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 第27部分

　　　　王国华上前一步低声道：“高主任那天晚上请我吃了顿饭，陪同的还有公安局的副局长古巡。看见古巡，我当即表示要走，后来还是高主任保证不谈公事，我才随便吃了点。”

　　　　曾泽光这才来了兴趣，沉吟着拿起一支烟，王国华上前给点火后才道：“幼稚！你还是太幼稚了。坐下，这种事情以后你会不少遇见，我得好好跟你说说。”

　　　　王国华恭敬的搬把椅子，端坐在对面，就像学生听课一样。

　　　　曾泽光见状不禁生出一种好为人师的满足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的说道：“你把丑话说在前头，看似杜绝了他们谈公事。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吃了第一次，下一次呢？人就是这样，关系是来往之中建立起来的。等以后你们混熟了，他们再有别的事情开口，你还好意思拒绝么？所以，在体制内做人做事，绝大多数时候都不要把话说死。因为你很难说以后有没有用到别人的时候，也就很难说会不会欠下无法拒绝别人请求的人情。”

　　　　王国华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曾泽光又笑着道：“所以啊，第一次跟人接触很重要，你要通过这次接触，对某个对象形成一种初步的认识，以这个认识为基础，没今后双方的来往定下一个基调。是普通朋友呢，还是可以深交，是相互利用呢，还是就此了断关系。这一系列印象，你都要通过交谈以及观察做出最初的判断。”

　　　　“原来是这样啊！”王国华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又一次使劲的点头道：“老板就是老板，多亏我想起来跟您说这个事情了。”

　　　　曾泽光顿时哈哈大笑，心里一点烦闷全没了影子。王国华又道：“那个古巡，一看就知道是想上位，这个人没安好心，以后离他远点。”

　　　　“幼稚！”曾泽光又是一句很轻的批评，本能的坐直了身子，很认真的解释道：“你这么看人是不对的，体制内谁不想上进？关键还是要看这个上进之后听不听招呼，唔？你等一等，我想想。”

　　　　曾泽光突然停下，低头做沉思状，王国华心中暗喜，脸上不动声色的站起。拿起暖瓶，王国华出门下楼，到食堂打了开水回来，曾泽光还在那里深思。王国华尽量把动作放轻了，给曾泽光的茶杯换茶叶泡好，轻轻的放在面前，连头上的汗珠都没擦就端坐下来。嗯，这一招是跟高近江学的。

　　　　果然，曾泽光一抬头，看见王国华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立刻笑道：“满头是汗也不擦一擦，去告诉高近江，就说晚上我让你安排吃红烧野味。”

　　　　“哦，我这就去！”王国华还是没擦汗珠，站起就走。曾泽光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暗自庆幸道：“好在国华提起高近江请客遭遇古巡的事情，不然就把这个事情耽搁了。洪存明一旦正式上任，必定是个变数，要抢在这个变数之前确定公安局长的人选。那个古巡既然想走王国华的路子，肯定是没别的路可走，还跟高近江走的很近，是可以考虑的人选。”

　　　　曾泽光丝毫没有往王国华是有心的那方面去想，这才多大的年轻人，哪有这份心思？非但没有怀疑，反而更加坚定了王国华是福将的念头。因为洪存明的事情，差点把这么要紧的事情放下了。国华的无心之语，很及时，很及时啊！

　　　　曾泽光心里一高兴，很干脆的把一个人情丢给了王国华。曾泽光认为王国华年轻，不明白自己让他传话的含义，可是高近江这个老狐狸明白啊，他还会认为王国华是有心通风报信，这么一来人情就得记在王国华的头上了。

　　　　为身边的年轻人着想，这个举动让曾泽光心里颇为自得。岂知身边这个小年轻，心理年龄接近四十，在商场上沉浮十余载，没少跟形形色色的人大交道，琢磨人心那可是驾轻就熟。

　　　　王国华下楼来才拿纸巾擦了擦汗，敲了敲高近江的办公室门，里头传来一声威严的应答：“进来！”王国华不禁一乐，这完全是另外一个高近江啊。

　　　　推门进来，王国华笑道：“高主任很忙啊！”

