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好,先是买了中国最有名的庄股,然后大肆宣传,花旗和德隆一唱一和,无非是想告诉广大散户,“德隆系”的股票有投资价值;大家快来买吧。
有知情人士当时就透露,至于那神秘的境外投资机构,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其原本就是德隆自己,花点手续费,让花旗买进做个宣传,绕是绕了点,但只要有上当的股民,还是蛮值得的。二是花旗与德隆的紧密合作。千万不要把花旗的人想成圣人,如果有机会从股市上捞钱,他们一点也不会比德隆手软。
花旗环球买新疆屯河在媒体看来是一个十足的骗局,唯一能说明的就是——德隆真的不行了。
这次刘晓雨告诉我几千万资金进场,这些资金能救“老三股”、能救德隆吗?
没有办法,德隆的员工只有开展自救。但是一跌绵绵无绝期,何处才是“老三股”的底?何处才是德隆的底?
唐万里不断地向媒体传递一个信息:德隆仍在掌控之中。
眼看10点钟已到,唐万里仍然没有出现。刘晓雨和于颖聊起了外资接盘德隆的事情。
“不是说外资要来接盘德隆吗?”于颖听说有外国机构在跟德隆接触。
“其实在2月份的时候就有外国机构在谈,机构多,谈的时间比较长,最近主要是美国机电基金与JP摩根公司两家在谈。”刘晓雨并不避讳透露外国机构的名字。
“那它们以什么方式进入?”朱军对操作细节比较感兴趣,他认为,外国机构选择现在这个时候进来接盘,要么就是打压收购价格,要么就是假收购放烟雾弹,外国机构不可能这个时候给德隆一大笔钱救急的。
“可能主要是增资扩股,但是最多只能是49%。”刘晓雨说德隆的股东不愿意让出控股地位。
“那别人傻呀?不控股,你们就想别人来增资?”朱军更加觉得德隆国际引进机构没戏。
“你那样说到底有没有什么初步结果?比如双方有没有签订什么意向性协议?”于颖更关心实质进展。
外资迷雾(2)
李德林
作者:李德林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商业机密。JP摩根公司应该这周三签协议。”刘晓雨说话的时候特神秘,说这是独家的东西,希望我们周刊报道的时候能委婉一点。
什么话呀?
德隆网站4月15日就发布了一则最新消息:唐万里在北京主持会议,对公司有关战略调整
问题进行了传达部署。按照预先约定,美国机电基金公司将到公司访问并同唐万新总裁及公司执委会商谈合作事宜。
一家报纸在24日,也就是我们采访的第二天,就详详细细报道了美国机电基金来访的所谓内幕:
4月18日,德隆国际总裁唐万新一行秘密来到北京,与美国最大的机电基金代表洽谈,双方就最为关心的湘火炬股权收购事宜进行了长时间的磋商。
美方认为湘火炬是块不错的实业,若要收购湘火炬的股权,就必须100%的收购,因为这样才能掌握湘火炬的真实财务情况。美方出价9元全面收购湘火炬的流通股与非流通股。这也就意味着,德隆将失去精心培育了7年多的湘火炬。
唐万里称,经他们内部磋商,最终放弃了这个方案。
唐万里坦言,除去目前对湘火炬所处的汽配行业看好外,外资要约收购过程中的政策障碍也将使这次收购前途曲折,国资转让手续便极为复杂,前后相加时间接近一年半,这对于德隆的短期危机没有任何意义。
4月18日,唐万新与美国机电基金的代表到底谈了些什么呢?
我们3个记者在德隆国际董事局北京办公室的会议室,观看了唐万新与美国机电基金代表洽谈的全过程录像带。
整个谈判过程,唐万新除了眼睛一直盯着美国机电基金代表的脸之外,基本上没有任何可以修饰的面部表情。美国机电基金的代表除了礼节性地夸奖了湘火炬的产业外,双方并没有谈到股权的问题,更没有表示要收购湘火炬的意思。
“录像带里根本没有任何关于股权的问题呀?”于颖有些不解。
“我没有全程听他们的谈判,只是两次拿东西的时候断断续续听了一点。”刘晓雨无法自圆其说。
JP摩根公司会拿出资金参股德隆国际吗?
刘晓雨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我们添了些水:“不是都已经谈到签约了吗?”
JP摩根公司要当“解放军”?
刘晓雨不断地给唐万里打电话:“唐总,你现在到哪儿了?”
说实话,我担心唐万里食言,在上海的时候,沈巍就曾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下午唐万新接受你的采访,他总能解决金融方面的疑问吧?”
结果呢,不到20分钟,沈巍就左手搓右手:“不好意思,采访还是采访唐万里好,我们德隆对外接受采访,一直都是唐万里,唐万新这时候出来有点不方便。”
我就担心刘晓雨也来左手搓右手,半天才说不好意思。刘晓雨没有说,她不断地给我们往杯子里掺水。
“唐万里到底来不来?”已经过了10点30分,我对唐万里的约会有种不祥的预感。
唐万里泪洒申江(1)
李德林
作者:李德林
大约10点35分,唐万里步入会议室。刘晓雨从办公室拿了一份资料给唐万里:“这就是上海李强昨天接受周刊李德林采访的录音整理。”
唐万里翻了翻:“你昨天就在上海?”
