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这样吗……”关内正夫一脸的迷茫,他一时还还有些转不过来这个圈子。
“当然是这样!”安宅信康又向前面指了指。“如果诸星水军还有充足炮弹的话,根本不会让我们的战船有接近的机会,这对转向不便的超大铁甲船是极为不利的。可你看现在,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才开上一炮,我们的战船已经快要靠上去了,不是炮弹有限他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但愿吧!”关内正夫也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但就是心里还是很不塌实。难道是自己真的被诸星清氏的那些传说吓怕了?如果是这样可太糟糕了,必须要及时地清除这种心理,在阴影下的战士是不可能打出胜仗来的。
战局确实如安宅信康的预测在发展,诸星铁甲船急急地向三个方向逃去,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开上两炮,似乎根本就不想进行战斗!不过铁甲船在这种狭小的水域里无法张满帆全速前进,为了使庞大的船身不撞在礁石上,还必须不停地转舵,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快不起来。
淡路水军的战船终于各自逼近了目标,海贼们拿着弓箭呐喊着登上甲板,这却也给铁甲船上的铁炮手提供了更为明显的目标,落水的人数也明显的增加了。
战斗刚刚开始,这点死伤还不足以打垮海贼们的勇气。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张弓,大捆大捆头上有个大圆圪塔的箭矢被从底仓搬上了甲板。海贼们拿起这种箭矢搭在弓上,再在脚边的火盆里一点,箭头立刻就燃成了个火球,紧接着就会飞向对面的铁甲船。
铁甲船之所以被叫作铁甲船,就是因为它的外表上覆着一层一至三厘米不等的铁板。日本的弓箭实在是糟糕,这一点在海贼身上也不例外,射到船身上的箭矢根本刺不进去,纷纷落入海里熄灭了,没有造成任何的实际伤害。
“这可怎么办?”看到这种情况关内正夫一下子皱紧了眉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又有大约20只战船覆没,这里面既有被大炮击毁的,也有因为离得过近而被铁甲船撞翻的。“殿下,现在怎么办?我们的火药船已经一艘都没有了!”关内正夫用手在桅杆上支撑住身子,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里面的所有力气。
“命令所有主战安宅船全部冲上去,使用焙烙攻击他们的铁甲船!”安宅信康的声音低沉,但长满老茧的双手却紧紧地抓在栏杆上。他知道此刻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必须有一方至死方修。
淡路水军虽说近年来已经没落,但论起流传久远来要远远超过三岛水军,早在平源的昙浦之战中,他们就起到过重大作用。在安宅冬康继承淡路安宅氏后励精图治,致使淡路水军的实力有所恢复,截止今日整个淡路又有了大约三十只安宅大船。
安宅信康的“王牌”从后队冲了出来,虽然在这种水域里也主要靠人力划桨来推进,但是毕竟要比铁甲船灵便上许多。在接近主战场后,这些安宅船顶层有大批水手开始忙碌了起来。
发射焙烙是用一种类似杠杆投石机的装置,所以这种东西没法在小型战船上使用。把一个诸如沥青、硫磺和油的混合物制成的圆球装进连着皮带的发射器,点燃后远远地抛射出去,以期能够击中对手,然后迸射四溅燃烧。
“砰!”随着第一发成功的发射,无数火球袭向了撤退当中的诸星铁甲船……
41、木津口(下)
焙烙击中铁甲船的船舷时爆起了大团的小火花,迸溅的范围之广以至落到了周围的淡路水军战船上,对无关的人来说这或许是有些像烟花,可对那些倒霉的人来讲就是一场浴火洗礼。
至今我也没有搞清楚焙烙究竟是什么作的,总之是附着力相当的强,溅到淡路水军那些旧木船上立刻烧了起来。先是帆和甲板上,然后一直连到整个主体,烈焰最终从内自外冲天而起,大批的水手下饺子一样向水中跳去。
“您看,这是毫无办法的!”关内正夫激动地大声叫了起来,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又有十几艘船被毁了。“铁甲船是耐火的,正因为如此织田家才会造它们!今天的木津口不是上一次了,赶快撤军吧!殿下,我们……”
“小船抵近用火矢掩护,安宅船焙烙加紧攻击!”安宅信康的脸整个变成了铁青色,一把揪领子把一个传令兵拉到了面前,唾沫星子溅了他一脸。
“殿下!这……这……”关内正夫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感觉身子由上到下都麻木了,尤其是嘴里的舌头。
“快去!”安宅信康双手用力推了出去。那个传令兵向后一仰摔倒在地,然后立刻跌跌撞撞地跑走了。“正夫,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安宅信康稳定了一下情绪,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如果今天不能打垮诸星水军,那么我们淡路水军所有的人就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们一定会胜,我们必须要胜!铁甲船虽然外覆铁甲,但它的主体还是木头打造的……”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快步跑到桅杆边大喊道:“焙烙向上射击,打他们的甲板和桅杆!”
