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港!”哥梅斯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如果真是如此九州的海外贸易就彻底玩完了。“您……太……这……”
我看着他涨红的老脸,因为布满的皱纹就像块晒干了的桔子皮,说句不太中听的话,真是有些担心他犯了脑溢血。
“那……那可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了!”大约过了五分钟,哥梅斯终于开始稳定下了自己的情绪,虽然脸色依旧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但他却控制住自己没有说出什么过激的话来。“我注意到了您指得这是最坏的结局,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补救的办法吗?”他问到。
“倒也不是说一定会走到这一步!”我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暗暗点头,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省事。“你也知道,我一贯是不主张对商业采取桎梏措施的,为了稳定治安这才不得已这样作。如果能够切实保证这些东西不落入危险分子手里的话,那么我是乐于见到九州一片兴旺的!”
“这只怕很困难,我们打开门做生意很难拒绝客户!”哥梅斯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说到。
“至少我要知道都是谁买了这些东西,这样我心里也好有个准备!”我终于说出了我的目的,然后继续静静地看着他。我并不担心他会拒绝我,和利益比起来这样良心的谴责是很容易克服的,再说这些欧洲的冒险家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会过于执着“商业道德”之类的东西。
“好吧!”他终于点了点头。“我会联络一下在九州经营军火的商人,把所有客户的交易情况定期向您出具一份报告!”
“我对以前交易造成的程度也很感兴趣,希望你能够尽量帮我整理出来!”我微笑着继续说到。
“这怎么可能!”哥梅斯又有些激动。
“据我所知所有火器都是需要定期维护的,所以以前的客户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联系吧!”对他的“为难”我却不认为是多么困难的事,而且既然走出了第一步往下实际就简单了。
“我相信你们的服务一向是优质的,所以不会存在让顾客担心的事情。再说现在天主教在九州的下层百姓中,流传得非常广泛,您想知道一些这样‘简单’的事应该能够办得到吧!”
这次哥梅斯更加惊讶,他怎么也想不到我会知道耶稣会传教士的另一个职业。不过这在我并不算什么新闻,反而是在记忆的尘封里几乎都忘记了。西班牙、葡萄牙这样的国家和英国、荷兰、威尼斯不同,没有哪个商人是没有官方背景的。
“好吧!”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合作。
“感谢你的帮助,那么对于九州的事情我就可以放心了!”我满意地点点头,觉得也可以给他些好处了。“对于平户我一段时间内不作大的调整,同时由你们商会,作为所有在此停靠补给南蛮商船的代理。所有事情我的奉行只和你们谈,其余的就是你们内部的事情了……”
这时外面的殿堂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我看了哥梅斯一眼他也是一脸困惑。我站起来走到门边向外面看了一眼,原来是我的侍从正在和一个欧裔年轻人在进行争执。
“跟你们说了,我要见诸星殿下!”这在这时他一扭头,金黄色的头发下露出了一张白皙的脸,年龄不会超过20岁。
94、新朋友(上)
“嗯?”外面那个年青人的话让我的心中微微一惊,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这次出来表面上是我只带着随行十几个人,但实际上我在北九州这一带的谍报网早就在高速运转了,要是附近的势力有什么异乎寻常的举动,用不了两个时辰我就会知道。再说暗中还有不下二十个忍者布成的外围警戒网,如果要是发觉了有什么可疑的人,更加不可能没个反应。要是加藤段藏那样级别的忍者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那还好理解一些,可怎么会是他,一个连日本话都说不清楚的欧洲人?
