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满脸是笑地问:“嗨,你一个人想去哪儿啊?”他们互相看了一阵,达姆斯基便明白了,中士已经猜到他想逃跑。
然后,中士仍旧微笑着说:“我看你最好和我们走。”达姆斯基并不惊讶。他们一起上了路,达姆斯基怨恨地想,自己
的运气一直没有好过,现在还是不好。
10英里以外,大约就在卡堡附近,一个无线电流动监测部队的二等兵威廉。沃伊特也在想办法怎样投降。沃伊特在
芝加哥生活了17年,但是他从未出示过他的入籍证明。1939年,他的妻子回德国探亲,由于母亲生病而不得不留下。1940
年,沃伊特不顾朋友们的反对,决心去接妻子回来。他无法经由正常途径到达战时的德国,只好进行一次艰苦的旅行。
他横跨太平洋到日本,然后去海参崴,再坐上穿越西伯利亚的火车到达莫斯科,他从那里去波兰,然后进入德国。这次
旅行花了大约四个月的时间。沃伊特一过边境,就再也出不来了。他和他的妻子落入了陷阱。此刻,他四年来第一次在
耳机中听到美国人的声音。好几个小时以来,他一直在计划看到第一批士兵时应该说什么。他打算跑过去喊:“嗨,伙
计们,我是芝加哥人!”可是他的部队离前线太远。他已经绕着地球走了几乎一大圈,就是想回芝加哥去,可现在他只
能坐在卡车里倾听美国人的声音,这些声音只在几英里之外,然而对于他来说,那意味着回家「沃伊特没有回家,他仍
然住在德国,为泛美航空公司工作」。
在奥马哈海滩后面,沃纳。普洛斯克特少校正躺在战壕里喘着粗气。他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了。他的钢盔已经丢了,
衣服破成碎片,脸颊被划破,血迹斑斑。一个半小时以前,他离开位于圣。昂。诺利的掩体回指挥所,一直在烈火燃烧
着的无人地区爬行。几十架战斗机在悬崖后面来回飞行,对所有的移动物体进行了扫射,与此同时,海军的炮火也在对
这一地区进行密集的炮轰。他的大众牌汽车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冒着火,已经扭曲变形。灌木丛和草地上也燃着火,浓
烟滚滚。他所经过的战壕里常常尸体横陈,不是遭到了大炮的猛烈袭击,就是遇上了无情的飞机扫射。刚开始他还企图
奔跑,但是被飞机狠狠地盯住射击。他不断地遭到扫射,只好爬行。
他估计只爬了一英里,还要走三英里的路,才能到达位于埃特雷亨姆的指挥所,他痛苦地移动着,看到前面有一座
农舍,他决定在与农舍平行时,跑过从战壕到农舍间的20码空地,去问那里的住户要点水喝。
当他接近农舍后,他惊讶地看到两位法国妇女沉着地坐在敞开的门口,仿佛根本不害怕炮弹和飞机的扫射。她们看
见他,其中之一鄙夷地大笑,大声对他说:“很可怕吧,是不是?”普洛斯克特继续向前爬,耳朵里仍然响着那笑声。
这时候,他恨法国人,恨诺曼底人,恨这场令人讨厌的臭战争。
英军第六空降师的下士安东。文施看到一顶降落伞高高地挂在一棵树的树枝上,蓝颜色的降落伞下有一个摇摇晃晃
的大帆布袋。远处传来密集的步枪和机枪声,但是文施和他所在的迫击炮部队尚未遇到敌人。他们已经行军了将近三个
小时,此刻已到卡伦丹北部的一个小树林,大约在犹他海滩西南方10英里处。
一等兵里奇特看着降落伞说:“这是美国人的,可能是弹药。”二等兵弗里茨。弗里德林。文特认为,里面可能是
食物。“天哪,我真饿。”他说。文施让他们都呆在堑壕里,他一个人爬过去。这也许是个圈套,或许是个陷阱,当他
们想办法把帆布袋拿下来的时候,也许会遭到伏击。
文施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前进。然后,四周的安静令他颇为满意,便拉开引线向树桩部位扔了两颗手榴弹。树倒了下
来,降落伞和帆布袋也掉下来。文施等了一会儿,不过很显然,手榴弹的爆炸声并未引起注意。他挥手叫部下过来。他
大声喊道:“咱们看看老美给咱送来了些啥东西。”弗里德林拿着刀跑过来,割开帆布袋。他高兴极了,叫道:“噢,
我的上帝,是吃的!吃的!”
