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秉德看见石桌上摆着几本没用的书籍,“陆先生,最近怎么看起了杂剧来了?”徐秉德不禁有些好奇,像陆佐这种聪明绝顶的人,看的应该是春秋、左传之类的书才是。
陆佐呵呵一笑道:“晨起精神好,看这些书也只是为了消遣时光罢了,那些正经的书看得也是腻了。”
徐秉德狐疑了一下,正待说什么的时候,下人过来禀告说太子殿下已经在客厅备下早饭了。徐秉德与陆佐二人便说说笑笑的一起走去客厅。
太子府的会客厅,宽大却又极为简朴,桌上的菜色虽然形形,却看着极为简单,身旁也就两位婢女在一边服侍,太子就坐在主位,陆佐坐在下首,徐秉德坐在其对面。不一会儿陆仁襄和殷季也随着秦官家到会客厅,坐在陆佐的旁边。
“陆先生昨夜休息得还好么?”太子刘衍并不是个拘束的人,边问边示意下人将好菜摆放到陆佐的面前。
“承蒙殿下关照,昨夜睡得很香,一宿到天明。”陆佐说罢,呵呵一笑。
“嗯!那就好。近日晚间天寒霜重,晚上我让下人多给你们加一层被褥。”
“多谢殿下!”
太子摇头示意不必客气,于是又问老丈人徐秉德今天怎么一早就来府上了。
徐秉德见问,眉头舒展着笑开了颜,看了看陆佐,然后放下手里的筷子,笑着问太子道:“昉儿没派人跟你说吗?”
“没有啊?”太子眉梢一紧,忽而也跟着笑了,“莫非事情成了!”
陆佐看着他们两个一唱一和,料想此事一定与自己有关。陆佐是个习惯猜疑的人,好多事无论能问与否,他都不会开口,所以见此情景,陆佐只是定了定神,等着他二人先开口。
太子刘衍见陆佐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也不好直说。
然而徐秉德是个旧历宦海之人,故作关怀的问陆佐道:“老夫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陆先生如今也二十有三了吧!”
“正是!”陆佐听后,心中已然猜到七八分,又想到他提及太子妃徐昉,所以想来太子是让太子妃进宫提亲的,欲以此笼络我而已,只是不知会是哪一家的姑娘,想时不禁问道:“怎么了?”
第十五章手下败将()
“那老夫今天就倚老卖老了!”徐秉德说时,眼神谄媚的看着陆佐,“敢问陆先生家底如何呀?”
陆佐似乎迟疑了一下,但也就那么一瞬间,马上又强做镇定道:“在下世居鄯州,祖上世代诗书,家父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因顽疾去世了,我兄弟二人是家母一手带大的!”陆佐说得极为流畅,说完的时候,陆佐马上怀疑自己刚才的语气会不会有破绽,有没有被他二人发现。
徐秉德完全没有在意陆佐的神色,只是听此一说,有些表示同情的安慰了一句,然后就笑着说道:“不过先生也算是才高八斗、一表人才了,果然有书香遗风。那老夫现在更是觉得这桩婚事也算是郎才女貌了。”
说着陆佐徐徐的看了徐秉德一眼。
“是这样,我让太子妃进宫为陆先生保媒!”
“保媒?这怎么合适?”
“再合适不过了,人家可是开国功臣平远伯的女儿琼茜郡主,有太子、太子妃和皇后娘娘保媒,这事再合适不过了。”
陆佐听到他说这家人是平远伯安远山家,心中一颤,看来宁王在中秋夜宴请安远山一事,已经被太子知晓了,此番估计是想利用自己联姻刚好先下手为强,如此还可以一举两得,看来这个年纪轻轻的太子,也绝不是平庸之辈。
“陆先生啊!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吧!”太子用坚决的口吻说道,并不想给陆佐思考的时间。
“正是呢!太子妃已经派人来说了,皇后娘娘下午要特召你进宫。对了,还有卫国公,他也会去的。到时候可就看您的本事了!”