“诸星殿下怎么会在这里,赶快滚开!”樱井佐吉职责所在,站在那里一把按住年青人的肩膀,阻止他往里面闯。“你要是再不知道好歹的话,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你在撒谎……对不起,我不想怀疑任何人的品德,但我真有重大的事情需要见到诸星殿下!事情非常重要……”年青人并没有被樱井佐吉吓住,至少我没有在他那对纯净的蓝眼睛里看到丝毫恐惧。他只是操着舌根子有如绷紧了发条的日语,一遍又一遍地强调(尽管还是没有说清楚)着自己的理由,并且坚持着想要进来见我。
这个人的欧洲血统是不容置疑的,而且据我判断应该是中欧一带的日尔曼人。他穿着一身十分简朴的短身旅行装,脚上蹬着一双半旧的鹿皮靴,背上背着个大大的背包,看那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刚来到这里。
“你认识他么?”我向站在身后的哥梅斯问到。
“没见过,应该是一个刚刚下船的人!”他没有提出任何一点有建设性的东西,只是把我自己已有的判断又重复了一遍。
我再次向他脸上看去,在那里除了坦率真诚什么也没有看到,老实说无论是从他的年龄还是表情上看,他都就是一个纯情地中学生。不过请不要误会,我以前身边的同学里可没有这种人。也就是在一些偶尔播出的台湾电视剧里才可以看到。
“混蛋!我说的话你没有听懂吗?”樱井佐吉终于愤怒了,一把将这个捣乱的家伙推了出去。论长相樱井佐吉虽然同样属于清秀型,个头还要比对方矮一些,但毕竟是个职业练武的人。
年青人的体力果然和外貌表现出来的一样脆弱,樱井佐吉没用多大力量就使他连退了四五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地身上沾上了不少土,背包也散开了,掉出来一些东西。大多是书。
他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收拾起散落的东西,然后背好背包再次来到了樱井佐吉的跟前。“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要见到诸星殿下!”他依旧用平静并且真诚的语调要求到。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樱井佐吉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伸手准备去拔腰间的佩刀。
“先等一等!”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叫住了他,虎千代从靠里的位置上走了出来。“诸星殿下可是大人物,你是凭什么断定他在这里地呢?”他向年青人问到。
“我自然是有根据才会这样说地!”年青人并没有对虎千代的年龄感觉什么不对,而是非常认真地指着侍从们衣服胸口两侧的诸星丸标志说到。“我认得这个标记,它是诸星殿下地特征,只有诸星殿下所在的队列里才会出现这个标志。所以他一定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听了他的解释我险些笑出来。看来他是把日本的家徽和欧洲骑士的盾徽搞混了。日本的家徽在意义上更近似于欧洲的国徽,比如法国的金百合和俄国的双头鹰,但一般的欧洲人还是很难想想一个地方贵族地标记。会在大多数时候取代国家整体的标志。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虽然大多数人都明白了这个年青人莽撞的原因,不过还是由虎千代作出了解释。“虽然这确实是诸星家的标志,但是作为一个大家族,有资格带着这个标记的人就算没有一万,八千以上是绝对不成问题的。加上眼下诸星家的大军正在这附近作战,你要是见到了连绵十余里的大营,那么印着这个标记铺天盖地的旗帜一定会把你吓死!”
“原来是这样……”年青人在那里愣了半天,这才明白了自己地错误,同时不免显出了微微的失望。“看来是我误会了,我对我的失礼向诸位道歉!”他微微躬了一下身。
“你找的是哪位诸星殿下?”看到他有些沮丧的样子。虎千代忽然又问到。
“诸星殿下……难道还有好几位吗?”年青人用极为困惑的目光看了一下面前的这些人。
“那当然!”虎千代严肃而又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如今的诸星家是朝廷十分倚重的大族,人丁也是相当的兴旺,因此受封官职的也有几位,能够被称为‘诸星殿下’可不止一个人。就比是……他!”他忽然一把拉住了一直在边上嘻笑着看热闹的新八郎。“他也姓诸星,是天下闻名的武将并且被朝廷受了官职(不入流),被称作诸星殿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哦?”新八郎一下子愣住了,不清楚怎么一下子牵扯上了自己。
凭虎千代的力气自然不可能拉得动他,但是刚才的几句话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他的身上。
“他?”年青人很是意外,但还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除了新八郎之外所有人都觉得这越来越有意思。而且既然虎千代插了进来樱井佐吉等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不是他!”看了一会之后年青人摇了摇头。
“怎么!我就当不得‘诸星殿下’这几个字吗?”听他这么一说新八郎反而有些不高兴了。
“不是这样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年青人第一次出现了局促不安的表情,但这应该只是出于尴尬而非害怕。“我丝毫没有轻视您的意思,只说您并不是我要找的那位‘诸星殿下’。虽然您的年龄和他非常接近,但和我听说过的样貌和气质有着相当大的差距。我的日语很不熟练,很多时候并不能完全表达清楚真正的意思。我对由此给您造成的伤害表示抱歉,请您原谅!”
听了他的话很多人都笑了出来,就连我身边的哥梅斯都发出了嗤嗤的声音。年青人确实对语法没有什么研究,他说的“伤害”是欧洲的概念,而在东方大多数情况应该称之为“冒犯”。对一个地位较高的人,而且是新八郎这样一位武将,使用“伤害”一词怎么听都透着那么怪异,可面对这样一个人新八郎只能是别扭,还没法对他发作。
“你要找的诸星殿下全称是什么?”虎千代继续问到。其实此时谁都知道这个年青人找的是我了,虎千代是想试探一下他对我了解多少。
“应该是叫……叫……”年青人紧皱着眉头在嘴里笑声叨咕这什么,看样子就是非常费劲,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发音。“对了,应该是诸星兵部丞清氏殿下!”他终于想起来了。
“诸星兵部丞?”这还真是个有些历史意义的称呼,就是我这八个侍从也未许全都知道。被叫作这个称呼时我顶多只能算是个地区性的武将,这个连日本话都说不利落的年青人,他是怎么知道我当年这个称呼的?
