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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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无名-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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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雄摇首,深深叹息:“那一战,无论是谁胜谁负也不再重要了!”
  “事实上,当日还未开始决战,我已在心中自知,谁会胜,谁是败了!”
  “只是,我还是坚持要打下去,因为我一定要亲手试清楚他,是否已经有资格成为英雄……”
  应雄说至这里,刚欲要把当年的战果娓娓道来,谁知就在此时,茶寮之外戛地传来一个低沉无限的声音,道:“是的!”
  “你们那一战谁胜谁负真的也不再重要了。”
  “因为到了后来,最大的胜利者,并非你两兄弟任何之一,最大的胜利者……”
  “只有中原皇帝!”
  这个低沉的声音听来异常古怪,非男非女,恍如是被很深厚的功力,将声音逼压而成这个不男不女的怪声音!聂风、步惊云、应雄,甚至所有人亦不期然朝茶寮入口一望,赫见一个披着宽大衣袍、头盖草帽、无法从其衣饰瞧出是男是女的人,已经徐徐踏了进来。
  聂风、步惊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全身散发着一股高手气势,是真正的高手!
  而应雄,却是定定的瞄着来人,早已不为任何世情所动所惊的一张潦倒之脸,霍地满是疑惑;他似乎已隐隐认出这个不见面目、不见身材、不知真声属谁的人是谁了,可是又不敢太肯定……
  难道此人是当年的……?
  变生肘腋!想不到平静的茶寮,会突然来了一个奇怪的不速之客!但见此人进入茶寮之后,一直朝应雄步去,还一面叹息道:“慕应雄。”
  “依我看,这一战以后的战果及故事,你还是别要再说下去了。”
  “哦?”应雄淡然一瞄此人。
  “因为,你并不是知道整个故事的人,你只是知道你与他的故事的表面而已。”
  骤闻此语,应雄并没动气,他只是淡淡苦笑,反问:“那,阁下认为,谁才是知道我两兄弟以后故事的人?”
  “我!”那神人老实不客气的答,继而已找了个位子坐下,续道:“我,才是最清楚你们之间故事的人!”
  “我曾不想牵涉入你与他的故事之中,最后还是牵涉其中!也知得比你更清楚!”
  “所以我认为,这以后的故事,应由我为你继续说下去!”
  应雄还是毫不生气,纵然他犹未能肯定来者何人,他亦很想一听这人口里关于他兄弟俩决战后的故事,究竟与他自己所知的有何不同?
  不但应雄,甚至聂风,亦为这个神的不速之客吸引,全神倾听;只有步惊云……
  他还是漠然如故!只是,他也不会介意再听下去的,那管是出自谁人之口,毕竟,也是他一生认为最配当他这个死神的师父——“黑衣叔叔”的故事。
  也是眼前这个连死神亦暗暗为其牺牲而动容的应雄故事……
  而那个神兮兮的不速之客,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悉数落在其身上之际,已开始将其所知的那一战,与及那一战后应雄与无名的故事,幽幽道来。
  树在哭!叶在哭!地在哭!
  万事万物在哭!
  应雄与无名这霹雳火拚,直叫天地色变,神号鬼哭!
  方圆百丈内的树木、地面,以及万事万物,也不知是给二人所散发的剑劲所划,抑或难以负荷旁观这惊心一战的逼力,尽皆崭露无数裂痕,恍如无数滴血泪!
  甚至二人所使的英雄剑,也在哭!
  因为它们尽皆不想看这场令人惨不忍睹之战!它们不想看见这双不应决战的好兄弟骨肉相残!不忍见二人当中一个的心,会被剑贯穿而过!
  可是它们全都又无奈的明白,今夜此战,若不能有一个可怜的战败者,另一人便不能成为天下第一剑第一人!天下第一的英雄,必须打败一个人方能诞生!
  就在万树万叶万物甚至乎天地都恍如为此战而哭的同时,二人首度霹雳硬碰的第一招,亦陡地完毕!
  但听“铮”然一声刺耳清响,万点剑花与万道剑光在弹指之间突然消失无踪,满天绚丽灿烂消失无形!两柄旷世的英雄剑,已然重重飞插在慕府门外!
