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图上演习。这一决定使他送了命。
在勒芒第七集团军的司令部里,弗里德里希。多尔曼司令正在呼呼大睡。大概因为天气的缘故,他下令取消原定当
晚举行的警戒演习。他本人精疲力竭,早就上床睡觉了。他的参谋长,又能干又负责的马克斯。彭塞尔正准备就寝。
在圣洛,集团军的下级指挥机构第八十四军司令部里,人们正准备为埃里奇。马克斯举行一个叫他大吃一惊的生日
晚会。弗雷德里希。海恩少校已经把酒准备好了。他们的打算是在圣卢大教堂的午夜(英国夏令时间1 点钟)钟声响起
来的时候,由海恩、参谋长弗雷德里希。冯克里根中校和其他几位高级军官走进将军的房间。大家都琢磨,面容严峻、
只有一条腿的马克斯(他在俄国失去了一条腿)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在诺曼底,他是公认的最优秀的将领之一,但他
为人严肃,从不流露感情。然而,一切已经就绪,尽管人人都觉得这种做法有点孩子气,参谋部的军官们还是决定要举
办这个生日晚会。他们正打算进将军的房间时,忽然听见附近的高射炮轰隆隆地开起火来。他们冲出门外,正好看见一
架盟军轰炸机栽进火海,又听见炮兵们兴高采烈地欢呼:“我们打中了!我们打中了!”马克斯将军仍然呆在他的房间
里。教堂的钟声响了起来,以海恩为首的一小群人手里拿着夏布里白葡萄酒和几个酒杯,大步走进将军的房间,有点不
大自然地向将军表示贺意。马克斯抬起头来,镜片后的眼睛温和地凝视着他们,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海恩回忆时说:
“他站起身迎接我们的时候,他的假腿发出吱嘎的响声。”他友好地挥了一下手,使大家不再拘束。酒瓶打开了,参谋
们围着这位53岁的将军立正致意。他们局促地举起酒杯,为他的健康干杯。他们很有福气,一点都不知道,40英里外,
4255名英国伞兵正在法国国土上降落。
夜晚(三)
诺曼底月光照耀的田野上响起了英国猎号的呜呜声。低哑的号声缭绕回旋,悬在空中,显得孤单而又不谐调。号角
声一遍又一遍地吹着。数十个头戴钢盔,身着用绿、棕、黄色伪装的降落伞服,肩负手提沉重装备的人影沿着沟渠和树
篱奋力越过田野,朝着猎号声的方向前进。别的猎号加入了合唱。忽然,军号嘹亮地吹奏起来。对千百个英国空降兵来
说,号声是战斗的前奏。
古怪的号音来自朗维尔地区。它是第五伞兵旅两个营的集合信号。他们得迅速行动。一个营要急速前进,去增援霍
华德少校那一小股从滑翔机上降落的、现正在守卫大桥的部队。另一营要占领并守住渡口要道东端的朗维尔村。伞兵部
队指挥员以前从来没使用这种方式来集合部队。然而,那天夜里,速度便是一切。第六空降师是在同时间赛跑。
第一批美英部队将于清晨6 点30分到7 点30分在诺曼底的三个海滩登陆。“红色魔鬼”有五个半小时的时间来占领
第一批据点,夺取整个登陆区的左翼。
第六空降师有一系列复杂的任务要执行,每项任务几乎都得分秒不差地完成。按计划,伞兵们要占领冈城东北部的
高地,守住奥恩河和冈运河的大桥,还要摧毁迪夫河上的五座桥梁,从而阻挡敌军部队,尤其是装甲兵前往登陆桥头堡
的侧翼。
然而,以轻武器装备的伞兵们没有足够的火力来制服密集的装甲车及坦克的反攻。因此,防守任务的成败取决于反
坦克炮和能摧毁装甲车和坦克的特种弹药能否迅速而安全地到达。由于大炮的重量和体积都很大,只有一种办法才能把
它们安全运到诺曼底:靠滑翔机运输。凌晨3 时20分,将有一队由69架滑翔机组成的机队从诺曼底上空下降,带来士兵、
战车、重型装备和珍贵的大炮。