　　　　正在埋头做忙碌状的高近江一听这声音，立刻抬头苦笑，站起身子前先看看门口，这才低声笑道：“老弟，不带这么玩的。有事情打个电话，亲自跑一趟还像是领导秘书么？”

　　　　王国华笑着把门关上，上前来拦住要亲自动手泡茶的高近江道：“不用了，我说一句话就走。”高近江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王国华就在楼上办公，喝茶也不用上这来。

　　　　“老弟请说！”

　　　　王国华再次压低声音道：“晚上老板想吃野味，回头我把老板往城关那个店领。你懂的？”

　　　　高近江听着顿时愣住了，好一会才感激的笑道：“老弟啊，你说我该怎么谢你？”

　　　　王国华道：“老哥，说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高近江岂能不知此话的含义，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我会做好准备的。”

　　　　王国华转身开门，出去前还仔细的打量一下四周，回头一笑，快速出门。高近江立刻拿起电话，拨了古巡的号码道：“老古，你的事情有转机了。”

　　　　回到办公室，王国华把见高近江的过程都说了一下，曾泽光满意的点点头道：“嗯，不错，这样处理很好。”造成一个巧遇的局面，对于双方而言都是好事。至少在曾泽光看来，作为一个领导，刻意本身就是一种不妥，对于事情的处理就该在不露痕迹之中完成。

　　　　下班时间很快就到了，曾泽光让老姚把车钥匙留下先下班回家，然后王国华开车往城关镇去。司机老姚这个人，在曾泽光看来过于谄媚了。人在位置上的时候，老姚之中人的忠诚不用担心，不在位置上就不好说了。还是王国华这种用起来放心。

　　　　还是上次那家店，桑塔纳进了院子，停稳了之后两人都下车了，老板娘才从门里出来。装着没看见曾泽光的样子，冲王国华笑道：“这不是王秘书么？你说这些伙计做事真不靠谱，我在楼上就听见车子动静，愣是没见一个出来迎一迎的。真是对不住了，别往心里去啊！”正说着呢，老板娘好像突然才发现曾泽光的样子，当即一愣，看看王国华道：“你们领导？”

　　　　这话问的曾泽光心里舒服，这老板娘长的俊俏，身段还好，声音也好听。能看出自己是领导来，说明眼里不错，同时也说明了曾书记的威严是无处不在的。同时从老板娘出来的时间上来看，高近江他们是保了密的。

　　　　“别咋呼，楼上的房间还有么？”王国华上前一步低声喝住，心里却在暗暗叹服，这女人的演技绝对是天生的。跟她比起来，电视上那些明星什么的，很多都不够看的。

　　　　老板娘露出一点紧张来，不停的偷看曾泽光，声音也压低了道：“晚上还没开张呢，要不我把院子门给关上？”

　　　　王国华摇摇头道：“那倒不必，有客人来就说没房间了，没的让你得罪客人。”说着王国华微微弯腰，往边上一站道：“老板，上楼吧。”

　　　　曾泽光听了王国华的话，心里想着国华做事就是靠谱啊，知道注意影响。两人刚迈步上台阶，院子里又进来一辆车，车上很快跳下来古巡，看见老板娘的背影就大呼小叫道：“老板娘，今天这里我们包场了。”

　　　　曾泽光听的清楚，微微一笑看看王国华，然后迈步上了楼。王国华停下脚步，对老板娘道：“这是县委曾书记，赶紧上去招呼着。”声音不大，但是曾泽光能听清楚。

　　　　老板娘很配合的一哆嗦，急急忙忙的跟上，上楼道的时候脚下还一个踉跄。曾泽光看的清楚，心里不禁暗暗想，这女人没见过这么大领导，有点紧张可以理解。

　　　　本来老曾的眼睛也是很毒的，不过今天的思维先入为主了，自认为一切都在预料中，自然不会去在意一些细微末节。

　　　　王国华转身往台阶上一站，这时候高近江也下了车。古巡看见王国华立刻露出感激之色，抢上一步低声道：“老弟，实在没想到，这人情我记下了。以后有用的着的地方，千万记得招呼一声。”

