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的下巴,众目睽睽,一绺儿玉米穗般的山羊胡须飘然落下,再看岳老二的下巴光光真是干净。
后面的一干人等俱是心下凛然一动不敢动,貌似斯斯文文的蓝熙书出手之快,滑刀之准大大出乎众人意料。
吴连旺闭了一下眼睛,吓得一身的冷汗,看当时蓝熙书出手如闪电,吴连旺心说完了,这是御赐绣春刀,又是岳老二冒犯在先,死了也是白死了,这个倒霉蛋!
“身为锦衣卫居然酗酒到这种程度,成何体统!”蓝熙书一抖手,寒光归鞘,吓傻了的岳老二半天还不敢动,连连眨巴着小眼睛看着蓝熙书,这回酒全醒了,下面有动静了,流水声声,蓝熙书闻到了尿骚味。
我靠!就这出息还吆五喝六的。
蓝熙书鄙夷的闪身,葛大上来一把揪起了岳老二,岳老二裤裆淋漓,外袍濡湿一大片不说,青石板上都尿液横流。
“大人切莫跟他一般见识!”李孝看着蓝熙书的脸色陪着小心,蓝熙书并未雷霆大怒,话里虽然斥责,但是脸色还算平静,李孝这才敢插一句。
“哼!没一点儿规矩,我也不想第一天扫了大家的兴致,这样吧!就罚他将官监彻底打扫一遍,不许他人代手,以示惩戒,如果还不思悔改,回来严惩!”
蓝熙书甩袖而去,吴连旺和李孝对视一眼如释重负。
第二百零七章 风波皆因秀儿起
蓝熙书被吴连旺恭维着坐到聚贤楼三楼的雅间里,蓝熙书有印象,这就是当日看到汉王世子朱瞻圻的雅间,北衙门以吴连旺为首的千户百户但凡没出差在京的都来了,加上蓝熙书丁哑井运水七七八八满了桌子。
井运水不太喜欢和蓝熙书一桌,用他的话说和蓝熙书喝酒他永远有理智,没个喝高,喝不高就觉得不尽兴,井运水不管不顾大大咧咧到二楼和葛大拼酒去了,其实蓝熙书还真不知道井运水这是另有目的。
酒菜初上,就有伙计引着一个粉衣小女子上得楼来,自抱着一把琵琶看谁都吃吃笑着秋波乱送。
吴连旺有心叫条子(招妓陪酒),但不摸蓝熙书路数,恐怕不对路子反让蓝熙书反感,马屁拍到马腿上那么这笔钱就白花了。
所以吴连旺试探着把小有风骚的晴娘给叫来探探蓝熙书的口味,果不其然,蓝熙书对风情外露的晴娘也就是那眼角扫了一眼而已,男人没不好色的,吴连旺明白自己揣摩错了,晴娘不是开蓝熙书这把锁的钥匙。
你敬酒我敬酒,酒场气氛上来了,晴娘不合蓝熙书的胃口,但合大多数人的胃口,一个浪不丢儿的小曲儿唱罢,李孝等人就带头叫好,把个晴娘美得坐在小凳上忸怩作态的更加起劲,活脱脱一个骚狐狸。
“大人!不对眼换个?”李孝凑过脑袋,眼睛粘在了晴娘身上。
“呵呵!”蓝熙书酒上脸,脸红的跟红布似得摆手轻笑:“兄弟们在一起热闹而已!”
“去去!换个雅致点儿的,勾火嘛这不!”吴连旺唤过小伙计捅咕了一下,小伙计笑了:“吴爷!您不是每次来都点晴娘的嘛!哪知道您换了口味了。”
“废话!狗眼!看不见今天有角儿吗?这不合我们大人的胃口!去去!”吴连旺挥手,小伙计早对坐在主席上的蓝熙书关注了,只是他看蓝熙书年纪太轻有些拿不准,一听吴连旺这么说,才领悟了,忙唤上晴娘下楼,晴娘还臭美打算再来一段呢,一见小伙计的神色颇有些不悦,但是没办法只好不情愿的抱着琵琶甩着娟帕扭着下楼。
喝酒是真的看妞儿更是重点,小伙计下楼迟迟不见换人上来,吴连旺急了,指使一个手下看看,门刚拉开,就听见楼下吵嚷起来,兼有桌椅板凳碰撞的声响,在公共场合打过架的都熟悉这动静。
蓝熙书一皱眉,他从人声嘈杂中好像听到了葛大的动静,丁哑站起身,这时候李孝也站起身往外走,刚才那个伙计跟火烧尾巴的兔子一样窜上来:“我说吴爷,秀儿上不来了,下面的两大爷打起来了。”
蓝熙书和吴连旺同时站了起来,二楼好几桌都是蓝熙书的人和北衙门的旧人混杂的,一说有人因为歌女打起来了,蓝熙书和吴连旺都担心是彼此的人,蓝熙书知道自己人绝对不会在酒场打起来的,就是脾气最火爆的井运水和葛大也就是斗斗嘴皮子而已。
吴连旺看蓝熙书脸色一沉,赶紧一闪身,蓝熙书一撩袍服,气宇铮铮举步往外走。
蓝熙书坐立行走自有一股异于常人的气度,这种气度让你说不出来,但是却让你明明白白的感觉到,并为之震慑。
那是一种从骨子渗透出来的杀气。
吴连旺身后紧跟,后面踢里拖拉都跟着下了楼。
嘭!