机组的到达本身就是个严重问题。滑翔机相当大,每一架都比DC…3型飞机要大得多。四架汉密尔卡式滑翔机大得可
以装载轻型坦克。为了让69架滑翔机降落,伞兵们首先得从敌人手里把指定的着陆区夺过来并守卫好。其次,他们得在
满布障碍物的草地里清理出一大块可以降落的地方。这意味着要在黑夜里、在不到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内,清理掉像森林
似的一大片挂有地雷的树干和枕木。这儿还要用作将在晚上着陆的第二批滑翔机的着陆地点。
他们还有一项任务要完成:摧毁梅尔维尔附近的强大的岸炮阵地。这也许是第六空降师要执行的最为重要的任务。
盟军情报人员认为,岸炮阵地的四门威力很大的大炮,可能会骚扰来集合的登陆舰队,并大量杀伤在索德海滩登陆的部
队。第六师接到命令,要在清晨5 时以前把大炮摧毁。
为了完成这几项任务,第三和第五伞兵旅在诺曼底投下4255名伞兵。由于导航错误、高速飞行的飞机因回避地面炮
火而被迫偏离航向、着陆区的标志布得不好和突然刮起狂风等种种原因,伞兵落地时十分分散。有些人运气不错,但好
几个人落到了离着陆区5 至35英里的地方。
两个伞兵旅中间,第五旅的情况好一些。大部分战士在朗维尔附近的目标区着陆。即使如此,连指挥员都花了快两
个小时才把一半的人集合起来。然而,在起伏萦绕的猎号的指引下,许多伞兵已经在集合途中。
第十三营的二等兵雷蒙德。巴顿听见了猎号声。他就在着陆区的边沿,却一时没法去集合,因为他摔进了一个小树
林的浓密的树丛里。巴顿的降落伞把他挂在一棵树上,使他缓慢地来回晃动,离地面大约15英尺。他拔出小刀打算割断
伞绳下地时,忽然听见附近传来一阵急促的施麦舍式机枪声。随后,树丛里发出的响声,有个人慢慢地朝他走了过来。
巴顿在跳伞时把轻机关枪给弄丢了,他没有手枪。他悬挂在树上毫无办法,不知道过来的是德国人还是英国伞兵。巴顿
后来回忆说,“不管谁走过来看我,我都只好保持不动,希望他以为我已经死了。他大概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走掉了。”
巴顿尽其所能赶快从树上下来,朝着集合的猎号声方向前进。可惜,他的灾祸还远远没有结束。在树林边缘,他发
现一个伞兵的尸体,那人的降落伞没有打开。他沿着一条道路前进时,有个人从他身边跑过去,疯狂地喊叫着,“他们
杀了我的朋友!他们杀了我的朋友!”后来,他总算追上一群去指定集合地点的伞兵。巴顿发现他边上的一个人,似乎
因惊恐而神经麻木了,他迈着大步,眼睛直视前方,绝不左顾右盼,完全不知道他右手紧握的枪支快要给折弯了。
这天夜里,在很多地方,像巴顿这样的士兵差不多都在震惊之余立即感受到战争的残酷性。
第八营一等兵哈罗德。泰特努力挣脱降落伞时,正好看见一架达科他式运输机被高射炮火击中。飞机像颗燃烧着的
彗星在他头上倒栽下来,在大约一英里外的地方发出巨响,爆炸了。泰特不禁琢磨起来:不知道飞机里的跳伞小组成员
是否已经跳下来了。
加拿大第一营的二等兵珀西瓦尔。利根斯也看见一架在燃烧的飞机。“火势很大,从机头到机尾一片火焰,碎片不
断地落下来。”飞机仿佛朝他头上飞过来。那景象把他深深地吸引住了,他一动不动地呆站着。飞机掠过他的头上方摔
在他身后的田地里。他跟一些人想走过去抢救里面的人,但是“里面的弹药开始爆炸,我们无法接近了”。
第十二营的20岁的二等兵科林。鲍威尔落到了离着陆区好几英里远的地方。他着地后听到的第一声战争中才有的声
音,是黑夜里的一阵阵呻吟。他在一个伤势严重的伞兵身边蹲了下来。
伤员是个爱尔兰人,他央求鲍威尔:“朋友,请给我一枪,把我结果掉。”鲍威尔下不了手。他尽量地使伤员伞兵
