竟把她。。”
枪声响起的时候,李亚凡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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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丹放下枪,转身从厨房里拿来了一把刀。她走到墙边的一个餐柜跟前,把门打开,一个女瞪着惊惶的眼睛看着她!
女人被紧紧地绑着,身体蜷成一团。
吴丹蹲下,用刀尖把塞在女人嘴里的东西挑了出来,问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
女人的双唇剧烈地颤抖,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那么我说。”吴丹说: “你得不到他了,只能心碎而死。”她一只手托起女人失色的面颊,另一只手握紧了刀柄,刀
尖冲着女人的心脏。。 屋里响起惨叫的声音
。
魏乔浑身紧绷着!然后他突然明白了梦里那些声音的来源 ——他“死后 ”的枪声和女人的惨叫。就在他意识到这些的同
时,他也听见了最后的声音:门柄的转动声从不
远处传进了他的耳朵。。接着是门轴。。他吃力地转过头,看见前面有一扇房门被打开了。。他瞪大了眼睛。。瞪大眼
睛。。老天。。那是什么门。。他的震惊如同呼
啸的山崩!!那不是餐厅的门,也不是餐柜的门。。 那是李亚凡办公室的门。
魏乔猛然惊觉:当然,除了它,还有哪扇门能发出这么陈旧的的响声?!他惊颤着环顾四周。。低下头。。看见自己正
斜躺在李亚凡办公室的沙发上。他忽然想起来,
今天是他来找李亚凡的第七天晚上!他来的时候李亚凡不在,给他留了一张纸条,告诉他事情会在今晚解决,有一件大
事即将发生。然后他就坐在了这,等着李亚凡回
来。他记得他眼前的最后一个景象是沙发对面的墙壁,那些斑驳的旧痕让他一阵阵神思迷离,然后他睡着了。。然后。
。他做了那个漫长的梦!
魏乔从沙发上坐起身,用力揉了揉眼睛,让自己从梦境中彻底回来。这时他看见李亚凡快步走到了他面前。。他讷讷地
站起来,心怦怦跳着!全部喘息都堆到了喉咙。
。他刚要开口,李亚凡用手势制止了他。
“等急了吧?呵呵。。”李亚凡笑了笑,“我知道这几天你一直想说什么— —我在搞什么鬼?不但没有一丁点解决问题
的迹象,还不停地用那个梦折磨你,我是不是在
糊弄人?”他把头探过来,低声说:“其实我一刻也闲着,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今天终找到了,就算做梦你也想
不到她是谁。她就是。。你梦里的那个女人。”
李亚凡看着魏乔,侧过身,提高声音冲门口说: “请进来吧。 ”
魏乔慢慢地转过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两份
在东瑾大学,人人都知道 “两份”。
“两份 ”是这学校多年前的一个女生。据说那个女生的饭量很大,每次在食堂打饭的时候,凡是遇到喜欢吃的东西,必
定开口要两份。久而久之,“两份 ”就成了她的
代名词。当然, “两份”也很胖,很少有女孩像她那么胖、那么壮的,于是这也就成了大家背地里常拿她开心取笑的原
因。
后来“两份 ”死了。到底是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