人群一分,一条板凳落在地板上铿锵有声,就见井运水黑铁塔一般将一个中等个子的衣领子薅住了,没等那人张牙舞爪,井运水暴睛双目怒喝一声就把那个汉子给贯了出去,啪嚓!砸到了一个人砸到了一把椅子,哎呦连声。
井运水真叫干净利索,别看酒喝得不少,下手很有分寸,蓝熙书看得出来井运水控制了手力没下死手,要不然早扔窗户外面去了。
轰然一声,急眼的汉子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也不知从谁的腰下抽了一把绣春刀,抡圆了迫退拉架的同仁就奔井运水去了。
旁边的葛大胡大疙瘩李四树都不干了,身子一挺不打算围观了。
“住手!”蓝熙书大喝一声,后面的吴连旺也跟着大喊:“钩子住手!”
钩子来势不减,别人一听蓝熙书喝令都停下了,葛大不听这个,身子横插进来,三下五除二,钩子的绣春刀就易了手,钩子眼花缭乱手腕生疼,居然都没看清葛大怎么得手的,立时傻站在当地,吴连旺先蓝熙书来到近前,对着钩子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个死钩子!你喝酒喝到狗肚子里了,胆敢以下犯上。”
不管什么原因,井运水是千户,钩子是百户,而且还是试百户,这是事实。
钩子喷着酒气喔喔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怎么回事?”蓝熙书没问丈二金刚似得井运水转脸问葛大,葛大将绣春刀交给李孝说道:“这兄弟喝酒不地道调戏秀儿,这不两句话不合就支了架子,都是喝酒高了。”
目前井运水官阶上矮蓝熙书半截,但是蓝熙书一直对井运水从心里敬重,从不高姿态对他,蓝熙书对耗子井貌安甚至胡大疙瘩葛大吆五喝六,但对井运水从来不。
井运水高大的身影后站着瑟瑟发抖的秀儿,琵琶在地上四分五裂,那个老汉更是爬到了桌子底下哆嗦着这时才在耗子的搀扶下出来。
秀儿紧紧躲在井运水身后,惊恐的眼睛不敢看任何人,蓝熙书发现井运水的一只大手向后下意识的护在了秀儿胳膊处,秀儿惨白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井运水的袍袖。
英雄救美!
大家都明白了,这种事也都司空见惯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男人为女人捋胳膊挽袖子的事儿经常发生,也不足为怪,但是因为蓝熙书带着兄弟们初到北衙门就闹了这处,蓝熙书和吴连旺心里都有些不对劲,吴连旺先下嘴把钩子骂了个死皮塌合眼,而蓝熙书却不能以吴连旺对钩子的态度对待井运水,他知道井运水脾气不好但是非持枪凌弱之辈,井运水好色但不猥琐,当中调戏女人的下三滥手段他使不出来。
但是,经纬分明的立场悄悄出现了,蓝熙书的人不用说,都是一块生死的哥们,早拿架子准备了,一旦吴连旺的人凑合就准备联防,而吴连旺的人呢有一部分也僵直了身板,特别是跟钩子不错的几个人,竟然前凑了几步。
如果引起群殴性质就不同了,处理也就很棘手了。
“得得!误会!井老大!你也是,找到了表妹就不要让她出来唱曲儿了吗?缺这几个钱咋的!”蓝熙书嘻哈笑语,冷眼笑面环视一遭,首先他的人都放松了,继而蓝熙书转脸对着吴连旺连连拱手:“都是误会,都是火爆性子,吴大人!就不要责骂钩子兄弟了,这样吧!这顿酒算我的!丁哑!耗子!听到没?”