　　　　王国华冲他眨眨眼，大声道：“你别说没认出这车是谁的。”

　　　　曾泽光已经上了楼，听见这句话不禁又是微微一笑。刚坐下没一会，曾泽光捧着茶杯吹茶叶末时，王国华及时的出现，低声笑道：“老板，县委办的高主任也来这吃饭，认出您的车了。”

　　　　曾泽光淡淡的点点头道，王国华回头招招手，高近江和古巡微微弯腰低头进来。

　　　　“曾书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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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冷落

　　　　椅子上端坐的曾泽光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没说话。高近江和古巡肃立低头，不敢多话。官威至厮，王国华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联系在温昌盛家里的那一幕，觉得温昌盛表达出来的威势要柔和多了。王国华仔细的品味着这两种不同的官威，不觉微微有点走了神。

　　　　曾泽光抬头看了王国华一眼，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诧异，咳嗽了一声。王国华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老板，吩咐上菜吧！”

　　　　曾泽光确实看出王国华有点走神了，按下疑窦，淡淡点点头道：“都坐吧！”

　　　　高近江和古巡这才乖乖的坐下，王国华也跟着坐下，招呼一声老板娘便带着两年轻姑娘端着三个盆上来，当然手里还少不了自酿的米酒。

　　　　“几位领导，今天有新进的野猪、山鸡、山龟，每样我都上了一点请领导品尝。”老板娘笑语如花的往曾泽光身边一站，显得尊重又不轻佻。

　　　　曾泽光也没有露出反感的意思，也没表态，只是拿眼神扫了一眼王国华。

　　　　王国华心领神会，淡淡道：“只要是野味，吃什么都行，东西放下吧。”

　　　　老板娘颇为识趣，几个盆摆下便告辞出了门。曾泽光这才拿起筷子，也不管其他人吃自己的。高近江和古巡不敢动作，耐心的等着。

　　　　“唔，味道不错，大家都动筷子啊。”曾泽光消灭了一块山鸡之后，似乎才注意到别人都没动筷子。高近江和古巡哪里是来吃饭的，领导发话，只好各自胡乱夹了一块放在碗里，也不去动它。

　　　　曾泽光当着没看见，王国华也不说啥，拿起塑料桶给曾泽光满上。高近江和古巡毕竟以前不是跟着曾泽光的，王国华即便想说啥，也不太合适。

　　　　气氛就这么凝固住了，曾泽光一个人吃喝，其他三个在边上看着。一碗米酒，六七块野味下去之后，曾泽光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古巡道：“你叫古巡？”

　　　　古巡立刻站起要说话，曾泽光一改之前的淡漠，笑道：“古巡同志，现在不是开会，坐下说话。身为公安局的副局长，你对我县如何建设一个好的投资环境有何建议？”

　　　　古巡的屁股刚挨着板凳，这就又要站起来，曾泽光又笑道：“坐下，坐下说。”

　　　　这时候王国华的电话响了，当即笑着站起道：“各位领导，接个电话。”曾泽光点点笑着看了过来，王国华这才出门。

　　　　电话是严佳玉打来的，接听之后不等刚嗯了一声，电话里的严佳玉就跟放鞭炮似的连着道：“小鬼，这车子太棒了，你不知道啊，我开着出去见朋友，那叫一个有面子。我不管啊，这车子以后归我开了。”

　　　　王国华嗯嗯的应声，慢慢下楼到走了十几步才道：“这个没问题，平时都归你用好了。别人问起来，就说借的朋友的车。”

　　　　严佳玉犹豫了一下道：“这个有点好像说不过去，这车也太好了。”

　　　　王国华取笑道：“想开好车还怕闲言碎语么？那算了，你不用开了，把车开回来给我。”