唐万里似乎很惊讶。他并不知道,为了今天的采访,昨天晚上我几乎一夜没有睡觉。
唐万里拧开矿泉水瓶盖:“你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于颖从包里拿出来一份资料:“唐总,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
“好、好。”唐万里不停地点头。
“媒体报道说你们连农民的农作物收购款都无法支付,报道见报后,我们接到不少投资者、读者的电话,说现在德隆不行了,唐万里怎么拿农民说事儿呢?”于颖的第一个问题就没有留一点面子。
“什么款?”唐万里好像没有听清楚。
“新疆屯河不是收购西红柿等农作物吗?你在接受《中国证券报》采访的时候说,由于媒体的原因,导致德隆资金紧张,现在连农民的钱都无法支付。”于颖说。
“哦哦,就是收番茄的钱还有一点没有支付。”唐万里推了推眼镜。
“你们是民营企业的代表,资金出现问题,怎么用农民来说事儿呢?你们不是番茄酱世界第二吗?”我有点怀疑新疆屯河的真正实力。
“主要是3月2日的那篇不负责任的报道,导致我们的银行信誉受损,资金链紧张。”唐万里将责任推到媒体身上。
“唐总,那就不对了,西红柿是什么时候收获?你们新疆的西红柿又是什么时候收获?你们新疆屯河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大量收购西红柿的?现在是2004年4月,媒体的报道是2004年的3月,你们的款在去年就该给的,那个时候没有给,又怪谁呢?”我觉得唐万里在狡辩。
“不是西红柿,是杏酱。现在不是杏酱收获季节吗?”刘晓雨马上打断唐万里准备说的话。
“现在是4月23日,杏酱开始大规模收获了吗?唯一的解释就是去年的。还有,杏酱在新疆屯河的比重有多大?”我开始对刘晓雨有点意见。
“好啦,不要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了。”唐万里打断了我们的争论。
接下来,唐万里谈到“老三股”的下跌,与不负责任的职业经理人有关,这些职业经理人给德恒证券等金融公司带来不良影响,他们都是拍拍屁股就走人:“我在向上级部门反映的材料里写得很清楚。”我们追问职业经理人的姓名与炒高股价的具体时间,唐万里笑了笑,两手一摊:“那些人还在市场中‘混’,有些还是什么大腕,我如果将他们的名字告诉你们,他们怎么继续‘混’呢?做人不能这样的。”
但是2001年后,不负责任的职业经理人已经离开,“老三股”的股票却越来越集中,在大盘不断下跌的过程中,“德隆系”股票反而逆市走强。为什么?
在上海时,德隆国际副总裁李强面对记者同样的疑问如此回答:“我这样给你说,‘德隆系’的股票已经在股市中有很大的影响力,而有关部门也不希望‘德隆系’股票在那个时候下跌,在最困难的时候,德隆国际曾拿出部分自有资金,买入自己的股票,这种行为你们可以理解为维持股价。”
李强还透露,自己从来不炒股,由于他爱德隆,不希望德隆倒下,最近自己也开户买入“老三股”。在德隆公司,像李强这样买入“老三股”的德隆公司员工还有上百人。
唐万里习惯性地将眼镜往上推了推:“你说外界以我的说法为准还是李强的说法为准?我还是那句话,德隆公司从来没有买过‘老三股’,只是最近几只股票下跌得厉害,外界认为德隆资金链断裂,德隆的员工才买入‘老三股’股票。”
针对记者关于员工买入“老三股”是不是在某种无形的压力之下才买入的疑问,唐万里两手一挥:“不可能施加压力,我在给员工的信中已经明确表示对员工们的感谢,感谢员工在德隆公司最困难的时候信任与支持德隆旗下的上市公司,但是买入股票一定得是他们自愿的。”
唐万里依然坚信德隆能很快度过难关。
李强在上海接受采访时强调,证券不是自己管,谈有些问题就不是很权威。现在唐万里就在眼前,他是德隆国际董事局主席,掌管德隆帝国全局。
“唐总,我们现在得到一些情况,就是德恒证券、金新信托等德隆旗下的公司出现大量逼债的现象,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我准备拿出上海里奥高新的1。5亿元委托理财材料。
“德恒证券、金新信托不是德隆的公司。”唐万里的话让我们很惊讶。
“那是新疆德隆控股的新疆屯河旗下的公司呀,你怎么说不是你们的呢?”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新疆屯河董事长何贵品还兼任德隆国际副董事长、金新信托董事长,而唐万新还是金新信托的副董事长,唐万里怎么不承认金新信托与德恒证券呢?
