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和他在一起,那股味不会带出来。后来我终于
弄清楚了,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些事。你囚禁了他。”
“听、听我说。。”
“开始我以为你是为了钱,但你独自承担了所有 ‘钱的问题’,不让我有一点困扰。接着我以为你想对我点干什么,通
过我来报复他,就像他对你做过的那样,可你又
一直非常规矩。所以我真的很好奇,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想在这场戏里得到什么? ”
钟宇定定地看着她。
一切都已说穿,他再没什么可隐瞒的。
他低下头。
“耻辱。”他说。
“耻辱?”
“我定了一个规则,如果你背叛了他,把自己送给我,我就放他出来,否则他就得慢慢饿死。。但,其实我什么也不想
对你干,更不想让他死。我只想让他在觉得自己
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主动希望那件事发生。我知道他很在乎你,永远不想和你分开,所以那会让他一辈子蒙羞,无法
面对自己— —他竟然盼望你背叛他,盼望你不忠
,盼望你献身给别人,甚至。。非常迫切! ”
“这就是你报复他的方式?”
钟宇缓缓点头。
“你觉得,他已经开始那么想了吗?”
“我不知道,但。。已经三天四夜了,他非常虚弱,也许。。”钟宇重重地叹了口气,愧疚地看着冯静,“对不起,我
知道这很不好,其实原本我也想天亮之前就放他
回来。请你原谅我,我可能气疯了,但你知道,他和韩思盈做的事非常过分。。”
“你不觉得你做的更过分吗? ”
“可。。”
“你有没有想过,这会引起我的报复。 ”冯静冷冷地说。
“对不起。。我现在就去!”钟宇站起身,向后仰过去,先倒在沙发沿上,又滚到了地下。
他觉得眩晕,胸闷,呼吸困难。眼前的冯静闪着光圈。
“我怎么了。。”他问,舌头发麻。
冯静瞟了眼茶几上的菊花茶。。他忽然想起那茶水的味道有点怪。
“你。。”
“报复。”冯静说。
“你想杀我?! ”他恐惧地问。
冯静点点头。
“不! ”他痛苦地喘着, “求你。。救救我。。”
冯静一动不动。
“我发誓! ”他低吼:“我只想让他感到耻辱,真的不想杀他!从来也没想过。。”
“我想。”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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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了,就没有人放他出来了。 ”冯静说。
钟宇凝固了!!
那是他一生最大的惊讶。
“你。。竟然想。。”
“我对他那么好,他却做那种事。 ”冯静低声说。
“好,既然。。”钟宇抬起胳膊,挣扎着, “我答应你,永远不放他。。救救我!”
“不可能。 ”冯静鄙夷地看着他, “你根本没胆量当一个杀人凶手。”
钟宇不停地抽搐,胸口紧得要命。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威胁。
“如果我死了,警方一定会怀疑你!”
“不会的,我们是朋友,你一直在帮我营救我丈夫。你说过,美华的人也想对你下手,电话里有录音。 ”
他欺骗!