在随后的半个小时里,七名勇敢的伞兵度过了他们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们找到了罐头菠萝汁和橙汁,大块的巧
克力和香烟,还有好几年未见到过的各种食品。弗里德林狼吞虎咽地吃着,甚至把雀巢奶粉往喉咙里倒,然后用炼乳冲
下去。他说:“我不知道那是啥,可是特别好吃。”
最后,文施不顾弗里德林的反对,决定最好“前进去找仗打”。文施和士兵们的衣袋里塞得满满的,把能带上的香
烟尽量带上,然后走出树林,排成一行,向远处有枪声的地方前进。几分钟之后,战争找上了他们。文施的一个士兵倒
下去,太阳穴上中了一粒子弹。
“狙击手!”文施叫道。这时子弹已经嗖嗖地射向他们,大家赶紧寻找隐蔽。
一名士兵指着右侧的一个树丛说:“看!我敢肯定看到他在那儿。”文施拿出望远镜,对准树顶,开始认真地寻
找。他觉得看到一棵树上的树枝微微地动了一下,但是还有点拿不准。他稳稳地拿着望远镜,很长一阵一动不动,然后
又看到树枝动了一下。他拿起步枪,说:“现在咱们来瞧瞧谁是好汉谁是冒牌货吧。”他开枪射击。
刚开始文施以为他没有打中,因为他看到狙击手从树上往下爬。文施再次瞄准,这一回是向没有树枝和树叶的树干
上瞄准。“小子,”他大声说,“这下子我可要射中你了。”他先看见狙击手的双腿,然后是他的躯干。文施开枪了,
一发又一发。狙击手慢慢地朝后倒去,掉到树下。文施的士兵们欢呼起来,然后一齐向尸体跑过去。他们站在那里,看
着他们遇到的第一个美国伞兵。文施回忆说:“他长着黑头发,非常漂亮,非常年轻。他的嘴角上有一丝血迹。”下
士里奇特搜了一下死者的衣兜,找到了两张照片和一封信。文施记得,其中一幅照片是“这名士兵与一个姑娘并肩坐着,
我们都认为那姑娘可能是他的妻子”。另一幅照片“是这对青年男女和一家子坐在阳台上,大概是小伙子的家人”。里
奇特把照片和信件往自己的衣兜里塞。
文施说:“你这是干什么?”里奇特说:“我想我应当在战后把这些东西按照信上的地址寄回去。”
文施认为他这是发疯。“我们可能会被美国人逮捕,如果他们在你身上发现了这些东西…”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
在喉咙处一划。他说:“把东西留给医生吧,咱们离开这里。”
士兵们走后,文施又留下一阵,注视着死去的美国士兵静静地躺在那里,毫无生气,“就一条被压死了的狗”。他
匆忙地去追赶他的士兵。几英里之外,一辆德军参谋部的小轿车,车上黑、白、红三角旗随风飘扬,疾驶在通往皮
考维尔的辅助公路上。第九十一空降师的威廉。法利少将和他的助手、司机已经在他的汽车里呆了将近七个小时。从凌
晨1 时前,他就开始出发去雷恩,参加那里的图上演习。3 时至4 时之间,连续不断的飞机声和远处的爆炸声,使这位
心事重重的法利不时地回头看去。
在距离皮考维尔司令部以北几英里处,他们的汽车遭到机枪的袭击。风挡玻璃被打碎,法利的助手坐在司机旁
边,颓然倒在车座上。小汽车左右摇晃,车胎发出声响,一个急转弯,撞到一堵矮墙上。车门被冲力抛开,司机和法利