陆佐心中打鼓,这些场景多年来盘算已久,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如此之快,这局棋何去何从瞬间有些模糊了方向。心下又转念一想,此番且走一遭,慢慢想想接下来怎么走。陆佐正要应承的时候,身旁憋了好久的殷季早就按捺不住,听是陆佐要成婚,在一旁咧嘴笑着问太子:“师父要结婚么?”说着又拍手对着陆佐大笑,“有意思,有意思,师父带上我罢,我要看新娘去。”
一时间厅堂内的人全都哄堂大笑起来,原本拘谨的气氛,也随之缓解,陆佐此时被说得已经不得不去了,于是笑着喝止住殷季不得无礼。太子看样子倒是欣喜若狂,“陆先生的徒弟倒是有意思的紧。”又招呼下人,“来人呐!把本宫的湛卢剑拿来。”
陆佐听到“湛卢剑”三字,不禁一愣。须臾老管家双手捧着一把乌黑的古剑送到太子的跟前,只见那漆黑的剑鞘上布满灰尘,随着“呼啦”一声,太子将剑拔出,瞬间剑峰所射之处,寒光闪烁。太子上下摩挲着那把剑,然后又将锋利的宝剑插进布满尘垢的剑鞘内。
“听闻陆先生的徒弟武艺不凡,今日就在这和我的侍卫比试比试,谁若是赢了,这把‘湛卢宝剑’就归他了。”太子用命令的语气,谁也无法拒绝。
殷季看到湛卢剑早就跃跃欲试、两眼放光了,不等陆佐开口,殷季想都不想道,“那就开始吧!”
“那好!来人啊,传邓灼!”
俄顷,一名豹头虎须、膀大腰圆,身穿盔甲的彪形大汉,迈着虎步进入堂内,向着太子躬身施礼。
太子将事情原委告诉邓灼之后,又命人将桌椅撤去,将大堂中央的位置让给邓灼和殷季。
“今日主要以比试剑法为主,来人啊!拿剑来!”太子刘衍笑道,“今日比试只图一乐,你们二人切不可伤筋动骨的,点到即止。”
邓、殷抱拳称是。二人接过家仆的剑后,便双双摆开阵势。
陆佐和陆仁襄看着殷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心中不免担心,邓灼是太子的贴身侍卫,是万里挑一的高手,而殷季不过是将将成年的孩子,如何与这个壮汉比拼。
邓灼看着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一脸不屑将手中剑直接扔给秦官家,嘴角上扬的笑道:“小孩!输了可别哭啊!”
大堂内一时间笑声阵阵,只有陆仁襄眉头紧皱,急得拉着身前哥哥的衣角,小声问陆佐,“大哥,这可怎么办呐?你心可真大!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这分明是要看我们出丑嘛!”
“季儿都不怕,你怕什么?”陆佐淡淡的道。
陆仁襄再看殷季时,却见他也是一副无所畏惧、全然事不关己的样子,气得紧抿嘴唇,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大胡子,你输了可别喊爹娘啊!”殷季说罢,也将手里的剑扔给陆仁襄。
堂内的人见殷季的说辞和举动,不禁笑得更大声起来,太子更是笑得前俯后仰,直拍手道:“快开始罢,本宫都等不及了。”
邓灼右手别在身后,摊出左手示意殷季动手。殷季也不示弱,也将右手别在身后,左手握拳不由分说,直接往邓灼的咽喉打去。邓灼眼疾手快,用左手轻松隔开,顺势用掌锋向殷季的脖颈击打。殷季毫不示弱,身体后仰,但见掌锋过出,如平地惊雷,呼呼作响。殷季躲过一掌后,直起身,又是一拳往邓灼的胸口打去,刹那之间,邓灼却并不闪躲,一拳生生的打在邓灼的胸口上,他却毫无惧色,任殷季用左手打了三四拳。殷季气急败环,管不得其他,左右手一齐用上。
堂内的人看罢,又一阵哄堂大笑。
陆仁襄低声对陆佐道:“大哥,我看算了吧!邓将军身强体壮的,殷季哪里是他的对手啊?”
