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你们不是三好手下的武士,胆大包天的淡路水军吗?为何如此的畏缩不前?”石河贞友喊话的声音更加嘹亮,甚至还向着对面晃了晃手中高举的火把。“我家殿下可是受过天皇陛下亲口褒奖的‘殿上人’,前次作战将尔等主君三好义继殿下捉了再放、放了又捉(其实就一次),威名即便是武田信玄也不敢(绝对夸张)正视!如今,我家殿下就在此处……”说着他又晃了晃火把。“只要拿下了我家殿下,无论在何处都可换得尔等终生的荣华富贵!怎么样,敢上来吗?!”
我还是过低地估计了这帮海贼的愚蠢,他们真的向我这里开始前进,也不知道石河贞友的话起的是刺激还是诱惑作用,总之是他们意图来夺取我的首级了!不知是不是为了替自己壮胆,他们一边在半空中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边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但脚下的步伐却显得迟疑,原本簇拥一团的队形也出现了松散的迹象。
“啊!”在到达广场的中心,也就是离我还有十丈远的时候,旁边民舍里飞出的一支箭矢射中了当先的海贼。锋利的箭镞由左边太阳穴射入,再出来时已经是右边的后脑,惨叫只发出半声就归于了静寂。直至此时海贼们才由疑虑变成了真正的恐惧,前后挤撞着更增添了混乱的程度。
不过这次事情的发展再次出现了一些意外,弓箭造成的大屠杀并没有成为事实,在杀伤了前面的几十个人后箭矢就停了下来,随后从那些民舍里窜出几十个大汉向海贼们杀来。如果光影不是那么闪烁不定的话,也许海贼们就会发现,这些突然冒出的敌人眼中大多布满了血丝。
远处的武士们并没有任何行动,眼前上来这么几个人孤单地进行阻击,看穿戴装备这些人和自己似乎也差不了多少,难不成这只是村民们雇来的几个野武士在虚张声势?看到没有新的敌人继续出现,这种想法逐渐在海贼们的头脑里占据了上风。克服心中的种种不安,海贼们反身开始应战,并逐渐恢复了些组织。
堀秀政和水木宗六郎尺度掌握得相当不错,酒精已经使这些乡下武士到了最佳的兴奋状态。他们把手中的太刀抡得呼呼生风,杀向了数倍于己的敌人,忘却了所有的恐惧。人多算什么?一颗颗脑袋只是能换来更多的黄金、美酒和女人!
“杀呀!”跑在最前面的水木宗家大喊着把刀劈向一个敌人,由颈部动脉喷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身一脸。因为力量大他的刀比一般要稍微重些,但打造得并不是很好,因而卡在了对手的颈椎里。他一脚将尸体从刀上蹬了出去,回手将脑袋砍了下来。“首级!我拿到了首级!”他兴奋地举着人头大喊大叫,丝毫也不在意脸上的血污,也没有发觉左侧狠狠削来的一刀。
“混蛋!这是在打仗!”随后赶上的水木宗六郎一刀抢出替他解决了危机,同时狠狠的骂了一句。
人数上的巨大差距是客观存在的,虽然受到了迎头痛击但海贼们很快就将对手分割包围了起来,四五个,甚至六七个人围着攻击一个对手,似乎这是一场将很快解决的战斗。
战斗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不但没有丝毫结束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不仅一个对手都没有被杀死,海贼们自己反倒已经躺倒了一地。此时个别聪明的家伙已经发现,只要到了最后一击的关键时刻,就会不知从什么鬼地方飞来一支冷箭,接着那个原本准备痛下杀手的同伴就栽倒在地上。渐渐地,海贼们越打就觉得周围光线越充足,难道是天提前亮了?他们偷眼向四周悄悄望去,不由从心底深处冒出了一股凉气。