“如果我死了,警察很快会到我家去,还是会救出他。”
“哈哈。。”冯静大笑, “你真天真,那么重要的地方韩思盈会不告诉我吗?第二天我就跟着你去了那,然后才确定你
囚禁了他。所以警察帮不上忙,他在一个根本没
人知道的地方。 ”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了,眼前只有光斑。。还剩最后一招。
“我在骗你。。”他捂着胸口,“他已经死了,真的!我杀了他,不用杀我。。”
“怎么可能?”冯静说, “你今天的香水味更重了。 ”
他已经无法呼吸。
他放弃了希望。
“你好狠毒。。”
“是他逼的。”冯静说: “我想过救他,昨天还特意去了那一趟,本来想找警察开门,但我在房门前站了一会,总能看
见他和一个女人走进去,反反复复。。四十六次
。。我决定让他留在那。 ”
钟宇瞪着眼睛。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也无话可说。
他的最后一个动作是苦笑。
钟宇咽气的时候,杨贺天正在悲愤地祈祷他笑纳妻子的不忠,并勾画着,出去之后该如何面对那样的妻子,以及如何向
那个混蛋展开无微不至的报复。
恶梦里的结局
魏乔第一次做那个梦,是在他十岁的时候。
那个梦很奇怪— —
那是个没有月亮的晚上。草丛中矗立着一座三层小楼,从二楼的窗户里透出了微弱的亮光。
那是餐厅的亮光。
餐厅很宽敞,有气派的拉门、精美的吊灯和高矮错落的餐柜,靠窗的墙角里还立着一个高大的弧顶落地钟。餐桌放在中
央,长方形的,摆着丰盛的晚餐,两端各有一个
金属烛台,上面立着长长的蜡烛,抖动的火苗是此刻屋里唯一的光源。
魏乔就坐在餐桌一端,一根蜡烛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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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的另一端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微微低着头,腰身挺拔,样子很端庄,衣着看上去是件长裙。她的发髻高高挽起,只有一绺发丝垂到两眉中间,在
额头上弯出一道柔软的弧线。
魏乔不认识那个女人,他愣愣地看着她,表情中有种莫名的紧张。他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但努力了几次都没开
口。这时,他看见女人抬起一只手,用中指轻抚了
一下那侧的耳垂。耳垂上的耳钉在烛光里映出了别样的光芒。
然后女人抬起头,朝魏乔露出了一个微笑。
魏乔睁大眼睛,屏住呼吸。。那笑容实在太美了,带给魏乔的感觉难以言传。女人嘴唇下面的那颗痣都仿佛随着笑容变
成了有生命的精灵。那时魏乔还不知道该怎么形
容那个笑,后来长大些的时候,他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妩媚。
“吃晚餐吧。”女人妩媚地笑着,对魏乔说。
魏乔迟疑着将手拿上餐桌,目光却一直放在女人脸上。这时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报时的钟声。他朝落地
钟看过去,时间刚好是午夜零点。然后他听见了
女人的笑声,他转回脸,看见女人的笑容中似乎多了些异样。女人的笑声在慢慢变大,变急,进而变得有些疯狂,那不
禁让魏乔心里一阵发慌。他攥着拳,身体紧紧贴
着椅背。。笑声停止了。女人把手伸到后面,从座椅上拿起拎包,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桌上,打开,剥掉上面的
绒布,拿出了一支手枪。
“送给你。 ”女人说。。枪口对着魏乔的额头。
魏乔惊呆了!身体僵滞着,像被钉在了椅子上。女人坚决地举着枪,喘息开始变得急促,目光冰冷。。魏乔吃惊地看着
那目光,然后他明显感到视线中有个东西在动,
当他意识到那是女人放在扳机上的手指时,枪声响了。
魏乔和椅子一起向后仰去。
子弹穿过了他的额头,鲜血汩汩地涌出来。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过了一会,他忽然又听见了一声枪
响,接着耳边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然后是门柄
和门轴转动的声音。
然后他醒了。
十岁的魏乔对那个梦最大的感觉是清晰。他从不记得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能如此完整地记住一个梦。他以往做的
那些梦不是在醒来的一刻就忘了,就是只能记住
一些零星的片段。而这个梦实在非常特别,竟然从头到尾留在了他脑子里,连细节都分毫毕现。
甚至,那不像是梦,倒像是一段真实的经历。
六年之后,魏乔又做了那个梦。
还是那个餐厅,深夜、烛光、那个女人,只是梦里的他已经长大了许多。他仍坐在餐桌的一端,看见女人朝他投来妩媚
的微笑。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女人又狂笑起来
,用枪口对准了他,然后子弹穿过了他的额头。他倒在地上,听见了一声枪响、一声女人的惨叫、门柄和门轴的转动
声。。醒来时,魏乔发现自己大汗淋漓,在不停地
颤抖。十六岁的他感受恐惧的能力已经比小时候增长了很多,所以那个梦吓坏了他。但在刚刚醒来的一刻,他的感觉还