　　　　电话这头的严佳玉纠结了一会，咬牙切齿道：“开，怕它个鸟！”

　　　　王国华……，“嘻嘻！”严佳玉的笑声有点不好意思道：“那个，我晚几天回去，婶婶这边不放我走。再说回去了也那啥，不说了，挂了。”

　　　　王国华一脸的苦笑，摇着头往回走，刚上楼道呢，楼上高近江和古巡下来了，看见王国华，古巡一连串的碎步飞快下来，紧紧的握着王国华的手使劲摇晃，低声道：“兄弟，够意思。啥都不说了，看日后行动。”

　　　　高近江显得矜持多了，今天这一下，算是彻底的靠上了县委书记的船，他的心里也挺高兴的。曾泽光以前就不喜欢跟下属一起吃饭，能跟他一道吃饭的那就算是自己人了。今天这顿饭虽然没吃着多少，但却确保了屁股下的位置无虞。对于王国华的帮衬，高近江心里也很感激，只是没有表达在脸上罢了。

　　　　……………………

　　　　古巡的公安局长的提名，在第二天的书记办公会议上曾泽光提了出来。对此正在收拾其他职能部门的管一伟不好说啥，周勇被双规之后，牵连了好几个科局一把手，这些人的任命管一伟需要曾泽光的支持。曾泽光不是喜欢吃独食的人，要不在公安局的问题也不会如此顺利。当然，管一伟也听说了新来副书记的事情，趁那家伙没有正式上任，先把能吃下的都吃下。两位一把手抱着同样的心态，各自让了一些步，一场瓜分进行的非常顺利。

　　　　新任党群副书记洪存明的上任时间意外的被推迟了，不仅仅是他一个，十几名省委下派挂职的干部都没上任。原因是地委书记温昌盛表示，最近省委许书记在关于全省党政工作的会议上做了重要讲话，新来的同志别着急下去，在地委招待所学习讲话精神。

　　　　温昌盛说这个话的时候，严友光的表情有点怪，但是没有做任何表态。雷鸣也没有任何理由反对这个提议，这是党务工作，地委书记大人有这个权利。

　　　　这事情传到南山县，曾泽光的表情是微微一笑，管一伟是疑惑不定。虽然反应不同，但是两位一把手都没闲着，趁着这机会各自施展手段巩固地盘。县政府那边就不管了，县委这边王国华看曾泽华这些天不断的忙着见人，估计洪存明来了也是个给架空的命。

　　　　又等了两天，洪存明终于正式上任了，不过这一次严友光没有跟来，非但如此，陪他下来的只是地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连组织部副部长都没来一个。

　　　　这事情闹的曾泽光和管一伟都不是很明白，管一伟私下里打听了一番也没啥准确的消息。曾泽光在欢迎仪式结束后对王国华道：“去打听一下！”

　　　　向谁打听呢？这个很明显。

　　　　正是上任的洪存明，第一时间就来到曾泽光的办公室，见到王国华脸上也没表情道：“小王，曾书记在么？”

　　　　不等王国华站起，曾泽光从里面出来了，手里拿着包道：“存明同志来了，对不住了，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高近江。”

　　　　说着话曾泽光对王国华道：“叫老姚备车，去一趟盘龙乡。”

　　　　洪存明确实有事情，新官上任很想表现一番，当即道：“曾书记，我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曾泽光看看手表道：“存明同志，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说好的上午去盘龙乡视察，不是你来我一早就走了。对不住了！”

　　　　曾泽光要出门，红存明也拦不住，掉过头洪存明又往管一伟那边去，不想这一位也下基层了。满腔热情迫不及待想开展工作的洪存明，只好回到办公室里把高近江叫来，询问了一番县委里的事情。高近江很客气，但是说的全是面子话，一句有营养的都没有。洪存明不傻，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受欢迎的事实。

　　　　曾泽光带着王国华到了盘龙乡，哪有什么视察哦。乡党委书记找来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