村街的两边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大群的长枪足轻,穿着整齐的装备手持长枪冷眼注视着场内的厮杀。在他们后面是一些全副铠甲肋下佩刀的旗本武士,高举着火把替他们照着亮。另有许多足轻张弓搭箭四处巡视,随时准备替场子里的人解决一些“小问题”。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惊恐的喊叫,海贼们呼啦啦散开向村外跑去,并不是所有军队都具有视死如归的勇气,他们这些人把命送在这里连三好家的抚恤都拿不到。一直在作战的那些野武士不依不饶地继续追了上来,相反边上的足轻和武士依旧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动静。
因为作战很久水木众已经相当疲乏了,加上又只有五十余人,绝大部分海贼在经过努力后成功跑出了村子。他们心中惴惴地回头张望了一下,那些足轻和武士依旧没有动,只是继续冷冷地看着他们……
7、胜利者的“仁慈”
我还是坐在小教堂的台阶上,但身边的旗本们已经不再用手按在刀柄上,足轻们在四面站成几行把小广场围了个严严实实,在他们身后太石村的百姓们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看着眼前的一切,高举的火把将四周照得有如白昼一般。
一百二十多具尸体被拖到一边摆成两排,移动时为了拼凑那些已经破碎的肢体很是费了一些手脚。原来激战的广场中心被鲜血浸润的土地,依旧湿漉漉、粘呼呼的,上面跪着近两百名背剪双手低垂着头的俘虏。堀秀政正在威风凛凛的训着话,唯一散布在四周不停走动着的,就是那些手持太刀跃跃欲试的水木众。
一个海贼都没能逃走,他们的脚还没踩上沙子就被从两侧冲出骑兵用长枪逼了回来。面对可以轻易将自己碾为齑粉的强大武力,所有海贼都丧失了全部勇气,即便知道会被处死他们还是放弃了继续抵抗。
即使我坐得有十几丈远还是明显感到了俘虏们的沮丧,一颗颗低垂着的头颅说明了他们的悲观情绪,也许他们认为全部被处斩将是必然的结果。有这种想法其实并不奇怪,周围的村民和那些水木众也是这么看的。
我并不希望杀人但又必须杀,既然如此就在尽可能低的范围内尽快地执行吧!离天亮还有大约一个时辰,抓紧时间处理的话,办完这件事后还能再睡个回笼觉。我叫过后藤又兵卫,对他吩咐了我的安排,想想还有些不足就又补充了两句。
“是!”他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就跑过去传达给了堀秀政。
“什么?!”尽管明知处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可以失态,可堀秀政还是愣了足有10秒钟,用眼睛朝我这里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得到的是我肯定而明确的表示。“你们这些混蛋,罪该万死的海贼!”他恢复了镇静的态度对俘虏们继续怒斥到。“按照你们的罪行,每个人都应该碎尸万段!所有的骨头被野狗啃烂!皮肉让山里的乌鸦啄碎!”他说到这里威严地扫视了一圈,随即话锋一转。“但诸星予州殿下是无比仁慈的,尽管你们只是一些十恶不赦的垃圾,他还是想给你们中大多数人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什么?!”这次震惊得是那些海贼,每一颗原本低垂着的头颅都一下子抬了起来。即便是每天生活在刀尖浪口的人依旧有对生的渴望,而且往往比一般人更强烈,原本以为必死又看见希望的人亦是如此。
“水木大人,请问您手下人员的斩获如何?”没有理会众海贼们的企盼,堀秀政转过头去对水木宗六郎问到。
“回报堀大人,并不能让人十分满意!”水木宗六郎低头谦恭地回答道:“……杀敌一人的有21个;杀敌两人的有12个;杀敌三人的有5个;犬子宗吉杀敌4人、宗家杀敌5人,另外还有17人没能斩得首级,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虽然大家作战都很英勇,但……”堀秀政显得有些为难。“没有首级就不能获得赏赐,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所有大名都是如此,实在是遗憾得很!”