只是恐惧,直到过了一会,他擦干了额头上的汗
,喘息渐渐平静些的时候,才发觉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那个梦好像有点熟。虽然在十六年的人生中他曾经做过很多
梦,但是能完整地记住梦里的情节的情况并不多,
尤其是完整到这种巨细无遗的程度,尤其是一个如此完整的噩梦。
他想起了六年前的晚上。
他又仔细想了一会,确定那两个梦完全一样,没有丝毫差别。
他觉得这件事有点不一般,但是他并没过分在意。十六岁的他有太多远比做梦重要得多的事情要做,他很快就把这件事
抛到脑后了。
五年后的魏乔是一名大二的学生,住在学校的宿舍里。有天晚上,刚熄灯不久,他就又坐在了那张餐桌跟前。。最后,
当转动的门轴声再次把他从梦境带回现实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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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坐起来,脑袋差点撞到上铺的床板。他定了定神,环顾四周,室友们的鼾声令他心里稍稍踏实了些。他无声地
坐了一会,来到走廊上,靠着墙,久久地仰望昏
黄的灯泡。
他觉得应该认真想想这件事了。
首先,他十分肯定地告诉自己,这是他第三次做同一个梦。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别。尽管每次都间隔数年,但时间根
本抹不去那些记忆。当时二十一岁的他已经知道
,梦其实和人醒着时候的心理活动是一样的,都是外在事物在大脑里的投影。所以他就更加困惑了,因为他从没去过那
个梦里的地方,更没见过那个女人。他第一次做
那个梦的时候刚刚十岁,全部人生和梦里的情节毫不沾边。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东西会毫无来由地闯进他的梦里,并且
一次又一次地闯进。
他想了很久,想不出原因。
从此他的生活有了些变化。他愿意和同学、朋友、亲戚聊有关梦的话题,了解他们在这方面的经历和见闻。而聊得越多
他就越坚信自己是独特的。他从没听说谁和自己
有过一样的经历。当然,有人也做过相同的梦,但相同到那种程度 ——连细节都不差分毫,内容又那么诡异,并且又跨
越了那么多年的经历却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把那经历深深藏了起来,从不对任何人说,生怕自己成为大家眼中的异类。好在那个梦看起来对他的生活也并没什么
影响。后来他安慰自己,大概每个人都会在特定
的人生阶段有些奇怪的经历,就像他的姑姑。他姑姑年轻的时候经常头疼,疼得死去活来,并伴有短暂的失明。有一次
姑姑告诉他,每次失明时她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
片,她会在那片白光里看见她的奶奶— —她的奶奶老早之前就过世了。结婚之后姑姑的头疼病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再没
犯过,当然也就没再失明,没再看见奶奶。魏乔
想,也许自己也会像姑姑那样,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奇怪的梦就会自动消失。
但是他错了。
四年后,那个梦又来了。
毫无征兆。
那个周末魏乔去和女友看了场电影,回家之后本想美美地睡上一觉,可刚闭上眼睛就又去了那个餐厅。烛光、女人、零
点的钟声和狂笑。。一切如旧。中枪之后他倒在
地上,听见了枪响、惨叫、门柄和门轴的转动声。
醒来后魏乔觉得额头真的有点疼。他死死地攥着被角,在恐惧中生起了一股被戏弄的愤怒。而最令他愤怒的是,他不知
道戏弄他的人究竟是谁!那天晚上他反复地在镜
子前面查看他的额头,在不安的皱纹间寻找被攻击的痕迹,但是什么也没找到。
几天之后,魏乔在一座立交桥下面看见了一个算命解梦的老头。他从不相信那些东西,但还是过去了。他没对老头说他
已经做了好几次那个梦,只说了梦的内容,请老
头解释。他本以为老头会说一堆天孤地煞之类的吓人话,没想到老头告诉他,那个梦是大吉的象征,从此他将官运亨
通、财运发达、身体康健。。他根本没把那些话当
回事,给了老头钱,苦笑着走了。
但老头说中了。
接着的日子他风生水起。在成功地做了几个项目之后,他被提了职,伴随而来的是加薪。在新的职位上他更加如鱼得
水,于是继续提职、加薪。他手下的人和事日渐增
多,生活变成了停不下来的车轮。他兴致勃勃地沉浸在忙碌中,根本抽不出功夫去想多余的事,所以当三年后那个梦又
找到他的时候,他完全措手不及。
那时他正随公司在海滨度假,独自睡在宾馆的一个房间。
梦醒后,他用颤抖的手按亮台灯,抓起床头的半瓶可乐,咕咚咕咚灌下去,大部分洒在了身上。
他下了床,来到临海的露台上,点燃一支烟,让海浪声填满他的耳朵。
五次了,他想,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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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人生中,最精确的记录竟然是由一个梦创造的!