“或许我能够帮你引见,不过我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虎千代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同寻常,既然能叫出我这个名字应该有些来历。
“我并不认识诸星殿下!”年青人非常诚实地回答到。“我在启程来日本之前,我的父亲让我来找他,说是他能够给我一些帮助!”
“你的父亲是谁?”
“梅因赫尔!”
虎千代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因而回头向里间的门帘看了一眼。“那……你先和我们一起到旅店里去吧!”门帘里依旧是静悄悄的,虎千代就扭过头这样说到。
从葡萄牙商馆出来后,我们来到了平户町东北角的一家极不起眼的客栈,这里地方虽大但不怎么上档次,一座比较宽大的院子看来更适合停放拉货的大车。不过因为现在不是销货的旺季,所以除了我们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客人。
其实这里是我手下忍者的一个联络点儿,按理说我们是不应该住在这里的,但出于对我安全的忧虑竹中半兵卫和加藤段藏一再坚持,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这里和别处相比丝毫没有特殊之处的老板热情接待了我们,在呈上热腾腾的饭菜时,悄悄将一封折叠巧妙的信件交到我手里后,。我悄悄渺了一眼,是竹中半兵卫转来的。
“你说你是梅因赫尔的儿子,有什么凭证吗?”我将信揣在怀里后对着那个年青人问到。
“有,当然有!”年青人因为一直在奔波的关系,可能已经很久没有像样的吃过一顿饭了,见到饭菜端上来就伸手立刻准备开动。听到我这样问,急忙放下一个已经拿在手里的饭团,拉过了那只大旅行袋。
95、新朋友(下)
我摆弄着手上的几件东西,有金、有玉、有竹、有木、有瓷,全都是当年我赠送给梅因赫尔的东西。
他是知道我看不懂欧洲文字的,哪一种都不懂,所以就更不要说是看笔迹了。
我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小梅因赫尔,他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也不管我的反应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虽然看姿势是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但是进餐的速度可是着实的不慢。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一番打量,可我怎么也找不到哪怕一丝一毫当年梅因赫尔的影子。没错,金头发、篮眼睛、白皙的皮肤,这些特征一点都没错,可说到精神气质,那简直是天差地别的差距。
梅因赫尔有一幅标准军人的锐利目光,而他的目光里则是带着些许天真的热情;梅因赫尔说话从来都是言简意赅,而他除了吃东西总是喋喋不休(有这种精神相信日语很快就能练好)地说着各种事情;梅因赫尔严肃到了古板的程度,而他带给人的却是一片阳光;梅因赫尔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块钢,而他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团暖呼呼的棉花,两父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我并不怎么饿,所以饭菜吃的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寻找着小梅因赫尔与当年那个普鲁士骑兵教练的异同点。“你父亲还好吗?”看他差不多吃完了我就问到。
“很……很好……咕噜、咕噜……”他急忙着喝下了嘴里最后一口汤,然后擦了擦嘴说到。“承蒙您的慷慨,我们家现在在易北河畔买下了一座不小的庄园,这份产业已经足以使我们过上当地首屈一指的生活。我的父亲也已经恢复了伯爵的爵位,两个妹妹过个一两年也要出嫁了!”
“那他现在都作些什么?”我又问到。
“养纯种马、种玫瑰、写他在世界各地的见闻!”
“哈、哈、哈,原来他还真的在写作了呀!”我哈哈笑了起来,这件事在他离开时就曾经提过,没想到还真的开始动笔了,这是一个说作就作地人。“这么说你们一家生活应该很不错的。那你又是为什么到日本来呢?”我微微有些奇怪地问到,当年梅因赫尔可是因为家道中落又混得不得意才过来的。
“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幸福就漠视别人的不幸,再说我怎么能作个混吃等死的寄生虫呢!”小梅因赫尔抬起了他那张充满阳光的脸,双目闪闪地说道:“每个人生下来就有他自己的价值,我们要做地就是完成上帝的安排。我不需要荣誉、金钱或者向别人证明我自己,但我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说得好!”我对这个年青人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性格上比他的父亲更容易相处。“你也到当初你父亲帮助我建立的甲骑中去吧!我会吩咐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我这样说到,想来他的家学渊源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我无意从事杀戮的职业。这次我到日本来是要传播上帝的福音!”他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到。
“咋~!”我刚喝进嘴里地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沾湿了我衣襟地前摆。其实他刚才的话里已经隐隐约约带出了这个意思,只是我怎么没想到世代簪缨的梅因赫尔家会出来一个“神棍”。“你确定没有搞错吗?你们家族不是世代都是……”我怀疑地问到。
“我并没有丝毫藐视我祖先地意思,相反我为身为梅因赫尔家族的人感到骄傲。祖先用他们的忠诚和鲜血捍卫了这个家族的荣誉,这是一笔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财富!”说这话时他为了表示诚意,抬起右手放置在左胸心脏的位置上。“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与作‘上帝的鞭子’比起来,我更加希望来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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