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加诚眼中闪过疑色,“你是……成舟?”
“我是不是成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你所料那只鬼确实被你引来。不过,不要怪我没事先警告你,越是死得冤枉、死得不甘心的鬼,越是痛恨别人骗它,今天它来了,但如果它找不到它想要的,你猜,它会怎么对付你?”
成舟的脸在微笑,“它来了,就在你身后。”
李加诚猛地一转身。
身后,气质优雅高贵的李先生对他做了一个很不斯文的动作,拿起桌上的烛台就向他头顶狠狠砸下。
李加诚连忙闪身,嘴中念咒,右手捏出上清诀,脚踏天罡步,与李先生展开游斗。
李先生冷笑一声,竟就拿着烛台当武器尽对他要害下手。
“大胆!吾乃阴司,专管你这等孤魂野鬼。你已害多条人命,罪状累累!如若再不随我去地府接受审判,等着你的就只有被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度的下场!李越听见没有?”
原来这鬼名叫李越。
“那阴司绕来绕去怎么像个跛子一样?嘴中又在念些什么?”成舟在一旁翘起二郎腿边喝红酒,边和林花茶闲聊。
林花茶腼腆地笑,“那个……不是跛子走路,是道家正宗步罡,李加诚嘴中念的则是破鬼咒,手上捏的是召请上清兵马护身的上清诀,看来这李加诚是正宗道家子弟。”
成舟嗤笑,“你学的也是这些东西?”
林花茶犹豫着点点头。
“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人类都学了些什么,明明是跛子走路硬说是什么步罡……手上捏的什么决啊,也不见他召来一个神兵天将。”
林花茶苦笑,可怜李加诚全力应对却被人嘲笑。
李加诚嘴中念的是破鬼咒,也准备了破鬼、禁鬼两道符,但李越逼得太紧,让他完全没有掏符的机会。
如果不是有人暗中捣乱,这时候应该是李越为接近成舟,踏进李加诚布下的结界,并被其式神所困,李加诚在结界外用符咒炼鬼之时才对。
而如今,失去结界与式神相护,又没有除鬼之符在手,李加诚能不能安然而退,显然要看某个人有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唉……
李越越打越凶,不知道是不是被李加诚咒语所逼,原形已经不能维持,逐渐露出青黑肉身。
打到后来李越干脆放弃实体,化作魂形与李加诚战作一堆。
突然,李越放过李加诚向成舟扑来。
成舟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刻一般,大笑一声不等李越近身,手中酒杯一翻,红酒泼出,化作透明红墙,李越无法收身整个撞上酒墙。
红色酒墙似乎有弹性,包住李越的身体任他怎么挣扎也无法达到墙的另一面。
李越厉叫一声,再看清墙壁对面,那成舟哪是成舟,明明是一稚龄幼子!旁边坐的却正是被他所杀、却未被他所困的那个打工仔的鬼魂。
“啊——!”李越狂叫。他不惜冒大危险过来就是为了能有机会吃掉成舟,没想到李加诚不但坏了他一次好事,竟还敢设圈套骗他!
“你们统统该死——!”索命厉鬼双眼赤红,怒吼下直扑正探手入怀的李加诚。
成舟为美人把酒斟满。
他在女孩子面前从来没有这么……写意自然过。
这个林花茶当真是具有了所有女子应有的美德,他觉得。
开朗,活泼,善解人意,言语温柔,应对得体,无论他提什么话题都能顺风接下去,绝对不会让你感觉到一丝枯乏无味。而她所说的也全都是成舟知道或喜欢的。
女孩对成舟的唠叨和手忙脚乱也没有一丝瞧不起的意思,相反还会偶尔不经意地夸他两句,又总是恰到好处。
你说,这样的女孩成舟能不喜欢吗?
可是从刚才开始林花茶似乎就有点坐立不安的模样。
随着时间流逝,林花茶焦急的表情越发明显。
“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成舟再沉醉也看得出美人不适,忙献殷勤道。
“没什么。只是……”林花茶盯着餐厅某处空间眉头微皱。
“只是什么?”
林花茶回过头,勉强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担心而已。”
担心?她在担心谁?成舟敏感地想。
林花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咬住嘴唇,女孩突然伸手抓住成舟的手腕。
“成舟,对不起,我要请你帮个忙……呜啊!”女孩惨叫一声,忙不迭地丢开成舟手腕,抱着自己的手弯下腰去。
一旁某小鬼冷笑:哼,不自量力。就凭你一个小小式神还想动我的储备粮!
“林小姐,你没事吧?你怎么了?”成舟连忙起身询问。好好的,女孩子怎么……?
林花茶抬起头,看成舟的眼神中有了惊恐之色。
“我……”我字还没有说完,林花茶在成舟面前突然消失。
成舟愣了愣,伸手在自己面前探了探。空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消失掉?这、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鬼啊——!”