  两剑,同样染血!
  不但英雄剑染血,就连本来执剑相斗、在同一时间随剑站到地面的应雄与英名,亦同样染血!
  二人此际的衣衫上都各自划下一道淌血口子,显而易见,适才足可吞天食地的一招,双方都占不着任何便宜,双方——平手!
  然而“平手”,这是一个多么令应雄失望的语词!他绝不要“平手”!既然已开始战,便必须看见其二弟能真的打败他,他方才死心!
  他紧紧盯着无名,肆无忌惮冷笑:“无名!你真的令我慕应雄相当失望!你在这三年内的艰苦奋斗,就只习得这丁点儿的微末道行?以你这丁点儿的道行,与我平手尚可,又怎么有实力打败我?夺我手上条约?救众生于水火?”
  无名却凛然的看着应雄,答:“大哥,撤手吧!”
  “趁如今还未愈陷愈深,也许你撤手不干,将条约交回皇上,还有转圜余地!”
  应雄闻言,当场更是怒火中烧,他遽然高声痛骂:“无名!由我娘慕夫人临危托付那日开始,我慕应雄已苦等了整整八年!终于等至可以逼你成为英雄的今天,你却还在决战之中劝我撤手不干?回头是岸?”
  “不!就让我郑重的告诉你!一切已经不能再回头了!我娘亲慕夫人!你娘秋娘!
  甚至一切一切的恩义与回忆,都已无法回头!今日所有人的牺牲,都必须偿得代价!”
  “你以为皇帝会因我撤手而放过我吗?那昏君怎会忘记我胁逼他签下条约的耻辱?
  也许他正统率千军万马来了!”
  应雄一面心痛狂骂,一面又“铮”然抽起自己那柄飞插在地上的英雄剑,双目战意更达致无限顶峰,他大义凛然的道:“无名!我知道适才那一招,你还是未尽全力!你还是在对我这个大哥念念不忘!但战场无父子!我俩今日既已上了战场,便必须尽自己每分实力竭诚一战!这才是对自己对手的最大尊重!否则,你故意退让,便是在侮辱我!
  你以为以我实力,真的需要你让?我——呸!”
  怒叱声中,应雄紧握英雄剑的手,赫然开始变得一片赤红;这片赤红,竟不断自其手闪电向其身体其他部位散去,倏忽之间,就连他的脸亦变得赤红如血……
  无名一见,当下已知他的大哥在干些什么,本已定如渊岳的他霎时面色一变,极度异的道:“大哥!”
  “你……”
  “你在以旁门左道的方法,逼自己的剑气逾越极限?”
  “废话!”应雄反驳:“什么旁门左道?能够将最强的功力提升至无法再上的强中之强,才是必胜的最佳战略!”
  “无名!我已没有此等耐性与你大战三百回合方才分出胜负!反正再久战下去亦无意义!廿载恩义一招了!就让我们乾脆以……”
  “一招泯恩仇!”
  说话之间,应雄的整个躯体,已赤红得如一团烈火。他如同一柄烧得火红、不得不发的剑;无名也曾听过,无涯剑道之中有一些“邪诀”,便是在战前先封锁自己体内数个要穴,将体内的剑气锁在此等要穴之间蕴酿;当在决战之际便催动全身剑气,硬生生将这些蕴酿多时的剑气冲破自行封闭的数个大穴,由于剑气由小穴道冲出整个躯体,便如同洪水自堤坝的小缺口内缺堤而出,这种剑气之强会如山洪暴发,更会逾越使用者向来习剑的本份,一发不可收舍!
  但有利有弊!蕴酿的剑气自小穴冲出固能强如山洪暴发,惟亦会同时冲伤了那数个大穴,得不偿失,故习剑之人极少会于作战中使用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
  只是无名万料不到,应雄为要不与无名平手,为要激发无名全力以赴与自己作最后的一招豪情对决,他不惜自伤己身也要将功力超越本身极限,他这样做值得吗?