被猛抛出去。法利的枪滑到了前面,他爬过公路去拿枪。司机惊得茫然不知所措,看到几个美国士兵正朝汽车冲来。法
利大喊“别开枪!别开枪!”可是却继续向手枪爬去。一声枪响,法利倒在公路上,一只手仍然伸向手枪。
美军第八十二空降师的中尉马尔克姆。布兰南弯下腰看看死者,然后蹲下来拿起他的军官帽子。汗带上印着“法利”
二字。这个德国人身穿灰绿色军装,军裤的线缝处镶着红色布条,上装的肩膀处饰有狭窄的金色肩章,衣领上的红色垂
片镶着金色的橡树叶。他的脖子上系着一条黑色缎带,上面挂着一个铁十字。布兰南不敢肯定,可是他好像打死了一个
将军。里尔附近的飞机场上,联队长、外号叫“匹普斯”的约瑟夫。普里勒空军中校和海因茨。吴达茨克中士跑向他
们的FW…190战斗机,准备作一次孤独的飞行。卢夫特瓦夫的第二飞行大队司令部刚刚打来电话,大队长说:“普里勒,
进攻开始了,你最好赶快上天。”普里勒大光其火:“现在你还说这话,你们这些笨蛋!你们到底要我们两架飞机干
什么?我的飞行中队都在哪儿?你能把他们叫回来吗?”大队长十分冷静,他安慰地说:“普里勒,我们现在还不明
确了解你的中队在哪里降落了,但是我们准备把他们调往普瓦克斯的机场。马上把你的地勤人员调到那里去。同时,你
最好飞往进攻地区。祝你好运,普里勒。”普里勒压住火气尽量平静地说:“请你劳驾告诉我进攻发生在哪里?”
大队长不为所动,说:“‘匹普斯’,诺曼底,在卡昂附近。”勒花去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为地勤人员作出安排,现
在,他和吴达茨克已经准备就绪,即将开始德国空军对进攻部队的惟一日间袭击。
登上飞机前,普里勒对他的僚机驾驶员说:“现在听着,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可不能再分开了。看在上帝的份上,
你要完全模仿我的动作。跟在我的后面,一步不能落下。”他们是老搭档了,普里勒感到必须对他说明情况。他说:
“我们是单独行动,我看咱们回不来了。”
上午9 时,他们起飞了(普里勒的时间是8 点钟)。他们超低空向西飞行。飞到阿贝维尔时,他们开始在上空看到
盟军的战斗机群。普里勒发现,他们并没有按照规范编队飞行。他记得当时想到:“我要是有几架飞机的话,准把他们
击中。”他们飞近勒阿佛尔时,普里勒飞进云层隐蔽起来。他们又飞了几分钟,然后冲出云层。下面是一个大得令人
难以置信的舰队:成百上千艘大小不等、型号不一的军舰,无边无际地排列着,仿佛一直延伸到海峡的另一边。
一个不间断的登陆艇队正在把士兵运上海岸,普里勒看得见海滩上和海滩后面由轰炸形成的白色烟雾。沙滩上黑压
压地布满了军队,坦克和各种装备点缀着海岸线。普里勒飞回云层,考虑该如何行事。飞机太多了,海上的军舰太多了,
海滩上的士兵也太多了,他估计他只来得及轰炸一圈,就会被击落。现在根本没必要保持通讯沉默了。普里勒几乎是
很轻松地对送话器讲话。他说:“多壮观!多壮观!全体出动了——看哪儿都是人。信我的话没错,这就是大反攻!”
