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苦笑道:“一开始,海商这边也点了头,后来越国人登船收税,不知什么时候和一个海商起了冲突,越国人咬定了他是千料大船,那海商说他的船只有八百料。本来船队里大家就对越国是不满,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杀越狗……”
沈傲差不多已经猜测到了答案,整个人木在那里,杀你妹啊杀,这帮土匪强盗。
校尉继续道:“后来各船纷纷响应,水手和伙计都抽出了兵器,杀了上船的越国税吏,这还不肯干休,无数人冲上栈桥、码头,杀进了东湾港……”
沈傲的脸色已经看不出表情了,急促的问道:“还有活口没有?”
校尉双手一摊:“一个没有,当时正在夜里,那东湾港数万多都歇了,咱们这么多水手、船工发疯似的冲进去,水师这边也没有反应过来,一开始还以为是越国人图谋不轨,于是也杀了过去,等到发现只是误会时,整座港口已是尸横遍野,洗劫一空。”
沈傲深吸气,再呼气,如此重复了三次,终于有了几分气力,苦笑道:“这么说你们杀了人,还抢了东西?”
校尉期期艾艾的道:“反正人都死了……后来还放了火……”
沈傲心里叫了一句阿弥陀佛,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确实疏忽了,原以为大家抱成团,就可以免受海贼袭扰,可以精诚合作,在外不致受人欺负。只是这一团实在太大,刨除掉水师,也有六七万人,这么多亡命之徒聚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当初还是太单纯了,是我的错。”沈傲无力的摇头,越国乃是大宋番邦,不管怎么说,平时对大宋纳贡称臣还是很及时的,而且一向再南洋以小宋自居,很会来事。现在出了这么一桩事,人家会怎么想沈傲不在乎,问题是人家肯定是要做些什么的。不说别的,那越王李什么什么肯定是要上奏表,狠狠的哭告一下,甚至还可能干脆闭关锁国,往后在不肯大宋船只停泊。
大宋对番邦,一向是两个态度,对西夏和契丹,是又头痛又害怕,可是对南方番邦,却一向是礼敬有加,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堂堂礼仪之邦,岂能以直报德。情理上说不通,道理上也说不通。
若是那越王来申诉,宫里头必然头痛,朝臣肯定也会群起攻之,沈傲倒是不怕有人敢拉扯到自己身上,谁不识相,他不介意一巴掌把这不长眼的东西拍死。问题是人家若只是议论海政,施下压力,革除海路新政,那可就白忙活一场了。
沈傲捂住脸,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如此坑爹的事,竟被自己撞到,也算是时运不济了。
他立即道:“你们在这儿等着。”
校尉见沈傲离座去耳室,忍不住道:“郡王哪里去。”
沈傲道:“些日志。”
狼狈的到了耳室,准备下文房四宝,蘸了墨水提笔写道:“呜呼,噩耗传来,悲不自胜,余读圣人书,享圣学教化,若非百密一疏,何止如此……”
这日志的意思是,这种烂屁股的缺德事可和沈傲一点关系都没有,主要的问题是他太过善良,居然还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爱情,更相信人心本善,谁知酿下这等事出来,说一千道一万道,反正这事儿沈傲先撇清了再说。
等他把日志写完了,神色恢复如常,拍拍手,又回到正厅:“事情已经出了,还能怎样,越国也是君子之国,想必也不会追究。你们先回去吧,回去告诉船队,继续按计划航行。”
叫走了传报的校尉,又将几个博士叫来,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几个博士也是吓了一跳,好歹是读过圣贤书的,道德上终究还有底线,只是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事将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一个博士道:“眼下当务之急,是立即上疏请罪,先让宫里有个准备。”
另一个道:“不可,不如先压着,先和越人谈一谈,许些好处,教他们不要声张。”
“死了这么多人,越人哪里肯干休,依老夫看,这事儿肯定是捂不住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个不休,沈傲只是托着下巴沉思,突然道:“人杀了就杀了,两国邦交,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娘的,本王不怕,那狗屁越王敢去告御状,看本王如何收拾他!”