但他明显地感觉到,这件事已经大大超出了 “梦 ”的范畴。或许。。不,那一定蕴含着什么特别的意义!
而且有件事他不得不明确地告诉自己了。其实他早已发现了那个规律,只是一直不愿意面对— —梦的脚步在加快。第二
次在第一次的六年之后,第三次和第二次间隔了
五年,然后是四年,这次又是三年。也就是说,如果没什么意外,两年后他还会做那个梦,可是然后呢?再然后呢?再
再再再再呢。。 接着的两年,时间飞快。
送走了第六次梦之后,魏乔开始疯狂地查阅书籍和文章,了解一切与梦有关的学说、理论和轶闻。那些洋洋数万言的长
篇大论常常弄得他头昏脑胀,倒是有一桩陈年旧
事令他感触颇深 ——根据记载,一百多年以前,美国作家克。。吐温曾经做过一个梦。那时马克。。吐温还很年轻,只有二
十三岁。在梦里,他看见弟弟的尸体被放进了棺
材。接着,一些葬礼的场面涌入了他梦中。可怕的是,几天之后一切都变成真的了。马克。。吐温的弟弟因为意外而死
去,葬礼上的情景和他在梦中见到的分毫不差。
那击中了魏乔!
开始他还只是浑身发冷,接着,一个念头萌生出来,那念头在他脑海里迅速强壮,到最后他无比坚信了那个判断 ——那
绝不仅仅只是“梦”那么简单。梦只是它的外衣
!那不是单纯的梦,不是无端的骚扰,更不是无聊的重复。那是老天安排的神奇相见,否则该么解释它出离的情节、不
厌其烦的入侵和精确加快的脚步?
那是一个预言!
冥冥中一定有一只神奇的手,把一件日后将要发生的事提前放进了他梦中:在将来的某一天,有一个女人会在一个漆黑
的午夜、在一个点着烛光的餐厅里举枪向他射击
,子弹将穿过他的额头。他会倒在餐桌一端的地上,悲惨地死去!那是一个警醒、一个恩赐、一个来自未来的意味深长
的回眸。那眼神在他的人生中周到地了飘荡二十
年,不知道还会继续飘荡多久!
可是,到底将是怎样的纠葛,竟让那女人对他做出了如此疯狂的事?为什么在前一刻她还那么安静,但转瞬之间,当零
点钟声敲响的时候,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纵声狂
笑?
除此之外,那“预言 ”还有许多令魏乔困惑的地方。一个最突出的疑问是:如果他真的被那个女人杀死了,为什么在死
后他还会听到声音?如果那些声音是真实的,他
“死后 ”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一声枪响、一声女人的惨叫、门柄和门轴的转动声。
他想,如果那枪声是女人饮弹自尽的声音,那么那声惨叫就一定不是她发出来的,因为叫声和枪声之间有相当的间隔,
那说明又有别人在那屋子里对另一个女人干了什
么。除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