他然后又说:“吴达茨克,咱们开始战斗,祝你好运!”他们以每小时400 英里的速度,向英军占领的海滩俯冲下去,
高度还不及150 英尺。普里勒没有时间瞄准,他只是按下操纵杆上的按钮,让机枪不停地射击。他掠过士兵的头顶,看
到朝上仰起来的惊讶的面孔。在索德海滩上,法国突击队队长菲利普。基弗看到了普里勒和吴达茨克的飞机,他赶快
寻找隐蔽。六名德军俘虏利用混乱企图逃跑,基弗的士兵立即开枪把他们打倒。在朱诺海滩,加拿大第八步兵旅的一等
兵罗伯特。罗吉听到了飞机的呼啸声,然后看到飞机“飞得非常低,我都能看清飞行员的脸”。他像其他人一样紧紧地
趴在地上,但是又惊讶地看到,一个人“冷静地站着,端着一架斯坦轻机枪连射着”。在奥马哈东端,美国海军上尉威
廉。杰。艾斯曼连气都不敢喘了,因为两架FW…190飞机一面用机枪扫射,一面俯冲下来,“距地面不到50英尺,一路躲
开阻塞气球”。在英国扫雷舰邓巴号上,司炉长罗伯特。杜威看着舰队上的每一门机关炮都在向普里勒和吴达茨克开火。
这两架战斗机掠过舰只,丝毫未受损伤,然后转向陆地,钻入云层。“管他是不是德国兵的,”杜威难以置信地说,
“祝你们好运。你们真有种。”
进攻日(四)
在诺曼底沿海一带,反攻在轰轰烈烈地进行。对于那些不巧遇上战斗的法国人来说,这段时间是既混乱惊恐,又兴
高采烈的。圣梅尔… 艾格里斯周围此刻正在受到炮火的猛烈轰炸,第八十二空降师的士兵们看到,农夫们冷静地在
田间劳作,就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时不时会有一个农民倒下,不是受了伤就是被打死了。在城里,伞兵们看到当地
的理发师从理发店门口拿掉德文的店招牌,挂上一个写着英文“理发师”字样的新招牌。
几英里以外,在海滨小村拉玛德琳,保尔。盖曾格尔既感到伤痛,又充满怨气。他的商店和咖啡馆的屋顶被掀掉了,
他自己还在轰炸中受了伤。此刻,第四师的士兵正在抬着他和另外七个人往犹他海滩走。“你们在把我丈夫往哪里抬?”
他的妻子向负责的年轻中尉问道。这位军官用纯正的法文回答她。他说:“为了审问,太太,我们无法在这里同他谈
话,因此我们在把他和其他人抬到英国去。”盖曾格尔太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去英国!”她叫起来,“为
什么?他做了什么事?”年轻军官有些为难。他耐心地解释说,他不过是在执行命令。“我的丈夫要是在轰炸中被打
死了,那可怎么办呀?”盖曾格尔太太哭泣着问。“这种事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不会发生的,太太。”他说。盖
曾格尔和他的妻子吻别,然后便被抬走了。他不知道这都是怎么回事——他永远也不会弄明白的。两星期之后他就会回
到诺曼底,抓他的美国人只给了他一个站不住脚的借口:“这完全是误会。”让。马里昂是沿海小城格兰特坎的法
国地下组织分支领导人,他感到有些丧气。他看得到左侧犹他海滩上的舰队,也看得到右侧奥马哈海滩上的舰队,他明
白,军队正在登陆。可是在他看来,格兰特坎仿佛被遗忘了,他足足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士兵们登陆。不过,当他的
妻子发现一艘驱逐舰正在缓缓地驶向城对面时,他开心极了。“炮!”马里昂叫道,“是我告诉他们的那些炮!”几天
前,他曾报告伦敦,防波堤处部署了一个炮群,它的位置使它只能朝左侧开火,也就是朝犹他海滩的方向。马里昂现在
敢肯定了,他的情报已经被接到,因为他看到驱逐舰小心翼翼地从炮火盲区进入阵地,开始射击。马里昂热泪盈眶,随
着驱逐舰的射击一下下地跳跃着。“他们接到了情报!”他叫着,“他们接到了情报!”那艘驱逐舰——可能是“赫恩
登号”——一轮炮火接着一轮炮火地射击着那些炮。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原来炮弹库被击中了。“太棒了!”
情绪激动的马里昂大声叫道,“好极了!”贝叶是一座颇有权威的城镇,距其15英里处,纪尧姆。墨卡德正同他的妻
子玛德莲站在起居室的窗边。这位奥马哈海滩地区的地下组织情报负责人正在竭力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德军的主力
部队四年前进驻这座城镇,经过这可怕的四个年头,现在它们似乎正在撤出。他听得到远处的轰炸声,知道一定正在进
行着激烈的战斗。此刻他的强烈愿望是,组织起他的抵抗战士们,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