这一句话振聋发聩,却是把博士们吓了个半死,磕磕碰碰,死了这么多人,说的倒是轻巧。还当人家不敢去告御状,真当越王是好欺的,这里是大宋不是大越,人家凭什么听你的。
“王爷,万事还是谨慎周全的好,依老夫看,那越王……”
沈傲摆摆手:“你们不必劝,我又办法收拾他们。”接着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把消息递出去,另一方面,立即下个到鸿胪寺去,告诉杨林,藩国有什么举动,立即快马回报,不要耽误。至于其他的,去他娘的吧。”
沈傲说了一句粗话,很光棍的走了。有时候他觉得,既然到了泉州这种地方,他是不是太文雅了,做人还是直来直去的好。
这消息,根本就压不住,不多时,整个泉州那边便传开了,泉州人的议论和士林清议截然相反,这些人听了,非但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是在太稀松平常,换做是他在那什么大越国港口,肯定是第一个冲上去捞一票的。这泉州民风彪悍,礼节什么的虽然看重,却也最重实利,烧杀抢掠算什么,好像大家没有跑过海似的,跑过海的人和见惯了跑海的人若是虚谈什么仁义道德,就和津津乐道从一而终一样虚伪。
更有一些家眷跟着船队跑船的,更是越发不可收拾,天天朝邻里大声嚷嚷:“我家大顺儿腿脚快,这一趟回来,说不准能提携咱们全家住进骑马坊去。”
骑马坊是城中富户聚集的地方,意思是他家男人这一趟说不准能抢到不少宝贝。
这种议论比比皆是,就是泉州的士子,虽然也会摇头晃脑几句:“情何以堪,情何以堪。”背地里却又捶胸顿地:“人生当如此,为何学生没有随船去增长见闻。”
由此可见,这泉州人的民风可见一斑。所谓一方土养一方人,泉州多山靠海,十个人里一个是良民,五个是强盗,还有四个大致也是强盗,别看平时这些人老实巴交,凶悍起来抄起家伙什么事都做得出。
等沈傲那句去他娘的传入众人耳中,更是引来不少人交口称赞:“蓬莱郡王……是个实在人!”这句话若是教沈傲听了,真不知是该哭该笑。
既然转运司那边放了话,只当这事儿没有发生,泉州又恢复了平静,正在这个时候,也有不少宅子里,有人交头接耳,接着便又人写了书信,吩咐了家人,那些家人,立即骑马出城,以极快的速度,朝汴京赶去。
更有一些大户,甚至直接用信鸽传信,估摸着只用三四天时间,汴京那边就回有回音传出。
这一桩桩事,肯定都是极为隐秘,这些传出消息的人,若是出门,肯定又是一团和气,口里称颂蓬莱郡王恩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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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郁闷,笔记本坏了,里面的存稿没了,立即赶到网吧,一边擦眼泪,一边重新凭自己的记忆把字码出来,早知道应该把存稿在u盘里存一份,冤孽啊。另外,求下,现在老虎是第七名,差一点点,就可以冲第六了,非常感谢。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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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这家伙还来劲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这家伙还来劲了
大宋商民杀人赢野,劫掠藩国商港,这种事在别处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到传到士林清议,就完全不同了。
读了一辈子书,教的都是仁义道德,这等耸人听闻的事,真是听都没有听过。
汴京这边得了消息,立时闹哄哄的,从前大家想,沈楞子大家不去得罪,去了泉州,眼不见为净,就当没有这个人,管他如何。
可谁知大家不去理会泉州那家伙,这家伙居然不断的来挑战大家的底线。一千七百多口说杀就杀,大家忍了,毕竟姓沈的给人栽的是谋反,谁也不敢说什么。如今杀人杀到了番邦,还是烧杀抢掠,比之契丹人之于大宋,更是凶悍。
现在的不满,还只是在背地里流传,清议这边,几个清流的领袖人物,虽然也是捶胸顿足,却也没有振臂一呼的意思,大家都在等,看那姓沈的怎么解释,又等越王这边的消息。
泉州方面传送奏疏的快骑,是在五日之后进京的,立即引来各方的注意,有的大户人家,门口早有人在这通往泉州方向的城门口蹲着,一见那泉州加急的快马到了汴京城,立即回去禀告。
来了,终于来了,翘首以盼了这么久,大臣宅邸这边,不少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那门下省的书令史,便是大家打听的对象。
官商可以谋反,总不能给越王也栽个谋反的罪,拿不出解释,看姓沈的如何混过去。
门下省接了奏疏,立即将奏疏传入宫中,赵佶那边也听到一些风闻,也是吓了一跳,等看到沈傲的奏疏,终于确定确有其事。沈傲的奏疏里,先是赞颂了一下宋越两国的邦交,接着又褒扬了商队的克制,大致的意思是说,越国人很好,商队也很好,为什么现在会这样呢,解释只有一个,误会!
杀了这么多人,就是一个误会?赵佶气的吐血,奏疏的后头,还在引经据典,说是之所以会产生这误会,是因为两国的交往不够,两国又是风俗迥异,出现摩擦,是预料之中的事。陛下,这只是小事,让微臣来处置就是了,保准越王满意云云。
赵佶将奏疏放在案上,气呼呼的对杨戬到:“这是误会,哼,这家伙胡说八道,只是一个误会,就可以杀这么多人,可以烧了人家越国第三大港,将人家抢掠一空?就这,还只是摩擦,亏得他说得出口。”
杨戬只是笑,不肯说话,这时候说什么也没什么,从赵佶的脸上看,陛下这边倒没有动真怒,只是抱怨罢了,抱怨完了,也就没事了。毕竟那越国远在万里之外,又是番邦,陛下这边,怕的只是越国人来找麻烦,其他的,才顾不上人家的死活。
赵佶继续道:“前几日朕还在后宫那里说他的好,这才几天,母后要知道这事,朕连见都没这个脸去见他。越国那边,肯定会来申诉,朝廷也会有人来闹,这么折腾下去,朕可吃不消。”
杨戬这时笑吟吟的道:“陛下,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最紧要的,还是压住越国那头,是不是要知会一下,暗里许诺一些好处,叫他们不要滋事?”