西餐厅中响起男人炸耳难听的惨叫声。
19
红叶掏掏耳朵,把刀叉使的叮当响。
何生一直在注意红色酒墙中的争斗情况,刚才李加诚已经陷入危境,甩出的禁鬼符被李越用烛台烧掉。就在他担心李加诚收鬼不成反被害时,李加诚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桃木剑。
桃木剑虽然出其不意伤了李越左臂,但更引起李越怒火,竟不管不顾扑上去紧紧掐住李加诚颈项。
李加诚连忙剑斩其左臂,臂膀应剑而落。
李越面目凄厉,完全失了人形。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随着吼叫,李越怨气大盛,浑身化为黑气,缠绕李加诚周身。
李加诚虽桃木剑在手却不能动弹丝毫,口中降鬼咒似乎也无法克制李越怨气。
这人死的时候一定很惨。何生轻叹起身。
他要去帮助李加诚,否则李越杀了李加诚或吃了他后,将更没有人能制止他。
李越先前生食人魂已令其丧失人性堕入恶鬼道,后不知是不是吸食了成舟阳气或报了仇的缘故竟恢复了些许人性。如果李加诚不是贪功太甚,想利用成舟捉拿其领功,好言相劝下应该有办法把复仇后的李越引渡到地府受审。
可惜……
一是李越食髓知味,知道吸食成舟阳气可以帮助他修炼,他也可以凭此避开地府追拿,不用堕入十八层地狱受苦,而让身为恶鬼的他也很难抗拒这种诱惑。
二来李加诚刻意引诱,让李越对吃掉成舟产生执念,如今随执念而来却发现上当受骗,狂怒下被怨气缠身的李越再也不记得人性为何。
何生想到这里摇头,还有红叶……
红叶明知情况会变成如此却故意造成这种结果出现。虽说是为了教训李加诚,却也彻底毁了李越。不过对红叶来说,堕入恶鬼道不剩人性的李越大概才更合他的胃口吧。
何生再叹,对红叶畏惧之心也越深。他几乎可以肯定,具有这等冷酷天性的红叶必定不是人类。
“你要去哪里?”小人儿挑眼问。
何生畏缩了一下,随即挺起胸膛,“我要去帮助李加诚,现在的李越已经不除不行,如果今日给他逃脱,日后必将有大量无辜人类丧于其腹。”
“不必那么费事,就算他吃了李加诚也逃不出我的结界。让他们先狗咬狗,等他们都没力气的时候再去收拾他们。”
“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加诚和他两败俱伤。”
“你很烦吔!你去救李加诚有何好处?你救了他,他还是会把你押回地府,搞不好还会让你在投胎前先到地狱里待一段时间。”
“我……”何生咬住嘴唇低下头,过了一会儿重新抬起,眼中有坚定不移的信念,“我不能见死不救。”
“随你!”
何生刚听到随你二字,就觉得身体一紧被抛了出去。待站稳身体,已经落在李越身后。
成舟发誓自己的眼睛没问题。
但,为什么他会在抬起头寻找林花茶时,看到西餐厅靠近大门的一块地方被红色的半透明的罩子罩住了?
先是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定睛再看时,这下好了,不但看见一个半透明的红罩子,他还看见红罩子里有个长得很像他同事、手握桃木剑的男人,另外一个……另外一个……
成舟很想张口再喊一遍刚才喊得那两个字。
餐厅里三三两两的客人有了些许骚动,转头四处寻找大叫有鬼的男人。
餐厅服务生过来了,成舟几乎想往桌子底下钻。其实他现在最想干的是赶快离开这家店,跑得越远越好!
“先生,请问出了什么事吗?”服务生礼貌地问。
深吸一口气,成舟努力做到目不斜视,硬是扯出一个微笑回道:“对不起,我好像眼花了。请问你能看到那里有什么吗?”说着就伸手指向半透明红罩子的方向。
服务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道:“那里有两张空桌子,再往前就是餐厅大门。”
“就这些?你没有看到其他什么?”成舟还是不肯往那个方向看。
服务生非常坚定地摇头。
成舟不信,忍了又忍终于转头重新看去。
“唰!”
服务生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这位客人血液迅速下降的声音。瞧那脸白的,在烛火的照映下倒真有点见鬼的感觉。
“那、那你有没有看到我同桌的女士离开?”
我们又不负责帮你盯人。服务生心中如是想,口中当然不能这么回答,实话实说没看见。
“我、我……”
“先生,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们帮您叫车?”
“不、不用了。那个……麻烦帮我结帐。”
“好的,先生。”服务生听到这句话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成舟死死盯住前方那块空间。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家何生也会在那里出现?
我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成舟看到何生出现在那团只有鬼脸没有鬼身的黑气身后,似乎张口喊了什么,双手举起做了一连串奇怪的动作。
黑气大大抖动了一下,鬼脸猛地转了一百八十度。
那厉鬼好像十分生气,掀唇厉叫一声,左边黑气化作手臂一把向何生掐去。
“何生!”成舟撞上桌子大叫。
只见何生毫无抵抗之力,被那厉鬼单手掐住颈项高高举起,双脚不停抽搐,似乎痛苦至极。
这次不但服务生,连同餐厅经理也一起向成舟这边走来。
隔壁桌子的小人儿抱着酒杯嘻嘻笑,快了快了就快了!