“仁襄,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季儿的能耐啊!不是季儿技不如人,错在他年纪轻轻和邓将军比试力气。”陆佐说罢,朝殷季叫了一声,“季儿,你第一招对啦!”
殷季正气愤得拿邓灼的胸口出气呢,耳边传来师父的指点,如梦初醒一般,方才想起刚才第一招打邓灼的胸口时,他极力躲闪,身强体壮的邓灼最怕的应该是最脆弱的部位。于是出其不意,右手拳头又直逼邓灼的咽喉。邓灼受了殷季十几记重拳后,见殷季又来偷袭咽喉,原本别在身后的双手,已经顾不得其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殷季的右手臂,接着向后踉跄了两步后,赶紧扎起马步稳住。殷季原想收回右手,却因邓灼死死拽着而不能得逞,于是左手又是一记重拳向邓灼的太阳穴击去,邓灼接着又腾出右手接住。
殷季利用自己的巧劲和灵快,与邓灼交锋了几个回合下来,身量魁梧的邓灼渐渐失去了优势。此刻旁人看得直瞪眼,太子和徐秉德二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心想着听说这陆佐力大无比,没想到他的徒弟也是武艺高强啊。陆佐和陆仁襄相视一笑,方才的紧迫感也烟消云散,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后生,悟性和武艺竟然如此之高。
邓灼虽然眼疾却架不住殷季手快,数十个回合之后,其脖颈、腋下、腘窝等经络活跃部位,都被殷季打中。邓灼正无力反击之际,哪知脚底一软,后脚跟没有稳住,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殷季正待一脚踩向邓灼的心口时,陆佐赶紧喝止殷季住手。
“季儿住手,休得无礼!”
第十六章皇后赐婚()
殷季看了一眼陆佐,便将悬在邓灼胸前的脚收回,一脸得意的“哼”了一声,乖乖的站回陆佐的身后。
“小殷季,真”陆仁襄正想说厉害的时候,被陆佐的眼神喝止住了。
接着陆佐上前将满脸怒气的邓灼扶起来,“邓将军见谅,早有耳闻邓将军神勇无比,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刚才若不是邓将军失足不小心,殷季这毛头小子哪里能够得逞呢!”
邓灼咬着牙根,并没有回答,只是无奈的向着太子刘衍抱拳道:“殿下,属下还有公务在身,若无其他事,属下先行告退。”
“下去吧!”太子脸色略有些难看。
此刻堂内气氛凝重,没有一人敢先出声,就连邓灼走出廊下的脚步声都格外大声。
“殿下,那‘湛卢剑’呢?”殷季还是忍不住先打破了片刻的沉寂。
太子板着脸,片刻间又指殷季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少年英雄!来啊,赐剑!”
殷季从老管家的手里接过湛卢剑时,喜不自禁的大笑起来,迫不及待的拔出剑,但见剑身寒光闪烁,双刃锋利无比,微风吹过剑刃时,似乎都能听到宝剑将风迎刃划开的“呼呼”声。
且说太子用过饭后,便带着陆佐和徐秉德等人在院子里转悠了半圈,一同赏花看景。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有两个内监来人传话,让太子和陆佐等人进宫觐见。太子这才去换了一身正襟的朝服,命下人也给陆佐穿了一身干净衣裳。
正午的阳光洒过慈宁殿的琉璃瓦时,金光闪闪的越加刺眼,殿宇内的陈设古色古香,台阶上的帷帐内飘出缕缕的檀香,两旁的侍女袅娜娉婷,格外的清新可人。
慈宁殿的台阶前已经并排站着三个人,中间的正是平远伯安远山,左右两边分别是长子安世卿和次子安世禄。
太子刘衍和陆佐二人先给皇后娘娘请安,帷帐后冷冷的传来一声“免礼”。接着安家父子也齐声给太子请安。
各自礼毕,这时帷帐内的皇后又冷冷的问:“鄯州的陆佐可来了吗?”
陆佐躬身出列,只是低着头,知道台上的帷幔也看不清真容,于是也未抬头看,只是朗声道:“草民在!”