“佛祖保佑,但愿此次一战成功!”看着安宅信康疯狂的模样,关内正夫只有默默地在心里祈祷。
一轮更加疯狂地进攻看来有了效果,有两只铁甲船的甲板上燃起了火焰,尽管很快就又被扑灭了,但撤退中的诸星水军却显得更加慌乱。当然,淡路水军遭受的损失更大,有三艘安宅船被偶发的大炮击中正在缓缓下沉。
此时东西两侧出口的那十艘铁甲船已经各自驶出了出口,却没有急着升满帆蓬远去,反而堵在两侧不断的用铁炮阻击追来的淡路水军。因为出口狭窄,追兵又没什么极为有效的手段,双方陷入了更为那难耐胶着。
“殿下,我们已经不可能全部消灭诸星水军了!”关内正夫沮丧的说到,在他看来这次行动根本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是不可能了……”安宅信康看着前方的战斗,脸色如铁但眼睛里的一团火却越烧越旺。“叫菅昭名和有间武雄这两个笨蛋守住东西两口,一定不要让逃出去的铁甲船再冲回来,全力攻击北逃的诸星水军!诸星清氏一定就在那两条最大的船上,只要他死了就算大功告成!”
原本北面的十二艘铁甲船实力最为强劲,追击的淡路水军慑于密集的铁炮攻击不敢靠得过近,而使它们已经闯过了航道北侧的岛礁群。虽然海岸到木津口航道之间的水面宽阔,但这里海底已经是渐渐升高的沙滩,所以那些铁甲船还是不能很快的行驶。
“安宅船尾随前进以焙烙攻击;小早船从两侧快速迂回,一定不要让敌军乘小艇或游泳逃到岸上去!”安宅信康现在只是想杀了诸星清氏,杀了诸星清氏就可以撤了,他就又有了几年的时间!
接到这个命令,三百余艘的淡路水军主力呈扇面型向北面的诸星水军十二铁甲船拥去。在不避炮火的情况下,在甲板上进攻的海贼们伤亡很大,但船只的损失还是限制在时不时的一发炮弹情况下,在大批大批往前冲来的阵型里这非常不明显。很快的,双方的距离在逐渐拉近,淡路水军从三个方向包围住了诸星水军的十二只铁甲船,并有大约二十余只行动迅速的小早船向北面绕了过去。
诸星水军看样子也发觉陷入了重围,十艘小型铁甲船散向四周围住两艘巨型铁甲船,看来是想保护它免于受到焙烙的攻击。
“看到了吗?他们已经陷入绝境了!”安宅信康感觉自己对战局的把握越来越清晰,今天的木津口既是诸星水军的死路,也是他淡路水军的再生之地。“命令那些切断归路的小早船,千万不要让诸星清氏跑掉!”他不放心地再次叮嘱到。
忽然前面最大的一艘铁甲船猛地一震,即便离得很远的人也能感到它的船体一下子歪了。船舷处伸出的巨桨更为激烈的划动了起来,在海水中搅出了翻腾不止的波浪,可巨大的船体依旧纹丝不动,就像焊住了一样。
“搁浅了!”关内正夫和安宅信康对视了一眼,对着突如其来的运气感到有些难以置信。这个时候诸星清氏的指挥舰搁浅了,这真是天佑淡路水军!