丁哑和耗子连连应着,丁哑心里直骂便宜了吴连旺这厮了,旁边的掌柜的早哆哆嗦嗦的了,一见蓝熙书压下了阵脚,赶紧招呼大家继续。
一时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这个井老大沾酒就醉,曾经一人酒后杀狼斗虎是我兄弟中出了名的粗人,吴大人莫要怪,还有钩子兄弟不要往心里去,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嘛!对不对?我代兄弟敬你一杯!”
蓝熙书斟满一只酒杯一脸诚意递给钩子,钩子受宠若惊,身上那点小痛早没影了,现在酒醒了,明白了,镇抚大人亲自陪笑脸敬酒,这是天大的面子,钩子不会说话接过酒一仰脖就灌下去了,眨巴通红的眼睛连连说道:“大人!钩子不敢当!”
“没事!大人不用这么抬举着小子的!不开眼的家伙,还不滚一边而去!”
调戏了人家表妹,且不管真的假的吧,吴连旺觉得够可以了,这么大的台阶两个人都够下了。
不过,吴连旺心里抽搐了,一个年纪轻轻深藏不露的蓝熙书和这一干兄弟个个如狼似虎,心里不甘的念头渐渐萎缩了。
这回蓝熙书干脆和下面的一桌胡吹海喝,气氛一下子弥合,重又热烈起来,刚才被冷落的晴娘又被拉回来,还没开口,一帮子人就起哄开了,就数葛大最来劲。
蓝熙书发现井运水不见了,秀儿也不见了,蓝熙书一看丁哑,丁哑悄没声息的下了楼。
第二百零八章 柯大侠
一顿酒喝了近一个多时辰,清醒的大概就那么几个人了,再三拉扯,蓝熙书让丁哑结了帐,吴连旺省了银子心理平衡了很多,他觉得他了解了蓝熙书一点,那就是不小气不抠门心思有点儿摸不透,在北衙门混了这么的多年,吴连旺还头一次被领导请客,心里感触良多,他想了种种可能,蓝熙书这是故意收买人心还是真的不差钱还是放长线钓大鱼?他看不透蓝熙书的用意索性不想了,人家既来之则安之,吴连旺也心里有了初步打算。
走出聚贤楼与吴连旺拱手作别,目送大家散去,蓝熙书看看灰蒙蒙的天空,雨细密了,街面上撑伞的人多了,一个人顶着豆青色的油纸伞走近蓝熙书在六七步远的地方停住,伞面前斜,一身杭绸淡蓝书生直身袍,只见飘逸的袍襟不见其面。
“三少!这个人在街对面很久了。”耗子说,丁哑和井貌安凑上来一起抱膀看着来人,不知为什么哥几个竟然提不起警惕。
“是不是匿名下请柬的人?”丁哑皱着剑眉眯着眼。
蓝熙书刚才还真没注意,一注意,蓝熙书就发现端倪了,蓝熙书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哎!三少!这?”井貌安揪住蓝熙书的胳膊纳了闷了:“怎么地个情况?你倒是言语一声啊!”
“哼!”蓝熙书扭脸鼻孔里出气,冷眉冷眼的看了一眼对面打哑谜的假公子:“都眼瘸了!丫大公子都认不出来!”
“丫大公子?”井貌安前抻着脖子左一眼右一眼打量油纸伞下的来人。
耗子丁哑一怔忽然明白了,哈哈大笑,刚刚小解回来的胡大疙瘩和李四树一见有乐子颠颠儿跑过来:“笑啥?那谁?”
扑哧!
油纸伞下一声娇笑,来人擎着油纸伞笑弯了腰:“三少!你说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油纸伞一歪,露出了丫无双!
丫的!丫大公子?丫无双!
蓝熙书扫了一眼丫无双的靴子,丫无双跟着蓝熙书的视线一低头才知道自己的脚出卖了自己的身份,丫无双边走近边翘嘴巴:“且!了不起啊!官升了脾气长了,一般人请不动蓝三少了啊!”
蓝熙书一脸不掩饰的烦气:“就你无聊!下匿名帖子,好玩啊!”
“什么叫无聊,有正事的,我师父想见你!”丫无双一手擎伞,来到蓝熙书身旁,胳膊吊儿郎当的一搭蓝熙书的肩膀:“不用这么拽吧!”