这时两旁的侍女分别将各边的帷幔掀起,殿上中间的宝座上正坐着一个细眼高鼻、唇红齿白的老女人,一身华服珠光宝气。
“最近哀家老听太子和太子妃说这江湖上有一个天纵奇才叫陆佐,力比霸王,智兼荀谋,说的可是你么?”
“是殿下谬赞了,草民怎敢跟两位英雄人物相提并论。”
皇后严肃的点点头,“抬起头来。”
陆佐缓缓的抬起头,目光不敢直视,只是嘴角微扬,不时思考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怎么去说!
皇后娘娘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年,看着倒也是明眸皓齿、面目清秀,心里也有几分亲爱。
“嗯!”皇后点点头,表示满意,“这相貌面容倒是齐全的!家中还有谁啊?听说你家世代诗书,祖上可有在朝为官的么?”
“草民世居鄯州,家父在我小时就已病逝,现家中只余家母和一个弟弟。祖上未曾有在朝做官的,倒是曾祖父是州府的刀笔小吏,不足挂齿。”
皇后娘娘让宫女扶着自己,缓缓的走下台阶,围着陆佐前后左右的边看边笑,“这模样气质倒和荀谋那小子有几分相像。不过什么都好,就是比他瘦了些。”
皇后语音刚落,其他人也笑了起来,陆佐也尴尬的呵呵一笑。皇后指着陆佐问安远山道:“平远伯,你觉着怎么样?”
安远山此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看陆佐的品行,按着自己多年阅人无数的经验,应该是错不了的,虽然心底很怕自己女儿不喜欢,但是有皇后保媒,估计她也不敢违逆,而且如果真如世人所说陆佐是个天纵之才,那么将女儿嫁给他,再联合两家,岂不是一盘好棋,那现在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遂道:“皇后娘娘做定主意就是了,臣不敢有异议。”
“平远伯哪里的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安伯说可以,本宫就帮你保媒了!”
安远山的次子安世禄于一旁,早就愤愤不满,于是就扯着嗓子道:“娘娘,我看这桩婚事还是等臣下妹妹见过再说,我妹妹性格刚烈,只怕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
安远山知道两个儿子的秉性,大儿子安世卿沉着稳重,二儿子心浮气躁好打不平。此番本想着只带长子世卿前来,可世禄为了妹妹的婚事,纠缠着非要给妹妹看看。且这安世禄向来讨厌跟文人往来,所以对陆佐并不喜欢,刚才这么一来二去的,安世禄早就憋不住心里的话了,于是才有了刚才这番话搪塞皇后。只是这句话让安远山和陆佐二人倒是有一些尴尬。
皇后面露尴尬,觑了一眼安世禄,又问安远山:“平远伯,你看如何?”
安远山心中惶恐,不知该如何决定。站在其身后向来不爱说话的安世卿却突然开口说道:“娘娘说的是呢,依在下看,这桩婚事不能草草了事。”
“此话怎讲?”
“一来安家世沐皇恩,不敢说有开国之功,却也有微末之劳,且琼茜郡主又是皇后娘娘的干女儿,如果吾妹死活不同意,岂不是薄了大家脸面。二来陆先生初次来京,此番是为了上京赶考,可现如今他并未有一官半职以服众,只凭江湖声名就定断他人,岂不是太过于草率,更何况这是婚姻大事!”
安世卿娓娓道来,皇后娘娘听得不住点头。
太子听后面沉似水,毕竟联姻也只不过牺牲一个小小的郡主,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安世卿说这么多,只是为自己的妹妹争取时间以观察陆佐。
太子刘衍正欲说时,平远伯抢先一步随声附和着安世卿的说辞。皇后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徐秉德,意思让他也发表意见看看。
徐秉德也笑着拱手道:“娘娘,平远伯说的是,不如待此次春闱结束再讨论此事。”
“也罢!”皇后嘿然一笑,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不禁心生几分疼惜,“不过陆佐这小子,和我倒是有几分眼缘,本宫看着甚是喜欢。”
“谢娘娘垂爱,草民惶恐之至!”陆佐礼数周到,无丝毫怠慢。
皇后哈哈笑将起来,“陆佐呀,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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