每一个淡路水军的船长都是久经风浪的老海贼,在这种时候是不需要提醒的,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最后取得胜利的人才可以享受一切。面前一只老虎掉进了陷阱里,他们像一群恶狼一样围了上去,不能让他再逃掉!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诸星水军的铁甲船上既没有人跳下来也没有放下小艇,难道他们还有别的准备?只见外围的10艘小船一字排开圈了个半圆,每艘船朝外一侧的八扇木窗板放下,霎时间黑洞洞的炮口出现了一大片。
还没有等安宅信康等人明白过来,大炮就开始了射击,一颗又一颗的炮弹把淡路水军的战船化为了碎片。面对这种情况大多数人都愣住了,但也有一些心思活络的家伙开始自己的打算了!
“这一定是诸星水军在做困兽犹斗了,全都冲上去!他们就要完了……”安宅信康不知是恼恨手下们的怯懦还是在为自己打气,他不停地大声叫嚷着命令到。
“殿下……”关内正夫来到他身边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干什么!”安宅信康用血红的眼睛瞪着自己的副手,声音从喉咙里咆哮而出。
“殿下,有点……不对啊!”关内正夫嗫嚅着说到。
“有什么不对的!”安宅信康恶狠狠地说到。其实在这个时候他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只是他不能说服自己就此放弃而已。
“炮声,是炮声不对头!”关内正夫的脸色此刻已经惨白,嘴唇也在不住的哆嗦着。“您听听看,这个炮声已经不对了!”他向身后指了指。
安宅信康侧耳听了听,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作为一个海贼,有副好眼力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但嗅觉和听力也不能有丝毫马虎。嗅觉是要辨别出空气中海风里的盐分不同,这样就能准确地辨别天气的变化,而听觉则是为了察觉最隐秘处藏着的危险。
在纷乱震耳的隆隆炮声中,安宅信康听到了同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应该是从身后木津口的主航道那边传来,其密集程度一点儿也不比眼前的打击差,似乎一切不用解释就能明白了!
“主公不好啦!”一个传令兵顺楼梯从甲板跑上了舰楼,还没有到跟前就大喊大叫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后面……后面的诸星水军突然开炮反击,有间武雄大人战死,菅昭名他逃走啦!现在主航道落入敌手,我们的归途被切断啦!”
“这个混蛋……”安宅信康咬牙切齿地抓住了传令兵的领子,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就是想杀人!
“殿下!”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另外两个人架着,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虽然这个人此刻是十分狼狈可安宅信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这是他的一个得力部下名叫三上四郎。
“怎么啦!”安宅信康快步走来揪着头发拉起了三上四郎的脸,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笼罩了他,因为他并没有带三上四郎来参加这次行动。
“主公!洲本……洲本城失守,淡路被织田军占领了!”三上四郎的声音断断续续,看得出来他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只是凭着毅力在支撑着没有昏过去。
“那里来的织田军?诸星清氏就在这里,西近畿哪里还有大股的织田军!”安宅信康感觉脑子里一团云雾在升腾,其他所有东西都被挤了出去。
“是诸星的军队,大谷吉继率领的三千人马!”三上四郎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内容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他们的战船藏在南蛮人的船队里,在经过淡路海岸的时候突然登陆……”
“不对,南蛮人不是从不介入日本内战的吗?!”发狂的安宅信康剧烈地摇撼着三上四郎的身体,丝毫也不顾忌他的实际健康情况。
“他们是没有参战,诸星的那些小战船只是混杂在他们当中!以前也经常有堺町的商船搭伴和他们一起走,我们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可不想这次却……”
安宅信康放开了三上四郎,因为他已经昏了过去。一切都非常清楚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不用有丝毫的怀疑,因为他们现在就身处在这个圈套里。密匝匝聚在一起的战船成了诸星水军大炮最好的靶子,而自己的指挥已经仅限于这条船上了!