“是啊!真是遗憾得很……”水木宗六郎也显得很惋惜。
“看在水木大人一门忠勇,竭诚用事的份上,我这次就破一回例!”堀秀政挥手向着跪在那里黑压压的一大片海贼一划说道:“从这些人里挑出17个人来当场斩首,就由那17个没有战功的弟兄来亲手执行。过后赏赐按照战场杀敌的一半发给,那也足足有五石白花花的大米呢!”
“嗷!”他说这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以至水木众里立刻有人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几个已经受了轻伤的人也急忙支起了身子,再次拔出了刀,眼里充满渴望。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海贼,虽然只有17个人还是可能会轮到自己,面对这样乍喜乍悲的强烈刺激,已经有人的眼睛里出现了散光的征兆。
“安静!”水木宗六郎回首压住了手下的兴奋,又对堀秀政请示道:“谢大人的关照,那就请大人指定人犯吧!”
“这个嘛……”堀秀政再次用眼神在海贼中转了一圈,只是这次非常慢,非常的仔细,好像是一时拿不定主意,又好像是在认真寻找、分辨着什么。
紧张刺激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各人的神情真可谓是千姿百态,不过视死如归是没有的,他们不具备那种素质。在生死关头所有人都本能地打量着周围的“竞争者”,在心里衡量着彼此生存的概率,其中几个人得到了周围更多目光的关注,就是他们自己也显得更加心神不安,审视者不用多深的阅历就能判断出,他们就是这群海贼里的头目。
“还真是个艰难的抉择啊……”堀秀政微笑着来回走动,鞋子踏在地上发出一种“嘎、嘎”的声音,原本这种声音不能算很响,但此刻却像是一声声踩在每个人的心上。“那就这样吧!”他终于停住脚步站住了身。“你们自己选出17个将被处死的人,无论是谁、什么身份,我都不会计较。只要你们中大多数人认为他们该死,那就可以了,其他人将在执行后被放掉!”
无论是海贼还是水木众都没有出声,只是定定地看着堀秀政,仿佛时间已经静止了一样。
“怎么,没听懂吗?”堀秀政自己反而也显出了“奇怪”的表情。“我劝你们还是赶快开始吧,说不定一会儿我又要改变主意了!”他忽然诡秘的微笑着说道:“也许抢先发表的意见,会更容易得到其他人支持也说不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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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了一个身,原本想得到的睡眠并没有如期而至。“可能是最后的场面太刺激了!”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面对生死的最后时刻,人性的最卑劣一面被暴露无遗,其场面之“华丽”不禁令观者击节称奇!最后17个“倒霉蛋”被上级和同伙们抛了出来,可以看出他们都是最低档次的喽啰,不过我并没有表示新的意见,堀秀政也痛快地履行了诺言。最后在放走海贼们时如果不是强制命令,他们甚至不愿带走同伙的尸体。这次虽然杀人不多,但效果应该不错,和泉的海患问题应该会大大降低了!
我忽然觉得有些气闷,刚张开嘴就又闭上了。“一点儿小事就不找他们了!”我钻出被窝把床垫拉到门边,再钻进去想要继续睡时,却听到由门外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这件事我非常想不明白!”这是石河贞友的声音。“……为什么要把那些海贼的头目放掉,我一看眼神就发觉那几个家伙神色不对了!”
“真是可惜了!”伊木半七马上接上了话,话语里充满了惋惜。“在咱们诸星家来说虽然算不上什么,可在淡路能动员起三百来人就算是了不起的大家族了!就我看这应该就是淡路水军十八家之一,说不准他们的家主还会在俘虏里面。真是应该好好审查一下,要是能捉住一条大鱼……”
“可怜哪……真是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后藤又兵卫对他们的看法不以为然,听意思可能还作了些撇嘴、斜眼之类的小动作。“主公明鉴万里纵横捭阖,这等高妙的谋略又岂是你们这几个脑袋能理解得了的!”