蓝熙书不喜欢丫无双这么哥们化,到底是个丫头居然行为举止这么野,蓝熙书皱着眉把她的胳膊拿下来:“你师父?”
蓝熙书一时难以判断,要说朱瞻基要见他,蓝熙书麻溜儿的去,人家皇太孙,师父?什么官?几品?蓝熙书要掂量掂量。
丫无双使劲压着眉头藐视蓝熙书对她的态度,但是她没再把胳膊搭上去,旁边的井貌安耗子胡大疙瘩嘻嘻哈哈的都把肩膀递过来,示意丫无双无偿的任意搭任意靠,丫无双白了那几个一眼,扭过了脸,那几个嘻哈惯了,脸皮厚的凑上来。
“丫无双!你师父男的女的?”
“我给你说过的!”丫无双以为蓝熙书迷惑了,赶紧提醒了一句。
“凭什么你师父要见我我就得去?”蓝熙书歪头斜视丫无双,那副不屑一顾的德行把丫无双气结了。
“我师父难得见人的,你怎么这样,我们爷从来也不驳我师父的面子!你不就是小小的镇抚,拽什么拽?”丫无双气咻咻的指着蓝熙书跺脚。
“哎哎!这有失淑女形象啊!”蓝熙书扒拉开丫无双的手指头:“我们风牛马不相及,我还有事,没空陪你磨牙,哥几个走着!”
蓝熙书一个响指,哥几个哼哈应着,但是都嬉皮笑脸的看着丫无双。
“哎哎!你!”丫无双气的狠狠地将油纸伞置于地上,油纸伞在泛着水亮的石板路面上滚了一个大圆,伞柄朝上刚好停在了一双靴子边。
“蓝三少这么不给面子吗?”只见有人弯下腰一只大手提起了伞柄,擎在了自己头上,温和的语气不疾不徐对着正转身举步的蓝熙书。
蓝熙书闻言回转身形,一见油纸伞易主,伞下是一个四十多岁长身玉立的男人,长眉朗目,八字短须在绷紧的上唇显得很有型,下巴方正,一袭淡蓝的交领书生袍,袍角随风荡漾,束带系着一块白玉雁坠时隐时现,一把剑悬于腰上,火红的剑穗随袍动而动十分的惹眼,挺括的身姿健朗不凡却又带着一股儒雅气质,此时看到蓝熙书转身,微蹙眉轻眯眼与蓝熙书对视,那目光瞬间被锻打成两线锋芒,蓝熙书仔细看时,那锋芒却又被瞬间屏蔽了煞气。
蓝熙书不得不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面前说话的男人,那微微然的笑容蓝熙书咂摸了半天才品出那是一种淡定,但绝不是他的那种司空见惯了的蛋疼淡定,蓝熙书很多时候是强迫自己镇定的淡定,而面前这个男人,却是久历风雨波澜不惊的从容淡定,那眼神对接的一瞬间,蓝熙书被吸引了,他觉得自己的轻狂被这个男人轻而易举的化解了,那种包容的笑容让蓝熙书有点儿无地自容。
“师父!”丫无双很气的瞪了一眼蓝熙书,靠在来人身侧,安静了许多,看到蓝熙书肃然的神情有点儿得色的抬下巴看着蓝熙书。
哥几个都站直了身形,无形中被丫无双的师傅吸引。
蓝熙书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么垃圾的丫无双,却有这么极品的师傅,老天爷混搭啊!
“请问您是?”蓝熙书恭恭敬敬见礼,这有点儿明知故问,但是总不能喊人家丫无双师傅吧!
“在下姓柯,你可以喊我老柯,或者随朋友们都喊我柯大侠也可以。”
温润如玉的笑面顿生亲切,蓝熙书再次见礼尊了声:“柯大侠!非蓝熙书狂妄不羁,只是跟丫无双熟稔玩笑惯了的,本以为是她没事逗趣的,没成想反而怠慢了柯大侠!”
丫无双恶瞪着蓝熙书,蓝熙书视而不见,对柯大侠甚有好感不等于不讨厌丫无双。
“丫头却是被大家宠坏了,任意胡为,我是专程来向三少致谢的!”柯大侠将伞转交丫无双手里,捎带给她一个眼神,丫无双鼓着嘴巴低下头。
“这也没什么!房子的朋友蓝熙书岂能袖手!”
“请三少借一步说话!”
“柯大侠请!”
哥几个看着蓝熙书恭让着柯大侠步入聚贤楼,感情围观了半天没自己啥事!