舒服一些,然后,他在急忙离开时,答应一定派人来救他。
在最初的时刻里,很多人是靠自己的机智和办法才得以生存。加拿大第一营的一位伞兵理查德。希尔伯恩记得,他
从一间暖房的屋顶上摔进屋内,“把玻璃砸得到处都是,而且弄出了很大的响声,但玻璃还在掉的时候,他已经跳出暖
房跑了起来”。还有一个人正好掉进了一口井,他拽住伞绳交替着两手向上爬,爬出井口以后,他像没事似的朝集合地
点出发了。
人们到处千方百计地摆脱困境。大多数的处境即使在大白天也够糟糕的;在黑夜里,尤其是在敌人的土地上,加上
恐惧和想像,情况就更不堪设想了。二等兵戈弗雷。麦迪逊正是这样。他坐在田边,带刺的铁丝网使他动弹不得。他的
两条腿同铁丝网缠在一起,他装备的重量——包括四个十磅重的迫击炮弹,一共有125 磅——把他拽到铁丝网的深处。
他给铁丝网完全绊住了。麦迪逊是在朝第五营号角声方向前进时一脚踏空,摔进铁丝网的。他回忆说,“我害怕起来。
天很黑,我相信有人会给我一枪的。”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倾听着。过了一会儿,麦迪逊认为他躲过了敌人的注意,便开
始以痛苦而缓慢的挣扎来解放自己。他觉得他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才挣脱出一条胳膊,可以从身后皮带上解下一把剪
铁丝的剪刀。没过几分钟,他已经出了铁丝网又朝着猎号的方向前进。
大约在同一个时间内,加拿大第一营的唐纳德。威尔金斯少校正在一座好像是家小工厂的楼房边悄悄地走着。忽然,
他发现草坪上有一群人。他立即匍伏在地。黑影们一动不动。威尔金斯使劲看了半天,站起身子,骂骂咧咧地走了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这些人影是花园里的石头雕像。
第一营的一位中士有过类似的经历,不过他看见的影子可是真人。这位中士掉进了齐膝深的水里。二等兵亨利。丘
吉尔正好在附近的一条沟里。他看见中士挣脱降落伞,然后在两个人朝他走近时绝望地四下张望。丘吉尔记得,“中士
等待着,努力辨认他们是英国人还是德国人”。两人越走越近,他们的讲话声使他肯定他们是德国兵。中士的轻机枪响
了起来,“他用了一个快速连射就把这两个人打倒了”。
D 日开始的时刻,最阴险的敌人不是人而是大自然。隆美尔的反伞兵措施发挥了很好的效用:用水淹没的迪夫河河
谷的水坑和沼泽成了死亡的陷阱。第三旅很多伞兵跳入这种地方,好像从口袋里随便倒出来的糖果。对这些伞兵来说,
悲剧性的灾难一个接着一个地发生。有些驾驶员由于云层很厚,误把迪夫河口当成奥恩河,让伞兵跳到了大片的沼泽地。
整整一个营700 名战士本来应该在大约一平方英里的范围内着陆,结果给分散到50多英里的地方,还都是乡村和沼泽地。
正是这个营——经过严格训练的第九营——承担了当夜最艰巨的袭击梅尔维尔炮兵阵地的任务。有些人花了几天的时间
才找到队伍,很多人从此不见踪影。
人们永远无法统计在迪夫河沼泽地里牺牲的伞兵人数。幸存者说,沼泽地里,7 尺深4 尺宽的沟渠纵横交错,沟底
是黏糊糊的烂泥。一个背着武器弹药和沉重装备的人是没有办法单枪匹马地从沟里爬出来的。放个人用品的帆布背包一
遇水分量就更重了,几乎增加一倍。为了生存,战士们得把它们扔了。很多人好不容易从沼泽地走了出来,却又淹死在
离陆地几码远的河水里。
第二二四伞兵战地救护队的二等兵亨利。亨伯斯通差一点就淹死了。亨伯斯通着陆时掉进了沼泽地齐腰深的水中,
完全不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他原本应该在瓦拉维尔西部果木区着陆,结果到了着陆区的东边。他要去瓦拉维尔的话,