“我这样给你说,你说德隆一定要分清楚‘德隆’的概念,我只管德隆国际,你们不要把什么东西都说成德隆好不好?”
“你说德恒证券、金新信托不是德隆的,那你们德隆国际到底管到什么层面上?”我想看唐万里怎么界定他口中的“德隆”。
唐万里泪洒申江(2)
李德林
作者:李德林
“德隆国际最多就管到上市公司的层面,至于上市公司下面的企业都与我们无关。”唐万里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那也就是无论金融公司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德隆都不会管?”于颖试探着问唐万里。
“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管什么呢?”唐万里言谈轻松起来。
“那如果金新信托的一个债权人现在收不到钱,他说在临死前就想见你一面,作为一个知名的企业家,你会不会见他?”于颖决定向唐万里摊牌。
“那当然要见,人命关天,当然救人要紧。”唐万里略微迟疑后马上反应过来。
于颖马上摸出电话,准备给李学勤打电话。
“我觉得现在唐总见不合适,还是让金新它们的人见吧。”刘晓雨突然又插话,试图阻止唐万里见李学勤。
天啊!人命关天的事情,到底什么意思?
后来我才知道,李学勤讨债不成只求速死,并非偶然现象。就在“老三股”崩盘之后半个月时间,即2004年4月29日,据南京电视台、江苏电视台、《南京日报》等多家媒体报道,当天中午1时左右,一名男性股民在位于南京市洪武路396号的中国银河证券一家营业部的厕所里上吊自杀。
据周刊调查,该男子年龄约在40岁左右,平时差不多天天都来看盘,但沉默寡言,很少与人交流。后来银河证券的内部人士透露,该男子的股票交易明细打印出来,全是沈阳合金,25元以上的沈阳合金。
唐万里没有听刘晓雨的劝告,说一定要见见李学勤,还要金新信托的董事长何贵品来处理这件事情。唐万里马上翻找何贵品的手机。遗憾的是何贵品不在北京,唐万里问刘晓雨:“他们北京的负责人在不在?叫他今天一定来见见这个人,现在救命要紧。”
李学勤在电话里听到能见到唐万里,声音很激动:“只要能见到唐万里,我就有希望了,我马上就赶过来。”
李学勤住的地方离国贸大厦还有一段距离。此时已经中午12点多。
在等待李学勤期间,刘晓雨派人送来了盒饭,唐万里掰开筷子刨了一口米饭,又将饭盒放在桌子上,望着素白菜加两个狮子头的盒饭:“怎么会这样呢?”
唐万里不停地喝水,刘晓雨接连拿了3瓶矿泉水。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唐万里不停地重复一句话:“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情呢?这是考验德隆社会责任感与信誉的时候,我一定要管这件事情。”
吃过盒饭,李学勤还没有来,我决定到门口瞅瞅。于颖也出来了。
电梯门开了,李学勤在老伴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两夫妇显得愈发苍老。
还没有进大会议室,刘晓雨就将李学勤夫妇带进了小会议室,紧接着,另外一个工作人员跟了进去。
唐万里起身也跟了进去,我与朱军本来也想进去,脚刚跨进小会议室的门,唐万里突然挡住我们:“不好意思,我想跟李学勤单独谈谈。”
既然唐万里都这么说了,我们只有退出来,刘晓雨端了两杯开水进去了。
唐万里顺手关上了小会议室的门。里面的声音一开始就显得很激动。
不到两分钟,就听见李学勤的哭声,我决定听听唐万里怎么交代。
李学勤依然是哭诉怎么样被金新信托“套”进去,现在一分钱都没有收回来的处境。
李学勤表示的担心是:“我一分钱的好处都没有得到,现在金新信托的钱收不回来,谁相信我是清白呢?”
“你放心,我们会想办法解决你的问题,目前我们正在做系列解决方案,等方案出来,我们一定安排你第一个解决。”唐万里将手放在李学勤的肩膀上,不断地安抚。
刘晓雨出来了,本来就没有关严的门开了一个很大的口。
突然,李学勤开始拍打自己的胸脯:“你们光说还,金新信托也一直说还,都不还,我们连它的资产都没有找到,怎么还?这不是要我老命吗?”李学勤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们不还钱的话,我真的就不活了,我现在只有死路一条。”李学勤被老伴抱着哭成一团。
唐万里左手抱着李学勤的肩膀,右手不断地抹眼睛,但是无法掩饰脸上流淌的泪水。他一边流泪一边安慰李学勤:“不要急,问题总会解决的,总会解决的。”
刘晓雨叫了一个什么主任进小会议室,只见那男的在不断安慰李学勤夫妇。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小会议室的哭声开始小起来,唐万里眼泪汪汪地走进了大会议室,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我一定要管这件事情,这是社会责任感的问题。”
唐万里仰望天花板:“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我们三人齐刷刷地盯着唐万里,唐万里曾经自信的脸上,再也没有笑看风云的豪气,而是阴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