红色结界中,手拿桃木剑的男人坐在地上大喘气,左手悄悄伸进口袋掏出一张黄纸。
男人口中念念有词,趁李越对付何生之际,迅速跃起把手中黄符贴上李越额头。
李越发出断魔的惨叫,手中掐住的何生也任他挣脱,双手抱住脑门一点点倒向地面。
就在成舟喘过一口气来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时,就在李加诚举起桃木剑一剑往李越背心刺去的刹那之间,一条人影从结界飞快掠过并顺手用桌上的烛台敲昏了全神贯注的李加诚。
服务生和经理赶到,李加诚一剑刺空摔倒在地,成舟发现……那只厉鬼不见了。
与此同时,红色半透明的罩子也忽然消失不见,本来准备责问成舟在搞什么的餐厅经理睁大了眼睛。
他没看错吧?
竟然有个手持小孩子木剑的大男人躺在他家的餐桌上……
他是怎么冒出来的?什么时候?
餐厅似乎比刚才明亮了许多,流淌在餐厅中的西方流行音乐又变得清楚悦耳,一切看起来、听起来都很正常,除了餐厅大门附近的餐桌处热闹了一些外。
成舟吁口气,缓缓坐回座位。
不管那只鬼去了哪里,至少暂时安全了。
呃……不晓得那个手抓桃木剑的男人是不是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人?要不要过去帮他一下?餐厅经理的表情好像很难看。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那个人的能力应该能处理得很好吧。
对了,何生呢?
“先生,一共是……”
“等一下,”另一个服务生跑过来,微笑着又递上一张单子,“六号桌说是和这桌的客人一起结算。”
服务生接过帐单,非常礼貌地重复道:“先生,加上六号桌的用餐,一共是三千两百二十元整。”
“……”成舟恢复过来很客气地问:“对不起,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不认识六号桌的人,我只付这桌的餐费。”
“先生,我们不会弄错的,那桌客人说您是他的父亲。”
“……那桌客人在哪儿?”
俩服务生对视一眼,一起望向成舟的隔壁。
成舟站起身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
透过半人高的盆栽,就见隔壁的餐桌上正坐着一名两脚悬空、抱着酒杯打饱嗝的小毛头。
小毛头对面坐了一名精神萎靡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感觉到有人看他,抬起头就看见成家大家长拒绝性地闭上了双眼。
“爸爸!”餐厅里响起了小孩非常高兴的嫩嫩叫声。
如果成舟肯睁开眼,他肯定能看到他儿子正挥舞着小手向他笑得甜蜜蜜!
成舟抱着那瓶据说是二十年陈、价值壹千八的红酒半瓶,步伐蹒跚地走在夜晚繁华的街道上。
路人看他脚步不稳只道此人喝醉,却不知这可怜人根本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他蹒跚……他能不蹒跚嘛?你看过哪个兜里加上银行的存款总共不超过一百三的人可以走路虎步生风的?
比起前面像老了十岁的成爸爸,走在后面一晃一晃、身为他儿子的成红叶却分外精神焕发,外带兴高采烈。
那只厉鬼的味道还算不错!咂咂嘴,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吃饱喝足的红叶高兴得直晃脑袋。
跟在红叶后头的还有名无精打采的年轻男子。男子走路焉巴的原因有二:
一个是刚才消耗得多,能维持实体已属不易。二是想起那个被红叶整惨的阴司李加诚。
唉,堂堂一个来去阴阳的阴司却被一个小孩子耍得团团转,不仅猎物进了别人的肚子,最后更颜面大失的被人敲昏在西餐厅的餐桌上。
一想到李加诚醒来后要面对餐厅经理和服务生的惨白脸孔及众人围观……唉!何生又是一声深深叹息。
他问红叶为什么要敲昏李加诚。
红叶理直气壮地答:谁叫他敲我家老头!
“成红叶!”某人终于爆炸了。
何生想提醒某人这还是在马路上,人来人往的就这样吼小孩小心被人检举虐待,可还没开口就被男人连珠炮似的责问轰倒。
“你为什么要喝这么贵的酒为什么!红酒有什么好喝的?二锅头比这好喝得多也便宜得多!一千八能买多少瓶二锅头?我去批发至少能让我喝上一、两年!”成舟双眼通红,蹲在地上对着儿子痛声哭诉。
“你为什么这么能吃为什么!你竟然一个人给我吃掉两千七!我那桌加起来还不到五百啊!你都吃到哪里去了?呜呜,为什么你那么聪明、那么天才,却不懂你老爸是穷人的事实啊!”
“你说!你说……林花茶她到底是人是鬼去了哪里?那么好的女孩子……呜呜。”成舟越想越伤心,也不管这是不是人来人往的大马路,蹲在地上流下男儿泪。
红叶好玩地摸摸他的头,像是在安慰他。其实成舟只要抬起脸就能清楚看到他儿子脸上挂的表情叫嘲笑。
“成哥……”
何生神经没有这对父子俩人粗,受不了人们的关注眼光,想劝成舟先回家再说。
“说!你们今天为什么要跑去捣乱?”成舟一抹眼泪,恨声道。
“还有……那个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