看着远处那两艘巨型铁甲船的木窗板也全部放下,更为可怖的巨大炮口出现在那里面。安宅信康的嘴角隐隐带上了笑意,现在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吗?
42、赌注与筹码
“啊~~~!”我长长地打了个大哈欠,同时双手向两边一抻伸了个懒腰,一时七窍顿开骨节松动,迎面而来的海风激得我打了个大大的寒战。拉了拉斗篷的领子,我慢慢向主甲板走去。
昨天我睡得很早,太阳还没落山就躺下了,就算不睡其实也没事可干,因为被陷住的日之丸号必须要等到再次涨潮才能被拖出来。昨天的海战基本按照我的计策实现了,但却是没有想到的激烈,原先确实对淡路水军没有看上眼,另外对传统的海战技术也心存轻视,看来还是见识太浅,以后更加要小心谨慎,不能再犯这种“阴沟里翻船”的错误了!
在五分之四船只被摧毁的情况下,剩余的淡路海贼选择了投降。淡路的十八家水军只是一个豪族的联合体,他们为了对抗其它水军和陆上势力而聚集在一起,为他们之中最有实力的一家服务,高举着一面共同的大旗。但他们之间并没有十分明确的隶属关系,或可说某一个人是他们的领袖,但不存在一家对另外一家的责任与义务。既然一切情况都已经清晰明朗不可逆转,那么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利益吧!其实另外还有一些人想投降,只是开始的炮火打得过猛,没有留给他们机会。
安宅信康死了,我亲眼看到了他的尸体。他本来是有机会逃生的,虽然他乘坐的那艘安宅船也被大炮击中,但并不是在要害的位置上,在缓缓燃烧下沉的过程中,有不少人都得以逃出升天。
淡路水军的时代结束了,不管这个名字是否还能被保留下来,但作为传统海贼水军的淡路时代已经结束了,以后的淡路乃至整个濑户内海,整个日本的水军界将向何处去呢?
甲板上已经有一些水手在不停地忙碌,见到我过来即便是一时松不开手的人也会向我颔首致意。只有在甲板后部的中间蹲着五六个人,咯咯吱吱地不知道在忙碌着什么,因为都低着头所以没有看到我过来。
“喂!主公来了,还不赶快行礼!”后藤又兵卫在我身后吆喝到。
“拜见主公!”那几个人被这声喊吓了一大跳,转身见到我全都跪了下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看到他们几个人拿着刨子、瓦工铲等种种奇怪的工具,我就向前走了几步好奇地问到。
“回禀主公,我们是在修理昨天被焙烙击中的甲板!”一个可能还不到20岁的年轻水手抢着回答到,同时回身指了指他们刚才围住的那块甲板。
“哦?”这时我才注意到在那块本该闪着新油漆光泽的木板上,被烧出了一个直径约有两尺半的黑糊糊“大饼”,好在炭化的程度倒不是很深。看来是昨天被焙烙攻击时留下的痕迹,不过应该是很快就被扑灭了。“昨天的战斗有这么激烈么?我在舰楼上都没有注意到!”我走过去在那个痕迹上使劲跺了两脚。
“这里只一下就被扑灭了,前边还有一块就得更换木板了!”这个小伙子指了指前面的甲板,那面好像是也有些损坏,不过并没有人在修理。“这只是一点小毛病,铲掉一层后再刷上一遍明漆,一定会完全和新的一样,您不用担心!这样一场打仗只有如此微小的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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