赵佶摇头:“罢了,他自己在奏疏里说他来应付就好,朕就放手让他去办,看他怎么弭平这事儿。”
赵佶叹了口气:“朕要去万岁山那边养病,和太医院那边说一声,叫他们来看看,到时候就说,朕近来身体不适,后日的廷议就取消了,至于其他的事,让蔡太师斟酌着处置,没有大事,不要报进宫里来。”
杨戬问:“泉州的海事算不算大事?”
赵佶板着脸:“泉州只是一隅之地,算得什么大事,大宋的根本是土地,海路不算大事。”
杨戬立即笑嘻嘻的道:“奴才明白了,这就去办。”
赵佶的心思,杨戬再不明白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差了,这意思是说,官家打算躲起来,管外面闹成什么样子,至于朝臣那边群情激奋,又能如何,沈傲身为郡王、太傅、钦差、寺卿、司业,除了皇上,谁能管得住他。就是蔡京也不能,皇帝不管,就是放纵,这事儿最多演化成扯皮,吵得再凶,那也是泉州和汴京的拉力,随他们去吧。
赵佶叹了口气:“是朕的错,朕平时太纵容他了。”
杨戬笑呵呵的道:“陛下说得对,是该管教一下。”
赵佶深以为然:“偷偷下一道中旨,申饬一下还是要的,不要让他得意忘形。”
赵佶说罢,立即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摆驾,万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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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下省那边传出消息,总算有了准信,也不知什么时候,连那沈傲奏疏的副本,也不知从哪里开始流传出来,不看还好,看了这副本,不知多少人气的跺脚,原以为那姓沈的还是真心悔过,谁知到了这个份上还在狡辩,误会?这种事也是误会。
结果另一个消息也教人傻眼,官家病了,去万岁山了,什么事都不理会,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时节,大家都明白,心里都苦笑,更有人不忿的和人低声议论,说是又这么个官家,才会出沈傲这般的妖孽。
至少许多人达成了一个共识,那沈傲太不是东西,一定要给他吃点苦头。一时间,到处都是叫骂的,上奏疏,写诗词,还有部堂、衙门那边,收拾不了你,还骂不赢你?
泉州那边的沈傲也早有汴京的消息每日快马送过来,自他到了泉州,泉州与汴京之间的快马递送就从来没有间断过,大大小小的消息,都放在他的案子上。官家那边去万岁山,教他松了口气,他最怕的,还是宫里头那老丈人,只要他甩手,他也没什么可怕的。
赵佶那边传递的消息再清楚不过,是让他自己掂量着去办,不管怎么说,得吧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有了这个纵容,沈傲的战斗力立即暴表,看到那一份份骂他的奏疏和清议记录,沈傲龇牙冷笑,对身边的一个校尉道:“若是有人骂你,你会怎么做?”
这校尉挺胸道:“我一巴掌煽他。”
沈傲心里想:“看看,连一个小小的校尉都有这般的觉悟,难道本王连校尉都不如?”这般一想,也就没什么顾忌了,捡起一份清议的记录,这些记录,大致都是从遂雅山房那边递过来的。遂雅山房那边那是高级的茶肆,都是官员和读书人聚集的地方,读书人一多,清议也就肆无忌惮。谁也不知道,他们说得话,但凡涉及到沈傲或者敏感问题的,都会被人悄悄记下来,送到沈傲这边。
沈傲指着一个人名:“这个叫黄寒的,骂的这么凶,看来很有必要收拾一下。”
二话不说,叫人拿来笔墨纸砚,卷起袖子写出一篇文章,叫人送到遂雅周刊那边去登出来。有叫人下了,直接往武备学堂。
过不多时,遂雅周刊那边便得到了一份蓬莱郡王的独家资料,原文刊载出来,整篇文章很是嚣张,直截了当的说,本王知道有人在骂老子,你们喜欢骂,本王也管不住你们的嘴,可是有人涉及到了本王的亲眷,这事儿就别想干休了,骂人本王不在行,杀人倒是略懂一些,谁再骂一句试试看。文章的末尾,还无缘无故的加了一句,黄寒,你小子死定了。
当然,这篇文章虽然直白嚣张,却是文采斐然,状元公可不是白赚来的,文章用得是经义格式,开题便是君子忌口,一通讽刺贬低,将那些背地里说坏话的家伙羞辱一番。
至于黄寒是谁,大家倒是都知道,此人在清流中也算是个人物,中过赐同进士出生,做过一任县令、推官,据说在泉州,他家也有一点买卖。现在黄寒已经致仕,大概是钱也捞够了,所以说起话来,没有官场上这些人如此委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断然威胁一个清流名宿,这还了得,简直是不把清议放在眼里,文章发出去,骂的更凶。
那黄寒平时也不太出名,此时借了沈傲的文章,却一下子声名鹊起,后生晚辈见了他,都是鞠躬到腰底,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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