  也许,只有应雄才认为为了自己的二弟,他无论怎样自伤己身,亦绝对值得!
  赫见应雄的人与剑已遽然拔地而起,跃上半空,他狂嚎:“无名!”
  “我慕应雄是当世强者!绝不会轻易输给你!”
  “你一是让我光荣败亡在你剑下!一是让我死在那狗皇帝将会杀至的千军万马手上!”
  “无名!使出你真正的全部实力吧!我慕应雄即使要败,也要有一个强者应有最崇高的——战败!”
  什么是强者最崇高的战败?无名当然明白,那就是在决战之中,自己对手倾尽全力与自己豪情一战,战得公平,战得崇高,即使是败,也还是败得崇高!
  眼看应雄为要逼自己全力与其最后一招比拚,而不惜以旁门左道催动得肌血欲裂,无名心知他若再留一分力,便是不尊重他的大哥,更侮辱了他及他的英雄剑,他亦再不犹疑,一手拔出地上自己的那柄英雄剑,豪情的道:“好!大哥!”
  “我无名敬你是柄剑中真汉子!”
  “你若要败,今日我就给你一个最崇高的——”
  “败!”
  语声方歇,无名与他的英雄剑,同时与应雄一样拔地跃上半空,应雄在半空见状狂笑:“好!力拔山兮气盖世!天不生英雄,万古如长夜!好一柄将要震慑万世寂寞长空的英雄神剑!你终于给我逼出神剑的气概来了!”
  “那就让我们本来千招难了的恩义,一招了断!”
  “我慕应雄今生的好二弟无名!”
  “看!”
  “剑!”
  剑字乍出,应雄的英雄剑已再度全力劈出,一劈,又是数以万计的剑光,但这数以万计的剑光并非再次如上一剑般铺天盖地劈出,而是数以万计的剑光赫然聚为一道巨大无比的英雄剑光!仿佛数以万计的剑光为了凝聚这毁天灭地的雷霆!早已准备——杀身成仁!
  不错!应雄这超越其皇者剑道极限的最后一剑,正是其杀情剑的——杀身成仁!
  不惜自伤己身,逾越本份,也要以一战成全无名,应雄这一剑,亦实在足可称为杀身成仁!
  但应雄来势虽天地难敌,无名犹是不慌不忙;赫见他双目精光四射,手中的英雄剑亦陡地贯满其全身功力暴然一劈,一劈之下,竟是其自创的莫名剑法最简单的一式——
  一剑成名!
  应雄已逾越极限重剑出击,他为何仅以简单一剑应战?难道他犹想相让应雄?
  不!到了此时此刻,他亦明白全力以赴,方是对其大哥的最大报答!所以他才会用最简单的一剑!
  因为最简单的一剑,才可更直截了当将他贯满剑上的无敌剑气发挥得淋漓尽致!
  果然!就在无名“一剑成名”乍出之际,一股仿佛史上暂时无人能达到的剑气,立化为一柄巨大的英雄剑气猛然发出,剑气万丈,随即迎上应雄“杀身成仁”所迸出的巨大剑气!
  霎时飞砂走石,惊叶遮天,就在两大旷世剑气将碰未碰之际,相互所生的牵动力,更不断将地上万物卷得漫天飞舞;在这漫天飞舞的万物之中,赫然也有适才被应雄信手挂在树上、那个无名送给他作为纪念的胡琴!
  这个胡琴不独被卷上半空,且还被卷至……
  二人两大将碰未碰的旷世剑气之间!
  天!若两大剑气硬碰,这个象征他兄弟俩廿载恩义的古旧胡琴,岂非亦会被轰为粉碎?
  应雄见状一愣,无名亦陡地一怔!二人这一怔愣也只在毫发之间!
  就在此间不容发之间,二人均同时下了一个决定!
  但见二人雄猛盖世的剑气遽然双双逆转,一个回旋,已然避开了夹在当中的胡琴,显见二人这最后一招纵然盖世无敌,也敌不过代表二人廿载恩义的一个胡琴!
  恩深当前,万剑难敌!