不仅要走出沼泽地而且还要过迪夫河。他所呆的地方给一层像脏被单似的薄雾笼罩着,四周除了蛙声什么也听不见。走
着走着,前面传来急促的流水声。亨伯斯通跌跌撞撞地走过淹了大水的田地,来到了迪夫河边,他正四下张望想找条过
河的路时,忽然看见河对岸有两个人。他们是加军第一营的战士。亨伯斯通大声喊:“我怎么过河?”其中一人大声答
道,“这儿挺安全的。”这个加拿大人走下河,显然是想摆个样子给他看。“我看着他,一眨眼,他不见了,”亨伯斯
通回忆说,“他没喊也没叫。他就是一下子没有了,我和对岸他的同伴根本来不及救他。”第九营的随军教士约翰。
格威内特上尉晕头转向,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也掉进了沼泽地。他只有单身一人,四周的寂静叫人忐忑不安。格威内特
一定要走出沼泽地。他相信梅尔维尔突袭会有恶战和伤亡,他要跟战士在一起。就在起飞前他还对他们说:“恐惧来叩
门,信念打开大门,门外什么都没有。”格威内特不知道,他得花整整17个小时才走出沼泽。
这时候,第九营营长特伦斯。奥特韦中校怒火万丈。他着陆的地方离集合处有好几英里,他知道他那营的战士一定
分散在很多地方。奥特韦在黑夜里急忙行走时,三三两两的士兵从各处冒出来,证实他对形势所作的最坏的估计。他不
知道空降究竟糟到什么地步。难道他的特种滑翔机运输队也落到了四面八方?为了保证突袭成功,奥特韦非常需要滑
翔机运送大炮和其他装备,因为梅尔维尔的炮兵阵地非同一般。阵地四周有一系列十分严密的防御工事。要进入炮兵阵
地的中心,即四门安装在混凝土暗堡里的大炮,第九营得先通过地雷区和防坦克壕,再穿过15英尺厚的带刺铁丝网,越
过更多的地雷区,然后从纵横交错的布满机关枪的交通壕里打出去。德军认为,这样强大的防御工事,再加上200 人防
守部队,是难以攻破的。
奥特韦并不这样想,他制定了详细而周密的计划要攻克这个阵地。他不想侥幸成功。他决定,首先,100 架兰开斯
特式轰炸机要轮番轰炸这个炮兵阵地,投下至少4000磅炸弹。滑翔机队随后运送来吉普车、反坦克炮、火焰喷射器、班
加罗尔式爆破筒(长短不一的装满炸药的用来摧毁铁丝网的管筒)、探雷器、迫击炮,甚至轻巧的铝制登高梯。奥特韦
的部下从滑翔机队拿到这些特殊装备以后,便分11个小队向暗堡炮兵阵地出发并开始攻击。
这一切,要求各个环节在时间上彼此呼应,密切配合。侦察小组先出发去巡视;测雷小组将排除地雷并在清扫过的
地区里标好供行走的道路;带爆破筒的爆破小组要炸掉铁丝网;狙击兵、迫击炮手和机枪手要迅速进入阵地以掩护主攻
人员。
奥特韦的计划还有最后一招,使敌人防不胜防。主攻部队从地面扑向炮连时,三架满载伞兵的滑翔机要在暗堡上强
行着陆,以便地、空部队联合起来对炮连的防御工事发起强大的进攻。
这计划的有些部分颇带自杀性,但值得一试,因为梅尔维尔的暗堡炮连可能在英军在索德海滩登陆时大量杀伤英军
士兵。即使一切按计划顺利进行,即使奥特韦把人员集合起来,准时出发前往炮连阵地,他们也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去
摧毁炮连。上级早已明确通知他,如果第九营不能准时完成任务,海军的大炮就要出动。这意味着,不管成败如何,奥
特韦和他的部下必须在凌晨5 时30分离开炮连阵地。那时候,如果奥特韦还没有发出成功的信号,大炮就开始轰击。
这就是作战方案。可是,在奥特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