“切,你就明白了?!”他的轻视招致了其他几个一致的不满。
“虽不中亦不远矣!”后藤又兵卫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
“卖什么关子,快说、快说!”听众们的热情被充分调动了起来。
“那我就帮主公教育你们一下!”虽说有些天才但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后藤又兵卫炫耀着说道:“这次的主公的决定看似轻易饶过这些海贼,但实际上已经是彻底摧毁了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信任是什么?是维系一支军队的基础。统帅不信任部下;足轻不信任统领;所有人都不信任前后左右的战友,那么这支军队还能剩下什么呢?”
“啊!”他身边的几个人都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这股海贼是一定会散了,背叛同伙抛弃手下的人也不会再为其他团伙所接受!可你们再想想……”后藤又兵卫又继续说到,只是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这一百多海贼回到淡路以后,即便是想封锁消息也不可能,这个实实在在的事情可比什么谣言都来得震撼。再要是有海贼要来强攻和泉,那么那些喽啰们就会想‘这一定是头目们知道即便被捕住也可以拿我们顶罪,我可不能犯傻往前冲!’你们都明白了吧,这样的军队还怎么打仗?这种情况如果发展下去,不用我们打淡路十八家就自己崩溃了!”
“主公真是神人啊!”伊木半七由衷的赞叹到。
“此计确实诡异莫测,最关键得是主公运用的时机恰到好处!”后藤又兵卫也感慨道:“如果对方是杂贺众那样的死硬份子,这条计策未必管用,而用在淡路海贼这样的乌合之众身上就是对症下药了。主公不仅谋略无双而且阅人入微,确可当得起‘神人’二字!”
外面又是一阵唏嘘声。
“孩子们,你们成长要走的道路还很长!就像我这十几年来一样……”我无声的笑了,向上拉了拉被子。
8、基本就绪
“殿下,我这就回去了。定会尽快把一切准备好,随时听您招呼!”水木宗六郎一边说,一边鞠躬,一边倒退着向门口退去。
“好,不久后你就会得到我的消息了!”我和颜悦色地说完冲他挥了挥手,他这才躬着身退出去,从外面把门拉了起来。
离那个血腥的夜晚已经过去了10天,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和泉变得异常平静,不单淡路海贼没有再来,就连杂贺众的骚扰也销声匿迹了,这一切非常之不正常!但不管怎么说我都该走了,赶回丹后去和家人们一道过年。
临行之前还有几件事必须做好,分配了堀秀政、中村一氏在岸和田城的工作和一些土地后,水木宗六郎也得到了赏赐。我把他的土地由东面的山里调到了太石村附近,数量也增加到了1800石,除此之外还给了他属下部民进行渔业则免税的特权,相信可以在和泉的豪族中起到一定的榜样作用。
“主公,津田老板和静水大师来了!”樱井佐吉在门外通报到。
“请他们进来吧!”我在主位上坐直身子调整理一下仪表,然后向着门外说到。
“提前给您拜年了,愿诸星家武运昌隆!”两个人一进来就跪拜到。
家财万贯的津田宗及还是那身朴素的打扮,成功商人营养过剩的通病并没有在他身上出现,只是略显苍老了些,两鬓染上了白霜。静水幽狐这几年倒是微微有些发福的征兆,一张脸红光满面气色旺盛,月白绸僧衣和象牙扣紫罗袈裟更增加了周身上下一股贵气。
“这么急把你们找来真是辛苦了,请坐吧!”我心里微微生出了一丝愧意,大过年的也不让别人消停。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再不开始进行准备就有可能产生“误会”了。
“为殿下(主公)效劳是我们的荣幸!”他们两个一起回答到,显然也知道我的召唤不可能无因而发。
“对你们两位我就不绕弯子了,这次请两位来是为了纪伊的事!”我收起礼节性的微笑转而严肃地说道:“纪伊国人众同右大将之间的是非种种两位想必都很清楚,在这里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我想说的是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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