  而就在二人剑气急回之后,那个阻碍二人交锋的胡琴早已不知被卷至哪,此刻二人的剑气之间再再任何阻碍,两大神者皇者的剑气终于——正面硬碰!
  “轰隆”一声!两大旷古铄今的绝世剑气雷电火拼,登时爆发一声比第一次交战时更震人心弦的巨响!恐怕千里之外的人亦能听见这兄弟火拼的最后一招!接着……
  两大旷世剑气所迸发的恐怖杀伤力,赫然已将方圆百丈内本已被逼裂的树、叶、地面、万事万物、甚至二人一起长大的慕府,当场震个寸碎!粉碎!
  只不知,代表这双难兄难弟千恩万义的那个胡琴,又会否随此两大劲招一起粉碎?
  血狂飞!
  树木地面既已迸为粉碎,慕府亦在二人火拼间沦为颓垣败瓦,试问曾被无名制住、此刻仍身处慕府内无法动弹的慕龙与及鸠罗公子等人,纵然不死,又怎么不被此两大绝世强横的反震力震个心脉大乱,鲜血狂飞?这还不止!慕龙等人的穴道,更在他们喷血之时,硬生生被两剑的强横交拼力逼开!
  而不单慕龙等人溅血!
  就连应雄!全身每个部位亦在溅血!血溅如万剑狂飞!如万剑的精元飞散!
  缘于无名这一击虽已倾击全力,却始终未有逾越本身极限!但应雄却因逾越极限以致遍体赤红欲裂,这一惊天动地的反震力,更即时令他赤红欲裂的每个部位……
  当场迸血!
  顷刻之间,本来一身白衣的应雄俨如变了一个血箭横飞的血人,令人惨不忍睹!但就在两大剑气交击之后,他却犹像无名一样于半空中安然落到地上,这足可灭天绝地的难为一战,胜负是否已分?
  是的!胜负已经……分了!
  但见二人站回地上之后,应雄早已鲜血淋漓的脸,仍在绽放一丝狂厉迷的笑意:
  “哈!哈!痛快……痛快!这才像……样!二弟……你能全力……应战!这才是对……
  大哥……真真正正……最崇高的……尊重!”
  应雄说到这里,忽地浑身一软,一个跄踉,“噗”的一声……
  他的人已颓然跪倒地上!
  他终于……倒下了?
  是的!任他志坚如百炼精刚,任他如何不屈不倒,但他其实仅是万剑之皇,他,并不是万剑之神!真正的万剑神话,是此刻仍傲然站着的无名!
  纵使他逾越本份增强功力出击又如何?无论他如何努力提升自己,他还是敌不过无名的倾情一击!不单敌不过,就连此惊天硬碰过后,他自己也因逾越极限以致自伤己身,鲜血狂溅如万箭穿身之时,他亦同时力尽,他根本已绝没可能发出下一招了!力竭而倒已是意料中事……
  只是,更出乎意料的,便是应雄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英雄剑,亦在其跪倒同时,“崩”的一声——断为两截!
  啊?英雄剑真的应验大剑师所预言,必有一剑断于另一剑之下?余下的一柄英雄剑所佩的豪杰,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不错!剑断人倒!就连此刻已颓然跪倒的应雄亦不得不承认,他真的败了,而且败得开心:“真……好!想不到……即使我逾越极限,二弟……你还是可以打败我!原来……
  皇者终不过是……皇者,始终还是不及剑道中流传已久的……神话!”
  “你,才是真正的——”
  “天下无敌!”
  一语至此,已是精疲力竭、浑身披血的应雄犹鼓起一口气,抬首看着他高高在上、如一个神话般站着的二弟无名,满脸欣赏之色,洒然续道:“二……弟!大哥很高兴……
  你能给……我一个强者……最崇高的……败!不过,大哥……希望……”
  “你也能给我一个……强者最崇高的……”
  “死!”
  是的!所有最崇高的强者在败给自己最佩服最欣赏的对手后,大都但求一死!更何况此刻的应雄,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他的爹慕龙已不是当初他引以为荣、救国救民的慕大将军!他一生最怀念的娘慕夫人亦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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